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開始了, 又是這樣的開場。

通常情況下,人們對于空氣裏傳導的親密暧昧因子都是順其自然的往下接,随着發酵的情動做出自己事後可能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主動行為。

而她此刻下意識的第一想法就是, 為什麽不呢?

不是他先說,要讓自己轉變對兩人關系的看法嗎?

佟穗跟随內心的第一感覺, 攀着他的肩, 踮起腳, 在他下巴上輕點了一點。

女生身上清爽好聞的柚子香入鼻, 伴随着她貼近的呼吸,柔軟的、溫熱的觸感,在他下巴短暫停留。

讓人留戀, 又不自覺想要更多。

她的手因為遠離而往下松, 落到他胸側時,被他回扣住, 引帶着又往自己懷裏帶,慢慢的低下頭, 鼻尖相觸。

他卻沒敢再近一步,佟穗在發抖。

從他扣住她的手之後,她整個人就變得緊繃,渾身是刺兒的防禦模樣, 眼睛不自覺的閉上了眉頭卻是緊皺着,看起來很害怕。

虔清予松了口氣, 握她手腕的力度一松, 把她緊緊摟進懷裏。

“別怕,不動你了。”

佟穗沒回佟家, 虔清予把她送到程因霜家樓下, 就打道回了警局。

她這個人, 看着膽大,也就頭腦發熱沖動那麽一下,真要做點什麽,陰影在她心裏還是揮之不去,讓她不敢有下文。

程因霜單手撈了個帥哥,滿臉春風拂面。

佟穗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敷着面膜哼着小曲,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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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剛約會回來吧?”

“對啊,純情小男生就是帶感多了,我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喊我姐姐。”程因霜慢條斯理的把面膜揭下來,沖她wink一下。

她調侃,“難怪我們隊,八百年不開張了,我這實習跟玩似的。原來是祁隊的魂被你勾住了。”

“不過,你只約會,不确認關系,真的行嗎?他也同意?”

程因霜還在搗鼓身上的護膚品,手忙個不停,“成年人的世界,遇到了就上,不計較後果。享受享受新鮮勁就得了,刻意被那層關系束縛住,最終都得結束。”

佟穗瞧她一眼,“你好像在罵我,我讀着讀着書,已婚了,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置信。”

“你可不一樣,虔清予,值得你嫁。”

她終于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那點不對勁是從哪來的,“霜霜,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怎麽一直在幫虔清予說話。”

程因霜神色一僵,“沒……沒啊,因為你們是青梅竹馬,互相認識這麽多年,知根知底。”

佟穗的思路被帶走,“我今天,親他了。”

??

“你再說一遍?”

“哎呀,也不是親,就是親了一下他下巴。誰讓他說他想吻我的,我一時沒忍住,就……”

程因霜笑她,“你真是,悶聲幹大事,不過你們也是合法關系,親就親了呗,睡了都沒事。”

“霜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室外慢慢升起一點點星光,鋪呈在高樓之下,佟穗等程因霜睡着了,俯在落地窗前,看如游龍般穿行在整座城市之中的車流。

高中的記憶也在這一刻一點點在她的大腦放映。

佟穗就讀于陵城重點高中——陵川中學,她初中正常發揮,剛剛卡在錄取線上進的優選班。

虔清予本該分在隔壁沖刺班,正式上課那天,不知怎麽,變成了她同桌。

她書包往那一撈,驚呼:“你陰魂不散啊?”

從她小學跳級到五年級開始,兩人一個學校一個班,甚至于是前後桌的定律從沒變過,好不容易上高中,她特意沒寫數學卷最後一題,和虔清予錯開。

虔清予坐得端端正正,拿紙巾慢條斯理擦桌子上的灰。

“你不是應該在隔壁班嗎?”

他眼皮都沒擡一下,順帶着幫她的桌子上也擦得幹幹淨淨,“優選好聽。”

“無法無天啊你,不要你擦,我自己來。”

“我就要幫你擦,怎麽着。”

真的很欠……

佟穗咬牙,決定一定要好好考,沖到個年級前十,沖刺班你不愛去我愛去。

結果她一升到沖刺班,虔清予後腳就提溜着書包慢悠悠過來。

她也算不上讨厭虔清予,就是這人,說話做事真的很喜歡和她反着來。

從小到大都是佟甄和曾茵給她安排的監視器,放學不跟他一起回家,他就單臂挂個包遠遠跟在她身後。

從陵川中學到佟家大宅有一條很長的上坡路,她的單車騎不上去,下坡又不敢沖刺。

每次只能靠雙手推,索性後來也就放棄騎車走路上下學。

她長得不是清純那挂,但五官立體,不化妝的時候看起來乖乖的,精致洋娃娃般的一張臉。

放學路上,經常會遇到有人半路遞情書,還有人問,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可以坐他後座。

夏末的街角牆頭淩霄花肆意展姿,點綴着黃昏後暗下裏的那點沉寂陰冷。确實是,很容易激發人的戀愛欲的場景。

當時上市的愛情電影裏,都有男主騎單車,女主坐後座羞澀的抱着他腰的戲碼。

男生們一般這麽一問,女孩子也就懂了,“你願不願坐單車後座?”演變成“你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的委婉說法。

她一般直着視線往前走,對這些靠近置之不理。尤其是,這群人裏混跡了不少陵水中學的學生,個個妝造奇異,自認風流。

她對這個學校着實沒什麽好感,連帶着對這些争先當“代表人物”的刺頭兒一并讨厭。

隔壁陵水中學被大家默認為陵城市最爛的高中,倒不是師資和學生有多差,而是學校缺乏管理,且對學生的鬧事裝死,置之不理。

大部分學生到處惹是生非,早年還有過鬧出人命但被學校壓下來了的重大事件,面臨升學的學生一旦想到這一點,就膽戰心驚。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包庇黑暗,公平失衡的地方。

要不是程因霜在陵水中學,她不想靠近這裏一步。

但有時候你越厭惡越抗拒越不想讓它發生的事,就越會和你反正來。

高二剛開學沒多久,她就因為這群愈挫愈勇追疊而上的“愛慕者”們,惹上了禍事。

明擺着的,躺着也中槍。

陵城對于學生身體素質的重視程度屬于大片區前沿的程度,體育建設很先進。

學生接觸到的運動種類也繁雜,“但當涉獵”觀點給他們傳輸得心服口服,學生們對運動的參與積極性極高。

她當時加入的短跑隊,陳教練是陵川中學特地為全市運動會争市體健先鋒請來的國家級教練。越是厲害的人就越是搶手,所謂“物以稀為貴”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陵水中學偏偏也看上了這塊寶,兩方學校像是拍賣壓寶似的往上加價,陳教練夾在其中觀摩一二,兩方的錢都想賺,于是給出了個兩校學生一塊訓練的馊主意。

運動會準備時間緊迫,兩方校長同意,陳教練簽了份絕不偏心的保證書。

短跑隊的訓練時間通常是在下午最後一節課,通常會壓她們下課的時間。

她和虔清予關系正僵着,巴不得和他錯峰回家。

學校一發申請表,她就東躲西藏申請了報名。

虔清予對她這“偷雞摸狗”般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在眼裏,但終究沒戳穿。

有時候真的想不通自己為什麽對她這麽縱容,但又忍不住看她逆反的樣子,默默跟在背後收拾完她的爛攤子,等着她自己發現,跑過來故作低他一頭的樣子求和。

“清予?你要不要加入?”班長鄭執順手給他也遞了張報名表。

思緒被打破,他順手接下,随意掃了眼參與項目,落筆填了個排球隊。

申請理由:喜歡短跑,排球隊在短跑隊隔壁。

鄭執收表時,低頭掃了眼,“你這申請理由,前言不搭後語啊?喜歡短跑,來排球?看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

他表面悶“嗯”一聲,內心想,不然我會跟你說我喜歡短跑隊裏的那個人?

想接觸,但是又不能直接接觸。

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佟穗不同于以前那個毫不羞澀的跟在他身後,跌下臉皮有事喊他哥的“妹妹”。而是有明顯性別距離,在跟他避嫌。

露天排球場和田徑場中間隔了一層網,休息用的長凳靠在這層不可穿越的綠網邊。

他休息時就靠坐在邊上,餘光看佟穗訓練。

陳教練訓練“下手不輕”,第一天就給她們安排了四組400和3000追逐跑。

佟穗從小體質就不太行,她瘦高型,又貧血,久坐會暈。選短跑隊她來說,是個挑戰但又值得一試的鍛煉。

在虔清予的觀察下,他發現她做的其實還不錯。

速度中等,但耐力強,爆發力也屬于隊裏挺突出的那個。

佟穗不是抱着要拿短跑隊“尖子生”的名額來的,她單純是好強和躲人。

每次開始任務,都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趕緊跑完趕緊回家。然而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水準。

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偷懶,這不,一走進,人還沒坐下,眼睛先瞪大。

虔清予靠坐在綠網前的長凳上,眼神往田徑場的方向落,光勾着他的側臉,清晰而立體,身上穿着件無袖運動上衣,肩上随意的搭了件帕子,烏黑短發在被汗水浸濕後,黃昏的光一照,他的發絲發着光,挂着的水珠也折射出小圓點。

同隊女生跟在她身後,小聲讨論,“那個坐着的男生是哪個班的?整個人都在發光,好帥。”

佟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明明是行走的電燈泡。”

順勢往下一坐,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端端正正生怕碰到身後的綠網。同隊男生自來熟的給她遞了瓶水,自然的在她身邊坐下。

她接過道謝,水還沒拿穩。

倏然,一只手從網格對面穿過來,反着手拽住她的手,把她往後一帶,拿水瓶的手一松,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的悶響。背部猝不及防撞上有彈性的綠網格,感受到了溫熱,一格格空隙卻似乎被填上,兩具揮汗升溫後的身體背靠背隔着這層網相貼。

她不能動彈,因為頭發也在這一刻被絞在了一起。

他的聲音沙沙的,卻帶着點欲,“說誰是電燈泡?”

作者有話說:

兩人以前真的挺暗戳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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