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慕以安那天從網球場回家,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久才勉強緩解了糟糕情緒。等她回過神來想起蕭莼臨走時的話,品出也是一份擔心和關心。

她本想發消息跟人說她已經沒事,一看時間都深夜了。她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暗笑自己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蕭莼那麽忙,怎麽可能一直惦記這麽點芝麻大的事, 還是別去打擾人家休息了。

之後她的生活又恢複如常, 并沒再想起于光遠。

慕以安看着手裏的信封, 心情複雜。她沒具體數一共多少錢,但于光遠怎麽可能無緣無故賠錢,還道歉?

她看了看她們:“你們老實跟我說, 是他主動賠的還是你們要的?”

陸曉璐咬着筷子,搖頭。這事徐笙寧和宿也菲怕她被牽連,去找于光遠之前沒跟她說,所以她當時并不在場。

徐笙寧和宿也菲已經商量好了, 這事由寧寧來說。

“本來是想給于光遠一點教訓的, 結果他一見到我們就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又是道歉又是詢問的, 像是怕你出了什麽事似的。”徐笙寧瞟了眼慕以安手裏的錢,想起那天的情形, 忍不住笑起來,“他那慫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用玻璃瓶砸過他了。”

慕以安在玩笑話裏聽出了朋友們對她的在意和保護, 心中感動:“寧寧, 你們別為了我惹麻煩。為他那種人弄髒自己的手, 不值得。”

宿也菲繼續燙着牛肉:“又不用親自動手, 我們肯定不會把自己也拖下水。不過說真的, 那天他真的好慫好狗啊, 我估計有人已經教訓過他了,訓得服服帖帖的。”

慕以安擰眉,又看了眼手裏的錢。她心裏大致猜到了一個人,卻又不确定會不會是她。

以蕭莼的能耐,要教訓于光遠綽綽有餘,壓根不用她出面,随便說句話就能達到這效果。但以蕭莼的身份,她其實沒必要趟這個渾水。當時于光遠在言語上是有些冒犯,但并未指名道姓,而且主要矛頭也是沖着自己來的。蕭莼在商場上歷練過,度量不小,一些酒會上含沙射影的話比這出格都有,她也只是一笑而過。

為這點小事計較,不太像蕭莼的風格。

但如果真是她,那麽原因也很簡單:是替自己出氣。

慕以安心情變得複雜,但不可否認,有點開心是真的。

徐笙寧觀察了會兒她的表情,意有所指道:“這事估計是大小姐先出手了吧。”

大小姐是誰?她們都知道。

慕以安回過神:“我不确定,她沒跟我說過。”

但她嘴角淺淺的笑意,說明她心裏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宿也菲笑說:“這是兩千塊,你趕緊收好,該補補就補補,該買禮物道謝就買。不過最好的報答方式嘛,當然是以身相許,用最大的努力滿足大小姐。”

陸曉璐比慕以安這個當事人更受震撼,嗆出了淚。

慕以安把信封放到包裏,很是嫌棄地對宿也菲說:“你下次洗頭多加點錢,把腦子裏的顏料也沖一沖。”

宿也菲笑眯眯也不生氣:“你們交往也有幾個月了吧?”

慕以安暗道,多少個月都沒意義。

“該上壘就上了,成年人談戀愛那麽純情,多寡淡。”

“你以為人人和你一樣,确定關系了急着那樣啊。”

“問題是眼前擺着個這樣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你就沒想法?”宿也菲百思不得其解,上下打量慕以安,甚至還去拉她的手,舉到面前認真看了看:“你這手看着也可以,不應該啊。”

慕以安迅速把手收回來,這種玩笑宿也菲經常開,她也常聽到。以前開她和顏青玩笑的時候她會臉紅,但現在代入蕭莼後,她的想法就變得有點怪。

會莫名緊張,還有一點說不出原因的害怕。

不知道在害怕什麽,反正就是害怕順着假設繼續聯想,然後冒出些不可描述的畫面。當時顏青是她女朋友,旖旎一點沒什麽,但換成蕭莼的臉,慕以安竟覺得有亵渎之意。

“你別瞎說。尤其是在她面前,這種玩笑不要開。”

慕以安說得格外嚴肅,宿也菲斂了嘴角,知她不高興。

“OK,OK,我在她面前肯定不說。”

慕以安也沒繼續擺臉。好朋友之間就是這樣,該認真的時候認真,該輕松的時候輕松。

徐笙寧倒是悠悠發了話:“不管用哪種方式,這份情你總歸是要還的。她做這些,其實也都是為了你。”

和顏青相比,蕭莼帶給慕以安的,是前所未有的保護,而不是總給她惹麻煩。

這讓朋友們對這份戀情又多了份偏袒,她們都希望慕以安有人疼。

晚上回了家,慕以安一直惦記着于光遠的事。她把錢從包裏拿出來,認真拍了張照,然後給蕭莼發了過去。順便正式道了謝,雖然這事蕭莼只字未提。

【我今天收到了于光遠的賠款和道歉,很開心也很意外。雖然沒能親眼見到英雄主持正義的時刻,但我覺得她好棒!】

慕以安用了英雄,又用了她,以蕭莼的才智,應該很容易就看懂。

消息發過去後過了挺久,蕭莼都沒回複。慕以安心想她應該在忙,畢竟這次去M國是探病,肯定要抓緊時間和老師多說說話。

她們最近的一次聯系停留在蕭莼剛下飛機時的那條報平安消息,之後就再無互動。

原本覺得蕭莼就去三四天,并沒多久。但自從發了那條道謝的信息後,慕以安便覺出了時間的緩慢。

她像平常一樣逛着論壇,這已是每天必做的事。現在卻變得難以集中精神,時不時會看一眼手機,生怕蕭莼回了消息她沒看到。

蕭莼的回複來得很遲,慕以安睡到半夜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順手拿起床頭手機掃了眼,才發現半小時前蕭莼回了條很短的消息。

【小事,別在意。】

迷迷糊糊倒頭繼續睡,等第二天醒了再看,又覺得這條消息實在沒什麽能讓她繼續回複的空間。考慮了一下,還是等蕭莼從M國回來再當面道謝好了。

上次醫生建議蘇妍雅進行第二次手術,慕以安在網上查了很多資料,也去咨詢過不同專家,得出的結論各不相同。她不太敢冒險,寧可先維持現狀,心裏其實是想等慕叢年再聯絡她的時候問問爸爸的意見。

可看着媽媽長久這樣躺着,她又心懷愧疚,覺得是自己的責任。

每天來陪蘇妍雅說話早已成為習慣,慕以安細心幫媽媽把額上的碎發整理好,又幫她按摩手腳,活動關節。

忙完後她重新坐回床邊,握着蘇妍雅的手:“媽,醫生說你的基本指标都挺好的,但我就是不敢一個人拿主意,我這樣是不是錯了?”

蘇妍雅沒有回應,窗外的陽光透進來照在床沿,把她的臉色映襯得不錯。

“前幾天同學群裏說年底要組織同學聚會,我沒出聲。”慕以安自嘲笑笑,“有點怕他們問我最近在做什麽,找了什麽工作。”

其實她心裏多少是有些在意的,但她不抱怨。

“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家團聚,然後一起經營度假屋。”慕以安默默計算着合約到期的日子,雖然還有一年多,可越來越近了,不是麽?

想到合約,自然就想到了蕭莼。

平時慕以安很少會在蘇妍雅面前刻意提這個名字,畢竟她和蕭莼的關系在父母那代人眼裏多少有點不正經。只在蕭莼每次來探望的時候,她會象征性和蘇妍雅打招呼,更多是出于禮貌。

但今天,她情不自禁主動說了起來。

“蕭莼明早就回來了,我還沒想好要怎麽謝她。她上次幫我潑了一杯酒,這次幫我教訓了一個人,總覺得我越欠越多了。”慕以安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可是她什麽都有了,如果連她都缺的東西,估計我更買不起了。”

話雖這麽說,但慕以安并沒氣餒的意思,更像是在母親面前自言自語。

說了一長串,蘇妍雅依舊是安安靜靜。慕以安也不失望,她已經習慣這樣了。

唉……說了這麽多,還是沒想出個好答案。

慕以安失神,忽然有點想知道這幾天蕭莼在M國過得怎樣。

**

慕以安那條道謝消息發過來的時候,蕭莼剛從易教授的病房離開。紅着的眼眶,沉重的心情和離別的悲戚,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排山倒海襲來,沖垮她極力維持的微笑。

易教授說過,永遠不要失去對生活的希望,這樣才能發現美,才能畫出美。

所以易教授不喜歡看到人哭。她說,就算告別,也要微笑着說再見。

她的很多期望,蕭莼都沒能做到。例如她希望蕭莼可以在藝術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些,別浪費那麽好的天賦。她希望蕭莼和黎允之能夠恩愛長久,做一對畫壇的神仙眷侶。她希望蕭莼可以一直保持初心,別被世俗拖累污染,做個最純粹的人。

蕭莼想,笑着告別,或許是她唯一能讓易教授不失望的事了,她一定要做好。

在走廊上調整了好一會兒,蕭莼才算平複了心情,緩緩走出醫院。

外面飄起小雨,細密的雨絲讓她清醒不少。剛從病房出來的時候看到了慕以安的消息,她随便回了一句。

現在思緒清明,她想和慕以安多說幾句。

可第一個字剛打完,就聽到熟悉又讓人抗拒的聲音在身後傳來:“蕭莼。”

蕭莼迅速鎖了屏,緊緊握住手機,用以緩解瞬間的心悸。

她在來醫院的路上有想過會偶遇黎允之,但沒見到。

從病房出來後,她滿腦子都是易教授,早就忘了黎允之這回事。

剛才也在想着和慕以安發消息,完全沒考慮到仍有偶遇的可能。

她做了個深呼吸,優雅轉身,臉上已是一片從容。

“你好。”

黎允之穿了件卡其色長風衣,裏面一件牛仔布休閑襯衫,配着她略顯蒼白的臉,更顯頹喪。

蕭莼過去是很迷戀這種帶着脆弱陰郁感的藝術美,但現在她卻覺得,不夠健康。

想起慕以安唇紅齒白,膠原蛋白充足的臉,尤其是那雙自帶光芒的眼,蕭莼心裏的對比就更強烈了。

黎允之眼底浮動着隐隐欣喜:“好久不見。”

蕭莼稍稍錯開眼,落在她肩膀上。

“我剛從易教授病房出來,謝謝你及時通知我,不然我一定會很遺憾。”

黎允之察覺到她的回避态度,低頭笑了笑,斂起眼神中的情緒。

“易教授也很想你,只是怕影響你工作,所以一直不讓我們說。”

蕭莼心中感傷,想起很多她們共同學藝的過往。物是人非,早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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