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穆抓着郁清的手腕回到店裏時,老板正坐在前臺全神貫注看直播,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這主播兒還擱那兒白話呢?他說的那能叫普通話嗎?還得是咱的比較标準。”
郁清:“……噗。”
郁清一下子沒憋住,老板也不覺得尴尬,把瓜子往來人的方向推了一推,“你倆感情那真是嘎嘎的。”
被人這麽一提醒,蘇穆鎮定地收回了手,小聲說了句抱歉。
“……”郁清适時的轉移話題,“老板,你的腳已經沒事了嗎?”
老板直起腰板,朗聲道:“沒事啊,我腳咋了?”
郁清,“不是被大鵝啄了嗎?”
“……沒有!我這麽個壯漢能被鵝啄腳嗎?”
尴尬不會消失,但是會轉移。
看到老板一副你再問一句我就要找個借口開溜的模樣,郁清笑眯眯地迎合一句,“是呢。”
有了這一茬,郁清很快就把剛剛的不自在略了過去,問道:“你說聞露哪句是什麽意思呀?”
蘇穆筷子頓了頓,“我……”
現在說會不會太快了?
郁清沒注意他的動作,繼續說道:“我看她反應好大,不會高中的時候真的有什麽問題吧?”
心裏攢着的那口氣突然洩了下去,蘇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嗯……她高中挂學籍,高考成績也有點問題。”
“你怎麽連這個也知道?”郁清吃了好一口瓜,感覺這會兒飯都沒那麽香了。
“後來聽年級有同學讨論了這個。”
郁清恍然大悟,然後順手通過了校友會的時候別人拉她進年級群的邀請,然後她糾結了片刻,對上蘇穆的目光,開口道:“你就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菜要涼了,”蘇穆微微擡鄂,輕聲道,“如果有一天你有想告訴我的事,我随時都願意聽。”
聞露想盡了各種理由才把高枚勸住,兩人協商好,等見到姜氏的高層就回市裏去見高枚的男朋友,這才打發走了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聞露既嫌棄她辦不好事,又舍不下的這個麽出頭鳥。
揉了揉剛剛被高枚扯紅的頭皮,她給高枚的前男友打通了電話,“旭章,你這會兒忙嗎?”
張旭章喝的醉醺醺,聽到聞露的聲音,立馬推開了倚在他懷裏的女人,“露露,你可算想起我了。”
聞露被罵以後,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拒了。
“我最近實在是抽不出身,綿綿的事情鬧的太大了,”聞露說着就開始抽泣,“我不想讓你擔心。”
聞露很少在他面前哭訴,這少見的示軟讓張旭章精神一振,“你別難過,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有什麽事我能做的你盡管說!”
“我本來是不想打擾你,但是今天我和小枚出門,知道了你在我身邊做助理的事情……”
“她怎麽知道的?”
聞露滿意地倚在躺椅上,緩慢道:“碰見了郁清。”
“這個小賤人!”張旭章手中的杯子一擲,吓得旁邊的陪酒女一激靈,默默地遠離了他,“這麽多年不見了,怕是沒怎麽吃夠教訓。”
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兇狠,張旭章緩了緩口氣,問起了高枚,“她又作什麽妖?你都不知道,她去年還給我發消息問我現在在做什麽。煩的要死。”
“別這樣講,小枚也是真的喜歡你……有些沖動也是無意的。”
“她是不是又動手了?”張旭章想到大學時高枚那副做派就生厭,和別的妞聊個天她都要管,還對人家像潑婦一樣出手,讓自己顏面無存。
真是除了出手大方一點優點都沒有。
所以後來自己找的兩個老婆都不是這一款的。
電話裏,聞露安靜了幾秒,似乎是有些猶豫,“她也是太沖動了……畢竟她惦記你這麽多年……”
“再說了,你也該再找個老婆了,小文現在還小,哪能少人照顧?”
正打算再罵兩句高枚的張旭章将煙擰熄,心中有了想法,“她要見我?也行。”
頭一天沒逛完景區,郁清第二天早早起來打算自己去把剩下的地方看一遍。
蘇穆的工作還沒結束,于是郁清硬下心腸拒絕了他的陪同。
雖然是有那麽一些好感,但是哪能老是粘在一起。
被嫌棄的蘇穆有骨氣地選擇了郁清隔壁的景點勘察。
高枚昨天和聞露吵了一架,現在還有點別扭,但是想到再過不久就能看見張旭章,她決定還是原諒聞露的隐瞞。
“你看那邊?我剛剛問我同事了,他哥是景區負責人之一,就在這兒。”高枚指了一下前面被圍起來的圈子,“一會兒過去先混個……這不是那小白臉?!”
等到被包圍的人露出全臉,高枚面容扭曲,掙紮道:“可能是我記錯了,不是這個地方。”
但是看這工服也知道不太可能認錯……
怎麽什麽好事都能讓郁清碰上?
她一把拉住緊緊盯着蘇穆的聞露,恨聲道:“我們走。”
聞露被她一拽,一個不留神跪倒在石子路上,白色的褲子上隐隐透露着點紅。
“應該是刮到膝蓋了……估計要慢點回去了。”
聞露瞥了一眼高枚,又說道:“昨天還說這個時間段讓你給張旭章打個電話的,你要不先回去吧?我正好也想去附近的衛生間整理一下。”
高枚聞言,止住了本來要說的話,為難中又帶着一絲急迫,“我感覺頭也有點不舒服,那我先回去幫咱倆打包行李吧?咱們早點出發回市裏。”
想見的人變成了‘仇人’,那也沒有在這兒呆的必要了。
看着高枚火急火燎地背影,聞露嗤笑了一聲,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正在談話的蘇穆。
她待在旁邊一直等到幾人不再交談才走上前,笑着過去打招呼,“蘇穆,好巧啊。”
蘇穆眼神略過她,臉上完全沒了在郁清面前時那份無害,他擡手看了一下表,已經分開了一個小時,不知道郁清這會兒在做什麽。
幾個負責人交換了一下目光,老板不開口,他們也裝作沒聽見,甚至自顧自地開始跟讨論下一個地方去哪看。
聞露臉僵住,清楚地意識到蘇穆真是一點都不打算裝一下。
狂什麽狂,再怎麽樣還不是給人打工的。
她攥住拳頭,平息了這一口怒氣,“我膝蓋摔了,想問問這兒附近有沒有診所。”
她本意是想讓蘇穆帶她去的,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
幾人安靜了幾秒,然後又恢複了熱火朝天的讨論。
有個年紀小的看不過去了,他指了指前面木屋上挂着的大牌子,迷惑道:“小姐,你是看不見上面寫的閑人免進嗎?”
“如果這都看不見的話,也難怪你看不到右手邊的診所指示牌呢。”
幾個負責任見老板沒有反應,一個個只能強忍着笑意,憋得臉通紅。
有個年紀較大的女人,一巴掌拍在說話的男生後腦勺上,假意道:“沒禮貌,快點辦正事。”
她可是偶遇過蘇助理和他女朋友的,那可是性格開朗的大美女,倆人除了工作基本上形影不離,她就不信這女的不知道。
這都要上來膈應人,真是世風日下。
郁清原本的計劃是在這裏呆上十天半個月,就不跟蘇穆一起回去了。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看着陸平的來電,已經大概率知道這個假期要結束了。
“陸董,下午好。”
“小郁啊,最近有時間嗎?”
“我今天翻了阿婷留下的東西,突然就想起阿婷來了,就想找你聊聊。”
“畢竟,你是她生前最看重的人。當時真是天天三句不離你啊……”
那邊大概是要長篇大論了,郁清随地找了個秋千坐下。
陸平慣是會用追憶往昔這一套來唬人的,陸頌喬,她,甚至是目前幾個核心的合作商……有多少人現在還被他用這一手段支着。
郁清耐心地聽他講故事,這些回憶的情節聽得她都要打個問號了。
她合理猜測,可能是自己中間間歇性失憶了幾年。
等陸平講的差不多了,郁清輕聲道:“我也很感激許總,但是我能力有限,實在是很難再給陸總什麽幫助了。”
“頌喬他還是沒長大啊……”陸平嘆了一口氣,似乎也察覺到只靠回憶作用并不大,終于放了餌,“不過說起來,我竟然不知道阿婷還讓你簽了這麽一份合同。”
不知道嗎?
郁清翹起唇角,聽他繼續加砝碼。
“阿婷當初估計也是愛子心切,生死關頭考慮的沒有那麽多。”
“這幾年,多虧了你在頌喬身邊督促,否則他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亂子來。”
“我思來想去不能寒了你的心,這合同還是你來決定吧。”
陸平算是給足了誠意,這個合同真的計較起來在法律上是并不受認可的,但是他明白郁清要的其實也只是這一份态度。
他清楚得很,郁清重情重義,就算沒有這份合同,只要陸頌喬一天還是許婷的兒子,郁清就會搭這一把手。
郁清把纏在秋千鏈上的藤蔓在手指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大學的南花園裏也有個類似的秋千,只是常年無人。
因為都傳花園以前是墓地的什麽風水位置,死過不少人,甚至有一屆學姐就是想不開吊死在秋千杠上。
她以前也怕鬼,但是臨畢業那段時間她突然發現人心比鬼恐怖多了。
無數次她蕩在學校的秋千上都想,要不就算了吧。
反正到哪裏都是黑的,她不想再走夜路了,太長太冷了。
是許婷看到了她。
一個本該被開除的曠工實習生被總經理一把拉住。
那段時間,許婷和她同吃同住,握住她的手無數次跟她說,“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不會是那種孩子。”
許婷告訴她,該放下的事情不必再去深究,時間會讓人忘記很多事情。
或許是有道理的,看,這麽久過去了,她似乎都要忘記對許婷的承諾了。
郁清眨了眨眼睛,對着那邊等她回複的陸平道:“好的,陸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