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宿傩在聽見降谷雪的話之後, 周身的光焰緩緩消退下去，負面情緒所産生的咒力也停止了流動。
降谷雪讓宿傩先坐下來。
她起初沒有阻止他們，是因為真人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很大一部分原因, 其實是千年後的宿傩造成的。
宿傩在降谷雪的面前緩緩坐下後, 目光憂慮地注視着她手裏的真人，對她說：“有效果嗎？”
降谷雪很好奇，此刻這樣的宿傩, 到底是怎樣變成後來那個行徑惡劣的詛咒之王的？
他看向真人的目光裏，那種輕微的關心竟然是真實的，這樣的宿傩與降谷雪之前遇到的，簡直判若兩人。
真人原本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他滿臉疑惑, 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嚴肅的事情。
但在聽見宿傩的話之後，真人擡起頭來，眼睛裏有一瞬的茫然。他轉頭對降谷雪輕笑道：“宿傩他是真的想治好我。”
降谷雪朝真人點點頭，向他簡單地敘述了她之前救下宿傩的事情。她特意強調，是在救下他之後, 她才知道少年就是宿傩本人。
至于他們是如何穿越到平安時代的，降谷雪沒有提及這件事。真人也沒有問。
降谷雪與宿傩一起看着真人, 他在吸收了宿傩的龐大的咒力之後，身體卻遲遲沒有任何反應。
“還是沒辦法恢複嗎？”降谷雪疑惑道。
宿傩低下頭有些沉默，接着低聲說：“是因為我的咒力不夠吧, 我還太弱小了。”
真人沉思片刻後，擡起頭看向宿傩：“喂。”
宿傩：“嗯？”
真人指了指他的傷口：“反轉術式無法治療靈魂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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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一愣, 他沒想到真人會告訴他這個。
真人旋即又冷冰冰地說道：“不過別指望我給你修複。”
宿傩若有所思地盯着殘破的指尖, 喃喃自語：“靈魂的損傷, 你的攻擊會對靈魂造成損傷嗎？原來靈魂是真的存在的……”
真人忽然間身體猛地一僵，他緩緩轉過頭，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降谷雪：“雪醬……”
“我說為什麽兩面宿傩可以感知到靈魂的存在呢，原來是我告訴他的？”真人一臉悔恨。
他在千年前給宿傩的意識裏種下了這個因果，大概這就是宿傩能夠對靈魂産生攻擊效果的開端。
真人屬實是把自己給坑了。
降谷雪試圖安慰他：“說不定，就算真人沒有告訴宿傩，宿傩也能領悟到靈魂這個層面呢。”
真人滿臉憋屈，他現在跟之前陰郁的模樣又完全不同了，就好像能夠随時在兩者之間轉換一樣。
降谷雪問他：“真人的身體，還是沒辦法恢複嗎？”
他點頭：“嗯！不過我大概知道是什麽原因了。跟之前意外存活下來的緣由有關。”
降谷雪意識到，真人說的是上次與兩面宿傩交戰之後，後來又碰見了五條悟。
最終他咒力消耗殆盡，卻僥幸意外地存活下來。
“我會跟你一起想辦法的。”她對他說。
降谷雪對真人的感覺很複雜，他對她确實是真的很好，甚至可以說會為了她拼命。
但總有種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
三人在妖怪的宮殿裏休憩了一夜。宿傩全程補覺，睡得很安穩，呼吸綿長，似乎是難得的香甜。
真人在降谷雪給他的眼鏡盒裏消化那些磅礴的咒力，他好像挺喜歡這個眼鏡盒的。
之前他被降谷雪随身攜帶的時候，也是經常待在這個眼鏡盒裏。
降谷雪則是到宮殿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
她的身體漸漸地适應了風雪天氣，甚至覺得“雪之
呼吸”在這樣的環境下又隐隐地有了突破的趨勢。
降谷雪在月光皎潔的雪夜裏，練習起了咒術。
直到東方的天空出現一抹瑰麗的曙色，高懸的圓月緩緩淡去，夜色消退，黎明到來。
雪山之巅的宮殿裏，逐漸能夠聽見一些此起彼伏的響動。是侍女與妖怪的下屬正在準備搬家。
這裏本就是惡羅王與巴衛的行宮之一，他們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住所，今日就準備啓程。
正如他們所言，華麗的馬車就停在宮殿的門口，妖怪下屬們将大箱大箱的東西往裏面放。
銀發的妖狐起得格外早，他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降谷雪的身後，對她說：“去叫宿傩起床吧。”
仍在練習術式的降谷雪收起了漫天飛雪，她覺得妖怪們似乎直接默認了她與宿傩的同行。
宿傩這一覺睡得很短，但他的精力似乎恢複得相當快，起來之後還能幫忙搬億點點東西。
與他相比，真人此刻宛如柔弱的病秧子，昨晚吸收咒力的時候，一不小心又睡過去了。
降谷雪只好把他放進物品欄裏。
一行人乘坐馬車離開，降谷雪與宿傩同兩名妖怪一輛馬車，內部寬敞舒适，外表華麗而氣派。
妖怪的馬車是能夠淩空飛行的，他們跨越荒蕪的雪山與光禿禿的樹林，以及底下人類的聚落。
他們要去往另外一處行宮。
至于荒雪山之頂的那座宮殿，聽惡羅王的意思，他已經用連綿的烈火将其全部燒光。
在馬車上，他們拉着宿傩交流戰鬥的技巧，順便還給他傳授妖怪使用法術的知識。
宿傩也向他們提供了咒術方面的領悟與經驗。
但他心中對妖怪的成見與警惕仍未放下，宿傩總覺得他們別有所圖，絕對不止是想和他交朋友探讨戰鬥技巧這麽簡單。
宿傩總覺得他們時不時地在看降谷雪，尤其是惡羅王，他看她的眼神一直很不對勁。
以至于宿傩全程坐在降谷雪身邊，挨得緊緊的，身體還微微靠前，有種隐隐擋在她前面的架勢。
宿傩不經意地問惡羅王：“村子裏有一些失蹤的女人，是你們抓去的嗎？”
惡羅王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直言不諱：
“啊對，我們偶爾會去弄一些漂亮的女人，不過我只對臉感興趣，身體的話弄壞了也不要緊。”
降谷雪：“？”
這對話怎麽逐漸奇怪了起來，宿傩該不會就是這倆妖怪給帶壞的吧？不行，她得把宿傩掰回來。
她正準備找個話題打斷他們，兩名妖怪就已經快要講到女人和小孩該怎麽烹調食用了。
降谷雪：“！”
宿傩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這讓兩名妖怪覺得頗為無趣。他們最後還是道：“算了，騙你的。”
他們看宿傩是人類，打算吓唬他一下。
高空駕駛的馬車行至一片茂密的叢林，他們忽然聽見底下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降谷雪隐約覺得耳熟，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喊着“雪子小姐”之類的，這樣的話，那就只可能是羂索了！
“停車停車。”惡羅王掀開簾子對外面的小妖說道，“下去看看。”
降谷雪沒想到他是這樣熱愛吃瓜的妖怪。
降谷雪記得自己還欠羂索的錢沒還，他找她的原因應該是打算向她要錢。
她在征得惡羅王與巴衛的同意過後，從箱子裏随手抓起一大串名貴的珠寶，準備去還羂索的錢。
兩名妖怪收集這些東西本來就沒有實質性的用途，除了亮晶晶與好看之外，金銀珠寶對他們沒有任何用處。
他們也很好奇降谷雪要做什麽。
華麗
的馬車降落在林間的空地上，降谷雪讓宿傩待在車裏等她，一個人下了車。
但她沒想到的是，宿傩表面上答應了會在馬車內等她，但後腳就馬上跟在兩名妖怪後面，出來跟蹤她。
三個人跟在降谷雪的身後，鬼鬼祟祟的。
宿傩強調：“我是擔心雪女姐姐才跟出來的。”
惡羅王與巴衛：“我們也是。”
宿傩不敢太大聲：“你們擔心個屁。”
降谷雪用靈魂技巧改換容貌，并從物品欄裏取出夏油給她的咒具，隐匿了自身咒靈的氣息。
她現在的名字是中原雪子，準備去找羂索大師，賠償他的損失。
降谷雪确實毀掉了羂索接的祓除詛咒的任務單子，害得他沒能拿到後面的錢，連村子都進不去，在荒郊野嶺外面也沒個住處與落腳點，還沒飯吃。
同時她也希望羂索拿了賠償後不要再出現，這有可能會影響到她攻略宿傩的任務。
另一方面，羂索也在朝降谷雪的方向走來，以他的實力，不難發現天空中落下一輛馬車，裏面妖氣沖天。
“雪子小……”
兩人迎面碰上，降谷雪手裏還拿着那一大串晶瑩剔透的珠寶，寶石顆顆璀璨透亮，珍珠粒粒飽滿圓潤，每一樣都可謂價值不菲。
羂索的語氣明顯遲疑一瞬：“雪子小姐，您這是剛打劫回來嗎？”
降谷雪這才發現自己拿着這些東西行色匆匆，是挺奇怪的。
她鎮定地将東西遞給羂索：“這是我還給你的。”
從此之後兩不相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羂索沒跟她客氣，接過珠寶直接塞進袈裟裏面的口袋裏，說道：“謝謝啊。”
降谷雪轉身要走，背後的羂索又跟了上來。
他十分殷勤地跟在後面：“雪子小姐，你真的住在這附近啊？我本來還不信，沒想到真的遇到你了。”
降谷雪才想起來，她之前給他随便指了個方向，說她住在那裏。沒想到羂索還真的去找了。
降谷雪禁不住疑惑地問他：“你很缺錢嗎？”
羂索明顯頓了下：“啊？”
旋即他幹巴巴地說，“啊對，是有點缺錢，如果雪子小姐能再給我點錢就好了。”
降谷雪第一次聽見有人伸手要錢這般清新脫俗。
但她明顯察覺到，羂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間，那裏戴着夏油給她的手環咒具。
這個手環咒具，是她用來斂藏咒靈氣息的。
羂索盯着這個咒具半晌，問道：“這個手環，它值錢嗎？”
降谷雪緩緩後退，搖頭：“不值錢。”
羂索如釋重負地問道：“那太好了，不值錢的話，能送給我嗎？”
降谷雪：“……”
她明确地表示了拒絕。
羂索有點失落的樣子，他問道：“這是重要的人給你的嗎？”
降谷雪的腦海裏閃過夏油的音容笑貌。
重要嗎？還行吧。但這件咒具本身一定是很重要的。
降谷雪對羂索十分認真地說道：“是的。”
說完還不夠，降谷雪補充：“是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
這樣說的話，羂索就不會打她咒具的主意了吧。
羂索的眸光明顯黯淡下來，他微微點頭有些失落地說：“這樣啊！我明白了，雪子小姐。”
“那麽，我先告辭了。我們有緣再會。”
“好。”再也不見，羂索先生。
兩人背對背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誰也沒有回頭。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兩名強大的妖怪與未來的詛咒之王，正在參天巨樹後探頭探腦地偷偷看着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