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于光遠也就砸球的那會兒最勇, 被慕以安回敬了胸口一球後其實也不太敢再去招惹她。本以為慕以安會抱頭痛哭,誰知她原地撿球就還擊,而且她的朋友看上去也不弱。
要不是剛才看慕以安和新歡打球太開心, 他也不會再次上頭口無遮攔。
慕以安這次沒有理會,她的朋友也還留在休息處, 可于光遠卻覺得現在比剛才更難靠近。她四周都被一股強大的氣場所籠罩, 讓他望而卻步。
蕭莼已經挺久沒看過慕以安這種眼神, 讓她一下子就回想起她們初見的那會兒。不想過多和無賴糾纏,但這人還是得看清楚什麽樣子才好。她的眼神再次從于光遠臉上掃過,只是短短一瞬, 對方卻主動退了兩步。
蕭莼無聲勾了勾唇,就這樣的膽量,還敢砸人?
慕以安又低低說了句:“我們走吧。”
看得出,她很想快點離開這裏。蕭莼不再遲疑, 靠近了些:“好, 我們走。”
徐笙寧和宿也菲試圖從她們臉上獲取點信息, 剛才看到她們和于光遠又産生了交集, 心裏就急了。觀察了一陣發現沒發生實際沖突,她們也就沒像之前那樣沖過去。
慕以安扯了個生硬的笑, 把球拍塞進包裏,開始收拾東西:“我有點累了, 想先回去了。”
蕭莼的球拍用的也是慕以安的, 她把球拍遞給慕以安後, 對另外兩人說:“我們先走了, 改天約。”
聽蕭莼的意思, 是要和慕以安一起回去。有她相送, 徐笙寧和宿也菲也比較放心。
等她們走後, 徐笙寧和宿也菲沒了繼續打球的心情,看着場上的于光遠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宿也菲眯着眼:“你說顏青是不是狐貍精轉世?在學校桃花多,出來打個球都能勾魂?”
徐笙寧冷笑兩聲:“她愛抛媚眼,又喜歡裝清純。反正勾到了也會說是別人主動的,她最無辜。”
宿也菲越想越氣:“以安真是倒黴,那麽多好女生,偏偏喜歡她!”
徐笙寧也幽幽嘆了口氣,手裏的空瓶子被她捏得脆脆的。
“要不,我們找個機會教訓一下他?”
徐笙寧想了想:“也行。”
慕以安連網球服都沒換,直接穿上外套背着球包就往外走,蕭莼手上什麽都沒拿都幾乎跟不上她的腳步。
“以安,坐我的車回去吧。”
慕以安搖頭:“我開車了。”
她腳步未停,而且還越走越快,幾乎是在用一種逃離的速度前進。蕭莼暗自嘆了口氣,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你開車。”
她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車開過來,手一直沒松開,像是怕慕以安溜了似的。
慕以安有些脫力,不知是打球累的還是被勾起太多關于顏青的記憶。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把那段感情掩埋得很深,不去想就不會再記得。
于光遠的挑釁或是譏諷,對她來說影響不大,卻令她想起了那時對顏青強烈的保護欲和占有欲。哪怕別人一個眼神,她都不樂意。
不願自己心尖的寶貝被人觊觎,讨厭那些在顏青身邊不停冒出來的野花野草。
今天那球砸的不是脖子,而是慕以安塵封已久的回憶,還有那份刻意壓抑的情緒。
她在車上一言不發,到了她家,她也只是淡然說了聲再見,便要下車。
蕭莼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說點什麽,見她這個樣子又于心不忍。
“以安,回去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慕以安點點頭,禮貌朝她笑了笑,很是勉強:“謝謝你送我。”
“有事的話,随時可以找我。”
慕以安情緒低落,根本無暇反應蕭莼這話的意思,只是機械性點頭。
等她下了車,蕭莼并不急着讓司機開車,直到她進了小區,才離開。
在回大宅的路上,她腦子裏一直反複閃現慕以安當時的眼神。這種感覺讓她不太舒服,總覺得有口氣堵在胸口,難以纾解。
她打了個電話:“幫我查個人,今天上午在古晨網球俱樂部3號球場打球的男人。中等身高,皮膚有點黑,平頭。”
回到大宅的時候,蕭遠棠也已經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了。見她回來,便把她叫去書房。
“今天從球場走了,去哪兒玩了?”
蕭遠棠嘴角有淡淡笑意,但蕭莼聽得出爸爸并不怎麽高興。她今天提前離開,确實有些失禮。
“去找以安打網球了。”
蕭遠棠輕嘆了聲,倒也沒批評她。
蕭莼垂眸,有點心不在焉。
“小莼,爸爸不是不贊成你戀愛,但你年紀不小了,凡事要懂得權衡。”
蕭莼擡眼,不知爸爸想說什麽。
蕭遠棠斟酌了一下:“別把愛情看太重,影響了事業反而得不償失。”
蕭莼怔了怔:“爸是在怪我今天讓雷叔叔不高興了?”
蕭遠棠笑着擺擺手:“今天的事沒什麽,老雷還不至于為這點事生氣。而且他那點心思,我知道,不完全怪你。”
他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女兒:“有些事,該忍還是得忍。慕以安是不錯,但你不要戀愛腦。”
蕭莼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爸,我有重要的事處理,先出去了。”
對方說了一串信息,蕭莼的臉色始終嚴肅。
“适當教訓一下這個于光遠,讓他學會球場禮儀。”
蕭遠棠沒再找蕭莼,在大宅吃過晚飯後蕭莼心情依舊有點煩,具體在煩什麽她也不清楚。
開車回了公寓,煩躁仍然持續。她看了眼手機,慕以安一直沒找過她,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
等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見手機震動便快步走了過去,結果發現竟又是那個陌生號碼。
她的記憶力很好,哪怕沒有儲存,但在她生日那晚連發過兩條消息,又怎麽會認不出。
蕭莼瞬間的期待落空,淡淡的失望油然而生。
這個電話她是不想接的,但對方很執着,一個斷了接着又再打了一遍。
黎允之的執着很少用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能讓她堅持打電話的多半是重要的事。蕭莼出于對她的了解,猶豫過後,終于在第三次來電時接起了電話。
“是我。”黎允之的風格依舊明顯,幾乎不用任何繁複的修飾和鋪墊,直白而坦蕩。
“找我有什麽事。”
黎允之料到蕭莼的态度會很冷淡,只是沒想到真正聽見的時候,自己會如此難過。
“易教授病了,時間可能不多了。”
聽見易教授的名字,蕭莼的語氣才有了波動,接着便是顯而易見的關切:“易教授怎麽了?”
“我剛從海城回來,去醫院探望朋友的時候正巧遇到她。本來以為她去做化療,沒想到……”
黎允之說話很少這樣拖泥帶水,讓她難以啓齒的話,肯定不是好事,蕭莼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黎允之把話說完。
“後來才知道,她已經在臨終關懷階段了。”
蕭莼很是意外,聲音也有點微顫:“已經病得這麽嚴重了麽?”
易教授是她們過去共同的美術老師,她們曾一起在她門下學畫。蕭莼雖不是專業的,但她的天賦深得易教授喜歡。
畢業回國前她還去探望過剛休病假的易教授,本以為這幾年她會慢慢恢複,沒想到竟是這樣。
工作忙碌,加上刻意和過去的生活切割,蕭莼确實有挺長時間沒有關注過易教授的近況,為此她有些內疚。
“你有空嗎?”黎允之的建議裏有着極淡的小心翼翼,“如果時間方便,你來看看她吧。”
蕭莼擰眉,回憶着自己近期的時間表,應該能擠出一點空隙。
她也想去看看易教授,即便很可能會遇到黎允之,但這在生死面前沒那麽重要。她只是不想見黎允之,并不是見不得。
“我盡量安排一下。”
黎允之輕輕嘆了口氣:“是因為不想見到我嗎?”
她感覺到了蕭莼的猶豫和顧慮,自然也猜到了原因。
蕭莼不是很想和她說話,更不想和她談論正事之外的話題,因為這些早已沒有意義。
“我工作很忙,調整安排需要時間。”蕭莼頓了頓,“和你沒太大關系。”
黎允之依舊是慣常的輕笑,好似對什麽都不那麽在乎。
以前蕭莼就常為此跳腳,抱怨說這該死的藝術家性格,讓人着迷又讓人抓狂。她似乎永遠都成為不了黎允之心裏的第一位。
說完了易教授的事,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蕭莼倒是不留戀這通電話,準備挂了,卻聽黎允之突然問:“聽說你有新感情了?”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還有略顯不穩的呼吸聲。
“是,我現在過得很好。”
黎允之沒再笑了,過了好一陣,才傳來她低低的聲音:“恭喜。”
分手數年後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蕭莼的心情更糟了。
她想給慕以安打電話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可是一想起對方下車時的樣子,又停了下來。
但她的煩悶無處排解,最後決定給蕭萸打電話。
“姐,怎麽想起來找我?”
“我找你,很意外嗎?”
“那也不是,但是你今天不是應該陪爸爸去打球嗎?”
“這你都知道,偷看我行程表了?”
蕭萸狗腿兮兮笑着:“我昨天和媽視頻的時候她說的。”
蕭莼輕哼了聲,并不是真要計較。
蕭萸發現姐姐情緒好像不太對,稍微正經了些:“姐,你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蕭莼沒說話,也沒否認。
“你和慕以安吵架了?”
“沒有。”這回倒是否定得很快很徹底。
“那是輸了球不爽?”
想起今天慕以安故意讓她,蕭莼的嘴角勾了勾:“我今天也不是全都在輸。”
蕭萸不解:“那你為什麽不開心啊?”
具體的她也說不清,要說是因為黎允之的那通電話也不對,畢竟在那之前她的心情就不怎麽好了。
但不可否認,黎允之的來電是催化劑,讓她的煩躁到了難以克制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就是很煩,非常煩。”
蕭萸詫異:“姐,你不對勁。你竟然會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你以前對什麽都無所謂的。”
蕭莼也發現了自己近期的變化。她有了想要傾訴和宣洩的欲、望,而不再是逼自己默默消化。
“你不開心怎麽不找慕以安?讓她陪陪你,哄你呗。”
蕭莼按了按眉心,透着無奈:“她今天心情不好,我不想煩她。”
這回換成蕭萸沉默了。明白了,她就是個候補,慕以安不行,她才頂上。
但親姐難得主動找自己傾訴,蕭萸當然不能推脫。
“姐,今天到底誰惹你了?”
蕭莼在心裏默念了幾個名字:雷亦舟,于光遠,黎允之。
前面兩個都是不想提的,默默劃掉。
最後,在她的嘆息中,黎允之三個字冒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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