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說實話她一直覺得藏鏡人掩頭掩面必是心理陰暗的人,此刻滿腹猜測:莫不是臉上長了貓須所以不敢見人?
藏鏡人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遙望着唯一的女兒被西劍流利刃脅迫,下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決心,用盡全身力氣,摘下陪伴他多年的面具。
“啊……?!”
掩藏多年的真容暴露在衆人面前。
傷痕累累的藏鏡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
史香玉呆若木雞。
史豔文手腳僵硬。
“你……你是……”
“哈哈……哈哈哈哈!”
藏鏡人悲怆長笑。
“哼!”喝了半天西北風的苗王終于有機會開口了:“果然如此!藏鏡人,你這個叛徒,竟敢勾結……”
卻見呆滞的史香玉倏然揮臂掃出一片棍風,攪動一股沙塵暴直撲苗疆、中原人馬,随後一把拽住重傷的藏鏡人,沉聲道:“走!”
“放開……”
“砰”一下,史香玉果斷一個手刀敲在他脖子上,消音,随後用一種溫柔如水的語調道:“親愛的小弟啊,跟姐姐不用客氣。”
西劍流陣營中,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憶無心被天海光流押解——說是押解其實還算客氣,因為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她腳下紫色六芒星閃耀,天海光流剛剛有所察覺,已被強光刺目,待回神,哪裏還看得到憶無心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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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KEDEKUDEKAKE~!”
“啊?”說了幾遍,背對他的邪馬臺笑轉過身:“什麽啊……啊?!人呢?”
峰回路轉的刺激性變化讓中苗雙方都呆滞片刻,賣國賊三清道長迅速喊出了暗號:“史豔文,你居然與藏鏡人是兄弟!你們兄弟是不是陰謀危害中原?!”
赤羽收起折扇:“接下來,就讓你們中原與苗疆清理門戶了。請~”
驚逢變故,俏如來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開口想要澄清,莫靖如神不知鬼不覺飄到他身後,出手點穴制其行動,揚聲道:“沒錯,史豔文,你欺世盜名,最好是給我們一個交代!”
史豔文歷經浮沉,哪裏聽不懂他的暗示,頃刻之間有了決斷,放棄争辯,一掌發出打中無法動彈的俏如來,轉身逃亡。
中苗……雙方開始亂套。
莫靖如這才笑眯眯扶起俏如來解穴,并為他療傷。
“先生,為何……?”
“哎,你什麽都不用說,我們都知道你被蒙在鼓裏,你父親的所作所為與你無關。”莫靖如說着還當衆捂住胸口:“可憐的孩子,傷成這樣……大家來看啊,史豔文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舍得下手,真是狼心狗肺。”
“是啊是啊,太過分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們都被騙了!”
俏如來愈發心急,急怒攻心之下,終于噴出一口血,昏厥過去。
莫靖如暗暗握拳。
宮主,珍惜吾為你創造的和小弟好好相處的機會,安撫他受創的心靈喲~~~至于俏如來……既然已經被算無遺策的某人看上,吾就不插手了。
哎呀吾為何如此機智!不愧是瑤池天宮第一智者啊~~~?
☆、第七話
? 基本上,史香玉是個神經相當大條的人。
所以她才會在看清藏鏡人真面目的時候憑直覺采取行動——拉人跑路。
等她跑出一段距離才想起,中原那幫能耐不行屁事兒一堆經常拖後腿的武林人士這回肯定不會饒過史豔文。
什麽“雲州大儒俠”“史君子”“史賢人”,也不過是聽着似乎威武霸氣熱血又光榮,實則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雖然她從沒覺得這有啥好嫉妒。
不少中原人屬于習慣把別人貶得一無是處卻往往忘記撒泡尿照照鏡子的生物。
想到這些,史香玉不屑地撇嘴,心裏也更煩了。
之前下手有點重,藏鏡人傷得不輕,不過根據她對他的了解,一旦醒來八成會鬧個夠——她就說嘛,自家小弟肯定不是省油燈,豔文混成了史君子,他就穩坐萬惡罪魁的寶座,果然沒有別人欺負他的份兒。
哎呀不愧是她小弟好棒~~!
史家長女背着欺負史豔文多年且之前剛剛被她暴打過的萬惡罪魁,渾身散發出讓人惡寒的粉紅氣場。
藏鏡人就在這樣的惡寒中醒來。
“喝——!”
回顧前情,理清現狀,苗疆戰神惱羞成怒,迅速從史香玉背上蹦下來,揚手就開打。
想他憋屈幾十年,一朝受人脅迫給西劍流做打手已是萬分不甘,又在中原、苗疆、西劍流面前被這個肖女人揭穿身份,現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苗王的多疑他深有體會,這下可好,苗疆必定容不下他!
“小弟!”見他轉醒,史香玉忙不疊一邊躲避攻勢一邊滿臉愧疚:“我知道打痛你了,別生氣,我這不是剛剛才知道你是我的小弟嘛!”
“住口!”藏鏡人此刻只剩下怒意沸騰,急需尋找一個發洩的出口,不顧傷勢,毫無章法亂攻一氣。
史香玉無意與他對戰,又怕他傷勢惡化,索性一咬牙一跺腳,站定不動,生生挨他一掌,順勢傾身死死熊抱。
“放開!”
“不放!我找你這麽多年,豈有放開的道理!”
“……放開!”
“不放!”
“我與你沒關系!”
“我們姐弟三人從一個娘胎出來,是你想否認就否認得了的嗎?!你知不知道母親每次想起你就傷心得幾欲斷腸?”
“住口!”自少年時代開始,壓抑在心中的委屈、憤懑、不甘、恐懼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擊潰藏鏡人強硬的表象。
掙脫不開史香玉,他揚起素來高傲的頭顱,狀若癫狂,雙目泛紅,發出厲聲嘶吼:“不應該啊——!”
受他情緒感染,史香玉眼圈也紅了,竟然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就是不——應——該——啊——!”
尖銳的女人嗓門,叫得比藏鏡人凄厲一百倍,驚起林間無數飛鳥。
看到四面八方被穿腦魔音驚吓得四處亂闖的無數地鼠蝮蛇癞□□,藏鏡人悲憤到一半忽然沒有悲憤的力氣了,耳朵裏還存有嗡嗡的震蕩。
只聽史香玉咬牙切齒地數落:“都怪那個羅天縱,竟然把你從我們身邊奪走,制造兄弟對立,其心可誅!小弟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姐姐我真是心如刀割!”
随後泫然欲泣地伸手去摸藏鏡人的腦袋,藏鏡人粗暴地把頭一甩躲開她的碰觸,一不留神扭到脖子,也硬是強忍着,堅決不與她直面。
史香玉流下兩串眼淚,可憐兮兮地喃喃:“……小弟,你讨厭姐姐嘛?我若知道是你,絕不會對你下手……”
聽着嘤嘤嘤的哭聲,藏鏡人頓時覺得胸口更悶了。
……比起這種眼淚攻勢他寧願魔音穿腦好麽!
下一刻,他的願望就得到了實現。
史香玉提起所有內力發出有史以來最尖利的咆哮:“羅天縱你個老王八蛋——!我要把你挖出來鞭屍一百次啊啊啊啊啊啊——!!!”
聲波傳出,忽聞大軍喊殺聲。
“找到藏鏡人了,殺啦殺啦!”
“……”
藏鏡人扶額。
得,把苗兵引來了。
這種魔音可真是比苗疆的烽火臺還快速高效。
史香玉迅速放開藏鏡人,并推了他一把:“小弟,你快走!”
“藏鏡人不需要你多事!”
史香玉眼眸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一棍子。
“史香玉你……!”
藏鏡人被這一棍子抽到沒影,直接化為天邊一顆閃亮流星。
史香玉這才橫棍胸前獨對苗疆大軍,盯着衆多苗兵露出一絲冷笑,陰測測地低聲哼道:“史家家法第一條,姐姐說話不準反抗。”
藏鏡人牌飛機(誤)安穩降落之後,腳步踉跄,憑記憶擇小路前行。
不管他在史香玉面前如何嘴硬,傷勢嚴重是事實。
不想平白受史家的恩情,但轉念一想,自己若回去援手,史香玉那個肖女人必定又會自我滿足要跟他相親相愛套近乎……藏鏡人表示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随她去吧!
反正那種禍害一定不會有事。
跌跌撞撞來到一處安靜的莊園,來到後園,看見石桌旁喝酒的男子,心弦稍松:“巫商,你還記得我嗎?”
男子見了他,心下一驚,面上卻作欣喜狀:“當然當然啊,羅碧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麽可能不記得?當年經商至苗疆,有羅碧大哥替我打點,現在巫家莊能小有成就,大半是羅碧大哥的功勞。”
聽他如此回應,藏鏡人徹底放下心,坦言:“今日來此,是要你助我。”
“羅碧大哥的事,我義不容辭。”巫商客客氣氣地點頭哈腰:“大哥啊,看你神情憔悴,定是奔波多時,不如先到後院休息,其他稍後再談不遲啊。”
“啊……也好。”
“請。”
就在藏鏡人踏入後院之刻,巫商突然冷聲道:“大哥,請你永遠留在此地了!”
背後一刀,雖未取命,卻似在藏鏡人胸口捅了一下。
“你!”
“為了巫家莊的未來,苗王命令,我不得不從!”巫商讓出一條路,苗疆戰将領兵傲然而來。
“叛徒藏鏡人!”面對現任苗疆戰神,赫蒙天野眼中有濃烈戰意:“苗王命令,格殺勿論!”
“哈……哈哈哈哈哈哈!該死——!”
被背叛的憤怒,化作無限殺意,傷痕累累的軀體,依靠不屈的意志強撐起“戰神”一詞令人聞風喪膽的威能——
戰戰戰,為殺出生路,為與天相争,藏鏡人浴血奮戰。
被迫接受的扭曲命運,壓抑自我而墜落的孤獨深淵,眼前逐漸模糊,動作愈發遲緩。
藏鏡人不甘,難道老天如此熱衷玩弄他?難道這就是他無法掙脫的宿命?
“給我滾一邊兒去!”
兇惡的女聲勉強拉回神智,藏鏡人凝神,竟是史香玉棍舞橫掃庭院,步步壓制赫蒙天野!
“藏鏡人!”史香玉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在緊張的交手過程中抽空嚷嚷道:“打起精神來,萬惡罪魁豈能亡于宵小之手?!”
“哼!”藏鏡人一掌将幾名苗兵爆體:“不需要你提醒!”
赫蒙天野冷哼:“今日你們都會下黃泉!”
史香玉理都不理他,轉頭對藏鏡人嘿嘿一笑:“小弟,記住史家家法第二條:如果命運調戲了你,你就給我強|暴回去!”
“……”藏鏡人剛剛沸騰起來的戰意好像被人潑了一盆洗腳水。
浴血殺出重圍,已至深夜。
體力透支傷痕累累,藏鏡人又不要史香玉攙扶——雖然史香玉也很狼狽,怎麽也比他好那麽一點點。
史香玉擡頭看了看空中圓月,扯住藏鏡人幾經惡戰變得破破爛爛的披風:“小弟啊,苗疆你熟悉,現在是該往哪裏走?”
“……哼。”
這是什麽态度嘛!
一怒之下也不管藏鏡人傷勢沉重,一下子就蹦到他背上,一手卡着他脖子一手卡着肩甲:“你究竟鬧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一直跟我斤斤計較,我可是你姐姐!”
藏鏡人一陣頭暈目眩,嘴硬道:“放開!我不稀罕!”
“不放!幾十年和豔文對着幹就算了,現在事情傳到滿江湖都知道,還不認我,你是真被苗疆養成狼心狗肺了!”
“一介女人家這樣出格,我看你跟姚明月也相差無幾!”
史香玉大怒:“你竟然拿我跟女暴君那個會走路的傷風敗俗相提并論!我還沒講你品味奇差居然找那種老婆呢!還有你那個酒肉朋友!關鍵時刻出賣你!苗王也不信任你!你是跟我別扭什麽勁兒!”
無意識手臂發力,卡得藏鏡人呼吸困難。
藏鏡人從牙縫裏擠出冷笑:“哈……那跟你無關!”
冷靜冷靜,迷途的小鳥總是需要時間适應回家之路,百年大計教育為先啊。
史香玉壓抑脾氣,放軟了語調:“……小弟,你就別跟姐姐鬧了,我們和好好不好?這些年為了找你,我走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上至皇宮下至青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你活得這麽嚣張,姐姐我也很歡喜呀。”
史香玉說着便伸手去捏藏鏡人的臉,幾度遭到躲閃無果,無奈,苦口婆心還想說點兒什麽,忽然體內被一股力量牽引,頓時心悸發作,渾身無力,從藏鏡人背上滾下來。
“呃……啊……”
藏鏡人察覺背上一輕,回首一看,某人正躺在地上裝死。
他不想理會,徑直前行,卻在走出數十步之後,深感一股不安,懊惱回頭。
“肖女人,你做什麽?!”
卻見史香玉面色慘白,滿頭冷汗,目光直直盯着天際圓月,四肢微微抽搐。
“呃……今日,今日是……中元節……”
“嗯?”
史香玉勉強地轉過臉看着他:“小弟,苗兵很快還會追來,你……你先離開……不用管我……”
“你……又在耍什麽把戲?”
“中元鬼節……鬼門大開……我會發病……你走!”
史香玉似是極為痛苦。
藏鏡人自然聯想到當年泣血邪魔洞發生的詭異事件。
思量片刻,他緊了緊拳頭,将史香玉撈起來重新背上。
“小弟……”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小弟,我就知道你還是願意認我這個姐姐的,不枉我為你牽腸挂肚披星戴月上窮碧落下黃泉,姐姐我好感動啊嘤嘤嘤……”
“住口——!”
藏鏡人憤憤低吼。
……然後身上的傷口又裂了幾個。
☆、第八話
? 史香玉是被凍醒的。
一睜眼只看到挂滿石鐘乳的洞頂,不時有水珠滴落到臉上,而她大半個身子都浸在冰冷的暗河中。
“宮主終于醒了!”
“宮主我好餓!”
“宮主你再不醒我們就沒錢輸了!”
“早說宮主吉人天相安啦安啦~~~”
史香玉擡眼望去,包括莫靖如在內,來自瑤池天宮高矮不一胖瘦不齊的四個肖仔正坐在離她七步遠的幹燥地帶圍成一圈鬥地主,好不熱鬧。
……居然敢把她丢在暗河裏自顧自的打牌!本宮不發威當我是藏喵喵啊!
史香玉怒從心頭起,順手掰斷一根兩臂合抱粗細的石鐘乳“咻”一下砸過去。
四人組立刻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一哄而散。
“宮主息怒!”莫靖如迅速躲開二次攻擊,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氣解釋:“鑒于宮主病症未消我們又擔心你醒來之後承受不住兄弟慘亡的噩耗所以才讓你泡在冷水中冷靜一下彙報完畢!”
史香玉立刻停止摧殘石鐘乳的舉動。
等一等、等一等。
病症……兄弟慘亡……慘亡?!
“藏鏡人怎樣了——!”
情緒一時激蕩,眼中湧起一股并不陌生的黑霧,濃烈煞氣震動九脈峰。看到莫靖如四人面色慘白抖得仿佛篩糠,史香玉才意識到自己此回的發病期尚未結束,強運內力逼回體內那股異能。每一次發病她都毫無記憶,只能黑着俏臉轉過頭。
“你們講清楚,發生什麽事?”
莫靖如小心翼翼往同伴身後縮,卻被身邊披金挂銀的胖子踹了一腳,直接撲地。
“呃……”接收到史香玉幾乎要殺人的視線,莫靖如認命地開口解說:“宮主發病之後陷入昏迷,藏鏡人與史豔文都逃入九脈峰,中原與苗疆繼續逼殺。後來……咳,宮主,節哀順變。”
四人紛紛露出大氣不敢喘的表情,史香玉腦中有一根弦瞬間崩斷。
“豔文,”她低聲喃喃着兩個弟弟的名字:“藏鏡人。”
莫靖如見狀大吼一聲“快跑啊——”鞋底抹油打算跑路,剩下三個剛擡腳,無差別氣勁攻擊已經襲來,于是難兄難弟們通通被掀翻,七零八落撞上洞頂,頗有韌度地彈彈彈,連彈幾下方才落地。
一片哀嚎。
史香玉的藍眼珠已經變成深紫色,道不盡的詭異,緩緩開口:“莫靖如。”
天宮首席蛇精病軍師聞言不顧渾身傷痛圓潤的滾了過來:“宮主請吩咐。”
“天下風雲碑對戰進行到哪一步了?”
“再有一日,便是炎魔與黑白郎君決戰之刻。”
史香玉起身,內力震蕩,淩亂的儀容恢複如初,渾身散發出恐怖的殺氣。
“宮主要去哪裏?”
“西劍流!”
“冷冷冷冷靜!”莫靖如慌忙抱住她的腿:“宮主啊我們先去殺幾個中原人或者苗疆人洩憤好不好……”
史香玉一腳将他踹飛:“我是精神有問題,不是智商有問題,西劍流有膽算計我的兄弟,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滾——!”
莫靖如被踹得半天緩不過氣兒,待幾位同伴鼻青臉腫湊過來埋怨他隐瞞事實,他緩緩揉着老腰,垂頭喪氣道:“事到如今只能去搬救兵了。”
“哪裏有救兵?”
莫靖如摸了摸下巴:“靈界吧。”
決戰前夜,赤羽信之介驚聞溫皇還活着以及溫皇=任飄渺這個消息,生怕自家腦子裏長肌肉的流主經不起刺激去找溫皇算賬,第一時間封鎖消息,暗搓搓跑去還珠樓确認,一去許久未歸,六部衆人留在大本營內進行拌嘴八卦的日常。
衣川紫和夜叉瞳還沒鬥出個勝負,忽來一陣妖風,黑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彌漫開來,衆人難掩一驚!
“西劍流,今夜為吾弟償命!”
黃金棍在地面拖曳的聲響格外驚心,難以言喻的陰寒之力一點點瓦解溘鎢絲凝聚的結界。
“史香玉!”
看清來人,神田京一頓時感到鼻梁隐隐作痛。
史香玉視六部如無物,身遭陰寒氣流不安分地攢動着,卷起一個又一個漩渦,漩渦越積越大,漸成風暴前兆:“不夠,你們幾個還不夠。讓炎魔出來乖乖給我打,饒你們不死——”
“小心!”
衆人合力欲擋招,孰料旋流爆發,衣川紫夜叉瞳首當其沖,神田京一與邪馬臺笑趕緊伸手援助,旋流卻突然驟改旋轉方向,神田收勢不及,悲催地被掀飛,一頭撞上邪馬臺笑堅硬的後腦勺——再次光榮流鼻血。
就在衆人察覺體內溘鎢絲之力被這股陰寒氣息克制的危急時刻,炎魔幻十郎傲然而出:“敢在西劍流撒野,本座今夜就送你下地獄!”
“你有這種本事嗎?”
史香玉身上異能全面釋放,神色瘋狂,不顧六部衆人在身後阻攔,謹守群毆精髓,盯死了炎魔一次又一次強攻,背部不斷受創,依仗着驚人的天生怪力與近身格鬥技巧逼得炎魔無法拉開距離放大招。
邪馬臺笑剛到中原不久,還真沒見過這麽亡命的中原女人——如果他知道對方是個發狂狀态下的蛇精病的話。
“害我二弟!”
“害我小弟!”
“占我侄兒身軀!”
史香玉邊打邊流淚,還保持着大家閨秀的優雅趁近身戰間隙巧妙把鼻涕眼淚蹭到炎魔戰甲上:“西劍流通通給我死——!”
以一敵多,劣勢局面顯而易見,她卻愈發兇悍,背後傷口熱血不斷湧出,好似渾然不覺一般。
慘烈的戰局持續着,終于等來變數。
“赤鳳朱焰——!”
炎流襲破陰寒氣勁,史香玉背心再度受創,一口鮮血噴出同時,眸光一閃,黃金棍頂住炎魔的肩甲奮力前沖,卻在炎魔運功抵擋之時忽然松手,順勢撲到炎魔懷中,随後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張泛黃的布料啪一下巴在炎魔臉上,死死按住,另一只手與炎魔對掌,拼起了內功。
任誰被人巴一塊布在臉上都會下意識掙紮,炎魔掙紮着掙紮着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對,為什麽他好像聞到一股怪味兒……
史香玉滿臉猙獰,身遭氣流再起,席卷大殿,巨大的手勁用力按壓着那塊布巾,歇斯底裏地說:“小空,還記得這是什麽?嗯?不記得?好吧,告訴你,這是姑母親自為你縫的第一塊尿布。”
“嗚——嗚——!”
炎魔奮力掙紮,被旋流逼得左躲右閃好像在跳踢踏舞的六部衆人集體傻眼,連赤羽也呆了那麽一小會兒
……這是個什麽節奏?!
太喪心病狂了,難道她想用尿布捂死流主麽!
“放開流主!”
剛剛還在跟青梅竹馬緬懷舊情的祭司匆匆趕到,大喝一聲,運起咒術解除旋流,卻無法靠近炎魔半分。
史香玉旁若無人情緒激動淚流滿面:“豔文跟豔武都死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炎魔一邊與她拼內功一邊還要設法擺脫被一塊尿布蒙着臉的失态處境,已瀕臨暴走邊緣。
就在史香玉體力不斷流失漸入危境而西劍流流主快被兒童尿布捂背氣之時,兩道人影赫然闖入西劍流!
荒野金刀劈開界限,靈界術法逼退陰寒氣流。
梁皇無忌看到已然陷入瘋狂狀态的史香玉,毫不猶豫使出乾坤術法,強迫她松開炎魔,卻因她那天下無敵的怪力而難以制其行動,不得已之間一拳砸到她腰間空門,随後果斷将人攔腰抱起,甩上肩頭,與獨眼龍一同殺出生天。
史香玉半個身子懸在梁皇無忌背後,拳打腳踢意欲掙脫,貫腦魔音像炸雷一樣落在靈界頂梁柱大師兄耳邊:“放開我!豔文——藏鏡人——我要殺光西劍流——釣|魚|島是中原的!!!”
“冷靜——!”
粱皇沉下語調肅然一喝。
史香玉倏然停止掙紮,伸手抓住梁皇背後垂着的紫色飾帶捂在眼前,失聲痛哭,哭聲甚是凄厲,聞者為之心酸。
半晌,她抽抽噎噎開口:“喂,梁皇無忌……”
“何事?”
“你可知……豔文與藏鏡人葬在何處?”
“這……俏如來應該知情。”
史香玉帶着哭腔點頭:“哦。還有……”
“請說。”
“釣|魚島是啥地方?”
“……”
大師兄.梁皇無忌,與超一流的.獨眼龍,同時默了。
西劍流大本營中,絞盡腦汁封鎖消息以免流主找溫皇掐架耗費真氣最終卻讓流主被史香玉耗掉不少真氣的軍師大人,此刻也是焦頭爛額。
來自東瀛的為數不多的正常智者阿嘎八內新諾斯基用折扇頂着眉心,半晌,來到祭司面前虛心求教:“……釣|魚島是什麽所在?”
史香玉回到靈界時已經渾身脫力。
雖然發病期間會開外挂爆發小宇宙,可是副作用也很明顯。
比如控制不住體內的陰氣。
這種時刻靈界術法正好派上用場,不過考慮到她無差別亂攻擊的現象,梁皇無忌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乾坤無忌風雷受命巴拉巴拉一長串咒語念下來,史香玉基本沒記住幾個,眨巴着眼睛看着梁皇無忌的下巴。
其實她已經跟他見過數次了,可是今天居然覺得梁皇大師兄很帥氣安怎?
陰氣在咒術引導下逐漸歸于平靜,梁皇無忌身上卻隐隐透出一絲有別于人類的氣息。
史香玉眸色陡轉為深紫,一把拽住梁皇的大領子将他拖到自己面前,還聳動鼻尖湊過去聞了聞:“你身上有非人的味道。”
梁皇無忌措手不及,倒也不以為意,拉回自己的大翻領,平淡地回答:“吾本是魔世之魔。”
“魔世”二字鑽入耳中,史香玉因為過度宣洩悲傷而有些混沌的腦袋突然一陣劇痛,破碎的畫面轉瞬即逝,莫名的恨意翻滾着,直沖五髒六腑。
她尖叫一聲,一口咬住梁皇無忌的肩頭,力道之猛,仿若嗜血兇獸,陰能再起,自咬合處流入粱皇身軀,梁皇無忌震驚的發現那股陰能竟在沖擊自己的封印!
莫前塵遠遠看到這一幕,腦海中閃過X騷|擾狂犬病等等一系列有的沒的莫名念頭,卻是飛快趕來一道符咒貼下去,成功放倒史香玉。
梁皇無忌捂住肩頭,面色幾度變幻,最後倒吸一口涼氣:“……鑄魂術?!”
☆、第九話
? 史香玉那張與同胞弟弟們一樣如花似玉年齡混淆的臉上挂着兩道淚痕,遲緩地行走在正氣山莊的桃花林中。
只見她渾身披麻戴孝,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朝空中撒紙錢,……不對,那是自制陰間無限提款銀票,戶主史豔文與史豔武o(╯□╰)o
“魂兮歸來~~~小弟啊!汝危吾不知時,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于共居,殁不能撫汝以盡哀,阿姐無能,嗚……”
漫天銀票(無陰間法律效力),哀凄號泣(一百五十分貝以上破你耳膜沒商量),尾随的瑤池天宮蛇精病四人組小心翼翼交頭接耳。
“這是在朗誦對吧?我們要不要也找幾篇一起朗誦?”
“灑了……灑了……”
“辦喪事要請客才對,我想吃紅燒雞排。”
“……你們想死嗎?”
天下風雲碑那邊尚在鏖戰,對于紅藍智者交鋒和自家大侄子的計劃完全不知情的史香玉此刻顧不上身後那幾只,沉浸在無限悲傷之中,哀戚的神情越來越扭曲。
一切都是因為西劍流,果然應該直接殺到東瀛把西劍流教衆扒光了統統割一刀扔在近海做鯊魚養殖。
哦對了,還有苗疆,聽說豔武的身份是被姚明月出賣,格殺令則出自苗王。遲早要把姚明月綁起來剁掉她的胸|部再縫到苗王背上,反正他都那麽虎背熊腰了……嗯,這樣不錯!
不過中原人也不遺餘力追殺豔文呢……要怎麽辦呢,對他們幹點啥好呢?
一心想為胞弟報仇然後自毀的史家長女滿臉瘋态,時哭時笑,一個接一個喪心病狂天馬行空的主意在腦海裏閃過,混亂的思維更加混亂,想到後來,突然意識到人死不能複生,她蒼白了臉色靠在院牆上用力捶打。
每捶一下,院外就爆起一陣驚天動地。
莫靖如雙手捧着下巴,兩眼亮晶晶道:“好一招隔空打牛!”
順利擊敗炎魔押解着西劍流衆人回正氣山莊的史家父子及獨眼龍梁皇無忌等外援遠遠望見山莊外飛沙走石,皆是一驚,紛紛加快步伐逃命似的趕到,踏入花園卻見史香玉梨花帶雨手掌上有斑斑血跡,陰毒地念着一首詩……
“一夢生死兩茫茫,老夫聊發少年狂。雲州親友若相問,磨刀霍霍向苗王。”
紙錢紛飛,白幡舞動,一身重孝的絕色女子站在桃花林間,很有美感——如果忽略掉她身上近乎具現化的黑氣以及花園門口集體沉默的衆人。
忽然間,她眼角餘光瞥到一襲明晃晃的紅衣,霍一下站直轉頭;西劍流衆人只覺一股怨毒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
“西!劍!流!”
已經下意識捂住鼻子的神田京一眼尖地看到史香玉身形化作一團殘影,直撲衣川紫,心中暗道不好,奮不顧身上前擋招,下一瞬即感覺身子被一股怪力拎起來。
纖纖玉指掐着東瀛劍客的肩膀,好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輕松,神田本就受創的傷口被史香玉一捏,痛如骨髓,他開始嚴肅的思考為什麽每次倒黴的都是自己……
赤羽信之介臉色一沉:“放開神田!”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家姑母被刺激到極限的雪山銀燕急道:“姑母,西劍流已經投降了,小空也沒事了,你先住手。”
史香玉似笑似哭,眼神空茫:“你們害死我的胞弟,我要你們一個一個下地獄去給他們端茶送水捶腿搓背馬殺雞。”
俏如來見她狀态不對,也有點急:“這……姑母,父親與叔父都沒事。”
史香玉凄然一笑:“精忠,我知道你最體貼,但是不用騙我。”
演什麽脆弱的女紙,你倒是快放手啊!
痛得要死的神田京一很不幸暫時沒有吐槽的力氣。
“你瘋了?!”
史香玉回頭看了柳生鬼哭一眼,頗認真地解釋:“我不瘋,我只是精神病。瘋跟精神病是不能等同的,東瀛老魚幹。”
“……”
原本想要躲開長姐刻意躲在後面的藏豔文抱着史鏡人差點給跪了。
史豔文,你倒是給我醒醒擺平這瘋女人!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神田的肩胛骨即将被史香玉捏碎,隊伍最後壓陣的梁皇無忌機智地以一招神之小推手将藏豔文推出人群:“史小姐,你冷靜下來看清楚。”
渾厚的男音奇跡般撫平了史香玉的狂躁,她緩緩轉過頭,聽到藏豔文期期艾艾喊了一聲: “阿……阿姐,我與藏鏡人都沒事。”
史香玉整個人僵在原地,随後手指一松,神田京一立刻享受到自由落體之旅,西劍流衆人擔憂地圍上去,裏三層外三層——六部就是人多啊。
“神田、神田,你怎樣?”
“我……不能呼吸了……”
史香玉飛快撲到胞弟的方向給了一個熊抱,深情呼喚着:“豔文……豔武……”
……誰特麽是“豔武”啊!這蠢貨一樣的名字哪兒來的?!
藏豔文怕她傷到昏迷不醒的史鏡人,只好生受着,脖子都被勒出一圈紅痕。
梁皇無忌不失時機地開口:“藏鏡人傷勢過重,需要馬上處理。”
史香玉瞬間恢複正常,嚴肅道:“豔文,快将豔武送入房中,我來照顧小空。銀燕,拿上我的玉佩與路觀圖去找大夫。精忠,你安心處理西劍流吧。”
瘋歸瘋,到底是長輩,俏如來一怔,下意識稱是。
史香玉再一指旁邊看熱鬧的肖仔們:“莫靖如你認識,那邊三個也是瑤池天宮的人,可以讓他們幫你。嗯……直接叫他們天宮一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