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争執

“好熱……好熱……”

熱浪突破沙地,把一切蒸騰得看不真切。

“嗚嗚嗚嗚,我的海邊旅行……”

癱在馬背上的人哼哼唧唧,走在前面的人不發一言,沉着臉趕路。

“以諾,我錯了,我再也不騙你了,對不起,我不該用這個撒謊……你,你松開我吧。”

塞納與其說是主動癱在馬背上,不如說是被迫癱在馬背上,繩子把他的手結結實實綁在馬鞍上,讓他接受着太陽均勻的炙烤。

這可惡的天氣熱得能烤熟肉,塞納甚至覺得自己開始意識模糊。

“嗚嗚嗚嗚……好燙,我快要熟了……以諾……”

糟糕,好像……真的聞到了肉的味道。

眼見真要變烤肉,塞納用盡最後的力氣,撕扯自己幹涸的喉嚨發出最後的吶喊。

“以諾!!!”

無論身後如何叫嚷,前面馬背上的身影挺拔如常毫無動作,連側目都不曾有。

比裁判者還要無情幾分。

馬蹄踏在龜裂的鹽堿地留下一個深深的馬鐵印,針狀葉的植物艱難生長,這是唯一能與路過旅人為伴的綠色。

透明的魔法印在馬腿上剪出一個漂亮的痕跡,有了這個它們能不畏酷熱長途狂行不知疲倦。

被奴用的四蹄動物尚還不知造成它們般處境的始作俑者正在他們背上呼天搶地,就差聲淚俱下倒地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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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多米索早上一起床看見的就是滿目冷漠的以諾拎着臉色慘白的塞納。

看見以諾陰沉的臉多米索沒敢多說話,心驚膽戰地把兩人迎進來。

塞納擅長闖禍他清楚萬分,但看見被欺負成這個慘樣還是很同情。

多米索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塞納,滿臉幸災樂禍,語氣卻萬分同情:“老是犯賤,看吧,被收拾了吧。”

塞納:“……”不要借着同情的語氣傷口撒鹽,謝謝,另外我知道你滿臉幸災樂禍,你等着。

但變成這幅樣子,再豐富的心理活動也表現不出來絲毫,塞納擠眉弄眼半天也沒看多米索神色收斂,最後只能作罷。

午後多米索給塞納療傷,以諾坐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不忍,他知道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半天才終于輕聲:“抱歉。”

“難為神父您還知道道歉。”

多米索在旁邊翻譯:“他意思你打輕了。”

塞納眼一橫:“你閉嘴!”

“他說下次用力。”

無力應付這種對話的以諾壓了壓手示意兩人不要鬧了。

塞納鼓起臉把頭別向一邊不再說話,多米索意識到兩人确實出了大矛盾,玩笑不僅毫無用處還有可能火上澆油,遂不再就此開玩笑,給塞納療好傷迅速離開,留給兩個人獨處的空間。

沉默了有些時間,以諾先低頭認錯:“我知道這次我下手重了,非常抱歉,也請你不要生氣。”

以諾看着自己的手,胸腔發燙的感覺又出現了,在不受控的負面情緒再次蔓延之前以諾猛得握緊手,閉目暗暗在心中禱告。

這糟糕的情緒不是對塞納,而是對自己,以諾讨厭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就好想有人在他背後提線,控制他的一言一行。

但以諾完全預估錯誤了一件事,塞納可不是那種給臺階就下的人,他知道自己是以諾必不可少的幫手,一聽以諾低頭立刻就擺上了。

“你意思道歉有用,那我挨的打就算了?”

說是挨打,其實只是以諾盛怒之下的推搡拉扯,畢竟他力量太強,對塞納而言打也并無不妥。

“我确實沖動了,抱歉,”以諾頓了頓又道,“但你不該用這種假消息來蒙騙我。”

尤其關乎卡特神父。

塞納歪起嘴:“你說說我什麽錯犯得着被打得這麽嚴重?你那可是對付惡魔的鐵拳,我一個普通人類受得了嗎?”

如果沒有手鏈,塞納這會兒在醫院哪個房間躺着還真不好說。

以諾揉眉,緩和表情:“你不該用這麽重要的事來撒謊,我不過是想警告你一下,我有分寸……抱歉。”

“但我也有自己的正常生活,你不能要求我萬事都圍着你的事情轉,如果你真的有分寸,就該理解我。”

“我們之前明明商量好的,我幫你對付魔神,你幫我找卡特神父。”

“是,是這樣沒錯,但這又不是時刻能察覺的,這一切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塞納站起身,走近以諾,“你所利用的力量的承載體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你所不了解的另一面,以諾,我不是工具。”

“那你就更該告訴我一切,讓我知道方向,讓我知曉你經歷的一切,不要有所隐瞞更不要欺騙,”以諾看起來有些焦躁,“就像之前在亞特蘭,到現在我對那一切事情還是一知半解,為什麽地下會有祭壇,為什麽莉莉絲會降臨,愛麗絲又經歷了什麽……我對你抱有相當的信任,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對我更坦誠。”

兩人四目交接片刻,以諾緩慢垂首:“如果你說自己不是一個工具,我也不是,有時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你雇傭的一個保镖或者打手,而不是……同伴。”

像是有一層陰霾落在以諾肩頭,黯淡了他的光芒,塞納不忍,不自主開口。

“我隐瞞是為了……”為了保護你!

塞納一下卡頓,後面的話怎麽都吐不出來,這不是他能解釋的事情,最終只是咬牙道:“反正我們不過是互利合作,沒有必要對彼此了解那麽清楚。”

說這話時塞納側過頭,隐忍不發。

以諾沉默片刻:“你說的沒錯。”

周圍一時又陷入了詭谲的沉默,這是兩人第一次産生如此的矛盾,氣悶有,更多的是無所适從。

這是那些各自隐瞞在心底的隐秘第一次顯露出激烈的對抗,沒有一方學過如何處理。

但兩人注定共進,以諾亟需塞納的幫助,塞納也是,怎樣的摩擦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無論願意與否,這是命運之線編制的前路。

等待了好一會兒以諾冷淡問:“我們怎麽去?”

“不知道。”

以諾皺眉:“你不要賭氣。”

“我不是賭氣,”塞納擡頭看了一眼以諾又側頭,壓低聲快速道,“我沒錢了。”

“你以為每次出行住宿的錢是哪來的,祈禱可沒有錢花。”

而且這次旅行已經把僅剩的存款都花光了,但這句話塞納只敢在心裏說一說。

以諾揉眉:“這一點我沒考慮到,我會想辦法的。”

鑒于以諾曾經所經營教堂的窘況,塞納可不敢抱什麽希望。

“我去找人借就是了,反正時間緊張。”說罷塞納又小聲嘟囔:“就當賠罪了。”

以諾沒聽清:“什麽?”

“我說誰叫我這麽倒黴找了你當搭檔!”

塞納故意喊得大聲,觀察着以諾的臉色,存心找揍。

找揍,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道歉方法。

塞納知道自己不對在先,只是他并不是習慣道歉的人,他總是樂于闖禍,唯獨這次觸到了鐵板,但又不肯承認。

“好了好了,你們消停點吧!”

躲在暗處聽了全程的多米索出來打圓場:“正好我有兩匹馬有魔法陣加持,我借你們錢,省了路費和到目的地用。”

“你直接借錢給我們買票不就行了,這麽麻煩……”

“讓它們閑着也是閑着,正好帶出去放放風。”

“明明後面那句才是重點……”

以諾卻已經微笑着道謝打斷塞納,接着向多米索讨要了一根繩子。

多米索莫名其妙給以諾找來他要的東西:“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

“現在。”

“現在?這天都黑了。”

“現在你瘋了吧以諾。”塞納幾乎是和多米索同時出聲,抓緊椅子不撒手。

“塞納都說了時間緊張,事不宜遲,何況……”

以諾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扯起繩子:“誰叫他這麽倒黴找了我這麽個搭、檔。”

科羅拉多沙漠占地極廣,一時半會走不出去,見天色變化兩人選定露營地點,夜裏被從馬上取下來的塞納整個人軟塌塌毫無反抗之力。

當然以諾也不是那麽狠心之人,事先自然給他準備了防曬的整套裝備。

半夜周圍全是游蕩的魂靈,以諾在遮蔽處守夜,塞納則在內側休息,因這趟出行前兩人鬧了一架,到現在話都沒說上幾句。

以諾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甚至很多時候他都表現出相當的善解人意,只是這次塞納确确實實觸及到了以諾的底線,也怪不得以諾生這麽大氣。

原本以諾的脾氣不是特別好,只是跟了卡特神父之後一直被悉心教導,多方約束才有了而今這樣,他也有學着收斂自己的脾氣,做成如今這樣已是大有長進,若是塞納碰見的是幾年前那個神父,現在肯定已經面見家父去了。

夜裏沙漠寒冷,塞納靠着火還是有些打抖,以諾看見了也硬不下心,看人睡下後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披上。

此時月圓,遠處竟有狼嗥之聲,以諾抱着肩也有些昏昏欲睡,不經意頭點了一下,模糊的神智回來幾分又散開,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以諾一悚,人已經醒了。

這一帶聽說會有強盜出沒,劫持路過旅人,指不定現在是什麽,以諾繃起身子,看了看還睡着的人抓了兩把沙土把火蓋滅。

槍聲由遠及近,随之而來的還有呼救的聲音,再近前竟聽着有狼嚎的聲音。

以諾握緊槍走出遮蔽處,遠見月光下有一被撲倒的人影,聽一聲慘叫,狼影成群躍起,以諾忙指天連開兩槍震懾,人命當前,顧不得這些子彈的稀少。

狼鳴果然變了,以諾忙快步上前,幾頭狼而已他有完全把握對付。

那幾頭狼發出低低的嗚聲,圍着已喪失反抗之力的傷者,他們就像是在對話一樣,随着以諾上前開始退卻,等以諾走近那些狼也不留戀呼啦啦離開,極有組織。

望着狼離開的方向以諾張望了一番,确定沒有問題才去看查倒下的人,對方的衣服已經被撕破了,脖子上有一個淺痕還有着涎水,若是以諾再慢一步對方這會兒必已身首分家。

以諾抱起尚還有氣的人往回去,還沒近前看見火又點了起來,塞納哆哆嗦嗦圍着火:“以諾,你可是神父,做人不能這麽陰。”

想來塞納在夢裏寒天凍地苦不堪言不得不醒來,起來看見沒火以為以諾小心眼報複。

以諾把人放下也懶得解釋,上去就把自己的衣服從塞納身上扯回來給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蓋上。

背上又添了一層冷意,塞納唔了一聲,幹咳一聲掩飾尴尬。

塞納轉而看地上的人:“你又從哪裏撿了這個回來。”

“我聽見槍聲過去查看,發現他被一群狼在追。”

“看這樣也救不活了……等等,他脖子上這是什麽?”

映着火光勉強能看出來是一個紋身,只有前段,可想衣服下面還有着大片,以諾伸手替對方扯開衣服,果然見對方整個胸口紋着一個巨大的紋身。

呈8的銜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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