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6)

:“公子還需要多長時間,兄弟們都在風裏等着,長夜漫漫人易倦,都盼着盡早回去休息。”

“莫催,就來。”這一回,回答來人的是一個女子聲音。

果然沒錯,據信報,與風清珑一起逃命的還有風清理,正是個女的。

看來任務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待到上船,叫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不動聲色地暗殺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嘿嘿——來人隐在暗處,臉上抑制不住發出狡詐的笑來。

“什麽人?”風清理聽到那人陰險一笑,脫口而出。

“呃——小的剛才給一只蟲咬了,才一掌将它打死,呵呵,一時高興就笑了幾聲。”

這麽蹩腳的理由,糊弄誰呀,大寒夜,蟲子早都“秋眠”去了。

“哦,這只蟲還學那早起的鳥,如此早就出來尋食了。”風清理還半真半傻,天真地點頭附和。

“這位阿婆是?”來人上前搭讪。

“我叫醜五。”風清理在暗處回過頭來,對着那人一笑。

“哇,我的媽呀,姑娘長得——真不一般啊。”那人一見風清理回過頭來,一張年輕的臉,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吓得一大跳。

瞧她臉上的紅印,一頭飄揚的白發,還有一身白裘,行走起來一忽一飄的,還真的像那傳說中的“阿飄”,他雖然是一個殺手,但一時也給吓得心口直跳。

待到風清珑集合人手,大家帶一些簡單的裝備,井然有序地跟在後頭。

離最近的船還有個百米開外,來人高興地朝着船上的人打了個手勢,表示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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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人收到信號,也暗自高興地放松着等人上船。

“呃——”風清理突然空嘔起來。

她捂住嘴角,幾次朝在地上急劇躬身,發出呃呃的聲音。

“不行,我肚子難受,只怕坐不了船了。”風清理軟軟地依靠在風清珑身側。

“這可怎麽辦?要麽我們回去吧,等你休息好些再走。”風清珑為她披緊狐裘,輕輕地對她說。

“嗯,看來只能這樣了。”風清理說完,悄悄朝着來人偷瞄。

見到兩人又往回走,“诶诶,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要上船的嗎?”來人慌忙攔在兩人前頭。

“她身體不舒服,恐怕坐不了船,這個大哥請多擔待。”畢方子上前一把拉過來人,站到一旁說到。

“他娘的,有女人就是麻煩。”來人朝着地上恨恨地吐了口痰。

“呵呵,女人是有些麻煩,畢竟出門在外,女人身子骨比不得男人。”畢方子和氣地附和。

“要不,你喊你那些弟兄上來與我們一起烤火取暖,如何?”

面對畢方子的建議,來人也拿不定主意,他決定還是回去商量商量。

☆、會說話的鳥

秋風吹得周圍荒野中的蘆葦莎莎聲作響。

那撥“船夫”此時已經坐到了他們的對面,個個都拿着長劍,圍火團坐,閉目不語。

風清珑突然感覺到了什麽,警覺的看着一個方向,狹長的眼眸劃過一道亮光,以一種自己人才能聽道的音量說道:“有殺氣!”

他一把拉過風清理,風清理覺察他的異樣,正想詢問,只見一只飛镖從她的身邊飛過,她急忙提醒,“大家小心,有埋伏。”

撲撲撲數聲,又有七八只镖在兩人躲閃之際從左右飛過。

刷刷刷數聲之後,随着飛镖消失而出現在身後的,是一群身穿黑色棉麻衣的人。

轉頭一見突然多出的數十人,衆人紛紛從背上抽刀,警覺地将風清珑與風清理圍護在中心。

閉目在旁的一幹“船夫”,亦突地刷刷站了起來,從背後将他們重重圍住。

“你們想幹什麽?”畢方子朝着那些突然出現的人問道。

“想幹嘛?要你們的命。”之前那個前來問話的船夫站在他們的背後,此刻露出猙獰的面目。

“誰派你們來的?”畢方子想着問些話,盡量拖延。

“那還用問嗎?一路上沒有動你們,就是打算讓你們死在這裏。”那人一笑,似乎勝券在握。

“哼——”畢方子曬然一笑,那神情不慌不亂。

呃——,一個手下站不住,悶哼着軟在地上,緊接着連續十幾人都軟倒。

回想之前,畢方子樂呵呵地命人為自己和手下送來一壇壇好酒,還說是寒夜取暖,喝酒烤火是最好。

那人似乎明白了什麽,“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對詩。”畢方子冷靜地說。

“不對?”那人隐約覺得自己也要軟倒了,用刀紮着自己的手,強撐着。

“哼,雕蟲小技豈能讓你得手。”

“那詩歌有何不對,我此前抓了一人,他與我說的就是這個答案。”那人咬着牙,不甘心乙計劃又落空。

“作為我方特訓接頭員,臨死都要坑死敵人,這就是我們的終極規矩,所以,你看似完美的回答,當然是不可能對的。大衆意識裏,除了反動組織或他國之人,試問有誰敢明目張膽去說那反政權之話,你等明知此詩大逆但還是接了,為的就是一時麻痹我等,我說的可對?而我們将計就計,看你們耍什麽花招。”

“真正的答案是什麽?”那人不甘心,又想套出一話。

畢方子回望一眼風清珑,“主公聖明,讓你等在我們眼皮底下作戲,也是不失為一種樂趣。”

“什麽樂趣?”一聲怪音,只見一只黑鳥撲撲朝着火光處飛來。

“什麽樂趣?”那鳥立在馬車頂上,撲打着翅膀,又說了一句。

衆人臉色一面,黑的夜,會說話的鳥,面對這詭異的一幕,不禁令人心驚膽跳。

那“船夫”一看那鳥,即刻吹了一個長哨。

“真正的答案?話說‘南國四百八十寺’,本是該對‘多少樓臺煙雨中’的,但不要忘了,這裏是南朝的天下,在南朝的皇土上說南朝統治的不是,這是藐視皇權,所以我們要贊美它,所以答案就是‘千裏莺啼綠映紅’。呵——不過一個死人是不會把答案說出去的。”語畢,畢方子身手極快,只見寒光一閃,那人眉心間插着一枚繡花針,應聲倒下。

那夥站得稍遠的黑色棉衣殺手,見狀,亦驚出一身冷汗,與這位使暗器的高手相比,自己的招數簡直是小兒科。

這招确實起到了震懾作用,那些圍殺者都不敢輕舉妄動。

噗啪,噗啪……

霧比較大,看不見何處來人,只聽得有人催促“快,快,跟上。”

慢慢地,看得到有一條火龍從渡口之路上突現。

來的是一支大約一千五百人的小型軍隊,全身盔甲,手執長槍,“噗啪”正是他們整齊劃一的踏步所發之聲。

借着火光,可清晰地看到這些軍隊頭上都圍着黑色頭巾,上邊繡有一只金鳳。

“四哥,這是?”風清理貼近風清珑的耳畔悄悄問道。

“這是黑鳳軍,是金玉嬛私下組織的一支暗勢力。我得到消息,她原本打算用來對抗風家軍的。如今也派出來對付我們了。”風清珑靜靜地說。

軍隊迅速地将他們以及馬車都圍在一起。

“黑鳳軍萬歲,黑鳳軍萬歲!”那只鳥又開始撲着翅膀,怪聲怪氣地叫着。

“這烏鴉會說話?”風清理又悄悄地說了一句。

“那是八哥。‘什麽樂趣?’這句這鳥是不會說的,看來我們有客人要到了。”風清珑小聲對着風清理說。

那鳥突然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然後有些害怕,撲地飛了起來,在風清理的頭上打旋飛轉亂叫,“陰師大将軍,陰師大将軍。”

這鳥會通靈?衆人驚異。

“真呱噪!”風清珑只說了一句,身邊的一名高手,指尖一彈,那鳥被石子直接擊落掉入了火堆上。

“既然來了,幹脆些,本公子不耐煩等人。”風清珑理了理狐裘,往地上勾勾指,手下的人無視圍堵的兵士,從馬車上拿下兩張座椅,放置好。

即使身陷險境,風清珑仍記得要好好地照顧着風清理。

兩人坐上椅子,靜等敵軍頭目的到來。

須臾,一乘黑色轎子吱吱呀呀出現在渡口之路上。

轎簾被兩旁随侍掀開,一個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身材肥碩滿臉橫肉的男子。

------題外話------

不善寫武俠,多多包涵!

☆、黎明前的黑暗

“好久不見,畢方子。”那人頭戴一頂獬豸冠,話卻說得細聲細氣。

“原來真的是你。那破鳥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到還能有別的主人。”畢方子似乎早已料到來者身份,驚聲喊道。

“原以為你們的車隊會慢上個三五天,不料你們有如此這般逃命的架勢。”那男子肥短的手指勾起一個蘭花指,低着下颔,雙眼直盯前方之人。

畢方子大喝一聲,“柳相權,你為一己私欲,助纣為虐,為害一方,罪孽深重,還不迷途知返。”

“畢方子,你還是那麽沖動。”柳相權冷眼陰森一笑。

“今晚,你有膽動一下清珑公子,我叫你有來無回。”看那柳相權一副奸相,畢方子不禁義憤填膺。

“殺鳥也要看主人呀——我可憐的小八,給你們弄沒了。這麽多年也就這只鳥陪我說說話,你們說,該怎麽辦吧。”柳相權撇着嘴,表情有些悲傷。

柳相權一身肥碩,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不過傳遞出的索命氣息倒是倍增。

風清珑瞳孔微縮,唇角輕微揚起笑,眼睛卻冷冷地看着來者,他并不打算插話,只在椅子上敲了三下。

“柳相權,這麽些年,你倒吃成了肥頭大耳。年關臨近,今夜不如我拿下你抵上那只豬作一回祭品,我看挺合适,也夠實用!”

畢方子話音一落,一個騰空高躍,雙手握拳交合放置胸前,只見他兩手一甩,飛出無數細針,直直地刺向那群穿着黑色棉麻衣的人。

針無虛發,啊,啊。人群裏有十幾人中了暗器,大叫倒地。

只見他落地一踮,又翻騰而起,再次甩出飛針,直朝柳相權紮去。

柳相權咦了聲,随後手一拂,袖子翻轉,掃落飛針。

“全部給我上,格殺勿論。”柳相權面色猙獰,暴怒而起,一邊發令,一邊朝着畢方子飛撲而去。

叮叮叮,當當當……兩人在空中電光雷閃,轉瞬變已過了上百招。

天上酣戰,地下也是一片混戰。

風清珑攜帶着風清理,直退到馬車內,周邊武士依舊守衛在旁。

對方個個盔甲護身,又有長槍之利,人數懸殊極大,漸漸地,風清珑的武士招架不住敵軍一波波的進攻。

風清珑的近衛隊人數越發地少了。

“發信號,要烏牙即刻趕到。”風清珑坐在車上冷靜地指揮。

“啾”一聲長嘯,一根火炮猶如利箭射出,在百尺之遙的上空,“砰”炸了一個巨響。

随着天空巨響,衆人一時驚愕,不明情況,瞬間都停了手中動作,望向天空。

趁畢方子不備,柳相權一掌将他打中。

畢方子吃痛落地,柳相權殺氣騰騰,欲奪他的性命。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風聲裏好似夾帶着什麽奇怪的聲音,待柳相權仔細一聽,臉色大變。

忽聞東面傳來雷霆震響,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讓人聞風喪膽。

只見東面沿河處,多出火光,草木皆兵般。

又有人聲傳來,“馬太師,此次我軍五萬軍馬,一定将黑鳳軍殺個片甲不留。”

“不錯,速速與我前去,斬殺柳相權。”

“正是如此,公子就等在渡口處。”

馬英招來了?柳相權又仔細一聽,再一次确定了來人正是馬英招的談話之聲。

一直以來他都不是馬英招的對手,不待看清來人,柳相權吓得立刻脫身逃離。

主帥已走,兵士有如無頭蒼蠅,丢盔棄甲,四處逃竄,潰不成軍。

“烏牙護駕來遲,請主上責罰。”烏牙跪地請罪。

風清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不說話,只擡手作了一個站起的手勢。

“烏牙,馬太師可與你前來?”畢方子捂着胸口問道。

“沒有,我因擔心主公的安全,先行趕來。”

畢方子擡眼望着烏牙,倒吸一口氣琢磨着,“我方才明明有聽得馬叔說話。”語畢,瞬間他又恍然了悟,“該不會是你的口技騙過了柳相權?”

“我命人在各處點起火把,造成多軍之像。又做千軍萬馬踏聲,馬太師話聲,這才能唬住那柳相權。”

風清理心中暗嘆,這四哥的門客個個都是身懷絕技,實非看上去這般簡單。

畢方子大笑:“哈哈,不愧是姓柳的,可還真會溜。”

“主公,我已與太師取得聯系,命人在上游二十裏處拉起鐵索,在河面造了鐵橋。我擔心那柳賊參透玄機又找回頭,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風清珑點頭,“嗯,事不宜遲,即刻出發!”

馬車驅動,一幹人朝東行去。

頃刻,東邊,一道亮光若隐若現地浮耀在天間,一抹曙光穿透雲層,黎明前的黑暗逐漸消散。

穿過冰河鐵索,腳踏實地,兩人二十天的逃亡正式結束。

☆、太子伊清琉

狂風呼嘯,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鵝毛般的雪花自黑暗的天空中鋪天蓋地地飄落。

狂風舞弄着飄落的白雪,紛紛揚揚地遮住了偶爾一兩個路人的視線。

一牆之隔,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刻,一個孩子從天堂掉進了深淵。

陽光、暖風、笑臉,一切與溫暖有關的東西都在眼前消失殆盡,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黑暗、寒冷、陰謀所取代。

又到一年冬季,可這個的冬天太冷,冷得讓伊清琉感到心寒。

“快跑!”

望着地上那七竅流血,雙手死死地一直推着他往外走,喊他快跑的女人,他一臉的漠然。

或許天性冷淡,他并不感到悲傷。

他有的只是恨,他恨自己的無知,恨自己稚嫩,讓別人借了自己的雙手,毒死了那個一直都溫暖對着他笑的女人。

“啪嗒!”

伊清琉稚嫩的小手一觸摸到冰冷的青銅大門上,刺骨的寒冷從青銅大門上傳遞過來,他幼小的身軀瑟瑟發抖,本能的将手縮了回來。

“小兔崽子,與你母親一樣的賤……還想跑?”感受到身後那道殺意騰騰的目光,伊清琉咬着牙根,憋紅了臉,側身抵門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那扇大門,跑了出去。

一股淩厲的寒風鬼哭狼嚎般徑直朝他撲來,狂風裹着鳥蛋般大的冰雹與雪花,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

鵝毛般大的雪花落貼在他嬌小的身軀,遇熱則溶。

須臾,他華貴的衣袍被融雪浸潤濕透。

他全身瑟瑟發抖,玉面朱唇已變紫青,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碰撞,發出“咯咯”的聲音。

冷宮,這個地方的确和它的名字一樣,冷得讓人心寒。

他只是善意地以為,那個姓趙的女人或許真的變善了,于是他拿着她給的花糕來到這裏,想給這個生活過得不好的女子嘗一嘗。

不料一個錯手,造成不可挽救的後果,而那個趙姬并沒有打算放過他。

這種黑冷的夜,在這晦氣之地,有誰會發現誰正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暗殺呢!

後邊的追殺他的暗士,被他的護衛攔下,他得以脫身。

換下濕衣,他是那樣閑适,好似在他身上不曾發生過命案,不曾被人追殺。

這是一個性格與年齡不相符的孩子,他是那麽冷靜,即使身上衣服單薄,寒冬刺骨,他若無其事般站立在吃人的宮牆之外。

“主公,臣來遲了。”一個雙鬓黑發的黃發男子摘下身上的狐裘,為他披上。

“沒關系,那些不過跳梁小醜,他們——我尚未看在眼裏。”他微微轉身,顫抖着幼小的身體,說出的話卻猶如大人。

“馬太師,找到她了嗎?”他頓了頓,離開一直都在計劃裏,只是這回被動了些。

“嗯,臣已經找到她,臣今夜就安排殿下出城。”

“來日方長,這筆帳我日後再與他們慢慢算,畢竟這皇冠本就屬于我的,白給別人,我心裏不爽!”男孩環抱着着雙手,面無表情,冷漠的看着身後的宮城。

“主公聖明。”那中年男子眼裏閃爍着精光,朝着男孩伸出右手。

男孩将手搭了上去,與他一起搭着轎子,在飄雪的夜裏離開……

白色的雪頃刻覆蓋了宮城內外,所有一切,包括離開未久的兩串長長的足跡。

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經踩踏過小小的腳印,何去何從。

有人天生擁有皇冠,有人則通過努力為自己加冕。

前者令人羨慕,後者讓人尊敬。

但當天生擁有的皇冠的人卻必須走上流血之路,才能重獲那頂屬于自己的皇冠時,這便注定是一個千古的傳奇。

當初,他含恨離國;今日,他帶恨回來奪取屬于他的東西。

籌謀多年,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鐵索河橋的盡頭,是一群官。

個個一身文袍武袍,赤膽忠心,不畏嚴寒,正伏地而跪。

領在前頭的是一位白發老人。

即使是寒風凜冽,冰寒刺骨,老人屹然紋絲不動,氣勢威嚴。

眼睛盯着前方那一步步走近的昂藏七尺的男子。

來人看着鬓角已白的老人,什麽也沒說。

兩人只是靜靜地對望。

當年一句——來日方長,一別十年有餘。

馬太師顫抖着肩膀,激動地點頭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走的時候遇上冷的夜,回的這一天依舊還是冷的夜,只是不再是冬天。

☆、再回太子府

年輕的男子負起雙手,目光如炬,望向芒山之巅,嘴角扯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身上散發着令人敬畏的風雲之氣。

風清珑收回望着遠山的目光,看着一衆地上跪的官員,說道:“都起來吧。”

這些人都是他的幕僚,十幾年裏依舊忠心耿耿。

他鄭重其事,對着跪地而起的所有人,深深地正式地鞠了一躬。

他神色肅然,铿锵有力道:“感謝各位!正是你們的不離不棄,我才得以回到這片故土!如今,我已歸來,定将帶領大家,重振我北伊大國雄風!”

話音一落,頓時掌聲雷動,大家激動的難以言表。

等了多年的群臣,垂淚高呼,“臣等恭迎主公回歸,誓死追随太子左右!”

這群官員正是風清珑的舊臣。

這日,在芒山腳下,馬太師親自率領他們恭迎北伊前太子——伊清琉。

伊清琉,在國外化名為風清珑。

如今回歸本國,他也換回了本名——伊清琉。

當時,有人提出帶着風清理一起回京都伊城或将留存隐患。

畢竟她是南金國目前正全力追殺的目标,帶在身邊會惹禍上身……

事關伊清琉的安危,衆人時刻警惕着潛在的危險。

伊清琉力排衆議,他仍借以四空大師所算的“一生順遂”的命格說服那些門客。

他說,此女子,一生順遂,若留在身邊,或多或少都能沾了她的順遂之運,可保我平安。

衆門客見他意見堅決,又聽得此乃四空之算,遂最終聽從,再無異議。

秋風高,銀杏落葉黃,此時已是深秋。

衆人浩浩蕩蕩車行十幾天,将伊清琉迎回太子府。

“這位公子是?”一名管家裝扮的立門恭敬地詢問着來人。

太子府內早換了人手,十多年不曾見過,無人識得伊清琉,但見他儀态翩翩,并非池中物,亦不敢把他得罪。

留意看下,又見馬太師等朝中一幹重臣亦跟随其後,這位管家更不敢有絲毫怠慢,打算先把人領人進府中喚人侍茶,待自己再去向主人通傳。

伊清琉手一擡,“不用了,我自己進去,你不必跟來。”

“唉,這位公子,我家主人就在府內,你且稍等,請容小人通報一聲。”管家一見來人硬闖府內,急忙攔下。

“趙高仁在哪裏,叫他滾出來。”伊清琉的一個門客不耐拉拉扯扯,直接大吼一聲,吓得管家剛巧跨過門檻,卻一個踉跄滾地,有幾分狼狽。

趙高仁,是當今趙皇後的寵子,被新皇派屢次上書擁立為太子的人選,呼聲正勁。

他的府邸誰敢如此堂而皇之,行所無忌,這夥人此舉不簡單。

“內衛,快……”還不等這位管家張嘴說話,已有人先手隔空點住了他的穴位,令他張口無言,動彈不得。

“層霄雨露回春,深宮草木齊芳。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升平早奏,韶華好,行樂何妨。願此生終老溫柔,白雲不羨仙鄉……”

衆官入府,伊清琉走在前頭,行至假山亭臺處,見得一襲紅衣,水袖翻卷,眉勾眼挑,咿咿呀呀地唱着,恰似呖呖莺聲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憐。解舞腰肢嬌又軟,千般袅娜,萬般旖旎,似垂柳晚風前,風情萬種。

十幾名身穿着绫羅綢緞的美豔女子正圍着一個臉上塗着脂粉,頭戴羽毛,指甲塗油的年輕男子坐着。

男子衣襟敞開,左擁右抱,與五六名衣冠不整的女子正喝酒作樂,此時已是酒意微醺。

伊清琉環視四周,一切物是人非,即使有人照常打掃照料。

太子府因有趙後的養子趙高仁住着,假石山換成玉雕山,玉雕山下鍍金的水池裏滿滿裝的都是葡萄美酒。

碎玉鋪路,亭臺舞榭,處處是玉石所砌。琉璃做的觥籌淩亂散在地上,八盞夜光珠作的黃金燈臺分挂在不同的亭臺和路邊,就連皇宮都沒有這麽奢華。

伊清琉才消失半年,趙高仁就明目張膽地住在太子府,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毫不掩飾欲對伊清琉取而代之。

一見伊清琉,女伶驟然停住那軟泥靡膩的唱曲,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這位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臉如刀削,鬓若刀裁的俊美男子。

伊清琉只掃了一眼,撅撅嘴,不發一言,轉頭就走。

☆、第一美男子

“大膽毛賊——竟,竟敢,敢私闖太子府,活得不耐煩了?”聽得有人厲喝一聲。

伊清琉轉過頭來,深邃如海的眼睛閃爍出淡漠的冷光,“你且看清楚,我、是、誰?”

那年輕男子正是趙高仁,伶人的失常引起了他的注意,循着她的目光,他才發現居然有陌生人闖入竟無人來報。

此刻,他正半醉半醒間,站得東歪西倒,即便使勁地眨着眼,又怎麽可能看清楚來人。

“真費事,還要本公子看,看什麽……你直接報上家門不,不就得了?”趙高仁懶得再站,一屁股坐回原處,打了一個酒嗝。

“我是誰,過幾天你就知道了。”伊清琉向他走近了幾步,睨着眼,彎腰前傾,“這院子你住得舒服嗎?”他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問起前面之人。

“當然舒服。這可是太子府,天下間聲色犬馬,軟玉溫香最美好的地方。”趙高仁往身邊兩女身上一摸,那耽于快活的姿态,好不得意洋洋。

“的确很會享受,難怪北伊日漸衰敗,原來都被這些碩鼠和蛀蟲給吃空了。”伊清琉朝這府內各處奢華的景致望了一眼,眼下又冷了一分。

“你是伊清琉?”趙高仁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很眼熟,他借着酒醉裏的那幾分清醒,終于發現他與北伊帝有幾分相似。又聽得對方居然敢當面譏諷自己,眼睛越過他的身後,看到一幹老臣跟随着,聯想起密報,此人一定是馬太師剛接回國的前太子,難怪他會直闖太子府。

“呵……你都醉成那樣還這般有眼色,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伊清琉淡淡一笑,聽得人不知幾分是贊幾分是譏。

“是你的就會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回個三番幾次也拿不回去的。”趙高仁這下整個人都清醒了八九分,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子,越看他臉越臭。

他目光落在那人的劍眉星眼、直鼻朱唇,再滑向那玉膚、那青絲,視線再盯向那人的長指、亮甲……

再站起比比身高,比比氣質……

左看右看,對方橫的斜的都是畫,舉手擡足間龍章鳳姿,每比一處都讓他發狂一回。

眼前這個陌生男子比自己俊美太多,太多,太多……

啊!簡直不是一般的多!

太遜色了,一下子就被人比下去,他實在無法接受。

趙高仁此前但凡看到比自己俊美的男子,都假意很喜歡他們。

如若對方是個男寵,他就會和主人要過來,帶回府後把人弄死;如若是個有身份的男子,他便會伺機暗害。

總之通過各種暴戾恣睢的手段,連續三年來,他穩穩坐住“北伊第一美男”的寶座,盡獲世人愛慕。

難道要将“第一美男”的美稱拱手讓人?不,絕不!

“快瞧,那男子長得真俊呀!”

“哇,那位公子可真美呀,比那花春嬌還美上七八分。”一個女子低聲贊嘆。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男子,若能與他風流一夜,就是讓我現在去死都值得了。”另一個女子嬌淫聲起,雙眼滿是要與對方合歡的欲望。

“就連趙皇子都不如他美。”身旁一女子與另一名附耳低語。

身邊美妾如此直接放肆地将他比在下位,徹底激怒了趙高仁。

“賤人……”他憤怒地推開身邊兩名容貌豔麗的女子。

啷當一聲,一個琉璃杯碎在地上。

“啊……公子饒命”一個粉衣女子跪地,捂着流血的額角哀叫,衆女被吓得全部躲到一旁。

“滾,都給我滾!”趙高仁又抓起一個琉璃杯朝着女子堆裏丢去,

“哇……”衆女子慌忙蹲下低頭躲開砸過來的酒杯,

“滾!”趙高仁再砸一個杯子,衆女見勢不對,紛紛執起裙角往安全處逃竄。

赤裸裸地妒忌令他失控地雙拳垂頭,此人必須死!

趙高仁魔障般紅着眼帶着殺意,再次看向伊清琉,卻迎上了伊清琉尖銳肅殺的目光。

伊清琉千年寒潭的眼色直直地盯着他,那一身的渾然天成的貴胄威嚴,令趙高仁一個哆嗦,渾身不自在。

趙高仁深深地感受到來自伊清琉身上隐隐散發出來的煞氣,好似一個小孩拿了另一個小孩的什麽東西般,被對方憎恨着,這種感覺瞬間令他殺意全無。

一刻後,對方強硬的态度,令他的意志無法堅持太久。

趙高仁徹底在伊清琉森冷殺人的目光中敗陣下來。

他無法再直視伊清琉,只得垂頭喪氣地坐回原地。

對方這樣闖進來,無非打算收回太子府吧,趙高仁稍加猜測之後,想到對方人多以及自己尴尬的身份,他決定忍為上策。

從伊清琉身邊走過,氣勢上敗陣令他心有不甘:“你要還給你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你一個被廢的太子,又能風流多久?”

“這樣一個酒肉脂粉臭氣熏天的地方,本太子坐下都嫌髒了衣袍,更遑論住下?哼——太師,我們走!”

伊清琉一臉嫌惡,拂袖帶人離開。

這是唱得哪一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當太子府是什麽地方了……

趙高仁太陽穴暴起青筋,一手指着遠去的背影,“你給我等着,走着瞧!”

酒肉脂粉臭氣熏天?嫌髒了衣袍?想起剛才伊清琉的話,“哼——”趙高仁憤怒地抓起一個琉璃杯,洩憤般往夜明珠的燈臺猛地砸去,驚得仆人不敢上前。

趙高仁左右團團轉了幾回,一定要抓緊催促皇後在這幾天立自己為太子,到時再以權勢除掉此人。

思忖稍頃,他高呼起,“來人,給我備馬,我要即刻進宮!”

☆、父女的羁絆

足足睡了三天兩夜。

風清理才從沉睡中醒來,長途奔波确實将她累壞了。

她擡眼,屋中一切擺設都是陌生的。

對了,這裏是風清珑十年前居住過的別院——琉璃公館。

與高山之地的寒冷不同,這裏涼爽濕潤。

別院唏聲,周遭十分安靜,只有蛐蛐在草叢中來陣陣清脆悅耳的鳴叫

一番洗漱和簡單吃食之後,她呼了口清新的空氣,走出屋外。

跨出門檻,是一條木板鋪成的幹淨走廊,廊沿臨湖,一排十來米長的美人靠,走廊之下,是湖光幽幽。

與美人靠相對應的廊檐,挂着一盆盆吊蘭,開着白色的小花,令別院仍綠意盎然之中。

她沿着長廊走到盡頭,是一個牡丹亭院,又通過一小拱橋,發現轉角處也連着其他的房子。

放眼觀湖,六間樓房圍湖成六邊形的玲珑格局,臨水而建,中有水榭亭臺,奇松怪石,流水曲觞等相間,格致雅趣。

她所住的院子最為小巧玲珑,?叫伊人閣,其他五院名為錦繡、雅築、怡翠、未央、禦景。

伊清琉所住禦景園,畢方子等住在錦繡閣,其他門客住在雅築樓。

牡丹亭內,風清理穿着淡雅的半身藍的襖裙,斂着眉倚趴在美人靠。

一個人靜靜地陷入了沉思中……

那日過了芒河,她遇見了風津梁,兩人之間有過簡短的對話。

為了對過去作一次正式的了結,風津梁對她也不再隐瞞過去的事情。

她的母親,風璃的祖輩原本是來自胥族風姓一個旁支遷入的寒族,為了能在南金站穩腳跟,風族子弟紛紛請求上陣殺敵,由于忠心耿耿又多次功勳累累,因而受到了南金皇室的重任,更有兩次陰師将軍誕生,逐漸風家勢力侵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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