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是端莊貴氣,一個是明麗張揚,最是相得益彰的氣質。若春風能語,當贊二女一聲桃李争春不相上下。
欣玉郡主看向京華公主,雖眼底有不贊同之色,說出來的話卻是帶着笑意與親近。
“京華,我早與你說過那魏啓不是良配。”
“表姐…”京華公主噘嘴道。她與這位表姐一起長大,關系親厚非旁人能比。也唯有在欣玉郡主面前,她才會收起自己的小性子。
“你聽燕大姑娘一言,還未清醒嗎?人家燕大姑娘根本未曾與他有過私情,他魏啓就是一個見色起意的好色之徒,不值得你為了他黯然傷神。”
“魏公子才不好色之徒…”
京華公主瞪了燕遲一眼,她還是不信這女人說的。只是這女人名節已失,若真是和魏公子有情,必會牢牢抓住魏公子不放,絕不可能如此反應。
“都怪你胡言亂語。”
燕遲低頭,裝恭敬。
階級尊卑,她不得不避其鋒芒。
欣玉郡主笑看着燕遲,眼神除去欣賞之外,還有些許複雜。這位燕大姑娘,以前總與盛瑛為難,行事讓人有些厭煩,說話也不太中聽。沒想到經歷大難,倒是變得有些通透。
“燕大姑娘這一路行來,覺得我公主府的景致如何?”
“巧奪天工,處處極好。”
欣玉又笑,對盛瑛道:“你這個妹妹是個有趣的,以後常帶她出來玩。”
盛瑛自是應下。
回程的路上,她也沒有開口相問。燕遲打定主意與其交好,當然不會錯過和對方分享秘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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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王爺要見我,他問我一些關于當日被拐之事。”
原來如此。
确實不宜聲張。
“這事你不要告訴別人,提都不要提,免得再生事端。”
“我省得。”
盛瑛見她這麽聽話,反倒不知該說什麽。如此秘密之事她都告訴自己,必是把自己當成自己人。
福娘真的變了。
燕遲微微垂眸,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擔心,眼下魏府那邊壓着消息,萬一傳了出來……到時候流言蜚語,勢必會讓自己的處境更艱難。
鬧市的喧嚣讓她越發惆悵,她穿越這一遭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古代的繁華,成天面對的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什麽時候她才能躺平當一條鹹魚啊。
“說起來,王爺對你倒是特別。”
盛瑛一句話,驚得她心都快飛了。
寧鳳舉對她特別?
她怎麽不知道。
“就是覺得他對你和對別人不一樣。”
廣仁王向來公事公辦,既然要問案子,卻沒有直接傳喚福娘,而是大費周章掩人耳目私下相問,分明是對福娘有維護之意。
燕遲想到之前發生的事,她都那麽唐突了,寧鳳舉居然沒有一怒之下要她的小命,僅是冷着臉讓她退下,說起來确實是網開一面了。
“或許是因為他救過我。”
“或許吧。”
翌日,晚霁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沒多久折回,交給她一封信。
“大姑娘,那人奴婢根本不認識,她讓奴婢把這封信帶給你,說你看過信就知道了。”
信是魏啓寫的,沒有署名沒有落款,只有一個地點。看來原主與他來往頗為謹慎,并沒有留下什麽把柄,甚至連身邊侍候的晚霁都不知此事。
“大…大姑娘,他…他…你,你…”
“那魏公子不知為何非要糾纏我,這事其中有些誤會,我會和他說清楚,你不要聲張。”
晚霁趕緊捂住自己的嘴,拼命點頭。
……
城隍戲臺,雕梁畫柱。翹檐如振翅,鬥拱精密彩畫金漆,上有屋脊吻獸滴水勾頭,下有镂刻腳楣四方臺柱。
今日無戲,戲臺之下一個人也沒有。
戲臺之後,一神色憔悴的錦衣男子來回走動,不時朝左右兩邊張望,直到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乍見之下滿是歡喜。
燕遲在離對方三步之外停下,神情複雜。
這人就是魏啓。
面白體弱,論長相稱得上是英俊,身上自帶一種文弱書生的儒雅之氣。他眼神過于直接,應該不是一個藏得住心思的人。
這種人說難搞也難搞,說容易也容易。
“燕姑娘,你…近日可好?”
“不好。”
魏啓一聽,癡迷望着她的目光中泛起憐惜之色。“燕姑娘,你再等等,很快會好起來的。你放心以後有我護着,你再也不用受委屈。”
原主行事不可謂不小心,相約之事又是如何洩露出去的。晚霁尚且不知情,她不信是原主這邊出了纰漏。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魏啓那邊走漏了風聲。
“魏公子,我想你可能是有所誤會。我與公子相交,不過是因為公子的才華,絕對沒有半分兒女私情。”
原主對魏啓更多的女人的虛榮心作祟,談不上對此人有多鐘情,屬于食之還有點味棄之有點可惜的感情。畢竟魏啓這人雖沒有出彩之處,但好歹是學士府的嫡子,又會一些小花招哄人開心。
按燕遲的理解,原主就是又當又立,即要端着架子,又要吊着對方。
“燕姑娘,你…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連累我。可是我不在乎,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介意。我已說服我父母,他們已同意你進門。”
只是進門。
不是娶。
原來是想納她為妾。
也難怪,就沖原主這張臉,哪個男人知道自己有點希望之後也不會輕易放棄。
“魏公子,我永昌侯府也是世家大戶,我也是正兒八經的嫡女,豈能與人為妾。此事你莫要再提,否則我定會恨你。”
“燕姑娘,你名節都沒了,如何為妻?”
“魏公子,你可知我因何出事?”
魏啓面有沉痛,正是因為他們有約,燕姑娘那日才會出門。此事他有責任,是他害了燕姑娘,所以他一定要負責。
“燕姑娘,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燕遲皺眉。“那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被人盯上,是因為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那日我與你約在此處見面?”
魏啓大驚,這個他不知道。
“燕姑娘,你…你懷疑我?”
“不是你,也是你身邊的人。否則誰會洩漏出去,還故意讓那些拐子聽到。說來這事也是我糊塗,我怎麽會以為男女之間會有純粹的友情,我怎麽會以為男女之間也能以文會友彼此沒有雜念。”
魏啓有點懵。
他們不是兩情相悅,而是以文會友?
不,不是這樣的。
他喜歡燕姑娘,燕姑娘明明也動了心。
“不,不是的,我心悅姑娘…”
“住口!”燕遲見他想過來拉自己,連退兩步,“我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我明明只是想和你談論詩詞,只想和你做朋友。你不僅對我見色起意,而且還害得我被人所害。如今我名節盡毀生不如死,你還落井下石逼我為妾!”
“燕姑娘,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喜歡我?我就應該喜歡你嗎?”燕遲冷笑。“是我看錯你了,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的朋友。從今往後你我義絕于此,再無瓜葛!”
魏啓傻眼,他滿心期待燕姑娘的反應,之前還一直想着對方若是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之後該有多感動,卻不想結果會是這樣。
他大急,攔住燕遲的去路。
燕遲越發疾言倨色,“魏公子,如果你心裏還能一星半點的愧疚之心,還請你查出到底是誰洩的密,也好讓我知道到底是誰這麽處心積慮要毀了我!”
說完這些,她轉身就走。
魏啓這個人,或許對原主是有些情意,只是這情意在她看來廉價了些。現在她只盼魏啓是個自尊心強的人,以後再也不要提什麽納她為妾的事。
她疾步匆匆,準備和守在外面的晚霁彙合。
戲臺之下空曠的場地,只有她的腳步在回響,莫名有一種陰森的感覺。天子腳下,又是百姓常來常往的公共場所,任何時候也不可能空無一人。
似乎哪裏不對。
燕遲突然後背一涼,僵硬地往戲臺上看去。
玉帶華服,鹄峙鸾翔,仰望如天神降世。
寧鳳舉怎麽會在這裏!
錯誤的地點遇到不應該遇到的人,好比陽關大道碰到了鬼。她心下一聲哀嚎,莫名其妙就想到昨日盛瑛說過的話。
如果這男人對自己真的特別,那她是不是可以裝可憐博同情?
這時腳步聲響起,應是魏啓追了出來。
一轉眼的功夫,戲臺上空無一人。
燕遲:“……”
她也顧不上許多,趕緊往戲臺的側面跑去,靠在牆上一動不動。
“公子,燕姑娘肯定是怕連累你,才故意那麽說的。你都願意納她為妾了,她心裏指不定有多願意。姑娘家最喜欲迎還拒,燕姑娘肯定是不好意思一口答應。”
“…對,她肯定是在怨我。等我找到那洩密之人,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這就是男人,自以為是。
約見的事為何會洩露,指不定是這人眼看着好事将成忍不住得意忘形說漏了嘴。什麽癡情不悔,不過是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沒吃到嘴,心有不甘罷了。
還挺難辦。
她忍不住嘆氣。
忽然窒息的壓迫感襲來,讓人無法呼吸。
她不敢往那邊看,顫着聲。
“王爺,您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