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晌,那人的威壓還在。
願意聽她解釋就好,看來她還可以搶救一下。
“我并非有意欺瞞王爺,而是心中有怨。我怨魏公子有負我的信任,我恨他害我被拐,我還恨我自己異想天開,怎麽能以為男女之間會有純潔的友情。”
我?
竟敢用這樣的自稱。
寧鳳舉冷睨着眼前的女子,鳳眸慢慢眯起。他不信怪力亂神,也不信邪魔鬼祟,但他不得不承認此女的不尋常。凡不受掌控者皆是異類,要麽殺之,要麽毀之。
是殺是毀,待他弄清楚再說。
燕遲不敢往那邊看,卻知道他還沒走。
盛瑛是女主,女主都說這位廣仁王對自己特別,那她是不是可以假設這個男人确實對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她不停安慰自己,或許她也有穿越者的光環。
“我恨魏公子,我怕他把事情鬧大。他說他要納我為妾,我…實在是不願意。如果不是他那邊有疏漏,我又怎麽會出事?王爺,我…好害怕。”
細弱的哭腔,像三月如毛的小雨密密地刷過心間,綿綿地織成一張網讓人無處可逃,連喘息都帶着幾分無力。
寧鳳舉鳳眼一厲,盡力忽視那種說不上來的異樣。
“別哭了。”
怎麽這麽多的眼淚。
“我,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侯府有人容不下我,要送我去出家。外面閑言碎語,魏公子還想讓我做妾。王爺,您救了我,我知道您是一個好人,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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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麽。
寧鳳舉氣勢驟冷。
他不殺生已五年之久,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這女人識人如此不清,竟然妄想和男人當朋友,不知是心思簡單還是愚不可及。若是遇到一個別有居心的男人,只怕會落得一個被人騙心又騙身的下場。
當然,他也并非沒有所圖。
燕遲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企圖換起這個男人的良知。
好人哪好人。
你既然救了原主一命,不如再度一度我。
她淚眼巴巴,雙手絞在一起。
這雙手又白又細,仿佛一折就斷。
寧鳳舉睨着那雙手,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既然不願意,那就說清楚。”
什麽說清楚?
她剛想問,便看到有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押着魏啓過來。魏啓的一張白面吓得已無人色,震驚地看着她。
原來是讓她和魏啓說清楚。
魏啓到現在還是懵的,之前他剛走出戲臺就被人帶走。帶走他的人說是廣仁王要見他,當下他險些吓癱。眼下看到燕遲和寧鳳舉在一起,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燕姑娘,你和王爺?”
“王爺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宅心仁厚救我性命,又不忍我再被世俗流言所逼而自尋了斷,是以才會出手相幫。”
“何人逼你?我說過我可以…”
“逼我之人正是魏公子你!”
燕遲臉上還有淚痕,眼神卻是悲憤。
聿京第一美人的名號何等的令人趨之若鹜,哪怕原主端着冷着,也擋不住男人們卑劣的獵豔之心。
“魏公子,你敢說你此前未曾與別人提過你們相交一事?”
魏啓聞言,慘白的面上頓時一片慌亂。
他當然有。
他初見燕姑娘時驚為天人,費盡心思打動美人的芳心,好不容易得到美人的首肯與他私下見面,豈有不炫耀之理。
雖然他說得隐晦,但自然會有人聽出端倪。
不。
不是他害了燕姑娘,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我絕無害你之心,我真的心悅于你…”
“你住口!”燕遲真想打死這個聽不懂人話的,“我與魏公子交情不深,此前一心想着與你以文會友。萬沒想到我一念之差,竟讓魏公子對我生出別樣的心思,還害得我深陷泥潭。如今我處境舉步維艱,魏公子你卻落井下石。我根本不想做妾,你不是在逼我是什麽?”
“我…我沒有逼你,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
原主根本不喜歡這個人,哪裏來的兩情相悅。
魏啓突然朝着寧鳳舉的方向,重重行了一個禮。
“王爺,臣對燕姑娘一片癡心,求王爺為我們做主。若有王爺出面說情,臣的父母定會同意臣娶她為妻。”
若是為妻,燕姑娘應該會滿意。
詭異的安靜,壓得人喘不氣來。
幾只早燕在戲臺的拱檐下飛來飛去忙着築巢,忽然似被什麽東西驚到,“呼”地一聲四處飛散。
燕遲氣得肝痛,剛才魏啓臉色那一變她就明白了,這個大嘴巴肯定向別人說過原主的事。
害死了人,還有臉裝深情。
“魏公子,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對你沒有絲毫男女之情,便是嫁你,我也是不願的!”
這麽說夠清楚了吧。
如果還要糾纏,那證明她根本沒有說錯,這個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色之徒!
魏啓臉色白得更加吓人,難看至極。
他可是學士之子,難道還配不上一個失了名節的女子嗎?什麽不願嫁他,什麽不願給他做妾,燕姑娘定是攀了高枝,才會棄自己如敝履。
燕遲心下一個“咯噔”,這人眼睛都紅了,難道要和她反目成仇?
忽然她福至心靈。“魏公子莫不是以為我拒絕你,是因為王爺?所謂心有污濁,所見皆是肮髒。王爺愛民如子,我視他為再生父母。我們不過是單純的施救者和被救之人的關系,我也絕不會入王府為妾。”
話一說完,她便感覺氣氛不對。
不僅是魏啓驚愕,身後的威壓也更吓人。
魏啓剛才就是這麽想的,如今燕遲明明白白說出來,他這心裏瞬間像被什麽堵住,悶得難受又慌得厲害。
原來真的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
這樣的認識讓他羞惱不已,羞自己自以為是,惱燕遲以前既然對他無意,又何必勾着他不放,害他裏外不是人。
“魏公子,我讓你心生誤會,是我不對。但你害我名節盡毀,是你有愧于我。你我之間,始終是你欠我良多。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我曾想過與你成為共話詩詞的朋友,現在看來何其可笑。既然做不成朋友,我卻也不願和你成為仇人。只願你我相忘于過往,就此以後形同陌路。”
所以以後別來煩她,有多遠滾多遠。
魏啓不甘心,可同時又覺得無地自容。
他聽說燕姑娘找回來之後又懸了梁,他去求父親母親去侯府提親,為了讓燕姑娘過門,他什麽都願意做。後來父母終于松口同意,但卻不是為妻,而是為妾。
他想着妻也好妾也好,他都會好好護着寵着燕姑娘。以燕姑娘如今的處境,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沒想到燕姑娘只當他是朋友,便是落到這般田地也不願嫁他,更遑論是成為他的妾室。
他想罵人!
可是一對上那雙淚眼汪汪的眼睛,他又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這樣的美人…或許真的是他無福消受。
燕遲一直盯魏啓的反應,心道有寧鳳舉這座大山壓着,她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事情應該是解決了。
魏啓一被帶走,她趕緊謝恩。
寧鳳舉背手而立,氣場強大。
安從一恭敬地站在一旁,也猜不透自家主子在想什麽。
若說王爺不在意燕姑娘,那又為何聽到燕姑娘生病之後送藥,甚至連燕姑娘泡的茶冷了都不讓倒。要說王爺喜歡燕姑娘,他怎麽瞧着卻也不太像,難道真如燕姑娘所說,他們真是單純的施救者和被救人之間的關系?
他看燕遲,燕遲也看他,一對上燕遲墨玉般的眼睛,他立馬別開。心道聿京第一美人,果真是名不虛傳。
燕遲還想着能站在寧鳳舉身邊最近的侍衛,一定是心腹之人。她本打算和這侍衛對一對眼神,或許能得到什麽暗示,沒想到對方一看她就臉紅。
看來她這張臉确實殺傷力不小。
“王爺,臣女是不是可以走了?”
“本王可不是魏啓!”
燕遲心都涼了。
與虎謀皮,果然不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