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溯鏡

作者:薄涼一色

身為九重天的小真神,溯鏡很不稱職。

她的第一次紅鸾,連真神大人都說了,此非良配,注定無緣無果,

遂又遇到了第二次心動,而這一次是未遇見便烙在心頭的名字。

“本真神許你直謂本名,世間便無人能承你一聲尊稱。”

“時間長的很,長到要麽他喜歡我了,要麽我不喜歡他了。”

“上神!我知道你法力無邊,那你也保護保護我嘛!”

“有偏袒,就會蒙蔽你的心。”

“喜歡錯一次就好,這一次,我堅信沒有喜歡錯人。”

內容标簽:仙俠修真 情有獨鐘 前世今生 異能

搜索關鍵字:主角:溯鏡;阿隐;冥尋 ┃ 配角:溯祈;墨兮;墨息;陌卿;昌桦;晏緋;花七 ┃ 其它:仙俠;九天;九虛;祭天;三生三世;真神

☆、楔子

? 大片大片的虛無,點點白光,放眼望去原本雲霧霏微的空間竟也能勉強看透,仿佛這層霏微只是為了營造虛無的氣氛。

可惜就算窮盡眼力,怕也是看不到這裏的盡頭。

溯祈真神躺在一片虛無之上,不知在想着什麽,突然手一揮,眼前便是一陣驟變。

Advertisement

不知何處而來的瀑布飛流直下,氣勢浩大如同遠古時代的猛獸,溯鏡原本站在那裏絲毫沒有察覺,便被這麽突如其來的瀑布襲了一身,吓了一大跳,水流擊打在肩上實在是有些疼,這樣的疼也就使得她顧不上全身上下的濕透。

“哪裏來的瀑布,溯祈你又在幹嘛!!!”

溯鏡暴走,剛想對這位真神說教說教,可是一想到自己這幾天便要離開九重天,又剩他一個了,怕是他這會子心裏很不快吧。

溯鏡自出生起便在九重天上,從未離開過半分。自小便是被這位真神養大,或者說和他一起長大,畢竟真神起初照護她的時候,似乎也是個心智沒怎麽開的小屁孩,不過架子一直都大大的。

當初他于一片虛無中,冷冷的看着剛剛有了神識的溯鏡,輕挑了眉道:“這九重天還有活的?”

後來不知多少年裏,她才知道再大的九重天也只有一位真神,他獨獨的在這片虛無中,沉睡再蘇醒,蘇醒再沉睡,一直無聊的過日子。

而那一天,溯祈遇見溯鏡的那一天,恰好蘇醒,恰好象征意義的用神識掃了一下九重天,便恰好掃到了她。

九重天上大片大片的虛無,從來都只屬于他,所以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娃娃,也就便是他的。

于是他說:“我是溯祈,你是溯鏡。”

溯鏡沒有經歷過,也沒有看見他說過的沉睡,從有神識起,她看着他手一揮,便是一花十樹百裏長安的景象。

曾經,他也創造過其他的生物,可惜當溯鏡和他們玩的正開心的時候,他再一揮,又是一片虛無。

他說:“知其所想,明其為虛。”

溯鏡特別特別無聊的日子裏,他似是很認真的問:“要沉睡麽?”

不過被溯鏡一眼掃了過去便不再說話,然後似是嘆氣,便又一揮。

九重天一下子就被全覆蓋,就像是搭了一臺全景戲,只不過這出戲的出場有點香豔,一位銀發青年正閉目坐在池水中沐浴。

溯鏡被青年的面容吸引,緩緩走了過去,水溫溫的漫過了小腿,白色長裙在她身後,緩緩地劃過水面,淡開點點漣漪。

她走到銀發青年的面前,伸手便碰到了他的臉頰,溫溫的,下意識的收回,銀發青年卻立刻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溯鏡,眼神之中帶着微微的驚愕。

只不過這場對視,不過一秒,溯鏡手腕一疼,被身後的力帶着後退了幾步,瞬間也就感覺不到溫溫的池水。

然後聽到溯祈在說:“矜持。”

矜持?是什麽?

溯鏡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雖然和溯祈一起看過不少天上人間的紅塵之事,可從來沒有聽他說過“矜持”二字。

可是自己除了碰了一下他的臉,也沒幹什麽大事,怎麽就不矜持了呢?

再回頭,發現銀發青年有點茫然的看了看周圍,自然是看不到溯鏡的,随後也就閉上了眼和開始一樣。

“他是誰?”

“墨兮神尊,天族的小真鳳誕生了。”

溯鏡剛剛對溯祈問出了這麽一個問題,便聽到門外有人喊了這麽一句。

神尊,僅次于真神和上神、上魔的存在,是中位神和下位神的統稱。

溯鏡接觸過的活着的,只有真神這麽一位,而他也不過粗略的提到過,自己是世間唯一的真神,最尊貴的存在,掌管着四海八荒,九天九虛。

“嗯。”

還泡在池水中的銀發青年淡淡的說了一聲。

後來許久,溯鏡一直在看這位神尊的日常,發現他生活在七重天,大約就是在自己的下面的下面的一個地方,為此溯鏡還曾經一躍而下,希望能飛出九重天,去七重天找找他。

可惜那次大約就這麽一直向下一直向下飛的持續了一個多月,然後聽到溯祈不知從哪發出的聲音,只說了一個字:“傻。”

溯鏡最終還是放棄了這麽愚蠢的離開九重天的方式,同時,還為自己因為一個未曾真實接觸過的墨兮,就離開溯祈的想法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她原本稱呼墨兮,是跟着開始聽到了那個門外之人一樣喊一聲“墨息神尊”的,然後每喊一次,溯祈皺了一下眉,再喊一次,他再皺深些眉,再再喊,終于聽到他說:

“四海八荒,九天九虛,不管是誰,你都可直呼其名。”

“為何?我輩分大麽?”

溯鏡扳着手指數了數,自己說大一點是和溯祈一起長大的,說小一點是被溯祈養大的,不管怎麽樣輩分應該都不是最大的。

“本真神許你直謂本名,世間便無人能承你一聲尊稱。”

溯鏡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真神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存在——如果他沒騙自己的話,那麽此話有理,于是她決定,省的折了墨兮的福分,從此便對他直喊其名。

後來突然有一天,她聽說他要下凡歷個情劫。

情劫啊!

溯鏡記得不知什麽時候從浮世鏡中看到的一則故事,便是某個上仙喜歡上了歷情劫時喜歡的人,後來執意要娶那個人接着歡歡喜喜的圓滿結局。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用了“喜歡”這個詞。

于是,她便真的要離開溯祈了,她打算也下凡去游歷游歷,順便真正的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我是溯鏡,喜歡你一百多年了呢!”

溯祈問:“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走到他面前?”

溯鏡答:“嗯。”

彼時她不知道,她付出了她作為凡人的溯府上下滿門之血,以及自身被放逐的兩百年。

溯祈問:“就算注定此非良配,也非要一試?”

溯鏡答:“是。”

彼時她又如何能分清喜歡與不喜歡,配與不配,不經歷一次錯誤的喜歡,她又怎麽能在遇見那個對的人的時候做出對的決定。

“一場輪回後,你便要受升位劫,可想好了?”

瀑布的水肆意的濺得好幾米高,聲洪氣闊的,差點把溯鏡的回答淹沒在這虛無之中。

“讓他知道,我是溯鏡,就好啦!”

這便是,九重天上,作為下一任真神繼承的小真神——溯鏡的第一次紅鸾,注定夭折。

她的一生,也注定不是跌在這個人的懷裏。

因為,他不是她的男主啦!?

☆、隐瞳樓

? 太陽暈暈沉沉的,懶懶散散又歪歪扭扭的落了下去。

汜水江上淅淅瀝瀝的落着雨,江上的小船開始慢慢的劃回了岸邊,不過仍有那麽幾艘顏色亮麗花枝招展的船兒,帶着琵琶古琴的音節,銀鈴般的笑聲,江上飄着幾塊精致的手帕……

昌桦國的太子殿下,正在這其中的一艘船上,和他的國師苦思冥想着,喝了好幾口悶酒。終于這位太子殿下撐不下去了,輕輕地嘆了口氣對着國師說:

“叫她們來唱幾曲吧。”

“荒唐!”

國師重重的用掌拍桌,桌上的茶杯都被震碎了,外面守着的侍衛立馬急沖沖地沖了進來,太子殿下急忙忙的擺了擺手,讓他們又都退下了。

“你身為我昌桦國的太子殿下,受萬民敬仰而長大,如今在這國家生死存亡之際,還有心情聽曲!”

國師的白胡子似乎都被氣歪了!

太子殿下歪着脖子想要讓國師的白胡子在他的視覺中擺正了,可是白胡子擺正了,國師的臉就又歪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樂趣,然後坐正了身子,認真的看着國師說:

“可是國師中午還有心情吃飯,連吃了兩大碗!”

“……”

國師大人,在這等境界中,也是一陣無語。

他昨日便領着太子殿下匆匆的趕過來,就為了這一年才開一次的隐瞳樓,去問問他們昌桦國的未來。

傳言隐瞳樓知曉世間萬事萬物,知過去,通未來。

要不是虞國的兵馬打了過來,國師也不會這麽害怕跑到這裏來問問所以然。

而隐瞳樓對問題收取的傭金,便是付出問的那個人雙眼曾經看見過的一切,而國師掌管着昌桦的太多秘密,思前想後,他便讓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太子獨自進去了。

可惜,這怕是最大的錯誤。

這位太子殿下走出來後,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然後說:

“國師!帶我來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對的事!”

國師一時激動,急忙問:“是不是昌桦有救了!”

太子殿下似是認真的思考了思考,故弄玄虛的捋了捋一根毛都沒有的胡須,道:

“那位樓主,實在是,美若天仙!”

……

太陽徹底的落了下去,汜水江上的雨變大了。

江邊的小販依依不舍的收了攤子,一年開一次門的隐瞳樓緩緩地關上了門,在門口賣茶水給那些排隊的人的小販最後看了一眼關起的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樂滋滋的帶着今天賺的錢回家了!

雖然一年只開一次,但是一次賺夠一年啊!

慢慢的周圍變得很安靜,只有雨水落在汜水江上的點點聲音。

隐瞳樓的樓主喚作陌卿,一襲黑色長發散在白色長裙之上,又順着長裙落在了地上的裙擺之上,遠遠看着,倒像是一副潑墨的畫。

陌卿此刻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忙碌,站在窗邊靜靜的聽着雨水,許是許久沒有這麽忙了,她伸出左手慢慢的揉了揉太陽穴,想要好好地放松一會,卻突然聽到了樓下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姑娘,今日已經結束了,有什麽想問的,明年今日再來吧。”

樓下的侍女輕聲卻不帶半點商量的對門外的姑娘說着,不過陌卿沒有聽到門外的回答,也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只是有微弱的老虎聲,刻意壓了好幾度的發表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陌卿覺得有些有趣,便喚來了一個侍女,讓她去傳個話兒。

“明年今日,可為姑娘留第一個名額。”

又過了許久,雨水打落在江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陌卿還是聽不到關門的聲音,莫名的讓她有些慌亂。

“那位姑娘有頭老虎,是只白虎,就那麽卡在門中間,怎麽也不讓半步,而那個姑娘,就那麽趴在老虎的身上,竟然睡着了。”

在九虛妖界,以白虎一族為尊。而白虎一族向來驕傲,能馴服其做坐騎,想必那位姑娘的來頭不小。

陌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來頭不小的,必然也見過些來頭不小的事,能得到些來頭不小的故事,那麽破例見一見她也無妨。”

侍女聽了,倒也沒什麽吃驚,只是躊躇了一下道:“那姑娘睡得正熟,我們幾個幾次想喊,都畏于那頭白虎。”

陌卿抽了抽嘴角,這姑娘,不僅來頭不小,架子也很大嘛!

“好故事,是值得等待的。”

陌卿對着侍女說了一句,便揮手讓她下去了。

她玩了玩手上的茶杯,一會兒便放了下來,伸手摸了摸脖子裏挂着的黑色玉石,認真的用手感受着它細微的變化,陷入了沉思,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開了,侍女在門口說了句:

“姑娘有請。”

陌卿的手指一頓,挂着黑色玉石的紅線不知為何斷了開來,垂在了手邊。幾乎是無意識的,她把玉石放在了桌上,起身看着那位姑娘進來的方向。

陌卿有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這雙眼睛什麽都看不到,又什麽都看得到。

她沒有辦法自己去看什麽景物,但是能看到別人的雙眼曾經看見過的一切。

也就是說,隐瞳樓的樓主陌卿,其實就是個瞎子。

“姑娘可将白虎留于門外,房子小,容不下九虛妖界的白虎一族。”

陌卿說完,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她突然想起這個姑娘似乎從出現在隐瞳樓的門前,就沒有說過一個字,莫非是個啞巴?想到這一層,陌卿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疼了。

一個瞎子,一個啞巴,怎麽溝通呢?

“自入房間,便是自覺交出記憶了,那麽我就開始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連打了好幾個響雷,閃電落在汜水江上,就像是想要劈開這江水似的,本來平靜的江面接連翻滾了好幾個大浪,岸邊的零星花統統凋零,點點白色花瓣落在了泛起的浪上,又被卷入江水之央。

這位姑娘這雙眼睛最初的景象,便只有連綿不斷的汜水江,稀稀落落的零星花,高聳入天的隐瞳樓,在來到這之前,大片大片的空白,幹淨的仿佛她是個從天而降,就直接降到了隐瞳樓門口了一樣。

“隐瞳樓開門迎客,這次确實看不到姑娘的過去,也不知姑娘想要問些什麽,陌卿學藝不精,見笑了。”

陌卿微微欠身,白虎微微嘆息。

陌卿有些疑惑,這只白虎,修為不低,可是卻不能化為人形,倒也奇怪。不過那位姑娘對于這個結果似乎對此沒有什麽反應。

“他們說,”一直沉默着的姑娘,突然開口,氣息平穩,語氣淡然,“你能看到過去,知曉未來。”

“姑娘可以試試,去尋一尋諾瓊扇。”陌卿緩緩開口,聽到了對方停下腳步的聲音,才繼續道,“雖然什麽都沒有看到,不過,似乎可以去尋一尋若瓊扇。”

她的腳步聲繼續響起,開門後頓了頓,極低的說了句:

“溯鏡在此謝過。”

關門。

汜水江上的雨,終于停了。?

☆、阿隐

? 溯鏡趴在白虎的身上,任其背着随意的走在汜水江邊,剛剛下過雨的夜,空氣中混雜着零星花的味道,淡淡的,仿佛在哭訴自己在這場雨水中的全軍覆沒。就這麽一點一點的走着,天際緩緩發白。

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少年,黑衣黑發,和白虎的腳步一致的在旁邊走着。溯鏡瞥了一眼,倒也不在意,直到陽光開始灑了下來,遠處青煙袅袅,似乎聽到了什麽叫賣聲飄了過來,她才微微歪頭,看着身旁的少年。

少年也微微歪頭,看着她。

白虎停下了腳步,屈膝坐在江邊水上,倒不是和溯鏡一般看着少年,而是看向相反的方向,汜水江的江心。少年理所應當的停了下來,看着溯鏡。

沒有人說話,連白虎也适當的沉默着。若是遠處誰看到了這個畫面,坐在白虎背上的少女,腳尖落在清晨帶點涼意的江水裏,歪着頭和少年兩兩相望,大概會有人覺得,此畫面,還是有點不太協調。

原因或許就在,少女身上的衣服,實在破爛了些。

“你真不愛說話。”

少年終于忍不住,帶點委屈的口氣。剛說完他就開始活動活動筋骨,伸伸手來壓壓腿,還原地轉了好幾圈。

溯鏡經過剛剛的對視,發現他的眼睛有幾分特別,一只眼的瞳孔是暗紅之色,而另一只則是純黑色,而他的皮膚白皙的也不像之前在隐瞳樓外偶然看見的幾個年輕人,倒是和隐瞳樓的那位女子有的一拼。

少年突然湊近她,雙眼一下子變得異常明亮:“不過還挺漂亮的你!本少爺可以考慮考慮去提親!娶了你!”

溯鏡心髒慢了一拍,看着他的眼中的自己,下意識的還是回避了一下,氣息有點不穩:“你資格還不夠。”

少年在旁笑着,眼角彎彎的,他突然伸手就抱住了她,極其溫柔的說:“小鏡兒,本少爺或許哪天變成了你的夫君也不一定。”

不知何時落在溯鏡頸間的黑色玉石,突然冷冽刺骨。溯鏡推開了他,看着少年的眉飛色舞,她伸手摸到了那塊玉石,低頭觀察了一下。

那是一塊很漂亮的黑色玉石,光澤度很強,條理清晰不亂,就像是不流動的江水一般,冰冰涼涼的。

少年在旁邊開始上竄下跳的說着:“你看你看,它叫冥水石,來頭似乎還不小呢!我在裏面都不知多久了,如今到了你的手上,你要好好保護它哦!”

溯鏡皺眉,印象中自己似乎并沒有這麽一塊石頭,不過也許是自己沒有注意過。

“你知道我是誰?”

“溯鏡啊!”

“除了這個呢?”

“額。”

少年剛想伸手摸一摸她的頭發,就被她一側身摸了個空,他嘿嘿的笑了兩聲道:“不知道了啊!”

溯鏡拽着冥水石的手加重了點力度,少年急忙補充道:“不過我知道她說的諾瓊扇在哪!”

汜水江終于被陽光完整的普照到了,整個江面波光粼粼,就像是繁星閃耀。白虎收回了放在遠處的目光,投在了眼前二人身上。

“小鏡兒,你知道怎麽去找扇子麽,你知道麽!”

少年說他叫做阿隐,此刻正風風火火的爬上樹,摘了幾個果子,放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自己先吃了一口覺得甚是滿意,便索性坐在樹上把剩下的果子都扔給了溯鏡和白虎。

“你知道。”

溯鏡的聲音淡淡的,卻不知道為什麽讓阿隐想起自己曾經在隐瞳樓聽過的一個來自江南水鄉的一位小姐。

她當時特別無助難過,被家人趕了出門,當晚就和一個男子坐船打算離開故鄉,可是那船卻在半夜被一個水怪劫了去。男人死了,水怪帶着這姑娘好幾天,又毫發無損的把她扔在了隐瞳樓門口。而她進樓時,卻失去了這一段記憶。

阿隐隐隐的似乎聽說,水怪看上了那個姑娘,而她卻害怕他,那幾日什麽也不吃,一句話不說,如果水怪接近她便大喊大叫。這只水怪也奇怪,也不說話,一直順着她,等她某夜睡着了,就把她帶到了隐瞳樓。

陌卿和她說了什麽,阿隐當時沒在意。他只記得她離開隐瞳樓的時候,整個嗓子都在顫抖:“怎麽可能,我是人,我不是……不是……”

阿隐晃了晃神,再看時發現溯鏡盯着果子盯了半天,終于下口嘗了一下,可能覺得還可入口,便又連啃了好幾口。連阿隐自己都沒注意到,此時心裏滿滿的,整個語調都輕浮了起來:“那扇子啊!小鏡兒,給哥哥撒個嬌好不好?”

剛說完,溯鏡咬着果子的動作就這麽僵持住了,然後便看見白虎一個火球抛了過去,阿隐還保持着舉着果子的姿态,整棵樹卻瞬間化成了灰燼,他還沒反應過來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在降落的過程中,他聽到了溯鏡的笑聲,雖然小小的,不過阿隐還是覺得,沒白摔啊!

他告訴溯鏡,那把諾瓊扇,傳言是将近一百年前,從天上直直的掉到了昌桦國的王宮之中,而一開始整個昌桦國的人都以為是上天感恩所賜的吉物,三跪九叩的迎了下來,藏在祖廟之中。可是後來不過多久,便開始了和虞國的戰争,節節連敗。

此時忠心耿耿的國師問天蔔卦,發現此扇不祥,随後昌桦國當時的将軍落無虛便主動要求将此扇賜予他,國君當然歡歡喜喜的把不祥之物,賜給了不祥之人。

說起落無虛這個人,就不得不說一段賊俗的風月段子了。此人如今已有□□十歲,為人甚是随性怪誕,不過頗具仙緣,五十歲時即可飛仙卻放棄了。在他修道前,還是昌桦赫赫有名的将軍,與本國公主玄杏對上了眼,将軍公主,本也是一段佳話,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卻成了敗軍之将。

自古敗仗自然沒有什麽好結果,于是這位公主便要穿上嫁衣進花轎。

玄杏膽子小,是個不得寵的妃子生的女兒,雖極富才華和美貌,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存在。當年昌桦的王本想将她的姐姐,昌桦名正言順的嫡長公主嫁給這位意氣風發的将軍,可惜當年本應由長公主為得勝歸來的戰士高舞一曲,她突然暈倒,怎麽也喚不醒,便臨時由玄杏上場。

就這樣,一曲一舞,坐在左下座的将軍,舉着酒杯,直直的看着所舞之人,當即向王請求賜婚。王大笑三聲,問站在中間的玄杏可願意。

玄杏偷偷的望了一眼那位将軍,微微的點了一下頭道:

“玄杏但憑父王做主。”

而後來,她要嫁的人,卻是一個在戰場上打敗落無虛,然後還想奪他未過門妻子的虞國皇子。一向膽小怕事的她,到了這個時候卻特別的冷靜,據傳言說某日她遣走所有的奴仆宮人,偷偷的和落無虛說了幾句話。

到底說了什麽由于年代久遠又太過隐私,不得參考,不過大概意思就是說,落無虛啊,本公主不想嫁給這個人,本公主還是喜歡你啊,所以能不能帶我走啊之類雲雲。

可惜,當年的落無虛卻放不下這将軍的榮譽,也不想被人說吃了敗仗還沒有承擔的勇氣。娶玄杏,本就是敵國皇子對他的挑釁,可是,他又能怎樣呢。

當時的年少氣盛,他只說了一句話,便讓玄杏徹底死了逃走的心:

“待我重整兵馬,定迎你回來。”

玄杏燃起的雙眼,就這麽滅了下去。

或許當時他可能真的以為,會有這麽一天,或許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等不起也不能等的。

玄杏公主鳳冠霞帔,在去往敵國的路上自盡,享年16歲。

消息傳到兩國時,震驚四座。

君主立刻派其他公主出嫁,而當年的将軍落無虛,也再沒有打過勝仗。二十多歲,正是一個将領一展宏圖大志的時候,他卻降了旗落了幕,徹底離開了戰場,選擇了修道,此後,再也尋不到當年鼓起勇氣讓他帶她走的公主玄杏了。

對于這個故事,溯鏡聽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就像尋常喜歡看話本子的小姑娘一樣适當的說了一句聽後感:“兩情相悅,就這麽錯開了,可惜可惜。”

野外,經久不停的蟬鳴,栖在老樹上的烏鴉,飒飒的竹林搖擺着,還夾雜着溪水石頭的細微聲響,帶着阿隐微微發笑的神色:“可惜什麽,技不如人,還不敢帶心愛之人離開,活該!”

說完靠在了白虎身上,也不管它發出的低吼,又一把拉着溯鏡入懷。阿隐這一套動作做得何其簡單何其自然,再重一些就顯得如同凡間輕浮的公子哥兒,再輕一些就有些畏手畏腳不夠利索。

“哎?”

不過對此,溯鏡還是吓了一跳,而且發覺自己的心跳還不争氣的加了些速,用力的想要推開他便聽到他說:“野外冷,別着涼了。”

這麽一句話,那麽簡單,卻讓聽的人覺得眼角微微有些濕,掙紮着的力道放輕了些。她知道,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有一個人,和自己說過話了。

更不要說是,關心。?

☆、落無虛

? “話說我國與虞國這持續了将近百年的戰争啊,當中還是有那麽幾個值得說一說的風月……咳咳……戰鬥故事的!列為客官,請聽我細細說來!铛铛铛铛铛铛……話說……”

溯鏡和阿隐此刻正坐在昌桦國的一間茶館裏,聽着說書人在這兵臨城下的大背景中,講着自己國的癡男怨女和敵國的癡女怨男之間的愛恨情仇。

虞國的軍隊由他們的三皇子夙沙意親自帶兵,此刻就在城外不遠處停留,現在的昌桦國表面上所有的一切是那麽安穩和諧,安居樂業,而其實幾天前的這裏還是兵臨城下的兵荒馬亂。

那麽而這場戰火又是如何突然降了音,變成現在這樣自由進出,茶館照開,說書照說的安詳呢?

說書人突然話題一轉,從普通人的風月說到了一國公主的風月……不,是一國公主的英跡。

“幸虧,我們有一位敢于犧牲的公主為了我們的國家,願意遠嫁虞國!”說書人說到這裏激動的拍着桌子站了起來喊着,“昌桦公主千歲!”

臺下有些聽衆早已泣不成聲,也盲目跟着大喊:“昌桦公主千歲!”

“昌桦公主千歲!”

“千歲!”

……

所有人都只會喊着千歲,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問一句,為什麽泱泱大國,被敵方打到兵臨城下的時候,是靠一個女子站出來解救他們?!他們的君主呢?他們的将士呢?如果這些都沒有用,那麽何不多養幾位公主,反倒省了不少錢。

而溯鏡和阿隐,就是在這樣一個吵雜的茶館裏見到了落無虛。他端着茶杯坐在最靠近說書人的地方,帶着一種不好說出感覺的笑容。阿隐說這本應該是一個怪老頭,可是這樣遠遠的看着他卻覺得此刻的落無虛卻像一個慈祥的老爺爺。

阿隐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坐在了落無虛旁邊,然後示意讓溯鏡也坐下來。溯鏡懷裏抱着差不多跟小狗一樣大的白虎,這個比喻是阿隐說的,不過他的原話是:“這白虎還會縮小哎!不過怎麽跟狗似的,來!叫一個我給你骨頭啃啊!”

自然白虎看都沒看他,閉上眼睛然後哼也不哼一聲,高貴冷豔的緊。

“這白虎?”落無虛卻絲毫沒有注意這兩個不請自坐的人,一個勁的盯着白虎猛看。

“老爺爺你眼花看錯了,那是狗!”阿隐還氣着之前白虎半點沒理他不給面子的事情,擡手給自己倒茶,頓頓看見溯鏡坐下來後不動半分的模樣,便順手也給她倒了杯茶,“小鏡兒不怕不怕,這老爺爺還吃不了你,有我在呢啊!”

溯鏡默默的倒吸涼氣,不去理會他。不過似乎長期沒有和人交流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自己似乎對很多事情都很陌生的樣子。

能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這個樣子的彼此,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至上的幸運。

“這位公子說話可真有趣。”落無虛不再看白虎而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溯鏡一眼,“妖界白虎一族,乃是王者,同九天的天帝一家是同樣的地位,姑娘好生本事。”

說完又認真打量了下阿隐,那暗紅色充滿詭異感的眼眸卻斜眼看着他,還故意輕佻着眉毛說:“本少爺知道自己長的漂亮有誘惑力,可是本少爺已經準備向小鏡兒提親了啊,再說你都是個老頭了,可別迷戀少爺我啊!”

落無虛聽完拍桌大笑不止,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酒壺往茶杯裏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端起茶杯一口喝完裏面的酒,接着阿隐的話說:“年輕人,就你這樣的性格估計是不會娶這姑娘的吧。”

這話引了溯鏡的側目,卻只見阿隐吃着花生漫不經心的答着:“與你何幹。小鏡兒,我們是為了什麽來的來着?”

溯鏡的聲音有些冷:“諾瓊扇。”

“你們想要那扇子?”

落無虛把酒壺遞給了溯鏡又瞥了一眼自己的茶杯笑眯眯的看着她。阿隐一把搶過還在發呆不解其意的溯鏡手上的酒壺喊着:“這粗活,就不勞煩我們家小鏡兒了,本少爺親自給你倒!”

說完正準備給落無虛倒酒,老道便擡手迅速擋住:“這姑娘難道要一直靠你?”

“有什麽不能的?”

阿隐挑眉有點不快,重重的放下酒壺,震的整張桌子響了一響,溯鏡直到聽到下一句,才泛了點漣漪,阿隐說,“我會一直待在她身邊的。”

阿隐啊阿隐,後來的後來,真希望你一直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落無虛不說話看着溯鏡笑,這氣氛讓人有點發怵。

半晌無人說話。

其實剛剛溯鏡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似乎那老道想讓自己給他斟酒,阿隐不讓?

溯鏡松開白虎,起身拿過阿隐手上的酒壺,阿隐随即瞪了她一眼也沒再說話。她給落無虛滿滿斟上了一杯酒,倒酒時靠近酒壺,清楚的聞到了在空氣中揮發的酒香,有點刺鼻但是卻讓人異常清醒,不自覺的多聞了兩下。

倒完後,溯鏡依舊站着,輕聲慢語,一字一頓的說道:“不知今日喝了我倒的酒,會不會折了你的修為。”

落無虛擡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又慢悠悠的笑說:“美人倒酒,折了修為又何妨!”再次舉杯,一口氣把剩下的喝完,好不暢快,接下來的話說的也好不暢快,“這扇子不在我這。”

“你耍我們啊!”

阿隐猛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把自己的臉埋到手心裏去,又從指縫間憤憤的看着他,就好像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不滿。

落無虛依舊笑着看着溯鏡,阿隐卻一把搶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說:“你還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