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馬媒婆找大隊長寫證明信的當天,大隊長得知是為了蘇翠來,還遲疑,不是不相信蘇翠沒戶口,而是不相信蘇翠願意嫁到沈家去。
“你确定,蘇翠讓你來的?”大隊長也知道有些家裏的閨女沒入戶口,但人家不去,自己總不能夠拖着人家去派出所吧?
“當然了,要是大隊長你不信的話,到時候你直接将這證明信交給蘇翠就成。”馬媒婆說的時候,略微有那麽一丢丢的心虛……
只是,越是心虛,神情就越是理直氣壯。
對哦,她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忘記了問蘇翠。
要是之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無須詢問蘇翠如何,但現在不一樣了,蘇家跟李家都将蘇翠給潑出去了,這不就是蘇翠自己決定了嗎?
那不行,自己臨門一腳了,就差沒有将蘇翠給撥到自己碗裏,那媒人金可不能夠沒了。
大隊長倒是沒懷疑那麽多,馬媒婆幫沈從南說親的事情也聽說了,蘇翠雖然說長得好看,但不能生,又不會幹活,沒有什麽人家願意娶。
沈家就不同了,他家的情況不太好,沒有人家願意嫁過去,現在不就正好了嗎?
“成,那到時候你一起帶給蘇翠吧……算了,還是我拿給她吧。”大隊長也不是不相信馬媒婆,只是這信件嘛,還是親手交給對方比較合适。
順便給沈家那小子說說好話,村裏的寡佬太多,就容易惹事,早些結婚成家,也能夠安穩下來幹活,畢竟養家糊口,就不好偷懶了。
“成成成,那就麻煩大隊長你了,我還要去一趟沈家,我就先走啦。”事實上,得先大隊長一步找到蘇翠,搞定蘇翠。
這天,蘇翠穿着自己新衣服,将舊衣服送回李家,那樣子,絲毫沒有被趕出家門的狼狽。
剛好遇見從大隊長家出來了找蘇翠的馬媒婆,馬媒婆拉住了蘇翠就不讓蘇翠走,叨叨不休的在那兒跟蘇翠說着沈家的好處。
此時是中午,路上的村民不是下工就是在家吃飯太熱端碗出來樹下乘涼,要麽就在河邊,看見了馬媒婆拉着蘇翠說沈從南好話,還偶爾幫忙說了一嘴。
上了年紀的人,不管男女都差不多,喜歡幫人牽媒,感覺成功了一對,自己就有大功德一樣。
蘇翠淺笑着,帶着點小害羞問媒婆,“沈從南真的有這麽好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特地給他們兩個隐瞞着,又或者是反偵察能力不錯,村裏的人還沒有發現沈從南跟蘇翠之間的親密交流關系。
就連是昨晚蘇翠去了哪兒過夜,都沒人詢問,好像真的就被人掩蓋了一樣,而此時的李美鳳,還在妄想着将蘇翠嫁出去了後,馬媒婆立即給自己跟陸嘉勳說親事,哪兒管得了這麽多?
趕緊嫁出去得了,別在這兒礙手礙眼的。
見蘇翠似是被說動了那般,馬媒婆加大馬力,可要在今天将蘇翠說服了,旁邊的人幫忙說話,你一言我一語的誇得沈從南是天上有地上無,錯過就沒這個店兒了。
終于,在這個中午,将蘇翠給說服了,答應嫁給沈從南。
蘇翠還特別狡猾的笑着感謝幾位大嬸,“我相信大嬸子們不會騙我,沈從南或許家庭背景不太好,但為人勤快憨厚又老實,我相信馬嬸跟幾位嬸子。”
幾位嬸子和馬媒婆:……
“當然,當然……”诶,最近在外邊還不能說沈從南壞話了,誇誇人家小夫妻,哎喲,咱這是為人民服務,替國家消除單身人口,大領導說了,人多力量大!我們這是為國家做貢獻。
“對了,蘇翠,大隊長說讓你去找他,開了證明信給你了,”馬媒婆樂呵呵的楊着笑容,只要保住了自己那三十塊錢媒人金,什麽都好說。
而村裏的這些八卦婆娘,剛才經過蘇翠那麽一捧話,這段時間不說閑話就成,不過,還是得注意一下。
……
蘇翠去找大隊長時,大隊長對于這個在村裏李家備受欺負的小媳婦,有些同情,“其實沈家那小子也不錯,最起碼不像李家那兩個這麽會折騰人,沈家那對母女,平時也不尖酸刻薄。”
不是真的只為了安撫村裏寡佬情況,而是真的考量過這個問題,李家總是這麽欺負蘇翠不是辦法,他可不想哪一天村子發生了命案。
“嗯,我知道了,謝謝大隊長。”蘇翠笑着感謝大隊長這兩次對自己的幫忙,雖然是被動的,但蘇翠也是利用了大隊長才将李家的人給解決了兩次。
大隊長平淡的點點頭,村裏的人過得平穩、平安,對于他這個大隊長來說,就是很好了。
然後将那證明信蓋着公章交給了蘇翠,到時候想去鎮上派出所入戶口就直接去,當然,只能夠在他大隊裏面的戶口上。
拿了這個證明信之後的蘇翠,這算不算是……終于在這個地方落戶了?可莫名……又有一種虛空的不踏實。
“不過,我明天順便去公社的糧站一趟,我可以幫你們一起将戶口給入了。”大隊長見蘇翠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證明信,還以為是蘇翠太過高興,一時憐憫與同情就染上了心頭。
真是可憐,蘇家和李家對蘇翠的欺辱,再加上死了男人,當然,大隊長都是個老頭子了,對村裏的姑娘家可沒有任何想法。
他就只有一個官瘾,需要将村裏的事務抓在手裏頭。
“真的可以嗎?謝謝大隊長!”蘇翠不認為自己入了戶口是壞事,過沒兩年,開放市場經濟後,總要在外面跑,要是沒得戶口,就是一黑戶,只能夠一直待在村裏面了。
有了戶口,将來辦了身份……
“大隊長,我就不能夠自己辦一個獨戶嗎?”蘇翠突然出聲。
獨戶?
“你怎麽會想着辦一個獨戶呢?”大隊長驚訝,村裏也不是沒有獨戶,但都是死了男人帶着兒子的寡婦,哦……那也不算是獨戶了,也就是那些老光棍才是獨戶。
家裏頭沒有任何一個人。
“大隊長,我知道你關心村裏的每個村民,蘇家跟李家都欺辱我,現在,我還沒想好嫁給沈從南,若是就這麽入沈從南戶口,要是沒談妥的話,那我,那我豈不是就這麽……大隊長,我知道為難你了,但是我知道,只有你可以幫我了。”
蘇翠絲毫不認為自己嚷着長輩給自己幫忙是件丢臉的事情,說的是又真摯又誠懇,就差沒有送上禮物賄賂。
蘇家沒給她入戶口,李家的人也是這麽久了都沒發現,聽馬媒婆說還是沈從南要求領證時才發現原來蘇翠連個戶口都沒。
“那不行,入戶口,總得有個住址,你要麽就先別入戶口,等嫁了人再說,要麽就自個兒在村裏有個房子。”大隊長搖頭的拒絕了蘇翠的這個請求。
還有,經過這件事情,他得去調查一下村裏多少個小姑娘還沒入戶口的,得敲打敲打。
蘇翠一聽,沉默了一下,好吧,她還以為入女戶很容易,原來還得有個房子住處,糾結。
“那,大隊長,我入沈家的戶口吧。”對于那個看着淩銳兇煞實則憨厚帥氣的男人,蘇翠覺得還挺好,心裏又莫名多了幾分墜實感。
“行,那到時候你們放工了,去派出所自個兒辦就行。”大隊長随意的擺擺手,這種小事兒,搞定就成,你們自己看着辦。
然後第二天就收到了馬媒婆帶來的喜事兒,沈從南跟蘇翠要結婚啦,還準備擺喜酒,在當天,幾個大娘已經被馬媒婆請過去幫忙做飯了。
都是一些粗糧加青菜,但對于村裏的人來說,只要能夠去吃頓飯,那就省下了自家一頓糧食,給我吃,吃飽點。
這一天早上。
已經從沈從南手裏拿了媒人金的馬媒婆不知多熱情的招呼着客人,村裏的人都聽馬媒婆嘴裏說的,因為李婆子不允許蘇翠改嫁,所以從沈家門口,然後坐在板車上,由我們新郎官沈從南繞着村子走一圈,就算成咯。
穿着沈母做的新衣服,梳着漂亮的麻花小辮子,本來就漂亮美豔的臉蛋,這麽一收拾,跟村裏那些下地種田的曬黑了的姑娘家一對比,不知好看到哪兒去了。
特別是那些小夥子,嫉妒死沈從南了,怎麽就讓沈從南這混小子得了便宜,都怪媽!!!
那些婆娘、閨女、小媳婦都知道蘇翠是個不能生的,長得好看又怎麽樣?帶着這種高高在上的鄙夷才能夠将自己內心那股對蘇翠臉蛋嫉妒的心思給壓下去。
走了一圈後,好些個小孩兒都跟着走在了後面,‘蕪湖蕪湖’的說着歡呼聲,偶爾還傳來稚嫩的聲音喊蘇翠為‘漂亮的新娘子’,一時間,氣氛十分熱鬧。
而下午的飯餐,嗯……已經過了中午,大家都餓肚子了,飯菜一上來,誰還記得誰結婚?直接抱着碗幹飯。
在新房時,沒有什麽儀式,就抱着本寫滿了大領導語錄的紅皮封面書宣讀了一下,然後招呼客人,等客人走了,還得收拾碗筷,這場喜宴,才算圓滿落幕。
蘇翠被沈母和沈從南摁在了主桌上,好好吃飯,收拾洗碗等事情,完全沒打算讓蘇翠沾手,她們家将蘇翠娶過來,可不是為了幹這些家務活的。
村裏的人吃得很滿意,挺着個飽飽的肚子離開,因為吃了人家的飯,一路回去,都在誇沈家的好話。
沈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洋溢着輕松愉悅的笑容,還有對未來生活的期盼,仿佛是一切都有了盼頭。
将來,兒子再生個……啊呸,兒媳婦再生個孫子,他們老沈家的根兒啊,才算沒斷,自己也有臉面下去見他了……
沈母順便燒了水給蘇翠洗澡,诶,今晚新婚夜……咳咳,也将沈從南給趕了一邊去,沈從南沒走,默默地在旁邊一起幹活,任由沈母說啥,都沒走。
天沒黑,蘇翠還沒洗好澡,他一個人要去哪兒?
“不想回房就給我上山挖竹筍去,今天可用了不少糧食呢!”瞧着自己這個蠢兒子的樣兒,沈母都恨不得打他一腦袋瓜子了,她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沈家傳宗接代。
村裏人說蘇翠不能生的事情,沈母不出門,沒怎麽聽說。
就算聽說了,也會不以為意,除了傳宗接代,還希望自己兒子身邊有個知暖知熱的人,再加上兒子一看就喜歡,不然也不會那麽亮晶晶直勾勾的看。
見沈從南聽自己話還真起身準備出門時,吓得沈母又連忙拉住了沈從南,“你給我挑水去!!!”
誰在大婚當日,跑去山裏的?
還有沒有腦子?
沈從南表示,今天結婚,太過興奮了,腦子現在還振奮着,什麽也想不到,一片空白。
見沈從南結婚的大喜日子都出來挑水,剛吃飽了在村子裏游蕩散步的村民們,一個個都揚着聲音,調笑着,“沈從南,是不是被媳婦趕出來幹活啊?”
“哈哈哈,新郎官不太行啊,結婚當天被趕出來挑水,是不是夫綱不振啊?”
“這可不行啊,沈從南……”
沈從南向來都不回答別人的調笑戲弄之話,比如此時,紅着耳根,這幾天,沈從南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睡夢中,感覺如此的不真實。
當然,除了揶揄調笑沈從南的大老爺們兒之外,還有一些小夥子,對沈從南十分的看不過眼,認為沈從南就是走了狗屎運!
她娘的,沈從南到底是憑什麽?能夠娶他們村裏最好看的那個姑娘……啊不,是小婦人,反正,蘇翠看上去還是那個嬌豔十足的少女感。
唯一讓他們委屈的是,自己娶不到蘇翠,不是因為沈從南搶走了蘇翠,而是自家的老母親不允許自己娶蘇翠,說她不能幹活不能生。
嗚嗚……自己能幹不就行了嗎?
只是不能夠怨怒老母親,只能夠遷怒在面前的沈從南身上,“嗤,有什麽了不起的,嫁給他,還不是要吃苦受罪?”
對于別人吃酸眼紅的話,沈從南充耳不聞的抛之腦後,只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酸話罷了……
挑着水回去,分別倒在了門口和竈廚的兩個大水桶裏,一來一回,等沈從南挑滿了家裏的水桶後,蘇翠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莫名,有些躁動,手指都下意識摩挲了幾下。
然後,洗冷水澡去了。
晚上,剩飯剩菜沒多少了,村裏的人又吃又拿的,重新煲了一鍋粥,畢竟剛吃過午飯不是特別久。
吃了飯,沈母帶着沈妹妹回房間休息,同時催促沈妹妹先去尿尿再睡,別大晚上憋尿憋醒了,聽到不該聽到的聲音。
被同樣趕回房的沈從南跟蘇翠,蘇翠用沈從南剛買回來的梳子梳着頭發,而站在那兒的沈從南,束手無策,連床邊都不敢靠近一下。
梳柔順了頭發的蘇翠打了個哈欠,明明在現代可以熬夜到十二點多的她,現在八點多就開始犯困了。
起身,往床邊走去,剛坐下準備爬上去,突然轉過頭,看向了還站在門邊的沈從南,燭光下,淩銳俊氣的男人,顯得溫柔而可愛。
“啧,你站在那兒幹什麽啊?新婚夜的,難道還準備繼續睡在大廳打地鋪?”帶着嬌媚嗓音的聲音緩緩傳來,還泛着絲絲的笑意,似是在調戲着他。
今日之前,沈從南可一直恪守着距離,睡在大廳打地鋪,現在……
紅着臉,支支吾吾,但身子沒有任何動作,明顯是并不打算出大廳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