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執念

“幾點來的我确實記不得了, 我只知道你卧室燈亮起的時間。”

“是零點三十二分。”

聞言,溫羽暗忖,從他們住的那家的賓館打車到她家, 怎麽着也要個十幾分鐘, 這麽算着,郁燼大概零點左右就出發來她家了。

郁燼毫不抑制自己想要靠近溫羽的的念頭, 凝眸專心地注視着她,眼中是明晃晃的期待和哀求之色,黏糊糊地盯着給他甩臉子的溫羽。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即使在黑暗中, 也讓人難以忽視。郁燼身上裹挾着外面的寒氣, 說話時,慢慢在兩人之間散開,感覺周圍的溫度都連帶着降了幾分。

眼看着他蠢蠢欲動,又要拉着她道歉的樣子, 溫羽這會腦子裏還不太清醒,匆忙避開郁燼看她的目光, 在他開口前搶先丢下一句話,逃跑似的上樓去了,

“把嘴閉上, 安靜坐着,不許上去。”

“好。”郁燼點頭如搗蒜,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 一屁股坐到溫羽安排的椅子上。

沒有了室外的寒風徹骨, 郁燼的身體逐漸回溫, 他不斷地捏捏手心, 握拳抵在唇邊呼熱氣, 原本凍僵的手也慢慢活絡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有老式挂鐘滴滴噠噠的聲音。

郁燼不語,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歪頭望着窗外高懸穹蒼的一輪皎月,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靠近一點十分的時候,郁燼就從背上卸下背包,依次從裏面拿出暖手寶、圍巾、手套放在沙發上,等着一會兒溫羽從樓上下來。

一點十五的時候,溫羽拿着一只小手電,提前背着一個小黑包,圍着一條羊毛格子圍巾下樓了。

郁燼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站起來了,看到溫羽脖子上好好圍着她自己的圍巾,失落地把自己剛才拿出來的圍巾放回了沙發上。

溫羽發現了他手上拿着的那條厚圍巾,也看到了他要把圍巾放回沙發上的動作,忍不住說:“你自己不圍嗎?”

郁燼愣了愣,呆呆地說:“圍,我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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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開始把圍巾往自己的脖子上纏,一圈一圈,最後調整了一下垂在前面的部分。

溫羽也不催他,就板着臉站在旁邊等他圍好。

他戴好圍巾,又倏地從左右兩只口袋裏分別掏出一個暖手寶,方方正正的一小塊,像兩個小豆腐塊兒,他強硬地把它們塞到溫羽手裏,握着她的手不讓她松,囑咐道:

“這個暖和,我才拆開的,這會已經熱了,你拿在手裏,一會出去還可以戴手套。”

手心裏瞬間被暖手寶捂熱,熱度一直蔓延到了心底,幸福的溫暖讓她貪戀,郁燼又把她的手握得那麽緊,她就沒拒絕那兩個暖手寶,反正是他對不起她。

但是她拒絕了手套,皺着眉,不高興地看向他,“手套你自己戴啊。”

郁燼坦言:“我不冷。”

溫羽費了好大的力,終于從他的手裏抽出自己的手,抿着唇,冷漠地說:“不用,我有口袋。”

“那等你冷的時候來找我拿手套,”郁燼見她堅持不要,只好把事先特地準備好的毛茸茸手套放回背包裏,

“出發嗎?我已經叫車了。”

溫羽不想回應他,但郁燼一副“你不和我說話,我就不走”的老賴模樣,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走啊!”

郁燼被她生氣的樣子逗笑,接過她手裏拿着的手電筒,說:“好,走,我來拿,你把手放口袋裏去。”

手電筒驀地被奪走,留下兩個熱意盎然的暖手寶靜靜地躺在手心,溫羽動作遲緩地把手插到了羽絨服的口袋裏,原本還冰冷的口袋瞬間被侵入的暖意捂熱,一時間口袋裏變得暖烘烘的。

出了屋子後,溫羽就習慣性地把臉藏在圍巾裏,郁燼又突然從後面給她戴上帽子,全副武裝後,這個冬夜竟也是暖的。

也僅是,對她一個人來說。

沒想到,才剛剛走出院子上,就冷不丁撞見了趕來的賀彬。

溫羽和郁燼臉上俱是一怔。

賀彬也好不到哪去。

看到郁燼和溫羽并肩從她家裏出來,他垂在褲縫旁的手不禁握拳,壓抑着內心的嫉妒,問:

“你們怎麽在一起?”

溫羽這會兒從驚吓中回神,答道:“哦他來得太早了,我就讓他進屋待會兒。”

“嗯,”賀彬面無表情地應了聲,“把包給我背吧,我來幫你。”

他的手才擡起來,溫羽就感覺身後背包的肩帶被人扯了下來,她猛然回頭看見郁燼雙手利落地扯下肩帶,挎到自己的臂彎後,還對着賀彬挑眉勾唇,得意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她的包我來背,就不用你幫忙了,謝謝你啊。”

偏偏他言語上還要挑釁賀彬。

當然,賀彬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輕笑一聲,直接犀利地回應他:

“那這次就你背吧,反正我和阿羽之前爬山,都是我幫她背的,這次就多謝你幫、我、們分擔了。”

他還特地把“我們”咬字很重。

郁燼拳頭都硬了,輕蔑地舔了舔嘴角,不搭理他,轉而和溫羽說:

“剛才打的車已經到了,我們走吧。”

說着,又看向一旁站着的賀彬,假善道:“你也一起坐呗。”

賀彬無所謂地睨了他一眼,拒絕了,“不用,我也打了車,一會正好五個人兩輛車過去。”

郁燼求之不得,“也行,那你就自己坐那輛,我和阿羽坐這輛。”

“阿羽,你想和誰一起坐?”賀彬開口詢問。

溫羽:“我……”

“走吧,走吧。”溫羽還沒做好決定,就被郁燼推着往前走,最後直接被郁燼推進了出租車裏。

郁燼回頭理了下圍巾,隔空對着賀彬挑了下眉,“那你就先等着吧,我和阿羽先去賓館找他們。”

賀彬:“……”阿羽這同學怎麽這麽惹人讨厭。

郁燼:手慢則無,懂不懂啊你!

溫羽和郁燼在他們住的德星賓館樓下等了一會兒,陳令雯和單志鈞就全副武裝地從裏面出來了。

“啊啊啊,淩晨好冷啊。”陳令雯忍不住哀嚎。

“這咋坐啊?”單志鈞站在車旁觀察了一下位置,出聲詢問郁燼。

郁燼指揮:“你和陳令雯中有一個人坐我這輛車,還有一個坐後面那輛車。”

單志鈞這下不樂意了,果斷批判郁燼的所作所為:“你是不是我鐵哥們啊?非得把我倆分開?你其實是無情的劊子手吧!”

“你愛坐不坐,”郁燼不慣着他,直接打開車門出去,轉而從陳令雯這邊切入,他随手指了指溫羽旁邊的位置,“陳令雯,你和溫羽一起坐這輛車?”

陳令雯早就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了,麻溜地鑽進開了空調的出租車裏,連聲答應:“好啊,好啊,沒問題,我就和羽羽坐。”

“什麽沒問題,我有問題!”單志鈞抓狂。

陳令雯板着臉威脅道:“哎呀,你就別煩了,趕緊上後面那車,耽誤我看日出,唯你是問啊!”

“……郁燼!這筆賬我記下了啊!你給我等着。”

單志鈞正惡狠狠地說着,忽然發現他比郁燼更加靠近副駕駛的位置,腦子裏靈光一閃,迅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嘭!”眨眼的功夫又關上了車門。

當即,郁燼的臉上像結了一層冰霜,他下意識去拉副駕駛的車門,但是單志鈞也在裏面拉着,硬是不讓他開,兩股力量相較,不相上下。

郁燼太陽穴被氣得直跳,下颌繃得很緊,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車窗,冷硬地說:

“單志鈞,下來。”

聲音像是淬了冰一般讓人寒意頓生。

單志鈞扭頭對司機說:“師傅,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您直接開車,他坐後面那輛。”

“好吧。”司機估摸着是朋友間鬧着玩,也同意了。

郁燼約的車一溜煙兒就開走了,獨剩他一人站在原地。

他被單志鈞的背刺氣笑了,不住地點頭,最後還是妥協去了賀彬約的出租車上。

車子發動了。

在沒有溫羽,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郁燼和賀彬不約而同地抛棄表情管理,臉擺得一個比一個臭,一時間氣氛冷得直接被推至冰點。

賀彬不滿車廂內的沉默,率先質問:“你是阿羽現在的同桌?”

“昂。”郁燼不怎麽樂意回他。

“你喜歡她,對嗎?我沒看錯吧。”賀彬點明郁燼的內心。

郁燼眉梢上揚,壓根沒打算回答他,直接冷哼一聲,聲音透着一股散漫,“關你什麽事?問這麽多。”

“我和阿羽是青梅竹馬,你說我為什麽問你這個問題?”賀彬皺着眉,繼續說。

青梅竹馬,呵。

沒有那些事,他和溫羽也可以是青梅竹馬。

“我管你為什麽,和你沒關系。”郁燼側目,銳利的眼神盯在賀彬臉上,一字一字地說。

賀彬毫不退縮,回看過去,“但和阿羽有關系,你在別人面前一個樣,在阿羽面前一個樣,她知道嗎?”

“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郁燼不屑,而且溫羽她見過他狠厲陰郁的樣子,最開始他就給機會讓她見過。

“你和她認識了短短一學期,你就能喜歡上她?”賀彬不信郁燼是認真的。

“那你呢?說了這麽多,無非想要勸退我,讓我知難而退?”郁燼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體裏以前那股混勁兒就會冒出來,自稱也摻着那種痞性的叫法,“老子還沒被人勸退過什麽,你要試試?”

“我覺得你不用我勸,以後就會自己退了。”

郁燼冷笑,根本不當回事兒,諷刺道:“呵,你副業是算命吶?多少錢算一次啊?”

賀彬緩緩道:“我和阿羽認識快十一年了,我比你先守護在她身邊,你說,她回頭看的話,會先看到誰?”

“十一年?”郁燼兀自低頭笑了,再擡頭時眼睛裏帶着狠勁和頑劣,低沉的聲音入耳後如寒氣襲人的碎冰,

“你憑什麽就那麽自信地覺得,我來的比你晚?”

賀彬看不明白他嘴角的笑,眉頭擰得更緊了,不自信地問:“難道不是嗎?”

郁燼腹诽:老子認識溫羽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撒尿玩泥巴呢。

但他不會告訴賀彬,反正他又不用給他交代,只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覺得是就是呗。”

“……”賀彬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賀彬不再說話了之後,車廂裏安靜下來。

郁燼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進社交平臺,給遠在安海市的哥們發消息。

我錯了別拉黑我:【你們青梅竹馬都這麽喜歡和別人炫耀嗎】

澤:【啥玩意】

澤:【你取的什麽網名,跟誰認錯呢?】

我錯了別拉黑我:【你別管,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姜景澤頗有興致地看着手機上郁燼發來的消息,故意刺激他。

澤:【青梅竹馬就是最吊的,懂不懂啊你】

我錯了別拉黑我:【滾!全他媽歪理!】

澤:【切,兩小無猜呢,感情肯定好,怎麽?人家姑娘要竹馬,不要你?】

我錯了別拉黑我:【別亂放屁,她要的是我】

澤:【行行行,我也不舍得傷害你少男的幼小心靈,你說是你就是你吧】

我錯了別拉黑我:【你們一個個今天都背刺我是吧】

澤:【我沒有背刺啊】

澤:【我正面刺】

我錯了別拉黑我:【拉黑了,別煩】

郁燼本來想從他那裏得點安慰,沒想到心裏被說的更煩躁了,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放回口袋裏,他抱臂看着外面的夜景發呆。

要是當初臉皮厚一點,心再狠一點,他和溫羽沒準兒也是青梅竹馬了,哪還有賀彬的份兒啊?

哎,大意了。

淩晨兩點的時候,他們到了山腳下。

爬紫陽山有兩條道,他們一行人選擇了較緩的一條上山,這條基本一半的路程都是緩坡,還有很多都是臺階。

這會來夜爬看日出的游客還不少,大多都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為了追趕浪漫而絢麗的日出。

溫羽的包下車時背在自己身上,郁燼來了之後,就把她的包搶走挎在臂彎裏。

他讨好道:“我來。”

賀彬也不甘示弱,從口袋裏拿出兩個暖寶寶,遞給溫羽,“冷不冷?對折了拿在手裏。”

“她手裏已經有我給她的暖手寶了。”郁燼瞧了一眼,冷不丁說了句。

賀彬伸手的動作一頓。

陳令雯看出他的尴尬,出來打圓場,“給我吧,我冷。”

“好,給你吧。”賀彬把暖寶寶遞給她。

第一階段是很長很繞的一段緩坡,兩邊是漆黑的林子,風吹樹動,只聞其聲,不見其動。

可能是周圍太過陰森,陳令雯縮着腦袋,想起剛才車上聽到的,“剛才司機說山上可能有野豬诶。”

“來了你就躲我後面呗。”單志鈞說。

陳令雯不領情,“先撞飛你,然後撞飛我是吧。”

“就不能是我把它制服?”

“你還是算了吧,打打球還行,打野豬你不在行。”陳令雯連連搖頭,一臉的看不上。

單志鈞咬牙:“你真的要去看看眼睛。”

三個男生幾乎把溫羽和陳令雯都包圍在中間,最前面單志鈞領頭,郁燼和賀彬一左一右,像兩大護法。

當然,站在溫羽旁邊是郁燼。

沒錯,他又搶到了,被單志鈞背刺怕了,這次腳速也快。

郁燼手電筒照着前路,一有什麽崎岖不平的地方,就搶先提醒溫羽,防止她摔倒,還會下意識把手放在她身後,護着她,就怕溫羽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不記得已經在緩坡繞了幾圈上去了,溫羽的體力就漸漸不行了,整個隊伍也遷就她走得慢下來。

“吃點面包,補充一□□力。”郁燼怕溫羽低血糖,或者肚子餓,帶了幾袋面包,現在看到她體力漸漸不行,就從包裏拿了出來,直接撕開包裝袋塞到溫羽手上。

雖然包裏也帶了面包,但是溫羽這會确實沒勁去拿了,氣息都粗重了幾分,垂着頭說了聲:“謝謝。”

每次體力快不行的時候,她的感覺都特別不好,如果能看到自己的唇色,她現在嘴巴是發白了,身上也開始不斷地出汗,冷風吹蒸發了就更加冷。

“吃吧,吃完再喝幾口溫水,”郁燼看她狀态不太好,眉心皺了皺,走到她側後方,伸出手臂半擁住她,和陳令雯他們說,“你們可以先走,不用管我們,我和她休息一下就來。”

賀彬表示:“我等你們。”

郁燼冷聲拒絕:“不用了,她有我。”

賀彬覺得他耍小性子,斥責道:“你不熟悉地形,帶着她會有危險。”

郁燼把視線從溫羽臉上移開,對上賀彬憤怒的眼神,不緊不慢地說:

“誰說我不熟悉?從這裏上去還要繞五圈,然後有一個半道休息站,二十五組長臺階,十二組短臺階,哪裏坡陡哪裏緩,從哪裏上去,從哪裏下來,我都一清二楚。”

郁燼的一番話把在場的其他四個人都聽懵了。

單志鈞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郁燼這會怒火中燒,狂野回道:“老子自己爬的!”

還不信任他,就賀彬會帶路是吧。他來安通的第一個晚上,就來這裏把這山上摸了個遍,哪哪有什麽,哪哪沒有什麽,他還不一定比賀彬這個本地人糊塗。

眼睛都熬紅了,他一句怨言都沒有,就等着現在這一刻翻身呢。

“你牛。”單志鈞發自內心說了句。

溫羽發話了,“賀彬,你先帶着他們上去吧,我稍微休息一下。”

“……可是。”賀彬試圖掙紮一下。

“我一會就跟上去了,吃完就去找你們,一會兒的功夫。”

賀彬妥協:“好吧。”

他們三個人走了,溫羽被郁燼安置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她坐下來前,郁燼把石頭表面擦得幹幹淨淨。

“坐下歇會。”

溫羽閉着眼睛,慢條斯理地吃着面包,提不起精神,感覺累到了極點,還是缺少鍛煉了,以前在安通生活的時候,周末有空就會來爬爬山,看看風景,現在遠在榮城,身體素質有些退步了。

“冷不冷?”郁燼忽然伸手握住了溫羽的手。

溫羽不自然地抽出手,“不冷,別找借口占我便宜。”

郁燼低頭笑了笑,蹲在她面前,黑沉沉的眸子裏不掩笑意,

“你怎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啊?”

“混蛋都是這個想法。”溫羽吃着面包,說得不太清楚。

看溫羽這時候還沒有對他橫眉冷眼,郁燼小心翼翼地試探:“阿羽,其實,你已經知道我了吧。”

溫羽不說話。

他繼續自說自話:“林預遠說了,你看了我小時候的照片,笑得不行……”

說着,還留心觀察溫羽的面部表情變化。

“那你應該能理解我了吧。”他說。

“我憑什麽要理解你?”

郁燼忽然像被奪舍了,化身一只滿身傷痕的可憐小狗,蹲在溫羽面前,搖尾乞憐,

“你非要勾起我傷心的回憶是吧。”

“你說說看啊,我哪裏對不起你?”溫羽底氣很足,她偏要看看郁燼能說出什麽花來。

郁燼回憶起什麽,一臉痛苦地說:“小時候咱倆在病房裏,窗戶前,是個周四,手裏拿着圖畫本和蠟筆,說小燼永遠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個人,你就說!你就說!是不是你!”

說到最後,情緒越來越激動。

“……是啊,我說你是朋友,是對不起你?那你不是我的朋友了。”溫羽淡淡回應。

“好啊,你說是你,那後來我出院了,你在病房裏和別人講,和別人講……”郁燼沒聲了。

“我講什麽了?”溫羽滿臉疑惑地看着他,偏偏郁燼不往下說了,“你說啊。”

接下來的一句話是郁燼這麽多年的噩夢,是童年除卻家庭帶給他的,最痛苦的記憶。

他突然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擡頭和溫羽面對面,一雙深邃的眼眸盯着溫羽的眼睛。

溫羽被他看得心裏一緊,因為她看見近在咫尺的郁燼,他的眸中閃動着光,在清皎的月輝下,折射着瑩瑩的光,格外顯眼——

郁燼眼眶裏,淚水在打轉。

“你非常絕情地說,你……你讨厭小燼,小燼也從來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說完,輪到溫羽啞口無言了。

郁燼看她不說話,心裏更加被刺痛,“你現在沒話說了?你知道你當初說這句話,對我幼小的心靈打擊有多大嗎?”

“我那時最恨背叛了,阿羽,我爸在我小時候就和我說原本約定好的兩人,一人擅自違背約定,那就是背叛。”

“阿羽,你是第一個,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讓我體會過背叛滋味的人。”

溫羽艱難地吞咽,說不出話不是因為她無可辯解,而是她還沉浸在自己當年的一句話,被他誤解了多年,記恨了多年,甚至已經成了執念。

所以就是因為這樣,他當時明明說會回來,卻再也沒了音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郁燼的眼眶蓄不下淚水,第一滴滑落之際,他終于聽到了溫羽遲來的微啞的回應——

“我沒有。”

“我不是說你。”

溫羽繼續回憶着,“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時候我話裏說的小進,是當時欺負過你的一個男生,也住院,當時護士問我,我就很生氣地否認了。”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你在門口搞錯了,我說的是進步的進,不是你那個燼。”

郁燼一時沒了反應,只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看着她說出每一句話,眼角的淚還在悄然滑落。

溫羽抿着唇,端坐在郁燼面前,望着蹲着還比她高的郁燼,慢慢等他消化這個消息,也不說話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就沉靜下來。

就在她以為郁燼不相信,還要繼續質問她的時候,郁燼出乎預料地伸出手臂,将溫羽緊緊摁在懷裏,臉深深埋在她頸部的圍巾裏,聞着她身上的清香,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悶悶的,

“吓死我了,還以為你真的背叛我了。”

他的聲音抖得不像話。

連同寬厚的肩膀一起在不住地抖。

他的力氣锢得溫羽後背有些疼。

他們之間近得,她也能聞到郁燼圍巾上沾染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還沒寫完,明天再寫。

一個不太美麗的誤會,讓浴巾哥記了這麽多年。其實也不光是這個,明天會寫還有一段他們長大也遇到過的經歷。沒有好好告別的人一定會重逢的。

關于郁燼小時候為什麽不說自己的大名,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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