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哈珀

“這聲對不起是對我說的嗎?”哈珀帶着幾分憐憫道,“我想你恐怕搞錯人了。”

“我……我希望你聽我解釋。”

“需要聽你講解釋的對象已經不在此世了,你又想解釋什麽呢?”哈珀在屋裏緩慢踱步,“良善之人被無辜獻祭,歹毒之徒卻橫行世間,這應該是一個無解的事,你難道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

泰爾諾神情狼狽,急切道:“那都是意外,我們并不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情。”

“确實,畢竟你們的祭品原本另有其人,”哈珀微微低頭,摸了摸桌上的一個小擺件,它的花紋很獨特,底座的暗紋是一個銜尾蛇,“不過,你顯然沒有悔改呢。”

泰爾諾動了動嘴,沒能說出什麽。

哈珀嘆息:“還有那些當初逃離的家夥,盡管散落各處限制重重,仍對惡靈祭獻念念不忘,你們這些人惡習難改,又何必垂死掙紮。”

“我們所做的一切,”泰爾諾攥緊拳,汗水在額角彙聚,緩緩淌落,“是為了所有人。”

“每一個虛僞之人都會用這句話來為自己開脫,我已經聽得夠多了,”哈珀伸出手,一道陰影從他手掌慢慢伸出來,落在泰爾諾臉側,“放心,你會喜歡我為你打造的終身牢獄的,在此間與彼間的縫隙,你會獲得你夢寐以求的永、生!”

以諾意識到不妙,猛推開門。

“住手!”

“神父,我以為你還會再看一會兒呢,”哈珀背對着以諾,操縱陰影自泰爾諾的七竅深入,“太晚了。”

泰爾諾雙眼翻白,身體痙攣抽搐,四肢不自然地扭曲,慢慢升起,那些黑色的陰影自他胸腔驟然刺破探出,沒有刺激人視覺的慘烈場景,那些黑色的陰影像一團海葵,不斷生長一寸寸包裹泰爾諾,直到将他完整裹成一個人形的繭,旋即融化。

這是瞬息而成的場景,以諾完全來不及上前阻止,一眨眼駭人的景象已經消失了,哈珀重新戴上了面具。

哈珀轉身,看着驚愕的以諾,禮貌地行了一禮:“我早就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以諾不知為何一陣怒意,不等哈珀繼續說話立刻揮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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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陡然停在哈珀面前一寸,再無法推近半步,以諾臉色微變。

哈珀伸出手緩緩撥開以諾的拳頭,好像在擺弄一個關節靈活的人偶,以諾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被挪開。

“神父,你難道以為我和你一直以來對付的那些惡魔一樣嗎?”哈珀友好地笑着,“你很強,附着你身的神聖力量灼燒世間任何與惡有染之物,我本不該例外,但你看見了,這傷害不了我。”

以諾迅速後退幾步,警惕地看着哈珀。

“神父,我并非站在你們的對立,”哈珀抱臂坐在泰爾諾的桌上,“但也請不要認為我是你們的朋友。”

“當然不會,”以諾盡量放平語氣,“僅你方才的所作所為就足夠讓我厭惡。”

雖然看不見哈珀的眼睛,但那注視着過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包裹他的黑色。

哈珀滿意地笑出聲:“神父,有些時候我真不知道是該說你愚善好還是僞善好。”

“你所遵循的鐵律與其說是救贖衆人,不如說是無罪者不可審判旁人吧。”

以諾的臉色微凝。

“不過經歷過那樣的慘痛,我也不會責怪你的行為,畢竟神父你擁有着人類的通病,即所謂人性光輝。”

哈珀跳下桌子:“當然,這些人性是發自于你本身還是受到了感染,我想沒人能說清楚。”

以諾沒有感受到威脅,但不敢放松,再次與哈珀拉開一些距離。

“你所了解的,你所接受的都是那個已故神父灌輸給你的,不過是教條,你所謂的信神奉神,也都是你習得的教條作祟,你不理解也不懂為什麽信奉神,為什麽敬愛神,只是卡特神父告訴你要這樣,所以你這麽做了。”

以諾一時忘記言語,像有什麽寒冷的東西攥緊他的心髒,不斷灌注冷意。

“神父,當你歷經世間苦痛,看遍興衰更疊,理解惡,明曉善,知何為明,何為暗,到那時你才能判斷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做一位真正的神父,才能知道世人值不值得神的愛。”

哈珀所言和卡特神父曾給以諾說過的某些話有異曲同工之意,但沒有這麽冷漠。

哈珀完全是以置身事外的角度這麽說,卡特神父則是以一位神職者的身份教導以諾,兩者大相徑庭。

“你用以分辨善惡的标準本質是卡特神父,你自己其實沒有衡量的能力,驅使你于塞納同行的也不過是因為牽涉卡特神父,你根本不關心世人,也不愛他們,只是拙劣地模仿着卡特神父,”哈珀笑了笑,“所以你并不是一名真正的神父,你與世人無法共情,體悟不得世間,你不過是能動的軀殼罷了。”

“所以我想讓你看一看,看看人類的惡,我正是看過了人類的惡,所以選擇站在高處,俯瞰他們自食惡果,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當你再次看見人類惡的底線時,你會站在我這一方,你可能都不會像我這般溫和,而是會用最殘酷的手段鏟除罪惡,”哈珀聳肩,嘲弄道,“因為抛開卡特神父,你的善惡觀就是如此的簡單粗暴,近乎無情與蠻不講理。”

以諾沒有反駁更不知道怎麽反駁,從某個角度而言哈珀說的是事實,他之所以繼承教堂,扶助世人追根揭底全是因為卡特神父,當教堂毀壞,卡特神父被抓走後,以諾毫無故土留戀地離開了,這一路上,他驅邪斬惡,也全是為了追蹤屬于卡特神父的線索。

他就像是一個發條人,給定一個目标,不管不顧地去做,不曾準尋根源。

找回卡特神父的魂靈,助他重歸天國舊門,好似是一個自出身就印刻在以諾魂靈的指令。

以諾微微抿唇,那些堆積的怒火在胸腔燃燒:“對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我是怎樣的人,懷揣着怎樣的信念輪不到你來評判。”

“神父,我想你搞錯了,我并沒有評判,”哈珀放慢語速,“我只是在陳述自己知道的事實。”

“前幾次,那些真相都被塞納藏了起來,他沒有讓你看見殘酷的景象,但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這麽照顧你,我很好奇,當你看到一切人世間的惡行之後,你還會為他們自食惡果而同情嗎?”

哈珀後退到窗邊,輕輕一躍跳上窗棱:“我會一直看着你們,等你以行動為我解答這個問題。”

優雅地向後一躍,哈珀消失在窗邊,以諾趕忙跑到窗邊,看見哈珀站在龍背上。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哈珀将一樣東西抛回去,落在以諾腳邊骨碌碌滾了一圈,“不必同情泰爾諾,通過這個塞納會告訴你這個家夥做了什麽——如果塞納願意的話。”

說罷塞巴斯蒂安一振翅,載着它的主人消失在夜色。

塞納趕到時看見的恰是巨龍消失在天幕的景色,巨龍展翼帶起的勁風席卷過街道,塞納被吹了滿臉沙石,待風平息仰頭看見站在窗邊的以諾。

以諾低頭,兩人四目交彙,塞納覺得以諾的目光很冷,無比陌生。

側頭看見警局大開的門,再加上昏昏欲睡的值班人員,塞納有理由懷疑這又是那個堕天使搞的鬼。

塞納立刻上樓去找以諾,明明他的感知比以諾要敏銳得多,卻是以諾先找到了這個堕天使,塞納覺得這像是一個陷阱——針對以諾的。

進了辦公室看見毫發無損的以諾塞納松了一口氣,不免抱怨:“神父你還說我,現在你也學會自行行動了。”

“當時比較緊急,”以諾摩挲着手中的物件,“泰爾諾死了,被哈珀殺死了。”

“哈珀?”塞納竟覺着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就是剛才那個家夥,我聽泰爾諾叫他哈珀。”以諾伸出手,露出那個小物件,“這個,他說利用這個你會告訴我關于泰爾諾的一切。”

塞納:“……”看來就連敵人都把自己當尋物犬在用。

眼下也不是适合吐槽的場合,塞納接過泰爾諾的私人物品,凝神靜氣感受它訴說的關于自己主人的一切。

塞納的表情随着時間流逝慢慢變化,在難看到極點的一刻他睜開了眼睛。

“泰爾諾果然不是一個涉黑警察那麽簡單,他牽扯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他都快要無法掌控。”

塞納将泰爾諾的私人物品揣進口袋:“我們還是先去找克裏斯托弗,但要稍微變更一下計劃。”

正欲往外走,以諾突然拉住塞納的胳膊:“為什麽不和我說說你感受到了什麽?我想我也應該知道。”

塞納回頭準備拒絕,但看見以諾的表情聲音卡在喉嚨,以諾的下巴稍稍擡起,冷白的月色下神情木然而冰冷,塞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樓下看見的并不是錯覺。

“我們先回去,我可以慢慢給你講。”

以諾點點頭,松開了手,先塞納一步往外走。

塞納不知道以諾遇見了什麽,有些畏懼以諾這個狀态。

回去的路上塞納不安地撚着自己手中的袋子,思考怎麽組織語言,回了營地以諾坐在一邊喝着塞納買回來的水,目光則黏在塞納身上。

塞納被看得發毛,想了有些時間才開口:“索菲亞遭遇的這一切,其實都是泰爾諾策劃的。”

以諾神色未動,輕輕點頭示意塞納繼續。

“泰爾諾一直在為西頓家族做事,在克裏斯托弗父親決定把産業交給克裏斯托弗之後,委托泰爾諾作為自己孩子的引導者,于是他就設計了這一切,”塞納有些不忍,“原本的計劃只有殺死索菲亞,然後僞造她因為嫌惡克裏斯托弗黑幫身份逃走的假證,再勸克裏斯托弗回到家族,但之後某件事打亂了泰爾諾的計劃。”

“他會見了某個人,對方是那個以銜尾蛇為标志的結社一員,他告訴泰爾諾新的祭獻已經在籌備,讓他拿出忠誠為此貢獻,所以泰爾諾改變了注意,他決定操控克裏斯托弗,利用克裏斯托弗西頓家族族長的身份來為自己做事。”

“為此他編造了一個新的謊言,泰爾諾有索菲亞的全套資料,利用她曾在毒販聚居地出生這個條件,将索菲亞塑造成毒販切瑪的私生女,然後另找人假扮索菲亞赴約,射傷克裏斯托弗,按計劃泰爾諾是會立刻趕到的,但被為瑟西所救的索菲亞先一步找到,索菲亞拖着克裏斯托弗向城鎮走了一段距離,等泰爾諾再找到克裏斯托弗時就已經是半夜,因為拖了太久克裏斯托弗不得不截肢。”

塞納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也是陰差陽錯,克裏斯托弗先後遭遇被至愛背叛和殘疾,雙重打擊讓他一時難以振作,泰爾諾本擔心殘疾會帶來什麽不利影響,未料反而讓克裏斯托弗性情大變,陰晴不定,泰爾諾此時恰好作為他父親的委托人出現給他鼓勵,引他按照自己的希望轉變,在克裏斯托弗接受複健訓練期間一點點影響他,最終操控了克裏斯托弗。”

“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主導這個黑幫的其實是泰爾諾,克裏斯托弗當然也知道自己是一個傀儡,但他本身就厭惡黑幫,加上泰爾諾允許他動用黑幫資源找索菲亞,算是各取所需,兩人就這麽一直相安無事。”

以諾:“但泰爾諾控制黑幫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麽好事,黑幫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能做的事多了,”塞納嘟囔着打開手機,“這破地方怎麽連個信號都沒有。”

“你要和誰聯系嗎?”

“嗯,”塞納應着,拿着手機擺弄,“既然知道那個家夥的名字了,最好拜托多米索調查一下,好知道……”

塞納驀然消音,手機的光映亮他的驚愕。

以諾好奇地走到塞納身邊看他手機,上面顯示着的新聞是關于弗拉格斯的音樂節,有一張歌手和主辦方的合影。

“塞納,你怎麽了?”

塞納伸手慢慢指到其中一個人,那是音樂節的主辦方。

“泰爾諾見到的結社成員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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