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86:太過兒女情長的人,(7)
邊。
電話那一端,遠在上海的聶岑,透過無線波,嗓音喑啞的輕喚出一聲,“學姐。”
☆、106:天太黑,我一個人走(6)
白央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讓痛感幫她保持理智,她強作自然的開口,“聶岑,我在。”
“在幹嘛?這幾天還好嗎?”聶岑聲音很輕,仿佛從遠方而來,帶着空曠感。
白央不由得呼吸略重,她說,“我,我挺好的啊,在家呢,嗯……看電視。”頓了頓,她又連忙轉移視線,“你呢?你在幹嘛呀?怎麽沒有回電話給我呢?我給你打過電話但是沒通。”
“噢,我忙,沒注意到吧,對不起。”聶岑選擇了隐瞞,白央剛回家,白父生忌,她心情不會很好,就不要讓她悲上加悲了,過段時間再說。
白央卻聽得不是滋味兒,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以忙為理由,便搪塞了她,她想追問清楚,話到嘴邊,看到半空中挂着的點滴瓶,她又咽了回去,她現在這樣子,就算他變心了,她也只能順其自然,平靜的接受,不是麽?難道還能像以前那樣,元氣滿滿信心百倍的去追他麽?
鼻尖發酸,她吸了吸鼻子,正要說話,只聽聶岑道,“學姐,拍張你現在的照片給我看看。”
白央一楞,“做什麽?”
“或者用微信錄一段小視頻。”聶岑低聲說着,仰靠在沙發背上,他閉上眼,幽幽的說,“學姐,我很想你。”
一個“想”字,重重的砸在白央心上,她單手捂唇,險些哭出聲來,她又何嘗不想他?尤其是被判了死刑之後,她想就算死,也要死在他懷中,可是……她想活啊,想活着披上婚紗嫁給心愛的聶岑,現在聽到他說想她,安慰了剛剛的受傷,她便更加不想死了!
聶岑等不到她的回答,語氣略有些急了,“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沒聽我的話,跑去了菜市場賣菜?”
還沒考慮好,白央一時不知怎麽解釋,“我,我……”
“白央!”
她的遲疑,令聶岑深信了自己的判斷,他明顯生了怒火,“你怎麽不聽話呢?你承諾我的事情,為什麽出爾反爾?”
白央急得手足無措,他對她還是一樣的挂心,她便更不敢說出她得病的真相,外婆已經處于彌留狀态了,再讓他知道她的病,他該有多崩潰呢?而且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延安,他分身乏術啊!
“白央!”
“不是聶岑,我,我是因為……嗯,我,我需要錢,所以才去賣菜……”
情急之下,白央只好順他的猜測承認了,她緊張的抓着手機,隔着無線波都能感覺到他的生氣,只聽他道,“需要多少錢?我給你!你停止賣菜,回家休養身體!”
白央咬唇,心思一瞬間百轉千回,她現在只有十萬塊錢,媽媽和弟弟還在為她到處借錢貸款,但希望渺茫,前期手術的費用還差二十多萬,她要不要……向聶岑開口借錢呢?
正猶豫間,護士突然推門進來,說道,“白央,下午要做檢……”
“我很忙,挂了!”
見狀,白央一驚,趕在護士的“檢查”二字說完之前,匆忙結束了電話。
聶岑極不高興,他頓了頓,又給白央打過去,但是等了很久白央才接起,他沉怒道,“你再挂我電話試試?”
“對不起,我,我實在是忙……”剛打發走護士,她還沒來得及緩和一下,便又被炮轟的手足無措。
“過幾天我去找你,見了面再說!”聶岑情緒不好,冷冷的抛下話,便挂了機。
白央傻呆了好半天,才緩緩回過神來,她悵然的收起手機,心情沉重無比。
聶岑若來,她的移植手術費可能就有着落了,但手術若是失敗了呢?花費他這麽多錢,她于心何安?
他不是她的爹媽,不是她的親屬,只是她沒有法律關系的男朋友,他也不開銀行,跟他開口借這麽大一筆錢,她怎麽有臉?
然而,白央在等來聶岑之前,竟先等到了聶岑的母親舒夏!
這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彼時她正在吃午飯,手機響鈴時,她第一反應驚喜激動,以為是聶岑,急忙讓白濮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拿給她,誰知,顯示竟是來自上海的陌生號碼,她怔了怔,方才接通,“喂……”
“白央,我是小岑的媽媽。我們見個面吧,我迫切的需要跟你談談。”
“阿姨!”
白央臉色一變,電話那端傳來的冰冷女音,她再熟悉不過,像是噩夢一樣,令她記憶深刻!
此時,舒夏正優雅的走向機場出口,她邊走邊通着電話,言語幹脆利落,“白央,你家在哪裏?告訴我!”
白央不明所以,“阿姨,您,您是打算……”
“我現在延安機場,既然我們有可能談不攏,那麽請你媽媽一起商談吧。”
舒夏強勢的語氣,令白央心裏特別不舒服,她自然知道舒夏的來意,只是沒想到,舒夏竟然不遠千裏飛來延安逼她分手!
她不明白,舒夏不是回去加拿大了嗎?怎麽突然回國了?
正思忖間,只聽舒夏不耐煩的道,“白央,你逃避也沒用,我很忙,請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阿姨,我……我不在家,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談好嗎?”白央握緊手機,額頭有虛汗滲出,她擺擺手,示意白濮把午飯端走,她再沒有心情吃了。
“不行,刻不容緩!”
“可是……”
“白央,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和聶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你們之間的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我要帶他去加拿大讀書,只要你跟他斷了關系,我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白央深吸一氣,忍着無盡的心痛,她顫抖着雙唇,“阿姨,我真的不想分手,我很愛很愛聶岑,我現在……如果失去聶岑,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除了無止盡的拖累他,你還能帶給他什麽?”
“……”
“你到底在哪兒?”
“在……在醫院。”
無法再隐瞞或者拖延下去,白央在舒夏的咄咄逼人之下,只好道出實情,她恍惚覺得,她與聶岑,就要緣盡了。
舒夏楞了一瞬,“醫院?”
“是的。我把地址發給您。”白央深深的閉了閉跟,身體微微發顫,“見了面再談吧。”
結束電話,白央把手機遞給白濮,無力的說,“發短信給剛剛的來電號碼,告之地址、科室、病區。”
“姐,這人誰呀?”白濮接過手機,一邊操作,一邊疑惑的問道。
白央咬了咬牙,“聶岑的母親。”
“啊?”
“呆會兒你把媽帶出去,不要讓她見到聶岑的媽媽。”
“為什麽?姐,聶哥的媽不答應你和聶哥談戀愛,是不是?”
“白濮。”
白央雙目空洞,眸底隐隐泛起濕潤的水光,“我突然有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可能……真的要結束了。”
白濮用力按下發送鍵,咬牙切齒的道,“姐,你的鬥志呢?你的勇氣呢?你管他媽同不同意,只要聶哥不放棄你就夠了!真是的,我現在就給聶哥打電話!”
“別打!”白央急促的攔下他,“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姐!”
“我自有打算。總之,不論我做什麽決定,你都不許對聶岑媽媽出言不遜。愛屋及烏,權當是為了聶岑。”
白濮氣得扔下手機,扭頭就走。
白央很累,身心乏累,她想躺一會兒,可阖上眼睛便睡了過去。
她做夢了,夢裏很黑,她害怕的不停的呼喊聶岑的名字,很久後,終于一道亮光劈開黑暗,她看見聶岑一身黑衣,戴着墨鏡手捧鮮花,一步步的爬上山來,他走到一處墓地前停下腳步,彎腰把鮮花放在碑前,他伸手輕撫着墓碑上的名字,靜靜的沉默不語。
白央想去碰觸聶岑,卻怎麽也摸不到實處,她恍然發現,她竟是飄在空中的,而聶岑掌心撫過的名字,赫然寫着——白央!
她死了?
白央一震,突覺陰風吹來,她被卷入一個漩渦裏,她拼命掙紮,可是卻越飄越遠,直到看不見了聶岑……
“不,不要走,聶岑!”
白央雙臂揮舞,激動的大喊,然後猛地從夢中驚醒,她消瘦的臉龐,煞白無血色,額頭滲出涔涔汗珠,她視線所及之處,熟悉的陳設,令她漸漸清醒,她方才驚覺,剛剛那是一場夢。
她,還活着!
白濮捏着毛巾為白央擦拭汗漬,關切的詢問,“姐,感覺怎麽樣?”
“還好。”白央輕喘着問,“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
“聶岑媽媽來了麽?”
“嗯,來了,聶哥媽媽現在醫生辦公室呢。”
“哦。”
“姐,聶哥媽媽想幹嘛呀?她都呆在辦公室很久了,至少有二十多分鐘了呢,我看她和醫生聊得挺投入的樣子。”
“她也是醫生。”白央抿唇,心事頗重的樣子,“我的病,瞞不過她的。”
“啊?”
“去請人吧,我不方便下*。”
白濮答應着,轉身出門。
白央拿起手機,打開自拍功能,看着屏幕裏自己病态的醜陋模樣,想起夢中她死去後聶岑祭奠她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恐慌之極!
她不想分手,更不想死,學業、事業、婚姻,她的許多夢想還沒有實現……
病房的門,忽然從外面打開,一道人影緩緩進入視線,白央不禁摒住了呼吸,她迎上舒夏嚴肅寡淡的目光,遲疑一瞬,禮貌的開口,“阿姨,您好。”
白濮守在外面沒有進來,他趴在門上,豎起耳朵偷偷的聆聽。
舒夏睇了白央一眼,徑自在*邊的凳子上落座,她沉默的打量着白央,神色複雜冷清,眉眼間是作為醫生一慣的淡然若定,仿佛病人再大的痛苦,在醫生的眼中,都和感冒沒有差別。
“阿姨,我不會答應您的條件,聶岑對于我來說,重于一切,我不能失去他。”
不需要什麽虛僞的開場白,也不需要假裝熱絡的寒暄,白央直截了當的宣布她的決定,“我考慮的很清楚,除非是死別,否則我絕不會違背我對聶岑的承諾。”
她平靜異常,短暫的動搖,最終沒有撼動她死也不願意舍棄的愛情。
聞聽,舒夏不置可否的一笑,“白央,如果在生命和愛情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的話,你選哪個?”
白央一怔,瞳孔急劇收縮,“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和你的主治醫生聊過了,你得的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骨髓移植是唯一可能讓你活命的辦法,但這筆龐大的手術費,以及後期治療費,你家根本拿不出來,而且一旦你的親屬與你配型不成功,便需要向中華骨髓庫申請配型,你知道全國每天等待配型的白血病患者有多少嗎?你知道你的病情,能拖到配型成功的那一天嗎?而且,這又是一筆巨額的費用,你父母有擔負的能力嗎?何況,你所在的小城市,醫療水平有限,即便有了合适的骨髓捐獻者,手術成功的概率,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舒夏說到這裏,看到白央神情變的呆木,她語氣不禁稍稍軟下來,“你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或者說,争取一切可能活命的機會?”
“我想!”白央脫口而出,她胸脯起伏不定,“好死不如賴活,但凡有一線機會,我都不想放棄!”
舒夏颔首,語氣平靜而殘忍,“那就對了,只要你和小岑分手,永遠的斷絕關系,我願意承擔你所有醫療費用,直到你痊愈,或者死亡!”
“不!”
白央立時紅了雙眼,她驚懼的盯着舒夏,心,淩亂而恐慌,“我不要分手,我愛聶岑,我離不開他!”
“那你有錢治病麽?你以為你的病,還能拖多久?白央,我實話告訴你,如果你不能盡快手術的話,你最多活不過兩個月!”
“……”
白央渾身發冷,她抱緊雙臂,嘴唇顫的厲害,“兩,兩個月?這麽……快麽?”
“對,我也是醫生,雖然不是腫瘤科醫生,但我比你更了解白血病!現在,除了答應我的條件,你沒有別的選擇!”舒夏肯定的語氣,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還有,你不答應的話,等你病情惡化死亡,你照樣會失去聶岑!”
白央死死的咬緊牙關,她的承受力,已被逼到極限,可她不得不承認,舒夏的分析是對的,她真的無路可退了!
舒夏繼續道,“你仔細想想,我這是在救你,比起沒錢手術等死的話,活着多好!就算你不怕死,你的媽媽和弟弟呢?你不為他們考慮嗎?”
“我有錢!”
白央腦中陡地閃過什麽,她控制不住情緒的歇斯底裏的道,“我可以向聶岑借錢,他不會不管我的!”
舒夏臉色微變,但她只怔楞一瞬,便冷笑道,“白央,你算盤打得可真精明啊!不錯,我兒子手裏有錢,人又傻缺少根筋,你如果跟他開口的話,區區一百萬,他肯定不帶猶豫的雙手奉上!但是白央,聶岑沒有人脈資源,我講過了,就憑你這裏的醫療條件,即便有錢做手術,成功的概率也不大!而我可以送你去北京最好的醫院,找最著名的腫瘤專家為你治療!你要知道,全中國最頂尖的醫療專家,最先進的醫療設備都在北京!”
白央瞳孔一分分放大,腦子再次空白,她剛剛抓住的稻草,又掉了……
舒夏忽而嘆了口氣,“白央,我這麽做,可能你覺得自私,但我全是為了我的兒子。小岑外婆去世了,小岑現在特別的脆弱,如果你也離開這個世界,我害怕他會瘋掉!”
“外婆……去世了?”白央大驚。
“對,一周之前,外婆走了,小岑的狀态很不好,他幾乎一整天不說一句話,有時我半夜起來發現他竟然整夜都不睡,憂郁的讓人擔心他會得抑郁症。所以,我必須帶小岑離開上海,他需要換個環境調整心情。然後,當我知道你得了白血病,我便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你的病,會帶給他更大的打擊,倘若治療到最後,你還是死了,那麽他會怎麽樣?白央,以聶岑對你的感情,你認為,他能承受得了嗎?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為他着想,放手讓他去好好的生活!”
“外婆……聶岑……”
白央陡地抱頭痛哭,她不明白,為什麽命運會對她這麽殘忍……
☆、107:天太黑,我一個人走(上冊完)
白央妥協了,堅定不移的抗争到今天,她到底還是輸了。不是輸給殘酷的現實經不起考驗的愛情,而是輸給了命運。
結局慘痛的青春,正以悲壯的姿态,為她寫一曲挽歌,逼迫她屈從,嘲笑她的懦弱。
她害怕死亡,所以她認命。
人的一生,會經歷無數次的冒險與賭博,這一場生與死的豪賭,她不敢相信好運會眷顧她,所以她,把賭注壓給了贏的機率最大的那一方。
如此,即便結果依然無法改變,至少她盡力了,而且不知真相的聶岑,承受失戀的痛苦,總比承受愛人早逝的絕望,要容易的多。
舒夏說的沒錯,如果她真的愛一個人,就該讓他沒有負擔的好好生活,而不是強綁着他陪她一起煎熬,一起悲痛。
所以,她答應了舒夏的條件,甚至簽署了舒夏臨時起草打印的合約。
她把命交給了舒夏,由舒夏負責為她辦理轉院,安排她去北京治療,盡最大可能的拯救她的生命。而她,在去北京之前,則需要與聶岑斷絕關系,讓聶岑對她徹底死心。
她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初戀分手的理由,比如聶岑變心、聶岑軟弱服從父母的安排、他們最終異國戀敗給時間等等,卻從未想過,熾愛如她,竟選擇先放了手。
在生命與愛情面前,她犧牲了愛情,不是不夠愛,而是活着,才有希望,一旦她死了,一切便全部成空。
不能再拖延,思考了一個下午,夜幕降臨時,白央終于想出了辦法。
她吩咐白濮,“你去把表哥找來,我有事請他幫忙。”
“好。”
“對了,讓表哥穿帥點,打扮一下。”
“嗯。”
很快,姑媽的兒子,剛剛大學畢業的表哥宋言,聞風而來,因為白央的要求,特意穿得很正式,精神奕奕,相貌端正。
見此,白央滿意的點點頭,“白濮,你把梳子、毛巾,還有我包裏的唇彩給我。”
白濮一一遞過去,白央把自己稍稍整理了一番,塗點粉紅色的唇彩,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的病态。
“姐,你想幹嘛呀?”
“央央,你這是……”
白濮和宋言的疑惑,白央沒有立即回答,她平靜的交待,“白濮,你來拍照。表哥,你親密的抱我親我,就像男女朋友那樣。”
“嗯?”宋言大吃一驚,“你……你沒事兒吧?你是我表妹,我對你能下得去手麽?”
“必須下!”白央神情嚴肅,鄭重的口吻,“否則聶岑不會相信的!”
白濮明白了,他抹了把眼睛,打開手機的拍照功能,道,“表哥,你就聽我姐的吧。”
宋言崩潰,糾結了片刻,才把白央半抱起,陪她演這一出戲,而白央為了真實性強,主動去親吻宋言,并豁出去的在宋言唇上吻了一下,被白濮抓拍成功。
白濮把手機拿給白央,“姐,你看看,行了嗎?”
“嗯,可以,你把這張照片給我沖洗出來。”白央看完所有,覺得還是親嘴照沖擊力最大。
白濮答應着,拉了宋言走人,他知道,白央只是在假裝堅強,驕傲如她,需要一個人悄悄的舔舐傷口。
病房陷入了安寧,沉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白央擡目瞪着天花板,仿佛這樣子眼淚就不會落下來,可逆流成河的是悲傷,淚水依然順着眼角鑽入發絲裏,無處躲藏。
聶岑的來電,偏偏在此時震破了心弦,白央抓着手機的五指,用力的仿佛快要捏碎手機,她好害怕他開口僅僅一句話,便會瓦解了她的意志!
但是,她終究要去面對,而且還要違心的故意傷他。
天人交戰的內心,崩潰又強自鎮定,白央緩緩的接通,把手機放在耳邊,嗓音略帶沙啞,“聶岑。”
“學姐,昨天我心情不好,對你态度差了些,對不起啊,你別生我氣。”聶岑低聲,語氣柔和。
白央鼻子一酸,險些撐不住,她抖着嘴唇,胡亂的應他,“沒,沒關系,我……我那個……”
“你怎麽了?對了學姐,你有再去醫院檢查身體嗎?”聶岑微微皺眉,感覺白央有些緊張的樣子。
白央深深的吸了口氣,強逼自己冷靜,然後才道,“我檢查過了,身體好着呢,這幾天我已經恢複正常了。”
聞聽,聶岑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的笑容,“那就好。我訂機票明天去看你,怎麽樣?”
“啊?不用了,我……我挺忙的,再說過幾天我就回上海了,到時我去找你啊。”白央情急的說道。
“你回上海?”聶岑驚詫,不解的追問,“才剛剛放假十天左右,你就要回來嗎?”
白央扯唇,“對啊,我有些事情,想當面跟你說。”
“什麽事?”
“見了面再說吧。嗯,就這樣,我這裏還有朋友,先挂了啊。”
不等聶岑疑問,白央匆匆結束了通話。
她的反常,令那一端的聶岑狐疑的眉頭緊鎖,這不像是白央,以她對他的黏膩,恨不得跟他煲電話粥到天亮,怎麽……似乎變得冷淡了呢?
聶岑不開心,但轉念一想,也或許白央又在賣菜,生怕他生氣,所以才着急再見吧。不過想到很快就可以相見,聶岑愁郁的心情,漸漸明媚起來。
而白央卻覺萬箭穿心般,痛哭難忍……
她正在,一步步的,将至愛之人,推離她的世界,留她一人獨自生,或者死。
……
三天的時間,舒夏充分利用自己在專業領域的人脈關系,完成了兩個醫院的對接安排,并由本地醫院派出一名随行醫生,護送白央北上。
而白母和白濮,需要長期照顧白央于病榻,所以舒夏又在北京醫院附近,為他們租了一處住宅樓。
對于白央和舒夏簽訂的合約,白母後來才得知,她心疼女兒和聶岑有緣無份,卻又只能無奈接受,甚至她還需要感激舒夏的援手,否則白央毫無希望。
第四天,啓程赴京。
機場候機的時候,白央又接到了聶岑的來電,電話裏聶岑詢問她何時回上海,是否定下日期,他屆時去接機,她仰頭望着天空自由飛翔的鳥兒,淚水奪眶而出,聶岑,或許我将再也看不見這世界,看不見你……
“明天。”白央輕輕蠕動嘴唇,口中鹹濕的味道,越來越濃,她一字一句的說,“明天我回上海找你,不用接機,我到時打電話給你。”
心思一向細膩的聶岑,聽着白央情緒不對,他不禁脫口急道,“學姐,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白央故作冷然,“我還很忙,再見了!”
語落,她關掉手機。
任憑那一端,聶岑焦急上火,滿腹疑慮,甚至隐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舒夏望着白央,眼神複雜,“你打算怎麽做?”
“今天先去北京入院,明天我到上海和聶岑見面,談分手的事。”白央低頭,伸手捂住眼睛,嗓音哽咽,“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不會違背合約。”
舒夏嚴肅的提醒她,“電話裏不能說分手嗎?一定要見面嗎?你知道從北京飛一趟上海,會耽誤多少事兒?你的病情現在是分秒必争!”
“我懂。”白央點頭,哭音愈發明顯,“但是我想見聶岑,不論我能活多久,一個月,或者幾十年,這都是最後一面了,我不想留有遺憾。”
舒夏柳眉緊鎖,犀利的道,“可萬一你們見了面,聶岑心細如發,被他猜出你得了重病怎麽辦?”
“不會的,我能撐得住,也有法子騙他相信。你……放心,我只是見一面而已,哪怕搶争分秒,我也不想錯過。”白央咬牙,語氣堅定。
舒夏沒再反對,只道,“你自己看着辦吧,我相信你懂輕重。”
當天,一行人落地北京,白央住進了北京某醫院,接受各項病理的複查,次日,在她的請求之下,醫院準許她離院一天,了卻最悲的愛情與最後的心願。
下午,舒夏和白濮陪同,醫生繼續跟随,飛行了兩個多小時回到上海。
步出機場時,不幸下起了小雨,舒夏打電話給聶父,得知聶岑在家,于是她征求白央的意見,“你打算在哪兒見小岑?”
“學校。”白央擡眸,望向雨霧潺潺的遠方,她語調輕不可聞,“最熟悉的地方,作最刻骨的告別。也許再見的,不止是人,還有未能走完的大學夢。”
舒夏沉默一瞬,答應了她,“好。”
在大學城附近的酒店住下來,白央稍作休息後,給聶岑發了一條信息:我已到上海,晚七點鐘,校門口見。
沒有勇氣通話,白央害怕自己抵抗不了他的任何,不論聲音還是貼心的話語,而更多的是,他的質問會令不擅說謊的她,露出馬腳。
然而,聶岑卻直接打過來電話,他不悅的問她,“你是怎麽回事?白央,我感覺你變了!”
“嗯呢,哪個人不會變啊?你不也在變化麽?以前曾說永遠不可能做我男友,後來不也做了麽?”白央淡淡的道。
聶岑眉峰蹙得深,他沉吟片刻,道:“你現在跟誰在一起?在哪裏?”
白央不鹹不淡的回他,“我一個人,在酒店呢,七點鐘見,你不要忘記了時間,我很忙的,錯過七點,我不會再等你。”
“白央!”聶岑陡然拔高了音量,他又驚又怒,“你說什麽?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白央握着手機的右手,抖的厲害,她很努力的調節情緒,冷靜的繼續演戲,“聶岑,你不用激動,等見了面,我有事情告訴你。”
說完,她快速挂機。
此刻,六點十分。
聶岑從家到大學城,如果不堵車的話,他開車四十分鐘可以到達。
白央計算着時間,六點四十分出發,步行去大學城,不想讓人跟着,可是包括舒夏在內,都不放心她,因為她随時有可能病發倒地。
從酒店借了傘,白濮為白央擋着雨,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距離兩三百米達時,白央打發白濮離去,她一人撐着傘,獨自漫步在上海的雨夜街頭。
白濮、舒夏以及醫生躲藏在暗中,一路跟随。
這個時間,學生都在放暑假,京江大學冷冷清清,不像以往校門外到處是小攤小販,熱鬧異常。
雨,越下越大,街燈灑下的光,朦胧一片。
白央站在校門中央,周遭沒有一人,她想,這正是個分手的好時機,不怕有人看見,也就不會讓人看聶岑的笑話。
對,是笑話,曾經被人轟轟烈烈的追求,僅僅一年的時間,竟被甩得徹底,這樣的落差,聶岑怎會不被人嘲笑呢?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白央攥緊十指,無法想像傲氣的聶岑,将會如何承受那些殺人不見血的流言蜚語?
而他,會被她傷得很深嗎?他從來沒有說過愛她,他對她的所有體貼溫柔,只是因為他是她男朋友,還是因為愛?
白央不确定。
聶岑就像一個謎,從來讓她看不清。
而此時此刻,她倒是希望,他并不愛她,那麽他便會少一些心傷,會很快走出她給予的失戀陰影。
有腳步聲,伴着雨聲,模糊的灌入耳中,白央贏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連呼吸都緊了起來。
聶岑,來了。
她緩緩轉身,隔着瓢潑大雨,望向疾步而來的少年,他沒有打傘,車子停在了車庫,冒雨來邂逅她的邀約。
分別短短數十天,再回首,卻仿佛一場前世今生。命運的齒輪,終究将他們送往兩個平行的方向,這一輩子,她披上白紗嫁給他做新娘子的美夢,也終究要醒了。
白央心中淚海淹沒桑田,面上卻笑靥如花,她需要用最好的狀态,結束這一場戀歌。
“白央!”
聶岑幾步近前,渾身濕透的他,焦急的喚着她的名字,他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快速的打量她,滿目驚訝,“你怎麽又瘦了?”他說着,習慣性的握住她的手,“走,我們到車上說。”
“不用了。”
白央輕聲一句,緩緩抽回手,拉開他們的距離,她淡笑着說,“聶岑,我是來跟你說對不起的。”
“什麽?”聶岑一怔,僵在半空的手,微微顫抖。
白央不緊不慢的開口,吐出最殘忍的那句話,“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白央!”
聶岑失聲低吼,他以為自已幻聽了,猛地握住她雙肩,他不敢置信,“你說什麽分手?”
“聶岑,我大你兩歲,抱不了金磚,我們不合适。”白央仰頭望他,生硬的逼回眸底湧起的濕意。
聶岑瞳孔不斷放大,扣着她肩膀的大手,無法抑制的收緊,雨水從頭頂澆落,他雙眼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頻率又急又亂,他粗喘着扯動薄唇,有些語無倫次,“學,學姐,別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我沒有玩笑!”
白央陡地大聲嘶喊,如瘋了一般,“聶岑你聽着!我說,我要分手!我不愛你了,厭煩你了!”
聶岑搖頭,呲目道,“不,不可能……”
“我結婚了!”白央咬牙切齒,她一把丢掉手中的雨傘,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裝在透明袋裏的照片,她舉在他眼前,撕裂着他心中最後的幻想,“你看,這是我老公!就在我回家的這段時間裏,我嫁人了!他條件非常好,比你好太多,我一嫁給他,就有花不完的錢,享不盡的富貴,我以後不需要工作,只在家裏當闊太太就好!”
這一番話,信息量太大,她手中的照片,更是像利刃,直插聶岑的心髒!
聶岑呆木的接過照片,他身軀僵硬,想看清楚些,但視線模糊一片,他狠命的擦拭着浸濕雙眼的雨水,不确定的語氣,“你說……你結婚了?”
“對,我結婚了,你太小了,不到法定年齡,我怎麽嫁給你?聶岑,是我對不起你,我沒辦法等你長大……将來,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兒,我……你忘了我吧。”白央偏過臉,單薄的身子,在雨夜中瑟瑟輕顫。
聶岑垂眸,盯着白央主動親吻男人的照片,他只覺大腦被什麽東西生生的劈開,連同他的心,一并碎裂……
“聶岑,我希望你……你能好好的生活,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未來不論你是否恨我,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開心。”
“白央!”
聶岑收攏五指,照片被他捏成一團,他狠狠的抛入車來車往的大街,然後他抓着她的手臂,恨不得毀了她,“你要多少錢?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有錢,你缺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我缺好幾千萬呢,你有嗎?”白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