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蕭莼淺笑不語, 沒再說出質疑的話。但她眼裏這意味十足的打量,慕以安又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已經休息了好一陣,飲料也喝掉了三分之一, 已經不出汗了。慕以安扯掉毛巾放到腿上,活動了幾下脖子。她的手搭在後頸, 下意識嘶了一聲。
蕭莼傾身看了眼, 有一塊面積不小的紅印, 還挺新鮮:“怎麽弄的?”
慕以安輕輕按壓幾下,轉動脖子:“可能是贏太多,得意忘形。沒注意隔壁場地打飛的球, 被砸了。”
蕭莼重新觀察了一遍球場,是有兩塊場地中間沒什麽阻隔。
“一般情況下,就算是失誤也很少會偏離得這麽遠,而且力道不減。”她又認真看了一眼, 大膽猜測, “慕以安, 你該不會是被人故意砸的吧?”
慕以安吸了口氣, 不想看蕭莼。
和她接觸久了,也知道了她的一些小習慣。例如現在這樣, 幽幽嘆息卻不辯解,基本就算是默認了。
蕭莼斂了點笑, 又看了眼她脖子上的印記:“這得多大的仇, 才下那麽狠的手。”
話雖這麽說, 她也不忘認真關心了一下:“要是真疼的話, 得去看醫生。”
慕以安卻擺手:“這點小傷算什麽, 又不是沒傷過。”
聽她這大咧咧的口氣, 完全不在意。蕭莼想起她之前提過喜歡摩托車, 說不定也摔過不少次。再看慕以安平靜無謂的表情,越來越覺得她和自己最初想象的不一樣。
感應到蕭莼的眼神,慕以安無奈扭頭:“我真沒事啊。”
言下之意,別一直盯着我看,瘆得慌。
蕭莼收回視線,繼續看徐笙寧和宿也菲打球:“我以前以為你是嬌滴滴挺脆弱的類型。”
慕以安大驚:“何以見得?”
“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慕以安當然記得,而且印象非常深刻。現在回想,仍然想打個地洞鑽進去。
她哭得跟大花貓似的,不僅撞了人,撞的還是人家那高聳柔軟處。還把人家的衣服弄髒,按照現在對蕭莼的了解,那套抹了她眼淚鼻涕的套裝,早進垃圾袋了。
不過她記憶的重點卻不是那柔軟那衣服,而是蕭莼的态度。
慕以安笑道:“我以為你會當場炸毛,沒想到你……”
蕭莼的眼神再次落在慕以安臉上,眼裏竟然帶着點警告的意味,意思是你小心說話。
但慕以安看得出有玩笑成分,心裏完全不慌:“沒想到你真大方。”
蕭莼微怔了下:“我大方?”
誇她漂亮誇她矜貴誇她聰明的人很多,說她富有說她心眼多的也不少,說她大方的?好像挺少見的。
“你又不要我賠錢,也不和我計較。還不算大方嗎?”慕以安攤手,“其實那時候我挺窮的。”
蕭莼剛從高爾夫球場出來的時候,還在想着雷亦舟的那番話。雖然慕家生意和慕以安并無直接關系,但雷氏的訴訟間接導致慕以安經濟情況極速惡化也是不争事實。
她刻意避而不談今天自己在球場的經歷,也是不希望慕以安聽到和雷氏有關的話題而不高興。
現在見她已能自嘲說起當初窘境,看來是不介意了。
蕭莼也為她感到高興。
“你今天的高爾夫球戰績如何,贏了嗎?”
蕭莼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喝了兩口,淡然說:“你覺得我陪長輩去打球,能贏嗎?”
“叔叔也不讓着你啊?”
慕以安以為蕭莼說的是蕭遠棠,其實她有意讓着的人是雷亦舟。但看到慕以安臉上的笑,她還是決定不提這人比較好。
“是其他的長輩,不輸不行。”
蕭莼罕見地用吐槽的口吻這麽說,慕以安像見了從西邊出來的太陽似的。
她把手裏的瓶蓋來回旋轉,閑得很:“看樣子你今天受了不少氣,不然不至于郁悶成這樣。”
被她這麽一說,蕭莼自己也愣了。除了雷亦舟略顯刻意地提起慕叢年,今天球場的其他一切都和平時的類似應酬沒有區別。
可今天她竟然坦然對別人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無聊,這樣的應酬非常無聊,而且還不得不硬撐下去。
平時她是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這種想法的,更別說會直白說出來。在慕以安面前說完後,她的确有些詫異,但也不太後悔,因為說出來的感覺很舒服。
這時徐笙寧和宿也菲打完球回來休息,見她倆依舊坐着不動,便催她們上場:“場地空着多浪費,你們去打啊。”
慕以安看了眼蕭莼,見她沒怎麽動,吃不準她想不想打。
蕭莼卻問:“陸曉璐沒和你們一起來嗎?”
宿也菲仰頭喝了不少水,指着斜對角挺遠的一處:“剛到球場就遇到她心愛的美女姐姐,屁颠颠混到人家隊伍裏了。”
蕭莼抿唇笑着搖了搖頭。雖然陸曉璐不怎麽敢接近她,但那暗戳戳的迷妹眼神蕭莼其實都知道。
慕以安輕聲問她:“想打一局麽?”
蕭莼掃了眼她的脖子:“你都受傷了,還打?”
“早沒事了。你要是想打,咱們就來一局。”
蕭莼剛才當了那麽久觀衆,确實有點技癢,尤其是看到幾個好球被打壞,心裏也會有着急和惋惜。
只是她身上的球服……
慕以安知她顧慮:“我去前臺幫你買套新的。”
她去前臺買球服的空檔,另外兩人當起了陪聊。
今早宿也菲還跟徐笙寧打了賭,賭蕭莼不會來,沒想到她竟然輸了。
剛才打球間隙她看到慕以安和蕭莼相談甚歡,這次輸了她反而開心。
蕭莼悠悠喝着水,假裝不經意問起:“慕以安打球經常受傷嗎?”
宿也菲搖頭:“挺少的,以安會保護自己。”
徐笙寧在桌下踩了她一腳,提醒她警醒一點。可是宿也菲沒什麽反應,惹得徐笙寧想瞪她。
蕭莼把腳往回收了一點,不動聲色,繼續說:“那今天怎麽被砸得那麽狠?”
這話說完,不用徐笙寧提醒,宿也菲也知道她之前那話是個引子。兩人臉色都有點尴尬,欲言又止。
她倆這反應,更加印證了蕭莼的猜想,的确不像意外被飛球砸的。
宿也菲撓着脖子,盯着桌面:“這個你還是自己問以安好了。”
徐笙寧放棄挽救,靠在椅子上喝飲料,擡頭望天。
蕭莼也沒過分為難她們,安靜坐在那裏等慕以安回來。只是她手裏的礦泉水瓶不時被輕輕按捏,發出脆生的聲響。
慕以安小跑着回來,把一套白色網球服遞給蕭莼:“我已經把标簽拆了。”
蕭莼頓了頓,接過球服去了更衣室。
宿也菲見她走遠,先是笑慕以安:“連标簽都提前幫拆好,你這體貼的本能一點沒改。”
蕭莼有次去參加酒會,被一個暗藏在腰部的标簽弄疼了皮膚,一整晚都不舒服。慕以安當然印象深刻,畢竟她就在旁邊卻幫不上忙。
徐笙寧很貼心地拉住慕以安提醒:“以安,要是蕭莼問起你脖子上的紅印是誰砸的,你記得想個妥帖的理由。”
慕以安臉上笑容減了些:“你們告訴她了?”
那兩人同時搖頭:“沒有沒有。是她主動問的。”
慕以安還沒來得及細問過程,蕭莼就換好了網球裙。
兩人都是大長腿,拿着球拍往球場走都能吸引不少目光。宿也菲和徐笙寧悠悠喝着飲料,又要打賭了:“你說她倆誰贏啊?”
徐笙寧觀察了一下兩人的動作:“應該差不多水平吧,以安網球打得挺好的。”
剛開始的幾個回合還算有來有往,誰知到了最後竟是慕以安敗下陣來,而且輸得還挺明顯。這讓觀戰的兩位好友都覺得不解,她倆的水平明明相差不多。
蕭莼也發現了慕以安故意讓她,但她本身也沒把剛才的比賽當真,純粹是想了解一下對方的網球實力。
她走到網前,故作不滿:“慕以安你幹嘛讓球?”
慕以安爽快承認:“總不能讓你一整天都在輸吧。”
蕭莼怔了怔,剛想說她哪有一直輸,忽然明白她說的是之前高爾夫球場的事。
心裏突然有種十分微妙的感覺,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感動,但就是莫名讓她感到愉悅。
她揚唇:“我們認真比一次,也不見得我就輸。”
慕以安卻揮手:“我有點累了,下次再比行不行?”
她上午已經打了挺久,蕭莼來之前她才休息,這會兒再打是有點吃力。
而且脖子的确需要休息,哪怕不嚴重,但終究是被砸過。
蕭莼沒有多想,爽快同意了約戰:“好啊,下次我們再好好比。”
她倆正準備往回走,旁邊球場突然傳來一聲譏笑,接着便是陰陽怪氣的語調:“我說今天怎麽沒見着顏青,原來是有人換對象了。帶着新人來打球,早忘了舊人。”
蕭莼循聲望去,見是一中等身高的男生,手裏颠着個球。直覺慕以安脖子上的傷和這人有關,蕭莼的目光沉了下去,臉色也不太好看。
對方看清了她的長相後,先是一愣。之後又被她的氣場震懾,一時間變得語塞,連球也不颠了。
這人叫于光遠,也是這裏的常客,經常碰到來打球的慕以安她們。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就看上了顏青。幾次搭讪後發現竟是慕以安的女朋友,又氣又無奈,只能眼巴巴看着。
後來有段時間沒見着她們,今天再遇到時唯獨缺了顏青。他本來還挺遺憾,後來聽到她們的對話,才知兩人已經分手。
他哪管分手是誰的原因,見慕以安像沒事人似地開心打球他就替顏青不值。借發球的機會,直接朝慕以安那裏砸。
慕以安躲得快,只砸到脖子,之後她撿起地上的球反手就朝于光遠胸口還了回去。徐笙寧和宿也菲也趕緊圍了過來,大家都沒好臉色。
當衆打架肯定是不對的,隔着球網對峙了一陣後雙方只好作罷。徐笙寧她們怕慕以安再被偷襲,催她下場去休息。
後來看到慕以安和蕭莼打球,又見慕以安故意輸給她,而且蕭莼還笑得那麽開心,于光遠就更确信是慕以安喜新厭舊換了女朋友。
蕭莼何等聰明,哪怕慕以安什麽都沒說,聽完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後哪裏還會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這和上次雷鈞邢的事不完全一樣,這次涉及了顏青,蕭莼不便直接插手。可是慕以安因這人而受傷,又讓蕭莼做不到袖手旁觀。
慕以安默默吸了口氣,對蕭莼說:“別理他,我們走。”
慕以安眼底有淺淺悲傷,蕭莼見了,心微微揪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11點半左右二更,可以明早看,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