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捉蟲)
最終,一番思忖後,夜冥吩咐楞四:“你,按照她說的做。”
楞四下船之後,守衛門收回小船上的繩索。
楞四劃着船,載着桓無一往江中駛去。
直到小船消失在濃霧缭繞的地方。
夜冥粗冷着嗓音問:“放了稿師!”
扇堯的身體已抵在船上的圍欄上,她所要求的,這個人都做到了,但她也清楚只要她将稿師放出去,她就會有性命之憂。
也許她打不過這個男人……
但也許她還能搏一次。
她幾乎是在衆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掌推開稿師,她完全可以殺了稿師再走的,但她不想亂殺無辜,又何必要一個稿師的性命呢……
在稿師摔出去的同時,她将手中的菜刀扔向夜冥。
在夜冥避開的那一瞬間,她跳入江水裏。
“想跑,門都沒有!”夜冥咬牙切齒的低吼着,人已追了出去。
夜冥不僅輕功了得,且在水上還能短暫行走,扇堯沒想到他這麽厲害,兩人交手之際,扇堯是明顯處在下風的。
“你一個劍修,沒有劍了還想上天不成!”男人冷笑着,“你拿什麽和我打!”
他說着對着扇堯的方向連轟十幾掌,江面水花四濺,躲過數掌的扇堯終于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夜冥踏浪騰飛,纏繞在腰上的七節鞭變成一把細刀,粗粝是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就送你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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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刀劈過江面,仿佛有光炸開。
男人卻是快意的笑着,癫狂也狠絕,滿臉寫着猙獰。
船上那些守衛早已看傻了,稿師的手緊緊地抓着闌幹,大喊一聲:“不要啊!”
“樓主……”稿師瘦削的臉上,那雙瞳仁仿佛是碎裂開的琉璃杯盞,在驚恐中逐漸地放空。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濕潤了,那個人明明可以殺了他再逃的……如果換作其他人也必然會殺了他再逃的。
江水恢複了平靜,江面上浮現出鮮紅的血水,這一剎那夜冥的雙眼都開始發亮,唇角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死在我夜冥的手裏,是你的榮幸。”他說完轉身飛上大船。
“還愣着幹什麽?立刻去找那四個火彈!找不到你們都得死!”
他一聲令下,船板上站着的所有人都散開了。
夜冥冷笑着,現在他要去解決那兩個獵人了。
江面那一灘血水,有扇堯的,也有桓無一的。
在扇堯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桓無一,她以為是自己神志昏愦所制。
卻不知桓無一醒來後就用瞬移之術來找她了。
……所以那一刀桓無一為她擋了一半。
桓無一抱着扇堯沉進了江水裏,他想再用“瞬移”回到小船上去,可是他的靈力突然使不上來了……
他只要休息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
他們一直往下沉……
窒息的感受快将他包裹了,他覺得沒有力氣了,他就要抱不動這個女人了。
也許他們會沉進江底,窒息而亡吧,然後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的屍體會浮上江面,被陽光曝曬,被魚兒啃食……
真是血虧,他只是不想欠着這個女人的恩情,卻不曾想陪着她一起死啊。
他若是死了,苗疆十六部必亂!
他若是死了,他的部将會被處死一大半!
到那個時候他的族人又将何去何從……
不,他還不想死!
“不能死……”
可就在這一剎那,他的體內突然湧現出一股力量,那力量從心髒處傳來。
溫暖又柔和的力量。
剎那間他使出“瞬移之法”重新回到小船。
小船上打暈的愣四趴在船板上,像一條死魚一樣。
桓無一很快因為頭暈倒下了,扇堯也從他的懷裏滾了出來。
暈眩感持續的時間不長,可他清醒後,心髒處的刺痛感卻在劇增……
蒼皇,又是這該死的蒼皇。
一種從未在苗疆各類典籍裏出現過的蠱。
他至今不知他的師父是如何制蠱,更不知該如何解。
倘若蒼皇無解,便只能以身殉蒼皇。
桓無一扶額,那老東西是有多想他死……
少年拖着滿身疲憊移動到扇堯身前,封住她身上幾處大穴後才開始給她把脈,但當他是手觸及她的手腕時,他那好看的眉很快壓低。
她受了那個魔教樓主一掌竟然無事?
當時見她吐血,讓他以為她傷的很重。
桓無一丢開她的手腕,既然如此,白擔心一場。
他走過去,拿起楞四腳邊的船槳,恐魔教的人追來,還是先到秋池郡再說。
應該離秋池郡不遠了。
桓無一看向那個楞四,正在琢磨要不要将人一腳踹下香川,這時楞四捂着額頭醒來。
桓無一醒來的時候是為了提防楞四駕着船跑了,所以才打暈他了去找扇堯的。
楞四醒來後,看到面容絕美又蒼白的少年坐在船頭,幾乎是腦中一聲巨響後跪在了船板上:“這位大人,您放過小的一馬吧。”
“行,你下船,游回去。”
“??”楞四作出驚呆狀,他說的是解毒的事啊。
“大人,求您給小的解毒啊。”
桓無一這才想起,他那日騙這中年說給他下了半月亡的事。
半月亡這種得花一兩銀子制作的蠱毒,他怎麽可能會下給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男人。
“我沒有給你下毒。”桓無一平靜又冷漠的說完這幾個字。
“什麽??”楞四臉色鐵青,他很快又磕了兩個頭,“大人您別逗小的了,小的這幾日惡心嘔吐,茶飯不思,不是中毒是什麽?”
“你自己的事我怎麽知道?我沒給你下毒。”桓無一一臉我像是在說謊的深沉與嚴肅。
楞四不知真假,“可那日……在貨房,您說給我下毒的時候我覺得額頭上一涼,像是進了什麽東西……”
“那只是水滴,就像這樣。”
桓無一的手輕輕一擡,一滴水滴輕觸了一下楞四的額頭。
楞四沉默了一會兒,也逐漸信了桓無一的話。
好一會兒了,桓無一見楞四還沒有跳船,也沒管他。
直到男人又面對他跪下:“大人,我給您劃船吧,抵達秋池郡以後我就不纏着你了。”
大抵男人知道從這裏游到岸邊雖然不至于要命,但這兩岸荒山野嶺的,進了林子遇到了猛獸還是有可能要命的……
桓無一沒有說什麽,而是将船槳扔給了楞四,正好劃槳累了有人換手。
楞四笑嘻嘻的撿起船槳。
桓無一解下腰上的水袋走到船尾給扇堯喂水。
在抱起她的那剎那,恍惚間又想起在大船上發生的那一幕幕……
胸口心髒處的疼痛未曾有一刻的停歇,而她說過的話卻還在耳邊萦繞着。
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不信人心将來也不會信,卻已開始逐漸相信這個女人是不想他死的,即便她知道她有可能走不掉也仍舊與魔教的人交易,讓他先走。
所以他醒來的那一刻,腦中只有兩個字“救她”,連猶豫都不曾有過。
給扇堯喂完水,他坐至船尾處,目光落在天際雲水一色處。
他念了好多遍的咒語,直到他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這時,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口處,血肉模糊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蠱師的皮肉不得受損,一旦受損身上的蠱蟲不知要死多少。
遭此劫難後他身上的百蠱幾乎死掉了一大半,蠱蟲的屍體也被蒼皇吞食了。
天漸黑的時候江水上漲了一些兒,夜風起了,少年覺得有一絲的冷,便轉身進了船棚。
他原本就破爛不堪的白袍又破了幾道口,小半個胸膛袒露出來,到底有些不雅。
他勾唇苦笑一聲,若是這女人醒來了,定然又會說他不正經。
可這一次扇堯睡了很久,半夜的時候幾度開始在夢中胡言亂語,時而哭喊她的爹娘,時而又在低吼。
桓無一被她吵的無法靜坐,便起身拍了幾下她的肩膀。
以前他帶着部将阿因進山做任務,夜宿山林裏阿因睡覺打鼾或是說夢話時,他就會這麽做。
可這一招對阿因管用,對扇堯卻不怎麽管用。
扇堯不光說着夢話,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師父……”
桓無一将身子壓低,認真的聽着扇堯的夢話。這一刻連他都想嘲笑自己的舉動,他竟然無聊到感興趣一個女人在夢中說了什麽。
“師父……別廢我靈髓,師父……不要……”
靈髓?
桓無一皺起眉,桓六道那老賊入築基期之後才有了靈髓,可這女人一個連煉氣都沒辦法達成的人她怎麽可能有靈髓。
她在夢裏還挺拿自己當回事,連靈髓都給整出來了。平日裏也沒少幻想這些吧,傻女人。
桓無一不知道自己盯着扇堯的側臉笑了起來。
扇堯在一陣驚恐中醒來的時候,正是淩晨。
江上雲霧缭繞,西邊天明月墜落。當一陣風吹來,她只覺得透骨的涼。
而剛才夢裏的那一幕幕,再度浮現出腦海。
在她原來的世界裏,她一個七竅不開,武門未察的人,竟然會有靈髓……而她的師父竟然要廢她的靈髓。
她的十指用力的抓緊膝蓋,冷汗順着她的發絲滴落。
……可是為什麽她的師父要廢她的靈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