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爬了起來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遭才問:“這命運也是神奇,但若給你個改變的機會,你可樂意?”

不過落無虛這麽說,可不是為了救什麽人,只是想讓虞國的軍隊實力弱些,讓昌桦能夠多安穩幾年。

彼時的夙沙意,不過六七歲的孩童,卻煞是認真的答:“若我能像叔叔那樣,為虞國在戰場上抛撒熱血,也算是值了。不過若您有這般的法子,不如救一救我的弟弟。”

也不知為何,落無虛竟真的答應救他的弟弟,而從此這位四皇子也就徹底脫離虞國的皇室之中,成為人間游道落無虛的首位,也是上仙落無虛的唯一弟子。

作為交換,夙沙意也答應落無虛,他日若有機會,定會給昌桦一口喘息的機會。或許誰也沒能想到,此般因,結下那般果。夙沙意兵臨城下,依舊惦記着兒時的諾言,以迎娶昌桦公主為由,給了昌桦一口喘息的機會,卻也間接的奪走了落無虛轉世的玄杏。

而這個四皇子,夙沙意,此刻卻只能在這裏,為了他師傅的死,而痛哭不已。

“為什麽要殺了師傅?!”夙沙諾的雙眼通紅,發瘋似的突然站了起來,“師傅都死了!我又有何臉面活着?!啊啊啊——!”

話沒說完,他就立刻拔出劍向脖子上抹去,阿隐眼疾手快,立刻伸出右手在空中一抓,夙沙諾那邊的劍就好像受到了阻力般無法動彈,不過依舊強行拉扯着劍,眼淚急急地落着。

此時,溯鏡卻看到阿隐的手上緩緩地出現血絲,他的面色也變得不太好,倒吸了口涼氣說着:“一把劍還能把我弄流血了,真是神奇。”

說完他加力一揮手,夙沙諾手上的劍就迅速的飛撞上了山洞的牆壁,并且一下子刺到了岩石裏面,“你師傅還欠我們扇子,你還沒到死的時候。”

夙沙諾又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頭發淩亂,眼神空洞,一臉頹廢模樣,他不明白,為什麽最後的結局會是如此這般。

☆、十裏紅妝

? 絕經谷一事後,夙沙諾就變成了不能自己的娃,在這個時候,作為哥哥的夙沙意只好将其帶回府中休養,溯鏡和阿隐自然跟着他們一起蹭……不,是住進了這位三皇子的府中。不過夙沙諾卻遲遲不能從悲傷中蘇醒過來。

溯鏡閑來無聊,只好獨自在府中游蕩。而這三皇子的也真是夠大的,她都不知走了幾個分岔路,幾座小橋,看着滿園的花,不自覺的又把夢中的零星花和絕經谷中的花慢慢的重疊了起來,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身處何處。

眼前似乎看到很多開滿了零星花的零星花樹,然後空中又飄着似有若無的花瓣。

恍惚間,似乎有個手帕夾雜在零星花瓣中飄了過來,溯鏡剛想伸手去接,卻還沒有擡手,就眼睜睜的看着那絲帕迎面上來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微微的光透過絲帕照在臉上,眼前已也沒有了什麽零星花瓣,看着有些迷糊。

Advertisement

絲帕又突然離開了溯鏡的臉上,視線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她回了回神,定睛一看,有一女子正急急忙忙的和自己說着什麽,再定定心,溯鏡才感覺自己聽到了她說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讓這絲帕飛了,擋了姑娘的視線,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溯鏡細細打量了下這個女子,應該是為女婢,可是穿的又有些不像是夙沙意府中的人,怎麽說呢,這三皇子府中的婢女如同一般虞國少女一樣,穿着相對開放,在這麽一個季節裏,她們可以穿着短袖短裙在街上走來走去,別有一般風情。

而眼前這個姑娘,長袖把自己包的緊緊的,除了臉和手,一點都不讓其他的皮膚暴露出來,而且她的長相,也有些不太相同。

正當溯鏡仔細思量着的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從這個女婢的身後傳來。

“絲兒不懂事,冒犯了姑娘,對不住了。”溯鏡側了身子去望了望,思考了一會,覺着眼前這個衣着華麗,容貌出衆的女子,應該是那位聽聞了許久的——昌桦公主。

昌桦見眼前的女子,似是沒有因為絲帕襲面而惱,但也沒有表現出原諒之意,倒是有些讓人琢磨不透,昌桦微微低了低頭:“昌桦在此替自己的女婢請罪了。”

溯鏡這才從思考中反應過來,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轉身打算離開。這個時候卻聽到昌桦急忙忙的問了一句:“敢問姑娘之名,昌桦好登門請罪。”

溯鏡的腳步頓了頓,思考了一下道:“不必。”

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又何必麻煩。

待溯鏡走遠之後,那位喚作絲兒的婢女,将手帕遞給了昌桦,微微行了一禮,昌桦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溯鏡走遠的方向上,輕聲說了一句:“辛苦你了,絲兒。”

“絲兒惶恐,和公主比起來,絲兒一點忙都沒有幫上。接下來,就看公主了。”絲兒說完,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第二天,溯鏡住的小院子,便迎來了昌桦帶着禮物的登門而訪。

“剛做好些零星花糕,特地送過來給你嘗嘗。”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裙裝,簡單的盤發,溫和的笑,帶着自己親手做的糕點敲開了溯鏡的門,唔,或許敲開門的是昌桦那親手做的糕點。一整盒糕點,整整三層,溯鏡不消片刻就把它們消滅掉了,也瞬間就失去了昨天看着人家清清淡淡冷冷傲傲,從頭到尾只說了“不必”兩個字的模樣。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再做些送過來。”

昌桦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殘渣,溯鏡也不怎麽說話,眼睛卻放着光的看着昌桦,聽她又繼續說道,“我看你甚是喜歡零星花糕啊,可惜現在花都開敗了,就這點零星花還是殿下前幾日去絕經谷時讓人采了帶回來的呢,那裏的零星花可真是香,一定開的很美。”

溯鏡突然聽到絕經谷的名字,有一點小晃神,話便脫口而出:“那裏的零星花确實很美。”

“啊!你也去過麽?”

溯鏡想了想,吃了人家這麽多東西,似乎是應該有些禮貌,于是繼續道:“前幾日去的。”

那裏的零星花樹,雖然稀稀落落的,可是漫天飄着的零星花瓣,若有若無的香味,确實是個好去處。

“好希望有時間也能去看一看。”昌桦此刻像個少女般托着下巴一臉的憧憬,其實她也不過十六七歲,本就是愛玩愛笑的年紀,卻遠嫁異國他鄉,想到此處,溯鏡覺得她是有些可憐,就不免多搭理了她一些。

這一搭理,便從糕點聊到了四海八荒,當然,主要是昌桦在聊,溯鏡在聽。

昌桦說她原先有個妹妹,可惜去年惡疾離開了,在她生前,最喜歡吃昌桦做的糕點,為了她,昌桦學會了很多糕點的做法,到了最後,這個妹妹已經吃不了這些糕點了,卻仍然讓姐姐做着,說能看看這些糕點就當自己吃過了吧,在她死後,昌桦就很少再動作做糕點了。

“能再遇到人喜歡我的糕點,覺得很高興呢。”

既然聊了這麽多,或者說聽了這麽多,溯鏡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可以問問那兩個在腦海中盤旋了好久都沒能問出的問題了,也就是諾瓊扇和可想離開虞國,雖然落無虛已經死了,不過答應的事還是按照規定來做比較好,省的他變成了鬼來找自己麻煩。

溯鏡想了想,覺得應該婉轉一些,不那麽的直奔主題,那麽就先問第二個問題。可是她已經嫁到了虞國,那麽,又應該怎麽婉轉些,又能知道答案呢。

“昌桦。”溯鏡直呼,索性這位公主和夙沙意一般,不在乎這些稱呼的細節,“聽說你當初,在千軍萬馬前出現,然後便嫁到了虞國?”

昌桦倒是沒想到這人一開口,便問了這麽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這件事,幾乎就是整個昌桦國的恥辱。昌桦有些愣住低下了頭,帶着一絲苦笑,又擡頭看着溯鏡,眼神中夾雜的悲傷,難以言喻,她露着淺淺的笑容緩緩地問道:“想聽故事?”

溯鏡微微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一直活在皇宮裏,從來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麽模樣,我那不太正經的哥哥,太子殿下曾言:“妹妹真是不知人間疾苦,也不曉得如何風流快活。”我只看到他一次次的出宮游玩,又一次次的被父皇罰,被國師罵,可是他還是傻傻的笑着,然後再對我說:“及時行樂,及時行樂啊!”

宮裏資格老些的姑姑,總是在背地裏說太子殿下這般不成器之類,而我,在一遍又一遍的練習舞步,練習姿态的時候,卻是極其羨慕他的。

後來,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那天虞國的戰火燒到城下。

整個皇宮都能聽到了昌桦的子民慌亂的逃跑着尖叫着。隔着高大的城牆和深淵的護城河,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的恐懼與不安。哥哥站在我的面前,他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又囑咐我:“不要聽,不要想。”

可是,又怎麽能不聽,怎麽能不想。我自出生起,就生活在這皇宮裏,受着昌桦國的子民朝拜敬仰,今天的地位種種,都是因為有他們才能做到這般高枕無憂。而如今,他們在外面受苦,我又怎麽能安心。

我問哥哥:“怎麽才能救他們。”

哥哥似乎很慌張,急急忙忙的對我吼了一句:“和你沒關系!”

語氣有些沖,當時,我以為哥哥想說的是,一個公主,怎麽也不可能救他們。眼淚一下子沒忍住就落了下來。突然就很痛恨,為什麽小時候學的是琴棋書畫而不是刀槍劍術,也很痛恨,那些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官員們,此時此刻又何必如此沉默一致。

後來大家都說我于千軍萬馬前救了整個昌桦,可是事實又是怎麽樣的呢。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沒有其他選擇,除了想到用自己交換以外,還有什麽利用價值。

我避開哥哥,獨自站在城牆之上,俯視敵國兵馬,看到那位三皇子正騎着馬立于他們将領之前,突然擡頭看到了城牆之上的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一刻,恍惚之際。

我走出了城門,走到他的面前,對那個虞國的三皇子說:“我願出嫁,你可退兵?”

他似笑非笑着,騎着馬兒悠悠的到了我面前,他穿着藍色為底的黑色輕便戰衣,黑色的頭發簡單的束在腦後,他坐在馬背上斜視着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你真覺得自己有傾國的容貌,可以抵得過整個昌桦?”

語氣平淡卻又何其放肆。

誠然我沒有這個自信,我也不覺得第一次見面的男子會為了我而放棄整個昌桦。

我對他說:“十裏紅妝和十座邊城作為嫁妝,換昌桦十年安穩怎樣?”

他看着我呵笑了一聲,卻讓我想起平日裏有個狂妄的将軍聽我彈琴時發出的笑聲。

那位狂妄的将軍曾說過:“大丈夫生在沙場,不在這胭脂堆裏,聽得懂聽不懂這些花前月下又有什麽關系!”當初我還嘲笑過此人不解風情,可到了這個時候,什麽風情,還情瘋呢!

此時,我半點不知道這個自十三歲起就跟着他的哥哥出征的虞國皇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昌桦這一次能不能平安度過。

不過二十歲的皇子,帶着笑坐在馬背上看着我,這一刻,昌桦和虞國的軍隊都安穩不動,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一句話,一句可以決定所有的一切的話而已。我擡眼看着他,還要假裝鎮定自若,只好開始觀察起來。

多年的沙場征戰讓他的膚色不是那麽白皙,不得不承認,他雖然也生在帝王家,卻和我那哥哥那種脂粉堆裏出來的不太一樣,着實很有将門虎子的風采。

他把出鞘的劍收了起來,劍入鞘,嗖的一聲讓昌桦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他說:“一年,至多一年安穩,下月今天我把你帶回虞國。”

他是知道我定然沒有不同意的可能,整個昌桦到了這一步,有哪裏有什麽話語權。他說完話後便帶着所有虞國的軍隊離開了,坐在馬背上的他轉身的那一刻發尾猛的掃過我的臉頰,就像是被馬鞭抽的是我一般!

胸口壓制着的羞辱與不堪,身為一國公主的驕傲與自尊,就這樣,在這一刻被別人踩在了腳下,動彈不得,沒有半點回擊的空間。

那一刻我便知道,昌桦此仗,本就是必輸。

☆、昌桦太子

? 後來,父皇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從高處緩緩走來,年邁已高的他,看上去步伐還有幾分不穩,他的眼角含淚,說出的話還有幾分顫抖,賜我名號——昌桦。

以國為名,何等的榮耀。

哥哥卻在此時帶着劍沖進了大殿,直指我的咽喉,他眼中帶霧,表情嚴肅,一改平日公子哥模樣,一字一重的問我:“誰給你的勇氣?!”

誰給我的勇氣,大約,是城牆外那呼天搶地的國民,大約,是站在城牆上俯視時看到的笑容。可是沒等我回答,國師便沖了過來,挑掉了劍,然後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質問着哥哥:“隐瞳樓是不是給了你救國之策你卻沒說!”

這句話,讓整個朝野上下沸沸揚揚。

哥哥狂笑三聲,然後看着我深深的嘆了口氣,吸了一下鼻子,眼淚猛地落了下來,劍頭指地,整個身子的力壓在上面,他深呼吸看着高坐在上的父皇,冷哼了一聲又苦笑着:“這,這哪裏是什麽救國之策!”

“把自己的妹妹,一國的公主賣了也算是救國之策!昌桦養你們這麽多人養着玩的啊!”

“呵呵——哈哈哈——!!這樣的昌桦!怎能不敗!”

一國太子,平日裏看起來要多纨绔有多纨绔的青年,就這樣四平八穩的躺在了大殿之上,問出了這麽一句讓文武百官都靜寂無聲的問題。

出嫁前一夜,月朗星稀,一國太子和即将啓程的妹妹,一人捧着一壇濁酒,穿過層層宮殿,趟過幽幽溪水,爬上高高宮牆。

哥哥緩緩打開自己的酒,舉起酒壇就猛灌了好幾口。他看着宮牆外的黎明百姓,哼了一聲問道:“你就是為了他們,而嫁?”

這個問題問得我,突然想起了那人當初站在這宮牆外,擡眼的笑。

“哥哥,我見過那虞國的三皇子,或許他會是昌桦的良人。”

哥哥聽了這話,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捧着酒又灌了好幾口。我也甚是無奈,學着他把自己一路費力捧來的酒舉了起來,卻因為力度把握的不太好,喝的有些猛。

哥哥在旁笑了好幾聲,才看着宮牆外的燈火緩言:“母後一共便只生了我們二人,加上善妒,別的妃子甚少能産子,二弟早年夭折,三弟前幾年墜馬而亡,最小的妹妹去年也病入膏肓,藥石無靈。且無論他們都是因何而死,就算活着,我最疼惜的,也只有你。”

哥哥擡眼看着我,眉眼柔和,一改往日裏的輕佻:“母後當年,在舞這方面,輸給了那位因風月之事而出名的玄杏公主,常常覺得不稱心意,後來,便把跳舞作為重任,壓在了你身上,每日于梅花樁上,薄冰池中練習,直到如今的名滿天下。”

我很想說些什麽,可是在嗓中徘徊,始終不知該如何去說。烈日炎炎,身着盛裝于梅花樁上苦練,數九寒天肩披彩帶于薄冰池中飛舞。

往日總總,歷歷在目。

“當年那玄杏公主,若不是因一舞得了将軍的青睐,後又因兵敗遠嫁,兩相糅合,也不至于在途中自殺。”哥哥頓了頓,看着遠方燈火,癡笑,“所以說這女子,要這些名氣做甚?”

對此,自己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當年母後只說了一句:“一國公主,便要有一國風采,而作為我的女兒,萬事不能落于人後。”那時年幼,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走過來,規規矩矩,不敢出錯。

不知說什麽,便舉着酒壇喝了幾大口。若說這些年,什麽事沒有順着母後的心意,一為親自下廚,為妹妹做了幾年糕點;二為瞞着衆人和哥哥偷偷飲酒。

“那日去隐瞳樓,問此戰如何,可有轉機,她只說了句‘令妹絕代風華,舞姿甚美。’”哥哥似乎有些微醉,眯着眼看着我,“甚美啊……比起昌桦百姓的安危,昌桦未來的安危,我更關心,我妹妹的安危。”

宮裏的老人說的沒錯,哥哥确實不适合做一國的君主,但他一定是一個好哥哥。

“為了我的妹妹,滅了國又如何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呵。”

把酒言歡,若可以,誰都不願言今夕何夕。

我的臉上早就淚痕滿滿,沖上前去抱住了他,我的哥哥,自小疼我愛我,每每遇到什麽青年才俊便想來與我說,說着說着又覺得人家配不上自家妹妹的哥哥。

“哥哥不是常說,整個昌桦也沒有人配的上我麽,那三皇子容貌出挑,年輕有為,救了昌桦的同時,又解決了我……”此時,我竟有些泣不成聲,“又解決了我的婚事,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沉默良久,宮牆外的燈火漸漸隐去,遠處的喧鬧也收了起來,涼風陣陣,偶有蟲鳴。

“你嫁過去後,我會努力,努力做個好太子,将來……将來做個好君主,讓你在他國能不受委屈,但是,但是,”說及此,哥哥又頓了很久,言語間沉重了好幾分,“但是倘若……你先答應我,一定要照我說的做!”

話到此,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但是昌桦的故事只講到了這裏,她的貼身女婢便在門口喊着:“三皇子回來了,在前殿等着公主。”

“知道了。”

然後昌桦便留下明日帶着糕點過來再與溯鏡相聊之意,在溯鏡難舍難分的眼神中離開了小院。

溯鏡一邊沉浸在昌桦剛剛講的故事中,一邊在思考她的哥哥,究竟倘若來倘若去說了什麽,讓昌桦非答應不可呢。不過她的哥哥,倒是個妙人,有機會可以一起喝口酒。

突然,溯鏡又覺得,自己似乎把想要問的問題問的太婉轉了,還是自己光聽故事去了,理解力有些欠缺,她還是不知道昌桦,到底是想嫁,還是不想嫁,想逃,還是不想逃?

應該是不想嫁的吧,若不是國難當頭,她又如何會在小小年紀遠嫁異國他鄉。可是,在宮牆上看到的夙沙意對她的一笑呢,而且自己也說了既解決了國家大事,又解決了終生大事,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風姿如夙沙意般卓越,儀表如夙沙意般出衆的男子,這世界又能有幾個?

而且抛開國仇家恨,昌桦與夙沙意,實乃郎才女貌,世間絕配。一國公主,在某個瞬間,紅鸾心動了也不一定啊。

還是說,自己的理解力實在不太好?

阿隐來找溯鏡的時候,傍晚的風正把不知何處的鈴铛吹出聲響,以及不知何處的女子輕哼着調緩緩夾在風中而來。不過這些細節阿隐也注意不到,他還是穿着一身白衣,敲開了溯鏡的門。

“這幾天悶死我了,聽說今天似乎過什麽節,出去玩吧!”

溯鏡表面上做出漠然神态,可是一把便被阿隐拽出了屋子。

而那一瞬,明明只是拽出了屋子,卻讓溯鏡有一種從高處跌入十丈軟紅的感覺。

想着自己委實是沒什麽定力,又想着像夙沙意那般的人兒,昌桦或許也沒什麽定力,喜歡上也不一定。那再來看看自己呢,阿隐雖不如夙沙意般沉穩歷練,但若比容貌身姿,他斜眼一笑,邪魅得緊,怕世界也沒什麽人能不動容。

就是,太孩子氣了,不然的話,溯鏡想到這裏,擡眼看着阿隐的背影,這個陪着自己才不過幾月有餘的少年……

九月十三,是虞國的百餘節,百花凋落,五谷豐登,旨在祈福今年的秋天又是一個豐收之季。可虞國的農地本就少,五谷豐登對他們而言太重要,無論是哪一行都會祈禱着豐收。

這裏的哪一行,自然包括溯鏡和阿隐剛剛路過的一處青樓。站在青樓門口的女子,幾乎可以用袒胸露乳來形容,虞國的民風本就開放,青樓則更甚好幾分。

路過的時候,溯鏡是被阿隐喊着:“小孩子別亂看!別亂看啊!”然後捂着她的眼睛走了過去的。

溯鏡心底苦笑,這種情況,不應該捂着男孩子的眼睛,讓他不要亂看麽?

街道上形形□□的活動,形形□□的人太多,阿隐一路都死死抓着溯鏡的手不放。在人群中擠着的時候,卻看到幾個擡着一口大缸的粗漢,惡氣洶洶的看着他們喊着:“快滾讓開!!”

這一破鑼嗓子大聲的對着自己喊,溯鏡簡直覺得他們是在自找苦吃。自己默默的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和阿隐,應該都不是那種脾氣好的類型。想到此,溯鏡便覺得帶着阿隐真有用,自己都不用說話的。

阿隐冷笑:“這一讓,若把我娘子讓丢了,你拿什麽,也都賠不起的。”

看吧,溯鏡心底正得意的想說自己的猜測果然正确,可是突然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混小子說什麽呢!”其中一個粗漢剛吼出聲,手上的缸便突然一沉,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這本也沒什麽,跌了再擡起也就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缸的質量委實不太好些,瞬間出現幾道裂痕,一下子破碎開來。

微微海腥味,溯鏡吸了吸鼻子,覺得應該跌的是一缸海水。雖不知幾個粗漢擡一口都是海水的缸做什麽,但左右不過一缸海水,這地方離海又近,跌了回去再擡便是,不值錢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缸海水跌了的時候,那幾人露出的驚恐表情小聲的說着“完了完了”到底是為何。不過這個情景,感覺他們很有可能為了這口缸和阿隐拼命,想到這裏,溯鏡微微後傾些,找到一個即安全又不顯得自己太不仗義的角度,那幾個粗漢卻互相望了望趕緊跑了。

這一跑,讓溯鏡都忍不住出聲:“這,這就跑了,不打?”

阿隐的眉跳了跳,又跳了跳,壓着聲有些低沉:“你,你這是有些失望?”

溯鏡思考了一會兒,想着自己都準備好躲藏的姿态,故事卻沒有按照想象中的發展,甚至連落一句狠話,比如什麽“來日再戰”都沒有,想必還是有些失望的,于是乖巧的點了點頭,看着阿隐。

阿隐頭有些疼,轉而像想到了什麽般,問了一句:“那若是我打不過怎麽辦,你幫忙麽?”話剛說完,就看到溯鏡果斷而迅速的搖了搖頭,誠然如阿隐,看到這一幕也整個人驚呆了,随即一邊假裝抹眼淚,一邊自我安慰,“那幸好,幸好少爺我能打得過,不然就傷心了啊!”

溯鏡看着他這般這般,唇口微啓,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鲛人

? 百餘節有很多娛樂項目,倒是和很多節日相似,比如猜燈謎,比如放天燈,比如帶着面具跳舞,比如放河燈等,這些節目都沒什麽特色。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地有一家名為美人換的店會在百餘節這一日,向所有人開放,展示他們一年收集來的珍寶之類,然後公開拍賣,只不過他們的口號有幾分意思,“金不換銀不換美人來換”。

倒也不是說非要用美人來換這些寶貝,只是一個對稀奇珍寶的一種說法罷了。不過倒是也聽說過,虞國當今的太子曾在美人換交易過一樣東西,而當時便是用自己身邊的一位美人來換的,不過這也只是一個傳言,是真是假還不曾考證。

溯鏡跟着阿隐,繞過人山人海,走過流水小橋,看着滿天的燈火流光,水中的瑩瑩蕩漾。這樣的情景,引得溯鏡回頭望了望,眼中有一絲留念,轉瞬而逝,跟着阿隐走進了一家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店。

穿過小店向裏又走了好久,漸漸地聽到了些人群的吵鬧聲,又走了好久,眼前頓時一片明朗。那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頭頂是一片拱形,這麽一擡眼發現上面還有好幾層,似乎也都坐滿了人。

牆壁上鑲滿了夜明珠,讓這個地方如同白晝。所有的牆壁都刷成了白色,明亮且幹淨,中間有一塊巨大的空間卻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應該就是那些寶貝的展示地,周圍還有着一圈的池水,清澈見底。

阿隐告訴她,那水別看它看起來清澈清澈的,什麽東西掉進去都是能化成煙的。

聽了這話,溯鏡果斷的朝後退了退,不過因為這一日是對所有人開放,所以免不了很多買不起也換不起的人來看看熱鬧開開眼界,這麽一來,人自然是無比的多了。

這人一多起來,避免不了變得擁擠,阿隐很是不快,一手護着溯鏡在懷,一邊懊悔着自己的考慮不周。

正當這時,卻有幾個人開了一條道,生生隔開了阿隐溯鏡四周的人,然後看見一位女子婀娜多姿的走了過來,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禮:“我家公子有請。”溯鏡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這姑娘眼熟,可是又想不起來是誰,不過這個時候阿隐已經一把拉着自己走出了這一方之地。

被他拉着走出人海,被他擁着躲避人群,溯鏡覺得自己似乎對他太過信任了,就這樣什麽也不知道的跟着他來這麽個鬼地方。

女子帶着他們走上了三樓,進了一個隔間,視野正好面對着那片展示地,又不受擠。溯鏡正贊着這片地方,想要收回目光的時候,恰好看到一穿着黑色長袍,又帶着一個寬大的帽子遮住了整張臉的人站到了面前。

就這麽看着,突然讓溯鏡心跳漏了半拍。

黑色長袍伸出手來,骨節分明,把帽子輕輕的褪去了,連帶着外套一起交給了身邊之人。一襲銀發,紫色華袍,那人就站在溯鏡的面前,輕聲的說了一句:“沒想到阿隐公子帶着溯鏡姑娘也來了這裏。”

那人,他喚夙沙意,是虞國的三皇子,是昌桦的未婚夫。

這些,溯鏡一直都知道,可是又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聽說你是天生銀發?”溯鏡這麽想着,便也問了。

“确實自出生起便是銀發,”夙沙意淺笑,眼神有些恍惚,“近年來,皇室中偶有銀發。”

“聽說你會短命?”

久經沙場的三皇子,聽到有人當面這麽直接了當的問這麽一句話,也不得不微微愣住,多久,多久沒有人敢這麽直接了當的問了呢。不過怕是很多人都想問,很多人都想知道這個答案的。

“怕是吧。”夙沙意對着溯鏡和在一旁聽着發笑的阿隐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自己便自行坐下來。

“不知兩位為何而來?”夙沙意本就姿态出衆,平日裏要麽輕裝要麽戰服,顯得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而今一身紫色華服,放着銀發在身後,這樣坐着,倒有幾分貴公子的慵懶氣息。

“長長見識。”

阿隐随意搭理着,便歪着頭似是無心的看着中間那片空白區域。

美人換确實有很多奇珍異寶,半人高的夜明珠,延年益壽的丹藥,極有靈性的狐貍,妖嬈嬌媚的女子,能引百蛇的竹笛,白紗玄衣長裙,能造出幻境的四方咽,随意入夢的九曲玲,美輪美奂的各色奇珍,放在人間,有些都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寶貝。

臺下衆人看的眼花缭亂,而溯鏡這邊,都覺得沒太大意思。

等了許久,臺上突然擡出了一個用黑色布包裹着的巨大箱子,随着黑布的拉開,一片透明的四方箱子露了出來,裏面,竟是一個全身□□的女子,她的眼睛并沒有閉起來,卻也沒什麽焦距,這麽輕輕一掃,溯鏡便覺得她美得清新淡雅,難以移目。

只是,那女子和常人有些不太一樣,她所帶着的四方箱子裏,滿滿的水,而她也沒有常人的雙腳,代替的是一條魚尾。

“這便是,很久很久沒在陸地上出現過,已成為傳說的——鲛人!!”

臺上的人顯然也很激動,雙眼不曾離開那極美的身子極美的人。阿隐唇角微微勾起,饒有興趣的看着臺上的女子,傳言鲛人若以魚尾出現,必然只是在自己生活的海域的海水才可,今日砸缸流出的,便是海水。

整個晚上的拍賣進入了□□,夙沙意卻在這個時候對着身邊的人說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溯鏡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又發了一會神,被阿隐敲了一下頭,溯鏡揉着頭眼神極其冷冽的瞥了一眼阿隐,這麽一瞥到讓阿隐眨了好幾下眼,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生氣。

溯鏡問:“美人看完了麽?”

阿隐又眨了好幾下眼,突然歡笑着:“小鏡兒這是在吃醋麽?”

“啊哈?”溯鏡一下子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回府的路上,阿隐一直追問她是不是在吃醋,怎麽就吃醋了呢,自己只是看了兩眼,可一點也不想拿什麽去換她啊。阿隐雖一邊假裝委屈的問着,可是任誰也聽得出他調子裏的喜悅。

“小鏡兒終于知道吃醋了,我們家娘子終于長大了啊!”阿隐以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