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3)
為某男争風吃醋,而決心一生不嫁的,可如今,他承諾一生一世只她一個,她還有什麽可以挑剔的呢。
問她還有什麽可挑剔的?這自然有!
一句虛凰假鳳,便是她的心結所在。
兩人若結夫妻,她必不會再做背叛他之事,只是虛凰假鳳她演不來。
望着地上孤零零的牡丹,對他的追問她避而不言:“你我的分歧在于,你只要一個無性的婚姻,而我卻期望有性無婚的生活——四哥,我們沒有達成共識!”
驚訝于她直說的大膽,他的臉已不複方才冷冽,取而代之是一種難色,“你想與我有夫妻之實?”
“可以這麽說,也可以不這麽說。”
“此話怎講?”
“我原先确實想有夫妻之實,但對方不是你。”
“別的人?”
“嗯。”她摸了摸袖兜裏一條新繡的鴛鴦錦,心中有一絲慰藉:“我要挑一個貼心的,而那個人願意一生只有我一個女人就最好。如他不願,但最起碼與我在一起的日子裏,只有我一個女人也行。待到分手了,他再有其他女子,我亦毫無怨言。”
他眉眼沉沉,當中一片蒼翳,良久,他問:“試問世間能有幾個男子如我,為你做到一夫一妻?”
望向他,她的眼裏有一點脆弱。“若要一生來報答四哥的恩情,阿理自然義不容辭,但我此生必定要經歷男女之情的,如此便是失德,這份姻緣必定會讓你我不幸!”
她語重心長:“與其守着這樣一個錯誤的婚姻,不如放過彼此,你我各自追求未來!”
見她一意孤行,他心中甚感不快,澀聲問道:“對別的男子你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接受他曾經或者将來有其他女子,而我真心誠意對你承諾,你卻棄之如敝履嗎?”
沉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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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了口氣,心中微疼,眉間皺起的是倔強,緩緩說道:“虛凰假鳳我做不來,我真正要的是忠于對方的真鳳真凰,四哥你能給嗎?”
☆、為自己養一個純情的小皇後
兩人一直保持兄妹情誼,突然之間有一方提出結為夫妻之緣,莫說她一時不能接受,對他亦已是極限。
如今,她又提出夫妻之實,這叫兩人如何能跨出這一步呢。
退一步海闊天空……
答應她,一切糾結塵埃落定。
他咬咬牙!
答應她,答應她,答應她……
他催眠自己給出一個答案!
但是他清楚,答應她,無異于飛蛾撲火。
“四哥不必勉強。”
“你容我想想……”
最美人間四月天,春花爛漫,鳥鳴山幽……
杏花林間,幾聲啾啾,一只百靈帶着幾只幼雛離巢覓食,撲棱棱地飛過二人頭頂。
周遭更顯一片寂靜。
她垂眼,有個問題一直萦繞心頭沒有問出。
“四哥,我突然間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你。”
“什麽問題?”
她認真打量着伊清琉的眼色,“四哥原本太子身份,因何一到風家便如此盡心盡力照顧我?”
迎向女子,只覺得她目光灼灼,不欲與她視線糾纏,他轉身望向它處,思索了片刻,淡淡開口,“或許,你那在寒風中抖索乞憐的小身影觸動了那時的我吧!”
“因為可憐?”
“是的。”
“以你尊貴的身份,養父不敢忤逆你,你對我好了十幾年,而他卻棄我十幾年。他本性純良又忠心耿耿,再加上以他對母親的愛,若無其他因素,他不需要娶小妾做給我的生父看,但他卻做出如此出格的事,這又是為何?”
“相關原因,他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
“因為卧底?”
“是的。”
“我自小無人憐愛,奶娘與你,三不五時給我灌輸男人不可信、婚姻悲觀論等根深蒂固,令我抗拒異性,這是又為何?”
“為何?”他擰眉,又翹眉:“難道為你好不能是理由?”
“沒有父母會因害怕子女不幸福而毀掉他們的姻緣,除非……內裏有乾坤。”
“你懷疑我有什麽動機?”難以置信,她居然對他會存有戒心。
“四哥,阿理雖然愚鈍,但也知你性情一二。四哥做事,向來不能看過程,只有水落石出,才是最終結果。如果是親兄妹,你如此盡職盡責,我心中毫無異議,但是當我得知我們真實的關系之後,我不禁想,能讓你十幾年如一日這般寵眷我,呵護我,為的是什麽?真實的原因是什麽……不到最後,你是不會和盤托出真正的原因與目的……對嗎?”
“确實是一個聰明的姑娘,知我者莫過阿理也!”
“都說帝王之心最是難測,輕易不能被人看穿,四哥确是帝王中最具資質者,當之無愧。”當她說出這一句,他客氣地朝她淡然一笑。
“所以,我知道四哥接下來要做的也絕對不會是終極結果。”
“所以呢?”他努起嘴,側身斜睨她,似乎了然她話裏有話。
“所以,我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所以呢?”他眼裏再無笑意。
“所以,恕難從命。”
“……”
他邁開步伐往前走,神色一時晦澀難懂。
風清理見他默不做聲走開,心髒怦怦跳,其實她很在乎他的此刻想法,兩人又慢慢地一前一後走着。
皇家園林很大,山回路轉處,時常能看見流水潺潺。
兩人慢慢踱步,來到一處流水池子,數道澗水從四處流過來聚集一起而成,偶有落花落葉掉進水中,漂浮其上,順流而下……
伊清琉身姿筆直駐足池邊,玄色外袍因流水轉起的微風而微揚。
他雙目微眯,清流透徹,碧水盈盈,映着一張仿陷思緒、俊美軒朗的臉……
原以為只要自己一開口,她定會應承。
一切在掌握之中,但她卻在意料之外,看來他的定境不破事情難有宛轉餘地。
他的眼角又閃過計算的光芒,或許他還可以如是一試。
“不錯,我承認自小便開始謀劃着你的未來,我如此也僅是打算在自己眼皮底下為自己養成一個純情的小皇後而已!”
“養成皇後?我當時僅四歲,模樣都沒長開……智慧、修養、身材沒有一樣完美,你看上我哪一樣呢?”
“誰說完美的女子就該是皇後?我偏偏不稀罕。你問,我為什麽選你?你在逆境中成長,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長成暴戾乖張的脾性,反而笑看人生,這是人性中難的良品……此外,你長得醜不醜我一點都不在乎……或者說,你長得越醜我越安心!”
秉性純良?原來他看上她的醜和純良,也只為求一個安心呀。
這樣的女子娶了可不必費心去談什麽感情,越是這樣的女子越是該有“有容乃大”的寬大胸懷吧,即使作一個擺設也不該有所怨言,原來如此……
☆、她們再醜也不是你
他一直告誡她,為了她的幸福着想,不要許人家,可是他這樣做與那些娶個三妻四妾毀了她的幸福之人又有何其別呢?
她笑了笑,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将話題帶過,“四哥難道要選秉性純良的醜女做皇後?如果是的話,這天下如此性情的女子的還是很多的。”
“她們再醜也不是你呀!”
她又笑了笑,不想深究其中,“以四哥的絕品相貌,不要說一世,天下間,想要與四哥做三生三世夫妻的女子比比皆是。”
幾番話題相撞,都被她輕言淡轉。
依稀摸出她的心裏有一股隔閡擰逆着,他直言:“說到利用,除了此次皇位複辟,我利用了你陰師将軍命格,你說,我有過幾次利用你?四哥害過你嗎?你可受過實質性的傷害?”
面對他的質問,她略抱歉意,“我明知你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利用我,但我仍心甘情願地被四哥利用,若能幫到你也是我的價值所在,我亦相信四哥是不會傷害我的。”
雖然這個時代有養童媳的風俗,他們倆人也是青梅竹馬,但對他解釋為養成皇後之說,一個七八歲的毛孩子這麽早就懂得尋找自己另一半?她半信半疑。
“如此說來,你倒是答應我了?”他第一次有了忐忑的心情。
她無言地望着他,詩意的山水之間,他衣袂微揚,就像從水墨畫裏走出來的超凡脫俗的神仙,那琉璃眸裏流露而出毫不掩飾的殷切,讓她竟不忍傷害,只覺自己如若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來,便是滔天的罪過。
她想要逃離此地,生怕再拖下去,每一個一分一秒她都有可能會放棄自己的堅持。
風清理有些狼狽似地匆忙朝前走,不一會,前邊隐約有一道圍牆,牆裏有一個門,那是通向她的院落的小側門。
從他的院落走到她的院落附近,兩人不知不覺穿越了整個禦花園。
當走近門邊的圍牆,她深吸一口氣,朝他微微一笑:“紅顏禍水只是男人無能的托詞。四哥,以你超絕的謀權之術,後宮無人能将手伸至朝堂,貌美如花絕不會是阻礙後宮繁盛的因素。後宮需要走回正軌,百花争妍才是它的最美所在!”
“那種一夫多妻的病态制度,你認為它很合理?”
“歷來如此,它不該為誰而改變。”
“可笑,向來對此婚姻制度多有诟病的你,只管自己尋得良人,就不管其他女子的凄涼人生了嗎?”
“阿理自知可笑,但我的婚姻我做主,其他的女子如果有心,她也可以如此。”
我的婚姻我做主?這種任性已經開始在她潛意識裏誕生,她的本性漸漸在蘇醒。
曾經她将婚姻作主權交給他,可如今……她的本性顯露越多,他眉宇間的結就越深。
屬于他的她,他覺得已經失去的越來越多了。
突然間,他想摒棄一切,沒有雜念,沒有算計,認真地對她用一次純粹的感情,無論兄妹亦或情侶,只是理性一直都在戰勝感性。
“你仍要把我往外推?”看着她,他苦笑,慢慢退開幾步,保持着距離。
“……”
“你還有沒有心?”
她不是沒有心,而是她的心早已在這一季遺落時又被重拾……
雖然那個意外之吻,讓她有些意亂情迷,但夢醒時分,理智讓她更堅定自己的初心。
面對這樣一個虛情假意的男子,逢場作戲她學不會。
如果有了開始,便會逐步有一想二,永無止盡……
快刀斬亂麻,才能從不思念、從不愛戀;才能一半在雨裏灑脫,一半在春光裏旅行……
沒有心,不是更好嗎?不用活在自己編織的情網裏。
☆、四哥,我們不能這樣
她唇邊含着一抹淺笑,眼角盡是不解釋的神色。
他眸光一沉,用力地抓握她的手腕,逼迫她望向他,痛心疾首道:“你以為我與你說的都是做戲嗎?你又怎知我對你沒有一絲真心?多少女人想要對我投懷送抱,只有你這個不識趣的……”
他呼吸緊促,話語重重地噴打在她臉上,風清理驀地怔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他的眼裏她何時從妹妹成了女人?
“你放手!”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她撼不動絲紋。
“不放!”
“我到了!”
“別想與我劃開界線,你腳下每一寸土地我都有資格占據。”
“四哥,你放手!”
“喊我清琉。”
“四哥……”
“清琉!”
“對,我的四哥就叫清琉。”
“我吻你的時候也是四哥?”
“一直都是。”她倔強地望向那片深潭……冰寒裏,她看見一臉堅持的自己,面頰似是着了一層粉色淡彩。
伊清琉目光倏暗,一聲嗤笑,手下用力,将她拉按牆上:“你臉都紅了,看來那個吻也讓你有過心跳的回憶,對嗎?”
“你要幹什麽?”不曾意料,他的冷怒令她驚慌。
右手被制住,她擡起左手與右手一起扭動,想要掙脫他的制力,只是他右手力道極大,她的左手也被他抓的死緊。
她雙手被他舉過肩,動彈不得,“四哥,你放開我。”
兩人靠得如此近,她低聲吼叫,生怕被人撞見。
“我以為我們有過肌膚之親,關系會有所不同……原來你并不認同!”
他們倆的确是接吻了,她以為他不會提起,她以為只要他不說,這便将會是永藏心間的珍貴秘密,原來,一個吻也有利用的價值,他不忘提醒,要的就是改變關系。
“四哥,我求求你了!”她急得直蹬腳,眼眶微紅。
伊清琉巧妙地躲過她的幾下踢蹬,膝蓋微起,已将她雙腿抵住,将她整個人壓在牆上。
“不叫是嗎?”他溫柔一笑,卻給她不安的感覺。
“不如我們再重溫一次,加深記憶如何?”
“四哥,我們不能這樣。”風清理雙手教他定在肩頭,手足無一處能動彈,兩人近得彼此都能呼吸到對方的氣息,她驚亂極其。
“喊我清琉,喊我就放了你。”伊清琉逼視她的臉。
有些名字不能喊,只因一叫便會将它烙印心底,她心頭澀疼,那是她一直拒絕呼喚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乖!”伊清琉徑自俯身到她嘴邊,用低低好聽的聲音誘惑着她的心靈。
“四哥,你別這樣!”她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低聲哀求。
“就喊一次,乖……”他繼續誘哄。
“四哥!”她就是不改口。
“我想聽一次。”
“四哥,四哥,四哥……!”她閉着眼,頭搖得和潑浪鼓般,不停地喊着四哥兩字。
她直接搖頭許久,卻不聞他哼一聲。
感覺他的力道松了一些,她不再搖頭,睜開眼卻望見他臉上有淡淡悲傷。
“喊我清琉讓你很為難嗎?這是多麽簡單的事情,你真讓我失望!”
他陰冷的神色轉為落寂,目光渙散地落向她身後的白牆。
還是讓他傷心了嗎?
她心內一片愧疚。
矛盾,十分矛盾……
一味堅持旨在獲得支持,未料,事與願違。
她并不希望他生氣,也不想他難過。
面對他的氣怒與悲傷,她動搖了。
她的心內天人交戰……
片刻……
若堅持己念使他傷心,她寧願放棄,選擇妥協。
也罷,她的人生總是在妥協中将就,人生總會有遺憾,那就讓她帶着遺憾選擇另一種人生吧!
“四哥,我想……”餘音被打斷。
“你想怎麽樣?”他的聲音裏再無溫度。
她小聲別開臉,勉強緩緩道:“我想我可以試着答應你……”
“你想……你可以試着答應我?”
“嗯。”她幾不可見的略略點頭。
“是答應我喊我的名字呢,還是答應與我締結姻緣?”
“我想……我們,可以試着做夫妻……”
她櫻唇微微一嘆,心內又微微生出企盼,或者日久生情,說不定他們……
這本是他要的結果,可恨這一聲微弱的嘆氣卻帶着某種力量刺入他耳裏,令他耳根生疼。
半響,“你之前不是說恕難從命嗎?這般無比勉強,你這是在憐憫我,還是在報答我?”他譏诮道,聲音比剛才更冷。
“不,都不是的!”她有些慌亂,愧紅着臉矢口否定,他說的沒錯,她确實抱着報恩的心。
“都不是?我剛才就像一只狗在向你乞憐,你的良心過意不去,為此無可奈何?”
狗?他怎麽會想到這一種搖尾乞憐的動物……
以“狗腿”次數取勝的話,要說像狗怎麽也該是她像呀……
面對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她一時語塞,怔愣地呆望着他。
他猛然一口咬在她唇上,這是另一種吻,突襲在她不設防的心裏!
腦子瞬間空白一片,她吃疼地擰着眉,他瞥見她的痛苦表情,突地改咬為含,重重壓吮住她唇瓣,再改含為銜,再又改銜為吻,來回摩挲,一輕一重,似愛似恨,一瞬的忘情,那唇舌竟挑開她牙關,滑進她嘴裏……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突然,他甩開了她的手。
望着她被吻得腫脹的櫻唇,他恨恨地後退幾步,撞上身後的桃花枝,抖落的花瓣輕輕拂拂地飄落在他的肩上、發上,他仿若未覺,佛袖轉身,頭也不回,挺直着身影漸走漸遠……
徒留她,心亂如絮,那人說她沒心沒肺,是不是說他對她真的有那麽一點意思,而她完全感覺不到呢?
無語望蒼天,只有桃花笑春風……
☆、逢場作戲又豈會假戲真做
四月末,春雨密綿綿,淅淅瀝瀝淋在地上濕漉漉。
冬後一直回升的溫度,遇上一場春雨,在空氣中生成一層薄薄的霧霾,黏濕濕,讓人做事也不見利索,心內莫名生出一股沮喪。
朝事議畢,衆官退朝,唯馬英招與畢方子被留在大殿。
商議之事的絕密,閑雜人等一律不得近前,就連執事太監與宮女都一并屏退。
伊清琉坐在皇座,臉上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沮喪,“太師,她已向我提出婚姻自主,以往的策略,或将不合适了。”
馬英招皺着眉,問:“主上可有良策?”
“朕決定以婚姻方式将她留京,但她卻拒絕朕。”
馬英招原以為風清理為報恩嫁給伊清琉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不想卻出了岔子。
“風姑娘抗拒主上的緣由是?”
伊清琉微露尴尬,垂眼望着地面緩緩道:“她……她想與朕做真正的夫妻。”
那天明明就是他演的一場戲,最後她也表示了願意,但是在強人所難的當下,自己不知怎麽地就暴怒了……
後來,他想明白了,原來他所糾結的正是,他要的是她樂意而不是勉強!
“竟然發展到如此境地!”馬英招亦面露憂色。
“太師可有辦法?”
“臣,一時無策!”
“畢方子呢?”
畢方子低頭作揖:“屬下無能。”
幾人都陷入了沉思。
沉默之際,從頂上飛落一人,全身黑衣。
“或許,可以采取放羊方式,只要控制在她方圓十裏內,不出現一個年輕男子便可。”
黑衣人提出建議,衆人面色一喜。
“烏牙此策可行。”畢方子欣喜贊同。
馬英招卻不樂觀地表示:“終是不妥,如此隐蔽布局,需要花費朝廷不少人員與精力,尚且稍有一絲做不到位便會引起她的警覺;即便能
瞞過一時,但長此以往,終究會被她看出端倪來。不如直接留在眼皮底下監督來得容易些!”
良久,一陣寂靜之後,大殿響起伊清琉的聲音。
“或許,朕只能答應她才能将她繼續留在身邊。”
馬英招急切反對:“主上,不可呀。此劫乃終極劫,切不可行差搭錯,亂了心神!”
伊清琉面色凝重道:“朕無法逃避,與其讓她走向禍害蒼生之路,朕寧可自我犧牲,即使明知是劫,也只能飛蛾撲火……”
“主上萬萬使不得,如若主上能在婚姻裏保持心性則一切好說;一旦情動,那後果不堪設想……只怕到時再無人能管制她的心性了!”
伊清琉甚感無奈:“現在已是瓶頸,既無良策,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畢方子長嘆:“唉……這世代,女子若是受了少欲少求的奴性洗腦,定然會妥協一生。只是想不到臨了,仍需用上‘美男計’,這玄女的
神識真真太強了。”
馬英招說道:“她已被禁欲了兩世,這一世,情與欲,其一不可避免,猶如春花綻放、春筍破土,勢不可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誰都無法預料。主上,你一定要時刻記住帝王無情,只有這樣才能保你平安渡劫,切記呀!”
演戲,就怕太入戲而忘了這出戲本就是演出來的而已……
究竟是有意為之呢,還是無意間促成了她與他之間淡若浮雲的情感糾葛,他亦不得而知!
只是他心裏清楚,逢場作戲又豈會假戲真做,偶爾的迷失,或是一時的情感注入,都只是小插曲,需要帝王無情時,他可以虛與委蛇,也可以冷血無情,端看形勢。
伊清琉點頭同意,“太師,今年的百花節我打算讓阿理參與競選花魁,給她點事忙,我擔心她無聊起來無事生端。”
“臣明白。”
☆、皇後之位,她無所謂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那張俊臉從未有過的怒顏一再浮現眼前。
不想了,不想了!
來不及說出的話,在他走的那一瞬封停。
穿過熱鬧的街市,此刻,她正在趕往萬花樓的路上。
因為太監傳來皇上口谕,要她今日一起參加花仙子的初賽。
萬花樓,花仙子競選才藝展示的場所,此刻,聚滿了各地才藝女子。
進門處有人領她穿過花廳,來到舞臺側室,梳妝臺上正有許多嬌麗女子正濃妝豔抹,等候着粉墨登場。
領路的太監介紹說,這些來自各地的女子均是當地最負盛名的才女花魁,個個身懷絕技武藝文才等。這邊只是外場,只有通過初賽的才有資格進入內場。
她問,是否每個人都需要經歷初賽才能進入內場。那太監拂塵一揚,邊走邊側臉解釋道,初賽是為了讓比賽看起來很“公平”做做樣子,因為她已得到皇上認可,不需要再過那第一道關卡。
談話間,走在前面的太監突然放慢了腳步,視線掃過四周,見無人靠近後才放心小聲說道:“風姑娘,此番比賽并非表面所見那般簡單。我由特殊渠道打聽到,中央将派專人記錄與整理此次花仙子才藝競選,作為內參呈交鳳凰池,被登記在冊的人員作為皇後備選參考。風姑娘,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奪得花魁!”
如她這般殘貌,這小太監仍如此看好她,這是一種信賴,她心裏微受感動。
“到時姑娘飛黃騰達了,只要不忘小的,小的就萬分感謝了!”那小太監常傳聖旨,察言觀色也知道皇上對她的不同,有心與她套近乎。
出于禮貌,她朝小太監點頭微笑。
至于皇後之位,她是一點都無所謂!
“公公,此處我看着總覺得曾經來過一般,這萬花樓的前身可是前太子府?”
“姑娘好眼力,這正是前太子府。”
風清理不由感嘆:“如此簡素的布景,與之前的奢華簡直天差地別呀!”
“皇上登基之後,将這太子府值錢的一草一木都拿來拍賣,所得全部收歸國庫。東西搬走了,太子府也不能讓它空着,現在被用來做官方舉辦比賽的場地,更名萬花樓。如今,這太子府簡素得……若不是了解它前身的人,沒有人能知道它原來的是多麽地奢華。”
這确實是那個人會做的事情,以他愛民的胸懷,這些鋪張奢華的府邸是不允許存在的,原先那些貪官污吏都被他這個笑面虎給不露聲色地收拾幹淨了,現在官場送禮以及攀比的風氣得到了有效的監管。
他确實是一個好皇帝。
風清理向來素面朝天,未在化妝臺停留。
随着小太監直接進入賽場內,這是一個露天開放的花園,有假山假石,花亭舞臺等。
一路穿梭露天花廊,不時見到有女子畫畫,作詩,彈唱,蹬傘,頂壇子,抖空竹,撐燈臺等,十八般武藝各顯神通,每一處表演都有監官在旁。
花廊盡頭,是一個花亭。
在中心,花春嬌猶如陀螺在原地不停地轉動。
她一身粉色,轉起來衣裙翩飛,仿若挑花盛開,長發直垂,飄柔,眼若秋水,每一轉至同一方向便不由向不遠處站着的紅衣男子頻送秋波,只是男子毫無知覺。
紅衣男子一看背影便可認出他是誰。
風清理很有自知之明,不再一如往昔那般,甚無顧忌地向他随意地打招呼。
那小太監讓她原地等候,便複命去了。
稍頃,有負責的女官上前向她咨詢所選參賽項目,她無心花魁,随意報了項不是很拿手的插花,女官随後向伊清琉彙報,得到了允許,很快執事的太監搬來桌子,她需要的素材全都備齊在桌上。
風清理沒進萬花樓之前伊清琉已作好心理準備,所以她進到花廊,他并不急于迎接她。
那天,熱臉貼上冷屁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打算冷上她一冷,所以他背對着她,并未看上她一眼,即使心中的神經時刻注意着她。
☆、誰才是無情的那一個
一幅畫架,擺在花亭附近的碧玉湖前,一名出塵的女子正揮舞着畫筆。
空童,北伊最富盛名的女畫家。高冷清美,不茍言笑,一身淡藍襯托她清高的藝術家特質。
此女果真一身才氣,其筆下的飛雁與魚,真有人來雁驚飛、魚沉游的神乎,“沉魚落雁”的神來之筆,為她一舉奪得第一才女得稱號!
本次,她拿出看家本領,再畫驚世絕作《沉魚落雁》,想必無人是其對手。
在各位參賽者間,伊清琉對這位女畫家也表現出一定的興趣,他似有意無意地站在她的身旁,靜靜地看着她畫畫。
他呆在她身邊的時間長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風清理。
伊清琉呆在空童的身邊時間是那麽長,以至于空童以為自己在他眼裏與衆不同。
從事藝術的人,大多特立獨行。
就在大家以為她為人高冷寡言,她卻大膽直接地與伊清琉交談起來。
正畫着畫的空童側過身來,微蹲點頭道:“皇上,空童有一事相求。”
“嗯?”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話,伊清琉感到有些意外。
“空童曾經有幸與先師鑽研《曉風殘月》真本,畫裏不需要把人物的輪廓畫得多清楚,僅憑零落的酒杯、低垂殘月、風拂柳枝、還有都門前遠帆,便可知畫中人極度離愁醉殇,‘多情自古傷離別’便是這幅畫的寫照。能詩情畫意地在筆下展現情懷的,全天下便只有清珑公子一人,當時空童便心生仰慕之情,今日得此機會,請陛下允我以畫會友,喚陛下一聲清珑公子。”
空童這種女子身懷驚世才華的大多清高傲氣,目空一切,就算青年才俊進不得她們的眼,更惶論一般人……一旦她們低頭,不知會有多少渴慕的男子願意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空童認為藝術不分貴賤,只要自己的作品有人能心領神會便是懂得……既然懂得便值得心靈相交!”
面對空童的真誠且委婉,嬌貴又矜持地請求以畫交友,伊清琉微笑道:“清珑公子不過是世人送的虛名,此名號閑置多時,若不是姑娘提起朕亦早已忘記。”
“清珑公子才華橫溢,空童真心想與他能在畫藝多加交流。”雖然人在眼前,但她用了一個他字。
空童只想以一聲清珑公子拉近二人的距離,沒有高高在上的君主與目空一切的女才子。
但在伊清琉,他願意評畫并不表示他願意為她降低身份。
“既然空童姑娘欲與朕評畫,那朕想問,今日,你畫這魚是幸福的還是悲傷的?”
“陛下,你猜……”空童灼灼目光,神情裏帶着些熱烈的男女情誼。
伊清琉笑咪咪地對着空童答道:“朕非魚,不知水中冷暖,亦不知魚之悲喜。”
空童這種在權貴中混跡的才女,又豈會不知伊清琉的假意,但不急一時,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機,只見她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今日,空童有幸結交清珑公子,心中無盡喜悅,所以我所畫的魚兒,它是幸福的。”
空童嬌羞一指,快樂說道:“皇上,你瞧……這只魚它是多麽地快樂呀!”
伊清琉對空童的隐含心意豈會不知,他原本只随意點評幾句作罷,但轉頭一想,身後之人如果看到自己與別的女子說說笑笑,她何反應呢,該念頭一起,便不可抑止地驅使他去執行。
他又是一笑:“這魚若是躍出水面或是口吐泡泡,想必那幸福之感的畫面會更強,賞畫之人亦能受其快樂感染!”
一男一女站在畫架前,低聲笑語,恍若無人。
風清理深深看了男子一眼,今日的伊清琉有別往日,從前,他絕從不會在她面前與陌生女子談笑風生。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彙,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她半垂黑色的眼睫,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指微涼,果然最不可信是人心。
多情總被無情惱,道是無情卻有情——他看似溫柔多情,她看似灑脫無情,但只要稍微深入探尋時,他與她,究竟誰是多情的那個,誰又才是真正無情的那個呢?
☆、他竟有些驚慌,怕被她看穿
“來,筆給朕!”伊清琉對空童溫柔說道。
見到伊清琉願與自己同畫一畫,這可是她夢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絕好機會,豈能不殷勤快速将筆遞過去。
啪——
“唉,是朕一時手滑沒接住,把筆都弄髒了,換過一支吧!”伊清琉惋惜地說道
“我來吧!”能得他與自己合畫,空童心花怒放,當下願意為他做一切事情。
伊清琉擡手拒絕,“不用,每一個畫者因筆觸不同都會有自己慣用的筆具,朕自己挑就好。”說完,他直徑走到畫具處。
在畫架旁邊放置了大大小小、粗粗短短的各式畫筆,其中為了顯示皇家的氣派,太監們搬來了好幾排寫大字的畫筆杆子,足有一人或半人高,挂在特大的筆架上。
他挑呀挑,移了移,又挑了挑,又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