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郁清猛地止住了向下望的動作,急急地向後仰頭。

足足兩分鐘後,她才穩住了呼吸,然後平靜地拉上窗簾,按照原本的計劃躺在了床上。

“清清!”

聽見門外有人喊她的名字,郁清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瞳,聽到來人又叫了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是蘇穆。

等門被打開,看到郁清神色無恙,蘇穆心裏舒了一口氣。

但是緊接着,他意識到郁清的狀态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他問道:“你還沒睡嗎?”

“剛剛躺下了。”

蘇穆心裏一沉,他注意到郁清衣着完整,妝甚至都還沒卸下來。

完全是無意識地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回答問題。

他輕聲道:“這邊情況有點亂,我們去換個地方?”

郁清微微蹙起了眉毛,然後一把攥住他的袖口,低頭盯着地面呢喃道:“我想去看看。”

“我要去。”她像是說服了自己,堅定地點點頭,然後仰頭望着蘇穆,似乎是在等他的肯定。

蘇穆反握住她的手,溫聲答應,“那我們一起過去。”

酒店離醫院很近,所以出事沒幾分鐘,救護車就已經趕到了。

蘇穆刻意放慢了速度,兩人走到樓下的時候,現場已經圍上了一圈警戒線,周圍的人也越聚越多。

跳樓的人已經被擔架擡走,只有地面上蜿蜒的血跡在月光的折射下泛出幽冷的光。

人群熙熙攘攘,喧鬧聲和警笛聲交織着吵的人心緒不寧。

“真是那個小薇?”

“是她,那衣服跟哥哥的還是同款呢。”

“死了也活該,非要死皮賴臉的纏着哥哥。”

“這下哥哥終于能跟他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旁邊幾個女孩兒細碎的交談聲傳來,打斷了郁清的思緒。

郁清側頭看過去,為首的女孩看上去也不過十八九歲,青澀的面龐上充斥着興奮過度的紅潤色澤,提起小薇這個名字,她是那麽漫不經心,仿佛可能死去的是一條微不足道的只會惹人厭煩的蒼蠅一般。

女孩兒察覺到兩股令人生寒的目光,下意識瞪了回去,“看什麽?”

郁清揚起一個近乎于邪肆的笑,低聲嘆道,“她見過你嗎?”

“晚上你會在夢見她嗎?”

“會說什麽呢?”

被郁清那幽深的目光緊緊盯着,女孩兒忍不住往同伴身邊一縮,色厲內荏地哄了一聲,“神經病是不是?”

郁清本身長得就豔麗,在燈光的映射下更像是鬼魅成精,身後再站着一個冷臉‘護衛’,此時的美麗倒成了一種威懾。

女孩兒本想讓同伴給她壯壯膽子,不成想同伴不知是心虛還是恐懼,腿直發軟,站都站不好。

她又急又氣的跺腳,小聲吼道:“你倒是說話啊,你平時在群裏可不是這樣的!”

幾人推搡着很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那邊幾個人,做什麽的?”

眼看着想要逃跑的幾人被警察扣住盤問,郁清輕嗤,然後溫溫柔柔地送了一聲祝福,“好夢哦。”

蘇穆的心思現在都在郁清身上,她的狀态比剛剛明顯好一些,只是還是像游離在狀況外一般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斂眸,突然不知道讓張璐不再查下去,是對是錯。

他怕郁清知道了自己調查她會生氣,又怕自己對她的痛苦毫無覺察。

他閉上眸子,只覺得前方是一個跷跷板,踩上任意一個方向都無法達到平衡。

半晌,郁清動了動被他握在手心裏手指,似乎是回過神來了,她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我……之前差點從高處跌下去,所以對這種事有一點陰影。”

“嗯。”蘇穆沒松開她的手,轉而繼續了之前的問題,“我們換個酒店吧。”

郁清看他根本沒有放松過來的神情,努力忽略掉心中那股莫名且微妙的安心,回答道:“好。”

這一覺郁清睡得很沉,一夜無夢,舒服得日上三竿才睜開眼。

前一陣子休假留下來的後遺症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手機習慣性開靜音。

訂婚以後,裴詩鳶很少直接聯系她,所以看見她的四個未接來電,郁清放棄了揣測,發了個短信問裴詩鳶現在有時間接電話嗎。

短信剛被顯示接收,裴詩鳶的電話就談了出來。

“郁助理,你們公司公關部連非本公司員工的事情都要管嗎?”

聽她口氣,并沒有诘問的意思,郁清給了個标準回複,“理論上和公司利益不相關的事情,并不需要公關部負責,但是最終解釋權在陸總手中。”

裴詩鳶陰陽怪氣道:“陸頌喬他現在忙得暈頭轉向還不忘給小情人擦屁股呢。”

她也知道這種事郁清是不會參與的,沒指望她有什麽回複,又繼續問道:“你們陸總估計這會人在國外,沒時間管公司呢,郁助理這件事現在應該是接手了吧?”

“我并沒有接到陸總或者是董事會的指令。”郁清翻了一下郵件和微信,昨晚的意向書還顯示着未讀。

裴詩鳶所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聽陸叔叔說的,估計一會董事會就該找你了,”裴詩鳶冷哼一聲,“肯定會說這種事的,但你不能答應,聽到了沒有?”

真要是讓陸頌喬三番兩次地這麽下去,她裴家大小姐在蘇市的臉都要丢到全國去了。

郁清的手指搭在桌前輕點了兩下,暗示道:“我的決策也是要以公司的利益為基準,現在我一無所知,很難給裴小姐做決定……”

“丁綿綿的粉絲把人家網暴死了,昨晚跳的樓。”裴詩鳶撇撇嘴,這事兒要是跟丁綿綿沒關系,她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死者叫什麽?”郁清莫名預感是昨晚的那個人。

裴詩鳶肯定的點點頭,“叫梁薇。”

“哎,三言兩語說不完,我發你個資料。”

事情的過程很簡單,一篇文檔就足以概括。

丁綿綿前些天為了‘自證清白’就去參加了戀綜,在裏面和她組cp的男明星是個出道兩年的愛豆展儀。

兩人甜度爆表的熒幕表現催生了一大群自稱‘棉衣’的cp粉,節目一期結束後,為了‘提純’,也就是将cp粉轉化成自己的純粉,丁綿綿和展儀的公關團隊互相在背後爆對方的黑料。

但是一個是公司力捧的小花旦,另一個是出道即失業的剛翻紅的小愛豆,因此展儀不但沒挖出來更多的黑料,反而是被爆出來有個相戀三年的女友。

狂熱的選秀粉絲和cp粉通過蛛絲馬跡把這個所謂女友的信息扒了個底朝天,而面臨着脫粉危機的展儀選擇發公告宣稱自己是單身,稱和女方并不熟悉。

而展儀的大粉頭更是引導輿論風向,将梁薇因男友參加戀綜而在朋友圈發的抱怨發了出來,稱梁薇是丁綿綿的黑粉,對展儀死纏爛打就是為了報複丁綿綿。

驚覺自己又差點被蓋上‘小三’名號的丁綿綿也選擇和展儀和解,并且推波助瀾坐實了公告的內容。

堅信‘棉衣’愛情感天動地的cp粉和兩人的唯粉自此統一戰線,對着梁薇這種‘倒貼女’‘毒婦’‘不知廉恥的第三者’開展了正義的審判。

她們沒日沒夜的跟蹤謾罵,甚至是寄死物,去她的公司和家鄉鬧。

後面的事好像就如所有謾罵的人期望的一般,梁薇丢了工作,父親也被氣住院,無論她搬到哪裏都有人來恐吓。

最後,得知父親在醫院去世的消息後,梁薇選擇從酒店一躍而下,結束了這場對她單方面的□□。

郁清點開今天的熱搜,鋪天蓋地的關于梁薇的名字。

她們說,梁薇太脆弱了。

她們說,梁薇是咎由自取。

她們也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她們還說,以後一定引以為戒,克制自己的情緒。

而梁薇的賬號下面,還未來得及被删除的惡評被其他網民謾罵。

這群人批判着惡評者,在評論區放上了她的照片,她的個人信息,就如同她之前對梁薇一樣。

郁清面目表情的浏覽着評論,如同七年前她翻學校論壇一樣。

那個時候她憤恨,無力,絕望。

或許就像跳樓前的梁薇一樣。

鑒于郁清短時間內趕不回來,董事會只能以視頻會議的形式開。

方群英和霍瑛晗是目前董事會中資歷最老的,倆人在陸平掌權的時候就不對付,如今沒了同輩的壓制,說起來話更是毫無顧忌。

尤其是涉及到意見不同的合作商問題時,言語更是尖酸。

只是郁清不比陸平好說話,也不比陸頌喬好糊弄。

她是被許婷一手帶出來,行事作風甚至更勝一籌。

在她把兩人的提議都否決後,方群英鐵青着臉道:“公司給個女人手裏,小陸可真是放心。”

郁清微微一笑,“陸總也是為了大家的分紅着想。”

方群英那句話算是群體掃射了,所以霍瑛晗也斜了他一眼搭茬道:“不比老方你呀,你兒子公司的股東們分紅拿到手了嗎?”

方群英兒子開的公司經營不善差點倒閉,被股東和債主堵門叫罵已經不是秘密了。

方群英哼哧了兩下,吶吶地息了聲。

此時一個一直旁觀占據的董事開了口,他問道:“郁助理,公關部那邊你安排一下吧?看看怎麽解決陸總的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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