第25章 ☆、天使
離多米索的店尚有一段距離,還是聽見屋裏傳來抓狂的叫聲。
“我提醒過你多少遍!多少遍!!不要把你的大膀子支棱出來,你看看地上,再看看我的房頂!!”
回答的聲音很溫和,滿懷歉意:“哈哈,忘掉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啦,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擡頭就能看見房頂的一個大洞,昨夜似乎下過小雨,屋頂的積水滴滴答答落進了屋子。
“哈,”塞納發出一聲不滿的嘆息,把煙掐滅下樓,“又是這個家夥。”
屋子裏的氣息格外純淨,以諾感受到時覺得相當舒服,反觀剛才還聚在以諾周圍的混血種一瞬間消失殆盡。
“這個氣息……”以諾的食指輕搭在唇邊,神情有些疑惑。
“沒錯,”走來的塞納撩開店後門的簾子,歪了一下頭示意以諾進門,“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天使。”
以諾将信将疑尾随塞納進門,幾瓣潔白的羽毛在他眼前飄落。
原本不大的室內空間被翅膀撐滿,它們仿佛剛從主人背上長出來,還不習慣外面的世界,小幅度抖動撲棱,完全不聽使喚。
以諾小心低頭走進去,翅膀的主人有着一頭雜亂的金發,幾乎遮住半張臉,看起來很久沒有打理了,衣服也不過是胡亂搭上的布條,不修邊幅到了極致。
塞納沒有主動搭話,自顧自進了裏屋拿出來特制的槍和子彈交給以諾:“按你的要求準備的。”
以諾點頭致謝,尋常神父驅魔慣于使用聖經、聖水與聖物,不過那多是對于附身者,對于在街上游蕩的惡靈以諾覺得還是直接粗暴的槍支更加有效,若不是擔心弄得不好收場,僅憑他自身的強大力量直接上手也毫無問題。
“子彈有兩種,一個注入了聖水,子彈底座有魔法陣加持,一個是受過祝福的銀彈,就是市面上最常用的。”
以諾把槍和子彈收好,另一邊多米索和天使還在争執,像是斷斷續續的背景音。
“聖水我也有準備,不過你應該可以自己做吧,路上省得再去教會要。”
Advertisement
以諾搖頭:“我不會。”
這句話回答得意外理直氣壯,塞納無言地盯了一會兒以諾:“神父,你的技能樹是不是點歪了。”
不會祝福聖水,卻會用槍對付惡靈,神父你是不是轉過職?
以諾并不能理解塞納這句話的意思,有些好奇:“技能樹是什麽意思?”
“不重要,”塞納擺擺手,妥協道,“我之後會準備好聖水的。”
“有槍基本就夠了。”以諾出人意料地非常自信。
塞納記起當初漢克說起以諾時的敬畏,覺得以諾說不定還有實力隐而不現也是指不定的事。
“塞納,你來啦。”聲音滿懷雀躍,毫無阻礙地介入兩人的對話。
天使忽然湊過來,好像完全沒注意對方已經在這裏站了許久。
“是啊是啊,我又要走了。”塞納敷衍着往外走。
“啊?可是我來找你有事。”
天使的翅膀垂下來,看起來很沮喪,手卷起糊在身上的布條,滿臉委屈。
“我有更重要的工作……”
天使急急打斷道:“哈裏丢了。”
塞納頓了一下,露出驚訝的笑:“這難道不是好消息?”
天使:……
塞納滿不在乎道:“青少年的叛逆期,過兩天就回來了,說起來如遲鈍如你竟然還能注意到這件事,真是可喜可賀。”
這個天使的粗心脫線加阿爾茨海默病已是晚期,沒得救,虧他還能發現孩子丢了。
“那他丢了多久了?”
天使撓了撓自己亂蓬蓬的頭發,思考了很久,露出一個羞腼的笑:“哈哈,好像……已經丢了一個月了。”
塞納并不意外,說是一個月,看他這樣指不定有多久了,忍不住數落:“……你心可真大。”
“哈裏之前告訴我他有修學旅行,所以我也沒在意,直到昨天學校給我發消息才知道根本沒有修學內容……”
“所以?”
“這是哈裏的球鞋,你幫我感知一下他去哪裏了。”
散發着詭異味道的球鞋被掏出來,塞納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槽:“你已經默認他遭遇不測了嗎?”
天使有點委屈:“唉?我以為都可以的。”
“你是不是對我的能力有什麽誤解,我又不是狗。”
看塞納繼續往外走,天使着急道:“那……那你要去哪裏?”
塞納看了眼身後一直默默無言的以諾:“亞特蘭。”
這是最近努力感知的結果,至于具體線索在哪還要等抵達城市才知道,原本他是準備路上再告訴以諾,不過現在用來甩掉天使也不失為一個好借口。
天使歪歪頭:“等等,哈裏前天給我發信息說他就在那裏。”
塞納:“……”
以諾:“?”
那你來到底是幹什麽的?塞納無言以對。
看着塞納詭異的臉色天使笑起來:“哈哈,我忘掉啦,你剛說我才想起來。”
這到底算哪門失蹤!不,應該說你到底有沒有在意哈裏。
算了,和這個蠢蛋聊天不能較真,塞納扶額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他有告訴你他是去做什麽嗎?”
“好像提到過驅魔師,”天使露出苦惱的表情,“我明明有告訴他絕對不能摻和驅魔師的事情。”
看樣子經過塞納循循善誘的詢問,天使開始能夠回想起一些事。
多米索插嘴道:“最近那裏确實有風聲說不太平,一周前驅魔師的公會有來找我增加彈藥,看來應該不是小事。”
一直沉默聽着的以諾道:“既然如此那就捎帶看看好了。”
天使點頭:“對啊對啊,咦……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塞納捂臉,說他遲鈍果然還是太客氣了嗎。
以諾到沒有在意一直被忽略,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天使腦殼不好的事實,伸出手禮貌介紹自己:“我叫以諾,是一位神父。”
“難怪,我就感覺這裏有類似于同類的氣息,真好啊,你看起來比較靠譜呢。”天使想近距離看看以諾,奈何翅膀還卡在橫梁中,只能撲騰了一下腿腳作罷。
天使的動作帶起房屋一陣顫抖,多米索吓得一把摁住他,這一瞬以諾注意到這個天使的翅膀根部□□枯的荊棘箍了兩圈,恐怕這就是導致他翅膀不利索的原因。
看着以諾和天使順利聊了起來塞納不知道是不是該稱贊以諾卓然的适應力,這種處變不驚的能力也是世間罕見。
眼見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塞納捉住以諾:“時間快到了,我們要走了。”
天使有些戀戀不舍地告別以諾,看着人離開微微嘆息:“我好像忘了問他的名字。”
多米索懶得多提醒,扔給他一個箱子,沒好氣道:“你忘的事還少嗎?”
天使拿着箱子一臉迷惑。
“如果晚上之前你還修不好我的房頂,我就把你的翅膀拆下來熬湯。”
看着天使有幾分震驚的表情多米索摸摸下巴,哼哼笑着:“天使翅膀湯,聽起來很補呢。”
不,這個真的不補的……
天使的翅膀瑟瑟地抖了兩下,下一秒對着箱子沉思起來:我手裏為什麽抱着一個工具箱
走出去有相當距離,塞納拍拍以諾:“我真佩服你,竟然還能和他聊那麽久。”
這個名叫讓的天使常常說了下句忘上句,虧以諾還能和他聊上兩句。
“因為沒想到真的能見到天使。”
差點忘了以諾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塞納讪笑兩聲:“心情如何。”
“說實話,有點幻滅,”以諾很誠實,“不過最讓我在意的還是天使竟然會有孩子。”
“這個嘛,孩子當然不是他的,哈裏的父親曾經是一個驅魔師,遭遇不測的時候将還在襁褓的孩子托付給了讓。”
以諾似是不解。
“具體的只有當事人知道,不過你看讓那個樣子肯定早都忘了當初是為什麽答應照顧哈裏。”
塞納聽多米索提起過些許關于讓的過往,但這種事沒必要告訴以諾。
以諾輕輕點頭,和讓聊天的時候更能感受到他愛忘事的特性,如果不是這個毛病他肯定也不必拜托塞納來找孩子。
“他背上,”以諾在自己身後指了指,“荊棘……是為什麽”
“誰知道呢,”塞納仰頭捶了捶肩,“眼下更讓人頭疼的應該是那個叫哈裏的小鬼頭,總之不碰見就不管了。”
“既然答應了就不能放任不管,找到線索之後我們就去把哈裏帶回去。”
塞納沉默片刻道:“你會後悔的。”
“其實相比這件以後可能會後悔的事,我現在就有一件後悔的事。”
“什麽?”
“答應你坐飛機。”
飛機降落在亞特蘭的時候恰是晚餐時間,看以諾臉色蒼白塞納也只能先帶人去了預約的住處。
等安頓好已經是夜裏,以諾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看顧塞納的去處,昏沉間先睡下了。
塞納看以諾睡沉了立刻快活出門開始了自己的夜生活。
了解一個城市最快的方式就是深入其中,塞納對這一點感悟深刻。
線索在抵達亞特蘭的時候忽然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任憑他怎樣感知都沒有明确的方向,如果無法靠天賦來偷懶那最好的的辦法就是靠自身的性格來繼續調查。
喝酒玩樂的時候以諾也沒有忘記正事,每一個城市都有他獨特的異族聚居地,塞納靠他的亮皮衣和滿口騷話順利搞到了地址,爽快地付了桌前剛說上兩句話的朋友的酒錢就去探路去了。
塞納本身其實不具備吸引異族的能力,只是當他看得多了,接觸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擁有了某種類似于他們同類的氣質。
從原本的抗拒與視若無睹,到如今的接納與深入了解,塞納一直在努力适應自己的能力,很多時候,他痛恨能看見一切的自己。
比如現在。
站在巷子口的塞納糾結自己是否能幹掉眼前的兩個惡靈順便救走那個已經被吃掉半個胳膊的靈魂。
“反正聖水裝在身上還沉。”
塞納說着把兩瓶聖水扔了過去,瓶子碎裂的一刻兩個惡靈發出有些凄厲的叫聲,恨恨地逃離現場,聖水在地上蒸騰出只有塞納能看見的霧氣,很快消散殆盡。
缺失胳膊的靈魂很小,是個孩子模樣,注意到塞納的目光露出了一個羞怯的笑:“謝謝您。”
“去教堂附近能有庇佑你的地方,這裏很危險。”
孩子沮喪地低下頭:“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走了,妹妹就找不到我了。”
塞納皺起眉,孩子繼續道:“我們約好了在這裏見面。”
“她也是你這樣的靈魂?”
“靈魂?”孩子露出茫然的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茫然與不可置信,“難道……我已經死了麽?難怪不疼……”
這麽說着孩子發出來抽泣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了。
塞納這才注意到暗處有一個蜷縮的屍體,看起來并沒有死去多久,以往很多靈魂之所以駐留在人間,不少是因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
黑暗中傳來嘆氣的聲音,一個佝偻的影子走出來。
這個“人”有着毛茸茸的下肢,長長的耳朵垂下來,擋住了半張臉。
這是一個半獸人。
塞納看着他抱起孩子的屍體,遲疑片刻沒有追上去,這個半獸人看起來沒有絲毫惡意,那麽他也沒有必要操心本就不該他管的事情。
只是看半獸人的樣子這種事情似乎時常發生。
目送半獸人走進黑暗,塞納摸摸口袋準備抽支煙緩解情緒。
一道陰影從身側投下,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塞納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