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探尋

盡管已有準備,塞納側頭的瞬間還是被吓得彈了一下。

對方鉛灰色的角如同銳利的雙刃,黑色的絨毛布滿其身,注意到眼前人比自己矮不少,他慢慢蹲下身恰與塞納目光平齊。

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類似牛類的蹄子,這就是這一帶聚居地的看護者,一個惡魔混血種。

塞納壓住狂跳的心拿出來一小瓶酒,搖晃幾下,敞開的瓶口蕩出醇厚的酒香,是這些混血惡魔最愛的味道。

“要不要喝一杯?”

對方冷漠地盯着塞納,在夜裏兩人對視許久,這個異族裂開了尖牙交錯的大嘴:“進去坐。”

另一邊以諾模糊間聽見了飄悠悠的聲音,像是從夢裏傳來,起來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還是黑沉沉的,空調開得有點低,屋子裏的溫度讓人在炎夏禁不住地打抖。

以諾起來關掉空調,叫了兩聲沒人應,猜測塞納肯定又去哪個地方喝酒去了。

樂聲沒停,忽近忽遠,聽得令人困倦。

以諾拍了拍臉頰走到窗邊,試圖尋找聲音來源,低頭時可以看見黑暗的街道上有散發出淡淡光暈的游蕩魂靈,他們向着同一個方向張望,這幫助以諾在黑夜中分辨哪個方向有教堂。

在現在這種天堂緊閉大門的時刻,唯有這些人間的代理處能給這些本該去天堂的靈魂一個栖所。

樂聲近了,沒等以諾仔細分辨立刻又遠去,最終消散在風中捕捉不見。

以諾沒有了休息的心思,拉起床頭的燈,默念着聖經,暖色的小小燈光仿佛能照亮這裏的黑暗,街道上游蕩的靈魂不再張望,而是默默地靠近過來,圍在窗前的光下,感受久違的寧靜。

“再來一杯!”

鮑勃喝得暈暈乎乎,長長的角擺來擺去,捧杯的手卻完全無力抗拒,塞納立刻暢快地倒了一杯給對方。

“真……真奇怪……明明看起來沒多少……”鮑勃已經喝到大舌頭了,眼睛盯着那瓶酒把脖子從這邊彎到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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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了魔法陣的酒瓶能夠從最近的地方搞來源源不斷的酒水,這是塞納特意讓多米索刻的,為了這個他可費了不小的力氣。

“不要在意這些,繼續喝就好啦。”

塞納笑得格外純良完全看不出不妥之處。

又喝了幾大杯,鮑勃徹底投降:“不,不行了……喝不下了……喝……喝……”

“這種暢快喝酒的機會可沒幾次,別說這種掃興的話。”

“不……不行了……真的……喝不下……”

鮑勃的脖子軟踏踏落在桌子上,塞納看看周圍,找來東西替他蓋上。

等确定這個家夥确實喝醉了,塞納敲了敲鮑勃的額頭:“最近有什麽奇怪的事麽,我看你似乎在巡視。”

鮑勃已經喝得不省人事更別提回話,但還是聽見空氣中傳來了細細的呵欠聲,鮑勃背上拱了兩下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虛幻影子。

“這個笨蛋,又喝醉了。”一身雙魂的特殊體質這個時候就格外有用。

塞納調笑道:“肯定是因為這幾天你管得太嚴了。”

看見以諾手腕的飾物,鮑勃輕輕哼了一聲:“多米索怎麽管事還管到我這裏了。”

多米索是迪爾摩那一片聚居地的看護者,每個人都會有相應的标志,見到了能很容易辨識。

“我們那裏的驅魔師公會有派人到這裏來,還找多米索加訂過武器,想來是一件大事,哈裏也被攪和進去了,所以我就來看看。”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鮑勃不快地拍拍身下那個不省人事的巨大軀體,有幾分焦躁,“亞特蘭最近确實有些事情,不過我不能告訴你這個外人,頂多只能提醒你多加小心,至于哈裏,目前就我所知驅魔師那裏還沒有出現過傷亡,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混血和驅魔師公會不對付,具體的你還是去公會問吧。”

“嗯,我會去拜訪的,不過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麽異常,和……惡魔有關的。”

“你看看這滿街的惡靈,現在哪樁事和惡魔無關。”聽語氣鮑勃顯然也飽受困擾。

現在街上魚龍混雜,從當中分辨和自己父親相關的線索确實很難,塞納又随便聊了一點別的準備告辭。

臨走又被鮑勃攔下:“你也太不負責了,灌醉我的身體就要走嗎?”

“差點忘了,我把你帶回去。”

“哼,你不會被讓傳染了吧。”靈體不滿地抱怨。

塞納打着哈哈把那個身體抱起來往他的住處走,走過小巷盡頭周圍虛晃一下,踏入了另一個奇異空間。

這裏的建築還保留着百年前的模樣,沒有高樓,只有并排連起的獨棟小樓,看見進來的人不是同類,有不少異族好奇地看着塞納。

穿過各種好奇的目光,塞納把鮑勃送到了他家門前,讓他坐在門前的藤椅上,周圍忽然冒出來一群小蟲,跑到鮑勃身上吸吮着他的血液,這些小酒蟲能夠濾出酒精,很快鮑勃就能醒酒。

“那我走了。”

鮑勃只是縮回身體沒有招呼,塞納往回走時在巷子口又看見了那個半獸人,他的屋子很小靠近出口,但他的屋裏是亮着的,傳出了孩子的笑聲,注意到塞納的目光,那個半獸人蜷縮起來,慢吞吞挪回了自己的屋子,借着黯淡的光,以諾看見門牌上畫着各種兒童畫,有一個歪歪扭扭的名字用蠟筆畫出來。

“拉比。”

塞納輕聲念出那個名字,搖搖頭離開。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聽見屋裏傳來以諾輕緩的誦經聲塞納覺出安心,在這個惡靈橫行的時候,身旁有以諾這樣看起來充滿安全感的神父确實很讓人安心。

在門口等了一會,有看見一些靈魂穿過門板離開,等聲音靜默時塞納才推門進去。

“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以諾點點頭,他是第一次坐飛機,也沒料到自己反應會這麽大。

“我帶了吃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

“最簡單的就好,謝謝。”

塞納表示沒什麽,先自己咬了一口吐司。

以諾慢條斯理吃着,吃完後才問:“你昨晚去哪裏了?”

“當然是喝酒啊,神父也想一起去?”塞納還嚼着吃的,說話含含糊糊。

以諾沒有接話,伸手從塞納肩頭掠過:“這是什麽?”

那根柔韌細長的毛發想來應該是昨夜抱鮑勃蹭上的。

“朋友,我昨天去問了他一些事,順便打聽了一下哈裏的事。”

聽見這句以諾露出一個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放任不管。”

“讓以前也沒少照顧我,我只不過不想欠他。”

“我記得天使應該不能這樣長久滞留人間。”

塞納點頭,繼續對付僅剩的果醬面包,不經意說出了某些實情:“因為他對神起誓了,他願以神識換取人間長留。”

“怪不得他看起來總是迷迷糊糊的。”

失去神識的天使會怎樣以諾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會正常到哪裏去。

看以諾若有所思,塞納道:“我本不準備和你說這些,畢竟我們原本并不是一個軌跡上的人,我不希望你和我們的世界牽扯太多,不管怎麽說你可都在惡魔的對立面。”

塞納已經和那些異族牽扯太深,篤定自己再無法回到正常的人類生活,代表光偉正的神父恐怕很難理解他。

“你也是。”

塞納自嘲地笑笑:“不完全是,這世上還有許多的異族,當中不乏惡魔的混血,或許這次的事結束之後,我會接替多米索看護者的工作。”

所謂看護者是看護那些被各方排斥的混血隐匿在城市的人,他們是生活在夾縫中的人,無處立足,這些人保護被排斥的異族不被外物傷害,同樣阻止他們為禍世界。

像以諾這樣虔誠信奉着神,鏟除惡魔的人或許會難以接受。

沉默了片刻,以諾道:“我還是相信萬物皆是神之子民,存在便是合理,只要他們不禍亂世人,我承認他們的存在。”

這是卡特神父教給他的。

聽以諾說得認真塞納悶笑了兩聲,用半真半假讨可憐的話套出了句真情實意的回應,塞納竟覺出感動。

“神父,我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

說完塞納笑着擦了嘴,跳下床:“現在我們先去驅魔師公會和教會看看情況,這次我們主動出擊。”

以諾應着穿上外套,把槍藏在衣擺暗處,看着在前面歡快下樓的塞納只是默默跟上。

他們都有着秘密,以諾對此清楚,軌跡的重合只是暫時的,之後依舊會各循本途。

就像以諾,他沒有告訴塞納他做了這麽久的神父,引渡了這麽多的迷途者,到頭來才發現,所謂神造之物的人是比惡魔更可怕的存在。

塞納和公會前臺的小姑娘調笑的時候以諾的目光落在窗外,公會用一家複古的咖啡廳做掩護,這樣想來之前和亞瑟碰面的那個地方或許也是公會之一。

靠着花言巧語,塞納騙來了最近的事件表,除了一些低級的除魔工作,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委托。

塞納迅速地翻着事件簿,搖着頭。

小姑娘笑盈盈問道:“找到你想要的了嗎?”

塞納苦笑:“你就告訴我吧,迪爾摩來的那些人去哪裏了?”

“抱歉哦,這是上層機密,我可不知道。”

塞納仰頭片刻又無奈低頭:“啊啊,好吧,配槍附魔加倍,不能再多。”

“好誘人,可惜……”小姑娘攤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教會也有人參與,去他們那裏問問吧。”

塞納遺憾地把事件簿交回去帶以諾離開。

以諾:“為什麽我們要找那些驅魔師?”

“現在線索飄忽不定,我猜測帶有我父親簽名的東西肯定已經引起了某些重大事件,你想想當初在劇院如果我們沒有及時阻止波拉最後會怎麽樣?”

這是塞納首次以父親這個親密的字眼稱呼那個惡魔,這是他們之間無法回避的關系。

以諾聞言在心裏默默分析,當初劇院那些被蠱惑的人有不少已經做好的祭獻的準備,即使沒有标記,已經被交易物侵蝕的波拉還是會要了那群人的命,想來若不及時阻止,恐怕那晚必是血河滿座,而門口伺機的惡靈會把那些靈魂吞個幹淨。

“我現在唯一不确定的在于,這次它引發的事件會不會像上次一樣高調。”

可惜到了教會塞納也沒能問到想要的消息,教會中只剩下一位最年邁的神父駐留布道,其他不少神父和修士都去了居民的居處,對塞納詢問的事老神父只能遺憾地表示不知道。

塞納看了看空蕩蕩的教堂:“這麽多神職者離開教堂是因為發生了什麽嗎?”

聽塞納發問,神父長嘆了一口氣:“最近亞特蘭出現了一些詭異的事情,據說是有撒旦教的人在搞鬼,你應該也看見了,現在街上到處都是游蕩的惡靈,這裏能庇護的靈魂已經達到了極限,我們也聯系了驅魔師公會,希望他們加大消滅惡魔的力度,但是收效甚微,現在我們已經盡最大力量把神父和執事指派到社區,盡可能保護當地的人們。”

以諾聽時皺起眉,他看出來這個神父的艱難支持,若不是他那些游蕩的魂靈恐早已成為了盤中餐,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這裏已經無法再庇護更多的人。

這與所謂撒旦教并無什麽非常大的關系,現在只不過是神不在的時候惡魔伺機下手,但以諾不可能散布這種會引起騷亂的話。

以諾拍拍和神父說話的塞納:“我出去一下。”

塞納擺擺手示意随意。

走到門口以諾從懷裏掏出離開時準備的聖水,看四下無人倒在地上畫了一個圈。

“願主庇護這裏。”

說時以諾并起兩指放在唇邊,随後用兩指在圈中心畫了一個十字的形狀,水痕淡去,那些徘徊在教堂周圍等待弱點的惡靈悻悻散去。

正當以諾拍手起身的時候,有一個人從遠處跑來,淚水已經在這個婦人臉上留下兩道長長的痕跡。

“勞駕,請問神父在這裏嗎?”

婦人語氣發顫,呼吸被哽咽堵塞。

以諾指了指教堂裏同時側身讓她通過,恰在此時塞納和教會的神父出了門,看見婦人神父原本稍平和的臉又憂愁地皺起。

“神父,求求你了……我只有瑪麗蓮了……”

話音未落,婦人登時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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