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
,如此大逆不道,欲圖弑父……劉公公,傳朕口谕,太子謀反,即刻拿下,三皇子暫代君務。”
“來人,來人……”一直喊叫這麽久都沒有人來嗎?難道要拖到皇帝駕崩嗎?一個人影都不見,她頓時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急忙又朝着宮門催着劉公公人快喊太醫。
在她手足無措之際,忽聞一聲有氣無力的,“理兒,你喊我一聲父皇罷。”
皇帝看起來确實不行了,吊着一口氣是出的多,進的少。
這些年,這個皇帝确實很寵着自己,當女兒那樣疼,她又一次誤解了人意,以為他對她有不軌圖謀。
“陛下放寬心,太醫很快就到。”她細聲安慰着老人,也安慰着自己。
傍晚,前來傳召的人,大聲地對着她與周邊的人說皇帝身體變好了,精神奕奕,可與人聊天座談。
她本以為這公公的确發自肺腑心裏為皇上身體轉好而高興說了這通話,要是在以往,匆忙之間,這樣的快樂的話從來都不多說一句。
試問,誰會特意為這個和她這個醜八怪高興的說起呢?是她太單純了。
這關鍵時刻,對皇上的身子情況,各位皇子都是時時刻刻看盯梢着,怎麽可能會放任她一個人獨自與皇帝呆了這麽久,其中定有蹊跷。
皇上突發吐血,她難逃幹系。
“理兒!”五十知天命,皇帝嘴角還溢着血,微微低咳,奄奄一息,俨然将死之人。
他吃力地撐起右手,已然用盡全力,似想摸一摸她的小臉,确實已到彌留之際。
她艱難地伸出雙手将老人的手握在掌心,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臉上,才發現眼淚不知道何時流了下來,已是冰冷。
她哽噎地,顫顫地低喚了一聲:“父皇!”
老皇帝似獲得赦免一般,眉眼松開,嘴角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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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力地想将手擡得更高,欲為她拭去淚水。
才觸及她的臉,拇指只一抹,老人的手猶如緊繃的弦斷了一般,撲通砸在床上,再無聲息。
“父皇”,“父皇”,望着老人閉緊的雙眼,風清理心裏咯噔,忙連聲低喚,搖扯着他的手臂,又環抱着他的身軀輕搖,試圖将他喚醒。
“父皇怎麽了?”金玉嬛突然出現在內殿,往前急跑幾步,又連喊了兩聲,“父皇,父皇。”
靠近鳳榻,金玉嬛滿臉擔憂,一步步慢慢走向鳳榻,目光被眼前景象深深震住。
雙目緊閉的皇帝嘴角溢着血痕,胸前的白色的衣襟已被暗紅色的血浸得透濕發黑,被褥上暗黑血沫大片噴灑,這是中毒的症狀,金玉嬛臉色大變,将悲泣的風清理推開,直撲上床頭,抱着皇帝的屍身痛哭,“父皇,女兒不孝,女兒來晚了……”
哭着,哭着,金玉嬛摸上皇帝的鼻子,确認老人再無呼吸,她突然轉過身來,直指着風清理,悲痛地大喊:“你剛才喊什麽,父皇——?天大的笑話,居然喊我的父皇為你父皇,你以為你是公主?做你的千秋大夢去吧——李公公都已全召了,是太子授意要你給父皇下毒。你好毒,枉父皇這麽疼你,這就是你報答他的方式嗎?”金玉嬛哭腫雙眼,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指着風清理憤怒地控訴着風清理。
☆、一切都是局
“來人,叛賊風清理勾結太子意圖謀反,把她抓起來。如今皇帝已駕崩,禦林鐵衛,本宮命你們前往太子府抓拿反賊太子。”金玉嬛拿出鳳符,開始發號施令,掌權中央。
侍衛得令立即上前欲擒住風清理,見狀,風清理往後退了幾步,“我沒有,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是清白的。”風清理為自己辯解着,她轉身繞開侍衛,往門口方向跑去,守門的侍衛見她要跑立即将宮門關閉,跑不出去,于慌亂中,她頻頻倒退了好幾步,無助地張望周圍的人,一直退到牆邊。
對了,還有劉公公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她朝着金玉嬛跑去并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我是冤枉的,我沒有謀反,劉公公呢?我要見劉公公,劉公公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你想見劉公公?……哼,劉公公對父皇服侍不周,屬于失職,早已被我關入大牢。”金玉嬛朝她冷聲道,一把用力把她推開,嫌髒一般拂了拂臂袖。
“還不快把她拿下,丢進大牢!”侍衛不再站等,兩下把風清理制住了。
只覺得時間此刻停止了轉動,周遭的人嘴臉突然被放大在眼前,吵雜聲令她慌得耳目發蒙,手腳冰涼。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力竭聲嘶地喊,“我沒有殺皇帝,皇帝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無人理她,此刻,她孤立無援。
“大公主,奴才可以作證,皇帝不是風姑娘害死的。奴才,剛才……剛才劉公公說了,皇帝臨死前下令抓拿太子。”一位太監抖抖索索地站了出來,單純以為,站出來幫風清理澄清事實,大公主便會放過風清理,而風清理日後一定會為報答而厚待自己。
“你算什麽東西,幫着逆賊作假證,我此能容你存活。”面狀悲憤的大公主,話語一落,她轉身抽出随侍手中的劍,狠狠地一劍刺入那位太監的胸口。意外中劍身亡,那太監死在自以為是的聰明裏。
“你,你,你……”風清理驚懼,看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金玉嬛手裏的鳳符,這是金玉羲任禦林軍統領的鳳符,怎麽會在金玉嬛手裏……
想着,想着,頭突然無比脹痛,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開始純粹以為這是太子設的局,但現在看到金玉嬛的狠絕,原來,這是一個局中局啊,她陷入一個天大的局。
想要罪責大公主殺人滅口,殺兄弑父,但不知怎麽卻說不出一句來。
真恨不得三皇子或者風清珑能忽然出現,助她脫離這天大陰謀。
“你是不是在想,三皇子受了父皇之命,一定會趕來救你?”金玉嬛沉默了幾秒,“你認為有可能嗎?”
你認為有可能嗎?金玉嬛話裏意思是金玉羲不會來了,果不其然,一如所料。
驚駭之餘,她朝着鳳榻上已魂歸西天的老人望去,那個一生默默保護自己的人,如果知道生前他護不了,死了也照樣護不了的這個結果,會不會被氣地突然活過來了呢?
她嘴角扯着一個無望的笑,笑老人的可憐,也笑自己的愚蠢。
她閉上眼,默默地流出兩行清淚——父皇啊!你臨死前還以為是太子下的手,卻又怎知,原來你所信任之人,也是不能盡信的呀!
三皇子此刻恨不得借勢把太子弄得垮,又怎會為一個區區的她出來壞事呢——
是了,她又妄想了,這是一個完美的死局,知情的人必然會被大公主全部滅口,再沒有人會為她的清白作證。
一切都想通了,她安靜了。
她認命地任由侍衛押着走向死牢,一句反抗的聲音也沒有。
次日,據勢利的獄頭說,太子那天夜裏以謀反定罪,在抓拿當下反抗,被當場誅殺。而整個太子府因為太子的反抗受到牽連,全部火燒滅口,無人生還。
☆、大公主探監
在世人的眼裏,她已是罪名坐實的弑君死刑犯。
死牢裏呆了三天,她被帶着鐵鏈鐐铐,每日都受盡鞭撻,渾身傷痕血污,衣衫破敗。
她靜靜地,目光呆滞,好似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有時牢獄都以為她死了,只有看向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才确定她呼吸着。
夜裏,地牢灌進的風有如刀子般刺痛了她的身,還有她的心。
怪自己太傻,沒有聽四哥的話,及早抽身,才落此下場。
四哥,世上她最崇拜也最依賴的人,那溫暖如玉的微笑,在這冰冷的夜裏,給了她一絲活的企盼。
如果說臨死前,有誰是她最想見到的人,除了風清珑,再沒人能讓她念想。
只是,入獄的這段時間,風家人一個都沒來看她,來的卻另有其人——金玉嬛。
“啧啧,這是誰呀?”金玉嬛走近她的身邊,斜斜地迷眼看着她形容憔悴,衣衫褴褛,手帶鐐铐,假意憐惜地搖搖頭,“我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風家人。”
風清理緊閉着眼,死氣沉沉地躺在草堆上。
“我們做筆交易,我想那樣重要的秘密,或許父皇駕崩之前已經告訴你了。”
風清理突然睜開,警覺地問她,“什麽交易?”
金紫嬛直接幹脆,吐字清晰道:“誰是陰師大将軍?只要你告訴我,我便饒你不死。”
“陰師大将軍?未曾聽聞。”風清理毫無生氣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金紫嬛眼神頓時狠冽陰寒,她一個縱身撲了上去,右手直接往風清理下颔扣去,恨恨地扼住她的咽喉。
一只手仍不足以解恨,金玉嬛恨極磨着牙,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掐。
“你不知道?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這該死的态度,還真的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當啷,當啷……
雙手在虛空亂抓,雙腳在地上亂蹬,身受重傷的風清理地想要扯開那雙掐在咽喉間勁力狠絕的手。
掙紮只是徒勞,鐵鏈太沉,她根本無力。
混亂中,牙齒磕破了她的唇,鮮血直流。
漸漸,她呼吸減弱,視力模糊……
直到看到她咬出了滿嘴的鮮血,金玉嬛才松開了手。
“醜小鴨,這麽重要的事情,父皇會忘了告訴你?我才不信呢,你到底說不說。”金玉嬛一把抓起她的頭,雙眉挑起,挑釁地看着她的反應。
咳,咳……突然增加的空氣量,刺得她的胸肺發疼,淚水也溢了出眼眶。
“跟我裝死,耍花樣?竟然你不想說,不要緊,我有的是手段。”金玉嬛拽緊風清理的長發,将她往草堆甩去。
“你把劉公公怎樣了?”風清理臉埋在草堆裏,模糊不清地問。
“喲,還有心情去關心別人,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的處境吧,再過七日,朕登基之後便是你的死期。”金玉嬛得意洋洋,迫不及待收取勝利果實,自稱為朕。
金玉嬛媚眼一笑,湊近她的耳邊,用手拍了拍她的臉,帶着一絲玩味,說道:
“你被激怒,會是個什麽樣子呢?我真的好期待,哈哈!”
“知道為什麽風清珑前腳一走,你就被召進皇宮嗎?”
風清理轉過頭來,狠狠地盯着金玉嬛。
“父皇老糊塗了,居然想把皇位傳給你……”金玉嬛一點都不介意她盯着自己。
☆、暗夜的淚滴
“早在兩個月前,我命人在父皇的藥裏多加一樣東西。又得到情報,風清珑在前往梵城的路上,一呆要兩個月。你說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能白白浪費。我讓太醫暗示父皇時日不多,讓他抓緊時間與你說說‘貼心話’,而那個傳召的人明面上是為太子做事,暗地裏我才是他的主子。呵……這個計劃堪稱完美,順利。”
想起老人臨死前的慘狀,風清理痛苦地合上了眼,抗拒看到眼前這個同父異母,心狠手辣的“姐姐”。
看着地上的人一動不動,金玉嬛心中一股無名火,“你憑什麽每次都這般風輕雲淡?我是大皇女,在你的眼裏,我根本看不到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敬畏。”見她不願說話,金玉嬛一掌怒掴,打得風清理兩眼直冒金星,“知道嗎?每次看到你那令我作嘔的清高姿态,我就恨不得上前把你這副假模假樣撕破。”
“你可有心?父皇去世那天,我看你明明是那麽地悲傷,原來又是一場戲。”風清理捂着被打痛的臉,心中一陣酸楚。
“我可有心?父皇去世那天,我的确明明是那麽地悲傷,那不是做出的戲,那是我真正的悲哀。”金玉嬛望着風清理的雙眼,緩慢訴說着心傷,雙眼通紅,悲怆淚湧。“同樣是女兒,他的眼裏只有你,我不甘心,不甘心,如此多的不甘心一直積累,積累到不能積累的時候,我對你就只有滿滿的恨意——恨意!”金玉嬛咆哮着說出她的恨意。
平時皇帝寵護着風清理,她雖不滿但還不至于心生殺意,但是自從在金玉羲那得到消息,父皇打算立風清理為帝,那一刻起,她心冷意也絕。
雖然,這一世,她的目的是找到陰師大将軍,但是畢竟活在皇室,她的自尊不容踐踏,所以,她狠下心來,不再念恩情,将自己的父親毒死。
良久,再也聽不到金玉嬛哽噎的聲音,風清理知道,金玉嬛已平複了心情。
“誰是陰師将軍很重要嗎?”金玉嬛當天沒有立刻殺了自己,難道她對陰師将軍感興趣?
“哼,我不過圖個快樂來看一看你這只敗家犬。太子死了,劉公公也死了,別以為你不說,就能活得長。陰師大将軍只傳風家女,除去你這個冒牌貨,現在風家只有二女,風清珂是抱養的,那就只剩風清瑜才是真正的陰師大将軍傳人,我來只是想增加确認的可能性而已,依我之見,除了她不會是別人。你就乖乖地等死吧!我的妹妹……哈!”
“世人所說的醜陋,某種程度上,我其實和你是一樣的。只是你表現在外,而我表現在內裏而已。”
貼近着她的耳畔,金玉嬛勾起右唇,得意地看着風清理,“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是陰、陽、人!”
風清理猛地擡眼望向她,随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悲,實在可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原來你……”原來這個大公主心裏這般扭曲,也有不為人道的苦衷啊。
“閉嘴——呵,你都快死了,我犯不着為你這多餘的人生氣,你就在這裏等着去陪父皇吧。或許在地府還有機會繼續你們的父女情。哈哈,父皇到死都不會想到,他一心要守要護的人,會這麽快去陪他,而我卻将會是這個皇朝的最高統治者。”
“哈哈,哈哈……”金紫嬛嫌惡地看了一眼風清理,得意地擡頭大笑,離開了地牢。
因金玉嬛的親信交代,不能把人打死,所以這兩天牢獄也不再鞭打風清理,這讓她的身體稍微好過了一些,但是心卻越來越難過。
黑的夜,燭光微照,風影搖曳。
原本每天挨打,她還可以借着劇痛,麻木自己。
如今,再也沒人打攪她,這種無聲的折磨更令她害怕……
冰冷的四周,無處遁形的孤獨浮上心頭,一幕幕,與其如此,她寧願痛,再不想醒。
四哥,四哥,你在哪裏呢?
阿理以後或許再也不能見到四哥了,我真的……好想你!
黑暗中,一滴一滴淚珠,靜靜地從她蒼白的臉上滑落,在燭光中閃爍着晶瑩,無聲地滴落在地。
------題外話------
阿理可不可憐?
☆、烏鴉入夢來
先皇駕崩,關于誰繼承皇位的問題,成為當下最緊要的國事。
金玉嬛坐上鳳椅,暫為代理皇帝,掌管朝政。
朝廷官員,面面相噓。
個個疑慮,難道南金國這一次由女帝主政嗎?
朝堂之上,三皇子金玉羲作為先皇委托的遺诏保護者“顧命大臣”,拿出一張明黃的诏書,當衆宣布,皇帝臨終前口谕立大公主為帝。
太子已死,又有先皇遺诏,大公主繼承皇位,名正言順。
很快,風清理與太子合謀刺殺先皇,謀反罪名成立。
風家安定邦國有功,查明此次謀反僅為風清理的個人行為,罪不及風家。
查風家人均不知內情,事後及時配合禁衛軍一起查封太子府,将功補過,可免太子謀反案之罪。
三皇子金玉羲,緝拿前太子金玉錦有功,封“羲王”。
黑,好黑……
這是哪裏?
她手一揮,
撲——哧,撲,撲……
有黑影掠過,一只,兩只,三只……無數只。
究竟什麽東西?她手又一揮。
有輕柔之物劃過她的指尖。
一根,兩根,三根……無數根,飄忽不定。
她伸出手,探向黑暗的虛空一抓,是一根黑羽。
呀——啊,啊——,啊——
烏鴉?
她猛地擡頭,仰望。
頭頂,漫天黑色的鳥,在天空飛轉,聚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渦旋。
她不喜歡黑色,非常不喜歡。
“都給我滾——”她沖着天空的鳥群大叫。
“怎麽不點火?”是人聲。
誰?
有光,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呃——
悶吭一聲。
很痛,她睜開雙眼。
光影晃動中,牢門處站着三個人。
牢門更遠處的階梯是三四十個獄卒重關把守。
随後,有人慢慢走來,停駐在她的身旁。
原來,是烏鴉入夢。
都說烏鴉不詳。
難道這是死前的征兆嗎?
“怎麽打得這樣傷?”這人的聲音她認識。
托此人的“福”,使她“有幸”來了這囚牢走了一遭。
“當時死犯不服囚禁,所以便下手重了些。”獄頭違心說着。
好說辭,關在牢獄,外界有誰知道裏邊情況如何,任它說白是黑。
是了,金玉嬛不也是将白說成黑嗎?
對這種小人物,她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風清理雖逐出族譜,但畢竟是風家人。人之将死,這三日,好生待她。”
族譜除名?她這邊還盼着人來探獄,那邊人家卻和她斷的幹淨利落。
原本她以為風家人因她的不詳殘貌而薄涼,直到近日才知,原來自己不是他們一家的。
斷得好,斷得好啊,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多餘之人!
如此一來,便不會受她此事牽連,他們依舊可以過得很好,她稍有放心。
獄卒敷衍着嗯地一聲。
答得如此心不在焉,看來并不把自己的話再放心上,金玉羲沉着臉:
“她若傷重不治,他日,難保風家不會回過頭來計較,畢竟要休整休整牢獄也不是難事。識相的話,你該知道怎麽做吧?”
對于風家的手段,世人是有共識的。
“曉得,曉得——多謝羲王提醒,我等差點惹了大禍。”
獄卒聞言驚出一身冷汗,悔不當初,沒有手下留情,頻頻點頭稱是,連忙上前将她的鎖鏈解開。
“都怪小的一時失手,小的這就去請大夫給她瞧瞧。”獄卒擔心小命不保,忙不疊地殷勤跑腿,想在羲王面前好好表現,争取在風家那得一個寬大處理。
随金玉羲一起前來的太監嫌臭一直捂住着鼻子,站在鐵門之外。
“人已醒了,吳魚,你宣旨吧!”金玉羲示意。
聽到金玉羲喚他宣旨,無法避免這才只跨一步,靠着牢門站着,“她身上的傷那麽重,跪都跪不起。如何是好?”
“可免跪,你直接讀吧。”
“奴才遵命!”攤開聖旨,那吳太監讀道:“奉——天承運,女帝——诏曰……”
長篇累牍的,風清理只看到那太監嘴巴一張一翕,根本聽不清,只聽得一句三日後問斬。
果不其然。
烏鴉不會無緣無故入夢,敢情為着報喪來的。
------題外話------
最近老是失眠,大腦不勞作,文也不怎麽有心思寫了,就發一些存稿吧,所以又分回千字章節了,或許本文會分為上下兩部,風情未央篇與封情未央篇~!
風情未央篇更多涉及人間,封情未央篇全篇講述仙界前緣後事。
☆、血色絕筆書
“吳魚,我與五姑娘還有私事要談,你且在外間候着。”
“是,奴才這就出去。”
安排好外間之事,金玉羲這才認真地查看風清理。
面對她滿身傷痕,他一陣愧疚心酸。
金玉羲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條。
“這是清珑托我交給你的。”
四哥?有些意外,金玉羲敢偷偷給她遞紙條。
她掙紮着坐起來,微顫着接過了紙條,抖着手打開一看,只有八個大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輕撫紙條上的字,溫熱的淚一滴、一滴打在手上。
那熟悉的一筆一畫,是的,是四哥的字,她心裏默念着。
見字如見人,此刻仿若風清珑就站在眼前一般。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這遲來的安慰,最終還是在她活着的時候送來了。
前方的路,若是荊棘密布,憑着信念,一道深、一道淺地闖過去不難。
——難的是她已走投無路。
想到三日後,彼此永遠再不能相見,她閉着眼,默默地将紙條緊貼胸前,似有千斤的重物壓在胸口,任淚水無聲縱情地流了兩行。
我若安好,便是晴天嗎?
片刻,她想了一會,“我想寫一封信,你幫我帶給四哥,可以嗎?”
“嗯。”他答應了。
金玉羲吩咐人搬來案幾,準備筆硯。
她鋪上信紙,認真地想了下,決定避開某些絕密的信息,提筆寫着:
四哥,四空大師說我一生順遂,你信麽?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上回我落水,究其原因,其乃前太子命人所為;而此次我入死刑,亦是他人所為。
我年不過雙華,人卻将死,你說這是一生順遂麽?是麽?我想,這個預言只是用來欺世的罷!
後來我從先皇那得知,事實上,這個預言只是他為維護我,用來欺騙世人,掩人耳目而已。
我的命格真正是什麽,這個請原諒五妹不能在信中言明。
回過頭來看,五妹這一生自幼失母,父緣淺薄,六親薄涼,世人冷眼,凄苦伶仃,生在富貴之門,卻嘗盡人生冷暖。
但我一直不覺得這有如何,比起那些衣不遮體,食不飽腹的平民百姓來說,我是很富足的。
人人都笑我灰姑娘、醜小鴨,那又如何,這些嘲諷的稱謂不曾使我覺得自己低賤、卑微,只因我是風家的人。
祖輩們一代代常驕傲地說——生是風家人,死是風家鬼。
連做鬼都要做風家的呢,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即使我現在族譜中除名。
五妹将死,現在心內唯一放不下的人是你,不過想來四哥也已有了心意相投的女子,相信她會好好照顧四哥的。
四哥性情淡泊,風流俊雅,是世間女子夢寐以求的對象。
那些曾經帶着目的接近我的嬌女,我原諒她們,說到底也只是為了能得哥哥看一眼,便也夠她們歡喜好多天的了。
先皇對我極好,雖然我曾經那樣誤解過他,但是現在我覺得人生也是有福報的。
呵呵……一個快死的人談什麽福報呢,但五妹真的極其感激先皇給予我疼愛的那些日子,現在回味起來,那其實是一個特殊之人隐忍着滿滿的愛。
說到皇家權力争鬥,我成了被利用的那個棋子。
這我不怨誰,是我不夠耳聰目明,不能在衆人警醒時多留點心思,遭了莫須有的罪,我也是認了,你別為我去平冤。
另外,其實有一個秘密我不能在信裏說,也不知道這信會不會被人瞧了去。
如果妹妹還有命能活,到時再告知四哥吧;如不能活,就讓我把這秘密帶到地下去吧。
這是關于五妹的身世,父親是知曉的,你若想知,亦可問一問他。
因為站得太久,寫到這裏,喉間有些不适,她重咳了幾聲,結了黑血的唇頓時撕裂,嘴邊的血滴到紙上,散開了幾點小小的血沫,沁入了紙內。
可想而知,見信者讀信之時,是如何的觸目驚心。
------題外話------
寫到阿理的絕筆書的時候,我自己是有被傷感流淚敲完章節的,不知道親是否有感?或許寫這個章節的時候正好素手正在悲秋吧
☆、如果有來生
“你怎樣?還能堅持嗎?”金玉羲見她站不穩,關切地下意識要去扶她。
“無妨!”她擡起執筆的右手,拒絕了他的幫扶。
舉袖抹去血,她繼續提筆寫到:
以下這首詩歌,含着我對未來人生的企盼,恐此生無法實現了,不妨說給四哥聽聽:
如果有來生,我願做樹一樣的男子,一站成永恒。
沒有悲歡的姿勢,
不要佝偻的生長,
一半在塵土裏安詳,
一半在風裏飛揚;
一半灑落蔭涼;
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開出一樹幸福的繁花,
在春日裏,花與葉,談笑風生。
生命似錦,
歲月靜好!
如果有來生,我願做風一樣的女子,一瞬即永恒。
沒有人情冷暖的煩惱,
沒有故作鎮定的堅強,
一半在雨裏灑脫,
一半在春光裏旅行;
一半在飛花裏旋舞;
一半在雷電裏疾閃。
非常狂放、非常不羁,
從不思念、從不愛戀;
獨自去遠行,只有方向。
不驕不躁,恣意快樂地活着。
時光荏苒,
安然若素!
……
最後要和四哥說的是,我生的時候清白為人,去的時候亦是為人清白。我不願埋着個光禿禿的墳,三年、十年之後,雜草重生,無人照看。我知四哥一定會安排人來看顧,就算有人照看,那也是拖累旁人,望四哥在五妹死後将我燒了吧,再混着泥土,給我那院子裏的花樹做些肥料。想不到,這番或将為五妹此生最為實用的一次。
我想——籍着花樹,我的生命此後便有了繼承,有了延展,化一樹的春光,亦是極好的。對了,我身邊無貴重物,這只繡着醜小鴨的手帕一直送不出去,我将它送與四哥吧,希望多年之後,四哥還能記得有我這樣一位醜妹妹。
最後我還想再說一句:如果有來生,我願與四哥再做一次兄妹。有四哥這樣的哥哥,五妹很幸福!
——清理絕筆
她寫完,似是完成了偉大心願,舒緩的笑嘴角漾開來,那血又從扯開的傷口沿着下巴流下。
的确,她這是在寫遺書,交代遺願,此生恐怕僅此一回。
金玉羲原本便對她有愧。此時,一見她鮮血淋漓,他忙将她扶着躺好。
她神經質一下推開他,金玉羲一怔。
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來拒絕,無論真心還是假意。
她有些尴尬地推說沒站穩,換來金玉羲原諒一笑,他小心地将她扶好躺下。
看着連一張床都沒有的濕冷的牢房,金玉羲覺得自己虧欠她的實在太多,她的命原本不該斷送在他的手裏,換上另一個人也是可以的。只是……
他別過微紅的眼,稍稍握緊從她手中遞來疊好的書信與繡帕,“對不起,我因實在太恨金玉錦了!”
她一怔,突然想起來了,卻又無聲一笑,并無言語。
金玉羲看她如此,壓低了聲音:“你這三日好好吃飯,就當死前待自己好一些。”
“……”他又擔心地在她臉上掃一眼。
“一直以來,我與清珑一般,當你是妹妹,不曾想,你我竟為兄妹……如今你我再無兄妹之緣,待你走時,我定當好好地送你一程!”
她太單純,隔牆有耳,有些的話不能直說,他的話不知道她能不能懂。
“我走了,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一張床。記住,你這三日一定要好好吃飯,養傷。”
皇權相争,本就是血的代價,不少了無辜的人作犧牲品,就算因此弄死一兩個亦無可置喙。
金玉羲助纣為虐,又何必假惺惺滿眼關切呢?
對眼前這人,她心灰意冷,不願理會。
見她并無表示,金玉羲只能重重的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題外話------
這首詩歌是三毛的《如果有來生》,因女主性格與情節發展,作了很大改動。
☆、終于他來了
三日已過,她死期已到。
她被人戴上了項械,拖上露車。
為防有人劫囚,朝廷調動一半護衛軍,由羲王監護,繞全城一周,當街示衆。
囚車一路緩慢前行,十裏長街,一路漫漫圍滿了人,望不到盡頭。
不少人湊着熱鬧,跟随囚車擠着,走着,看着。
臨近風府大門,她低着頭,期待又不敢看,她不想被四哥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
除了成人禮那次精致妝容,她從來沒有美好過,希望能在四哥的記憶裏是個幹淨的妹妹。
看來是她奢望了,為了避嫌,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來探監,現在也沒有一個人來為她送行,而風家的大門也是緊緊地關閉着,她期待的人也沒有站出來見一見她,她失望至極!
人堆裏,三三兩兩地在議論着她,她朝他們望了過去,偶有大聲的幾句傳到了她的耳邊。
“聽說原來風津梁還是風家的家奴呢。”
“是啊,說來這風家真正的姓風的只有五姑娘。”
“這風津梁一家子,說來還沾了風家的福。出了事,罪由她來背,他們依舊歌舞升平,盛世太平,真是無情無義啊!”
“你們懂什麽,五姑娘才是與太子謀反的那個人,風家當然要和她劃清界限,有誰傻到去為她說情呀!”
對風家人,她本來也沒有什麽感情,只是,就連四哥也不能開門送她一程嗎?
算了吧,正當她張望的頭要轉過來的時候,卻見風家附院內冉冉升起了白色大孔明燈,一個,兩個,三個……九個!
她望見那些大燈籠上分別寫着九個大字:五兒風清理,一路平安!
孔明燈是祈福用的,本不合适送給将死的人。
這是否表示,風津梁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承認了她是他的女兒?
雖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