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 雪地的盡頭出現了一隊人馬,簇擁着一頂華麗的大轎自雪霧之中聲勢浩蕩地前來。輕紗帷簾在雪中輕盈地飄揚,撩動着轎中人一雙相疊橫卧的修長美腿,雪白狐裘覆蓋下,赤.裸的纖足上挂着一圈金色的足鏈,顯得雙足越發纖細動人,令人忍不住便想要去細心呵護。

八人擡的大轎在翎鳳面前停了下來,一雙流轉的眸子透過帷簾欣喜地凝視着他,仿佛看到一只流竄的獵物終于落網,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裏滿是成熟的誘惑:“讓我好找啊,翎鳳。”

在梨夜的指使下,六名巫術士齊齊收法,大網如鋪開的棉被升騰到空中,倏然消失了蹤跡。在大網消失的同時,那六名巫術士也一并消失。但翎鳳知道他們并沒有離開,這皚皚白雪之中,處處都有可能是他們的影子,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左右随侍的宮人捧着一卷長長的毛毯從轎底一路鋪到翎鳳腳邊,一個侍從則彎腰恭候在轎前。

梨夜自轎中慵懶地起身,狐裘順着肌膚滑下,洩露了胸前一片半遮半掩的春光。只見一根極細的金色鏈子上挂着一只圓環狀的墜子,底部突出的一頭不偏不倚地垂在她豐腴的雙峰之間,集中了所有的視線。

女人大概是這世上最不懼嚴寒的生物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在漫天的大雪中,她近乎裸.露了大半個肩頭,款款自轎中走出。在宮人的攙扶下踩着人背落轎,赤足甫一落地,立時就有侍女上前将雪狐裘披在了她肩上。

雪白的狐裘包裹着一身小麥色的肌膚和蜷曲的栗色長發,強烈的對比所呈現出來的卻是一種奇異的性感。她的确有一種本事,能讓男人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梨夜風姿綽約地走到翎鳳跟前,甜美的容貌與火辣的身體所營造出的邪惡,又豈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翎鳳所能夠抵擋的。他只覺得身體的血液在一瞬間上湧,霎時就沖上了大腦,腦中一片空白。

他憋住一口氣別開臉,閉上眼睛感受寒風的洗禮。

“如此感人的再會,不想說點什麽嗎?”梨夜抿唇一笑,唇紅齒白的笑靥十分清純可人。

察覺到她在玩弄自己的羽毛,翎鳳下意識睜開了一條縫觑着她,緊閉的雙唇嚅嗫道:“你不冷嗎……”

梨夜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下一秒驟然壓下聲音瞪着翎鳳,佯裝生怒道:“本公主可是為了你特別打扮了一番,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說?”

女人翻臉果然如翻書,翎鳳暗暗心驚,只好恭維道:“挺……挺漂亮的……”

雖然沒什麽誠意,但從一只鳳凰的嘴裏得到如此褒獎,對女人來說無疑滿足了巨大的虛榮心。梨夜肆意地摸着翎鳳的臉,笑聲如清鈴般悅耳:“那你可想清楚了?我已經得到了你的心,你給不給你的人?”

翎鳳實在無法理解梨夜為什麽執着于他的人,她要他的肉身到底有何用?但心已經掌握在她手裏,這具軀體亦撐不了多久,就是不給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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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如今的力量,保住性命便是極限。既然橫豎都已無法離開南國,何不孤注一擲将全部的身家都押在一局上,等待轉機。

“我可以給你,但我有個條件。”翎鳳拿開臉上的手,鄭重地說。

梨夜微挑秀眉,面露喜色,只消翎鳳自願,什麽條件都尚可一聽:“你說。”

“你要讓我見燕夜。”

他僅有這一個條件,別無所求。

梨夜的臉色微沉,雖然早已料到,但實際聽到這個答案,依然令她心頭難忍不悅。她怨怼地望了翎鳳一眼,漫不經心地伸手在他的心口畫着圓圈,似笑帶恨地說:“那個賤人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她仰起頭,咬唇怨道,“你不見她會死嗎?”

不見她會死嗎……即恒也曾問過一樣的問題。如果想要見一個人必須和活下去劃上等號,那麽就取決于如果不見她,活下去這件事是否還有足夠的吸引力。

對于一只妖魔而言,活着與否的意義在哪裏呢?僅僅只是出于本能活着而已。可活着一旦被賦予了某種意義,就什麽都可以拿去交換了,哪怕是活着本身。

“會死。”翎鳳握住她戳在心上的手,凝住梨夜的眸子回答。

雪花落在他鮮豔的紅發上,不堪承受似的悄然融化。他的眸中映着熾烈的光芒,讓梨夜雪一般白色的倒影猶如在火焰中灼燒。

天地在那一瞬仿佛凝滞,唯有雪花長久不懈地降落,企圖熄滅那團火焰。

梨夜怔住,愣了一會,嬌俏的臉上驀然浮起一絲愠怒。深褐色的眼瞳掠過一抹殺機,但轉瞬即被壓制了下去。她阖上雙目,似在控制着情緒,再睜開時已恢複了一貫甜美的笑顏,對翎鳳甜甜一笑:“好啊,這有何難,我答應你就是。”

“真的?”翎鳳不禁捏了把冷汗,有點不敢相信梨夜竟如此輕易松了口。

落雪之下,少女一襲白裘如雪,意味深長的笑容裏深藏摸不透的心思。她伸手勾住翎鳳的脖頸,踮起腳溫柔地附在他耳畔,似情人間甜蜜的低語般,散發着誘人迷醉的香氣:

“今晚我就會讓你改變主意的,我不急。”她一字字輕吐道。

梨夜的宮殿就像一座滿目琳琅的裝飾品,目之所及,極盡了奢華,走在其中就像行走在一片絢爛的光影裏,美得不似人間之景。南國國事漸衰,多年蕭條,王宮裏卻如世外桃源一般華麗,直令人嘆為觀止。

翎鳳一路都在暗忖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否正确,如果是即恒的話會怎麽做,如果是寧笙的話會怎麽做……但很遺憾,他們相識的時間實在太短,翎鳳所看到的往往只是結果,他想要效仿那個結果,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梨夜前所未有的高興,就像一個終于得到夢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似的雀躍不已。她捧着翎鳳的臉頰,掩不住興奮的喜悅:“你跟着她們先去,我一會就來找你。”說着便對侍女吩咐了幾句,自行走了。

翎鳳有些搞不清狀況,想叫住梨夜,受命的侍女便擋在了身前,請他往另一邊去。他望着梨夜嬌小的影子遠遠地消失在光影裏,突覺眼前的這片光影就像一個絢爛的謊言,它将黑夜驅逐出人世的浮華,将真心掩蓋在了華美的表象之下,最後剩下的,卻是什麽都看不清了。

左右兩名侍女提着宮燈在前方引路,一語不發地前行,如果不是呼吸聲彼此呼應,翎鳳甚至覺得她們只是一對會走動的影子。

雪還在下着,天地間都靜悄悄的。黑暗中有一些眼睛虎視眈眈地盯過來,讓翎鳳很是意外。

梨夜的宮殿裏面住了很多不同的人,那些人目視着翎鳳從長廊中走過,竊竊的交談聲四起。

翎鳳動用耳力去聽,卻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那些人是什麽人?”他鼓起勇氣問引路的侍女。

兩名侍女絲毫沒有慢下腳步,甚至連頭都沒有回,簡短地回答:“是公主殿下的寵臣。”

“寵臣是什麽?”翎鳳又問。

這回她們就沒有回答了,只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翎鳳聽到她們之間傳來竊竊的笑聲,卻不知在笑些什麽,心裏愈發沒有着落。

他被帶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房子,裏面蒸汽升騰,甫一到門口就能感受到那股熱浪撲面而來。兩個侍女與值勤的侍女交接完任務,翎鳳就被獨自留在了那裏。

“這是哪裏?”他擋住迎面的蒸汽,問。

“這裏是浴房。”新的侍女活潑很多,臉蛋紅撲撲的,略帶羞怯上前道,“請讓奴婢為您沐浴更衣吧。”

“沐浴……更衣?”翎鳳吓得退了一步,指着屋內屏風後的大水池,“在這個裏面洗澡?”

“是的。”侍女謙卑地回答。

“我……我不洗會怎樣?”翎鳳惴惴不安地問。

似乎很是疑惑,兩個侍女相互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說:“公主有命,讓奴婢為您沐浴更衣。如果沒有完成任務的話,奴婢會被扔進沸水裏受刑。”

扔進沸水裏?翎鳳覺得頭皮都炸了起來,但眼前的兩名少女卻并沒有感到恐懼,也許從來沒有人會用不洗澡來為難她們吧。

“請讓奴婢為您沐浴更衣吧。”兩個侍女始終保持着謙卑說同樣的話,一左一右上前就要去脫翎鳳的羽衣。

翎鳳趕忙避身讓過,心慌意亂地擺手拒絕:“別、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

“大人……”侍女滿臉疑惑。

翎鳳吐了一口氣恢複鎮定,嚴肅地對她們說:“你們去告訴梨夜,她要對我做什麽我都認了,但不要故弄虛玄吓唬我,有什麽事情當面說清楚。”

兩個少女的臉終于湧上了恐懼,雙雙跪倒在地,不住地叩首:“大人,求您不要為難奴婢,您不願沐浴的話,公主殿下真的會把我們扔進沸水的……求求您了……”

翎鳳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一時手足無措,左右都沒有別的人,也不知該找誰詢問。少女們哭得梨花帶雨,碎發之下的肌膚已被堅硬的石板撞出了紅印,卻還在不停叩首求饒。

“好吧好吧,你們都快起來。”翎鳳只好妥協,慌忙将兩個侍女扶起來。

侍女如獲大赦,擦幹眼淚雙雙起身又要去為翎鳳寬衣解帶。翎鳳連忙制止,不讓任何人碰他寶貴的羽毛:“不用你們幫忙,我自己會來……”他十分窘迫地看着她們,“我不習慣洗澡被人看着,你們能到外面去嗎。”

兩個侍女對視了一眼,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翎鳳趕緊解釋:“洗澡我會洗的,你們只要到外面去,洗完了我再叫你,也不算沒有完成任務吧?”

他想這樣都不行的話,這輩子的清白可就說沒就沒了。好在她們沒有再堅持,依言退到了門外:“大人有什麽吩咐只要喊一聲,奴婢一定第一時間就進來服侍。”

“不用第一時間就進來。”翎鳳擺擺手,囑咐道,“在門外聽我說就行了。”

“是。”

兩個侍女終于退了出去,翎鳳如釋重負。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他望着一池熱騰騰的水,頓感頭痛。平生第一次被迫洗澡,有人會因為他不洗澡而被殺掉,也是挺無奈的。

☆、計策

? 水溫恰到好處,在嚴冬裏泡上這樣一次熱水澡簡直是天堂般的享受。翎鳳捧起水埋首其中,舒心的溫暖漸漸撫平心緒,将一夜的疲憊趕走。水珠自他指縫間流瀉而下,在水面劃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水波中的倒影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生得一副精美無暇的容顏,濕漉漉的紅發狂亂而随性地沾在臉頰邊,三分的野性,七分的驚豔,恍若一朵水霧之中肆意怒放的紅蓮。若非胸膛上一個殷紅的血窟窿看上去觸目驚心,這無疑是一幕豔色無邊的人間絕景。

然而這一幕并無人欣賞,他也并不希望被欣賞。那些欣賞過的人們所做出的事,已經夠令他應接不暇了。紫一的示愛,即恒的動怒,梨夜的乖張,沒有一樣是他能夠招架的。

最初進入人世時,滿目花紅柳綠的世界令他振奮不已,到處都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物,比單調而枯燥的山林不知有趣多少倍。他花了很長時間學會分清人類的相貌,也克令自己走路時要遵循着道路前行,否則會被當成可疑之人。他放棄了栖息枝頭,學着人類住在屋檐下。每當清晨睜開眼時,所看到的不再是廣褒的藍天,而是低矮的房梁。

可這都不是問題。往後找到了燕夜,他自是願意為她習慣人世。

只是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麽被喜歡也要付那麽多代價。那些和善的人開始對他有所要求,開始無視他的意願而強行讓他留下來,開始希望他能成為某一個人的私有物。

起初他很難過,生怕其中有什麽誤會,後來他不得不開始反抗,可一出手就傷及無數。最後他害怕了,只好再次離開人煙,避入了山林。

奔走在杳無人煙的深林之中,耳畔所聞之聲唯有鳥獸悠遠的鳴叫,只有這樣的時刻才能令他感受到呼吸的暢快。他終于明白對于人世,他始終是一個惹人注目的異族人,不論怎樣都無法融入其中。

南國,亦是如此。

對于尋找燕夜一事,翎鳳第一次對自己産生了質疑。譬如現在,他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他可能想錯了,但又着實難以去相信事實會是如此。

“我要你的人,你給不給?”梨夜如是說。

“我又不是壁虎,給你了,我用什麽。”他這般回答。

然而事實是什麽……

他閉上眼睛将臉埋進水裏,傷口泡在熱水之中已漸漸麻木了痛覺,他依然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抱緊身體蜷縮起來。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翎鳳心下一怔,慌忙抱緊了自己。可身無旁物,哪都遮不住,連忙窘迫地呵斥:“別進來,你們不是答應了我留在門外……”

他一回頭就愣住了,只見來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着侍女服飾捧着一塊巾帕,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栗發麥膚,一張臉長得俏麗可愛,與宮殿裏其他侍女相比并不算出衆,唯有眼角上揚的那份不可一世,又豈是一個侍女所會有的?

翎鳳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女孩子。”

侍女默然無語看着他,面無表情地說:“你還能再笨出一點新花樣來嗎?”

音色清朗又略顯低沉,平靜無波地說話時會有一種溫柔的錯覺,可分明是一個少年人。

翎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即恒,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即恒走上前,将手捧的巾帕放在浴池邊緣後端坐下來,眼疾手快拍掉伸過來的爪子,一臉嚴肅吐出四個字:“非禮勿摸。”他擡起眼角斜了翎鳳一眼,傲然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倒是你,那麽輕易賣了自己,有何打算?”

翎鳳回過神,心虛地鑽回水裏,心情就像那水波一樣雜亂無章。他沉默了許久,才嚅嗫着說:“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水面倒映着即恒悲天憫人似的臉,一抹嘲諷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梢:“因為一個笨蛋生氣,不是自讨苦吃嗎?我會因為你一句話就否定了我自己嗎?少自作多情了。”

翎鳳被罵得心下一痛,不由暗暗苦笑。即恒這骨子散發出來的冷酷真像一頂堅實的□□,不論遇到多大的傷痛都能頂回去。

“……對不起。”

“少跟我說這三個字,聽着就火大。”

“……好吧。”

他閉上了嘴。

即恒透過水面看着他,無奈嘆氣後回歸正題:“你怎的那麽輕易就答應了梨夜,難道你不想再去見那個高塔上的心上人,現在就移情別戀?”

“哪有的事。”唯獨這件事上,翎鳳從不退縮。

“那你為什麽……”即恒擰起眉頭,怔了怔,忽然又改口問,“你先告訴我,你以為梨夜要你究竟想做什麽?”

翎鳳赫然被戳到了痛處,緊張地蜷縮起身子,語無倫次地回答:“大、大概……想要我的內丹……延年益壽……吧……”

“她觊觎你的美色想把你弄上床,就這麽簡單。”絲毫不給留面子的餘地,即恒一語道破了真相。

翎鳳的臉頰通紅,泡在熱水裏面羞愧難當。當他終于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被自己蠢得無顏再見人。

“可我又不喜歡她,也不想跟她一起生兒育女啊……”翎鳳咬住唇,目光裏滿是委屈。

即恒嘴角抽搐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們這些深山野人真應該定期出來見見世面,什麽時代了,誰跟你睡一次就要為你生兒育女?”

翎鳳猛然被點醒,将信将疑地回頭:“真的是這樣嗎?”他若有所思,本着求真務實的态度追問道,“那人類的規則裏……要幾次?”

如果手裏有兇器,即恒一定會毅然決然往那張漂亮的臉上砸去。空有一副美貌,浪費人間食糧!

見他不說話,翎鳳有點急了,忙又問了一遍:“幾次?你怎麽不說了?”

“人家姑娘願意,你樂意幾次就幾次。”即恒咬牙切齒地說。

翎鳳“哦”了一聲,不明白他怎麽又生氣了,說好了不跟笨蛋生氣的。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梨夜答應帶我去見燕夜,可我忘了确定時間,她會反悔嗎?”在即恒充滿殺意的鄙視下,翎鳳終于找回一點智商,驚覺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談判時機。

“哼哼。”即恒陰險地笑了起來,透過蒸騰的水汽,那雙幽深的烏眸之中所閃現的光芒深不可測,“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冒險進來的。”

他問翎鳳:“你還記不記得梨夜的脖子上帶着一只吊墜,那吊墜圓環形,下端卻有一段突起?”

翎鳳怎麽會不記得,那段突起正好在她圓潤的雙乳之間,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禁不住臉紅,胡亂地點了點頭。

即恒冷靜地推測道:“梨夜這樣金貴的女人,金銀珠寶數不勝數,又怎麽會戴一個毫無美感的項墜,那東西絕對是一把鑰匙。”

“鑰匙?”翎鳳睜大了眼睛。

“在人世,有一種東西跟結界一樣能困住人,叫做鎖。而能開鎖的,就是鑰匙。”即恒簡短地解釋,“南國無人不知梨夜與燕夜兩個人水火不容,如今燕夜落難,梨夜如此重視那把鑰匙,非要貼身攜帶,那把鑰匙很有可能就是關押燕夜的鑰匙。”

翎鳳倏然記起第一夜闖入祭神塔的時候,他離燕夜僅一步之遙,卻在樓梯的拐角被梨夜攔了下來。樓梯上方只有微弱的一圈光暈透出來,證明那裏有門。

那麽即恒的猜測多半是對的。

翎鳳驀然感到籠罩着前途之路的迷霧正在散去,一縷光照進了他的心頭。

“我要怎麽得到它。”他激動地問。

“說來也巧,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即恒的唇邊浮起一絲詭秘的笑容來,拍了拍翎鳳的肩膀,沖他擠擠眼說,“用你的美男計把鑰匙偷過來。”

“美、美男計?”

對□□熏心的梨夜用美男計?翎鳳的嘴角抽搐,眼見光明的前途一下子又布滿了陰雲。

即恒趕忙寬慰他,一本正經地說:“美男計對于你,不用才浪費。你知道嗎,陷入愛河的女人都是盲目的,陷入欲河的女人更是如此。這是天降的良機,你要好好把握。”

翎鳳僵硬地看着即恒,欲哭無淚。他躊躇了半晌才吐露道:“可是……我有點怕。”

“怕?”即恒一愣,“怕什麽,又不是讓你用強的。”

不知是熱水熏的,還是怎的,翎鳳的臉紅得就像他臉頰邊那一撮被水沾濕的紅發。他擡起眼,老實地說:“我怕我勾引不成,反被勾引了……”

即恒的目光從那張美豔絕倫的臉上,一直順着胸膛往下。翎鳳被那副樣子看得全身發毛,趕忙背過身捂住,滿面通紅:“你你你看什麽……”

身後傳來即恒噗的一聲笑:“你還真是個男人啊。”

……

這不是廢話嗎,翎鳳羞紅了臉默默地想。但凡身心健全的男人都不會對一個女人的肉體無動于衷,更何況是梨夜那樣的女人。

不管怎樣,即恒的獻策讓翎鳳陷入被動的僵局有了轉機。沐浴更衣之後,他被要求只裹了一張錦被坐在梨夜華麗寬敞的大床上。梨夜尚不見人影,翎鳳已經緊張到無法呼吸。

這樣下去別說是美男計,自救都成問題。為了緩和情緒,他下床在空闊的房間裏四處走動,一邊轉移注意力,一邊尋找着美男計得逞後逃脫的路線。

這時,珍品架子上的一件物什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只宛如殘月般弧度優美的角質品,通體象牙白色,表面十分光滑。整體沒有任何多餘的累贅,甚至也沒有任何人工的雕琢,它并不能稱得上是一件裝飾品,但它卻和衆多匠心獨運的珍品一起擺在架子上,顯得那麽與衆不同。

然而這并不是吸引翎鳳的地方,以他的審美并不足以對人世的珍寶産生興趣。吸引他的,是這只彎月上面所散發出的陰冷氣息。翎鳳警惕地伸出手,拿起那只彎月細細地觀察。

拿在手上他才發覺,或許這不是角,而是牙。顯然已做過特殊的處理,使之藏匿了本來的面貌,但那份充滿了邪氣的氣息卻依然沒有完全掩蓋住。

“喜歡嗎?”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翎鳳愕然一驚,将那牙放回架子上,回轉身就發現梨夜站在自己的身後。

“你什麽時候……”翎鳳只覺得背上已爬滿了冷汗,慌亂地裹好被子。

梨夜望了一眼那根牙,對翎鳳嫣然一笑:“見你這麽入神,就沒有打擾你。男人在認真的時候特別有魅力,不是嗎?”

翎鳳幹笑了兩下,目光不由自主就往梨夜胸前瞟去,又急忙地移開。

——用你的美男計去把鑰匙偷過來。

那項墜果然還在,即恒那麽一說後,翎鳳也覺得它越來越像一把鑰匙。?

☆、雙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章節不斷被審,終于昨天BB來敲我告訴我這樣不行,現在查得很嚴。某菲去詳細地了解了一下新規,整個人的表情都是這樣的:=口=

改文的話稍顯困難,梨夜姑娘作為反派第一女主角,人設直接影響後面的大綱乃至結局。改了OOC,不改又不過審,某菲只好【哔——】掉了。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許可能大概)再回頭補全,抱歉╥﹏╥

【哔——————————】

一件外衣當頭蓋了下來,包住了梨夜大半的身子。梨夜目中冷光一閃,卻仍然來不及反抗就被擒住了雙手,一只強有力的手臂頓時勒住了她的脖頸,幾乎将她整個人往後提起。

“我說的沒錯吧,陷入愛河的女人往往是盲目的,陷入欲河的女人更是如此。”一個明朗而不失戲谑的聲音在梨夜的耳邊乍然響起。

梨夜目龇欲裂地仰起頭瞪着身後的人,甜美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你……你竟然……”

那人笑得怎麽都有點流氓,唯有一雙幽深的眼瞳裏滿是徹骨的冷意:“這麽喜歡刺激,三個人不是更刺激嗎?是吧,梨夜。”

“你這混蛋……”梨夜奮力地掙紮,喉嚨卻被緊緊箍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喂,笨鳥,你還呆着做什麽?”那人望向翎鳳,皺起了眉頭,“快取她脖子上的鑰匙,我撐不了多久。”

翎鳳對突然翻轉的局面呆了半晌才回過神,幡然醒悟道:“原來你讓我施美男計,是為了給你的猛男計做鋪墊。”

即恒嘿嘿地笑了起來:“喲,當了一回男人,腦子都聰明了。”

“胡說什麽……”翎鳳面上一紅,趕忙上前欲取鑰匙,不料手伸到半空又犯了難。

“快啊,我撐不住了!”即恒焦急地催促,不斷壓制梨夜的掙紮。

翎鳳在滿目亂晃的酥胸裏連眼睛都下不了,更何況手。他臉紅得幾乎要燒起來,為難地說:“這要怎麽下手啊……”

“有什麽不能下手的?”即恒急得要吐血,一低頭,頓時一股熱血上湧,倒吸口涼氣硬扭過了頭。

便趁這空當,梨夜突然彈身而起,一腳踢在了翎鳳的胸膛,借着他的力高高地翻起長腿,一個後翻從上而下驟然扭轉了局面,狠狠地将即恒撲倒在床。

翎鳳赫然被踢了一腳,情急之中拽住了床邊的帷簾一扯而下,阻住身體的沖勢,順手将帷簾圍在腰上,便咬牙沖梨夜的胸前揮舞過去。

誰知梨夜憑借身體的重量壓住即恒後,迅速飛起另一條腿橫劈直下,正準翎鳳的肩頭,将兩人頭對頭撞個清脆。

兩聲哀嚎赫然同時響起。

這是翎鳳和即恒一生中最羞恥的敗績,竟在一瞬之間被一個柔弱的少女雙雙壓倒擊敗,而且人家還沒穿衣服。

但梨夜清醒地意識到以已之力根本無法壓制兩個男人,她一擊得勝後馬上打算撤離,本能地往床上一抓,想取那件衣服蔽體,就是這麽一猶豫錯失了良機。

身下的男人一個抓住了她的手臂,一個擒住了她的腿,默契地一個翻轉起身,将她遠遠地摔了出去。

一聲慘叫驟然回蕩在空蕩蕩的屋內,凄厲得如同泣血。梨夜咬住牙想要撐起身,左腿卻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她低下頭一看,腳踝竟脫臼了。

“你怎麽下手這麽重!”

“你怎麽下手這麽重!”

兩個罪魁禍首異口同聲指責對方,翎鳳趕忙下去查看梨夜的傷勢,回頭遺憾地對即恒說:“你幹的,她傷的是腳。”

☆、壓制

? 翎鳳抖開錦被裹住梨夜的身體,将她抱回到床上。兩個少年如臨大敵,渾然忘了前一刻他們還被這個少女狠狠地擺了一道。

男人欺負女人,總歸是不光彩的。

“你怎麽樣……很疼嗎……”翎鳳趴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問。

即恒不情不願地給梨夜接骨,總覺得這狀況有哪裏不對,可轉頭見一個哭得梨花帶雨,一個難掩內心的愧疚,千般言語只好梗在了心頭。

不求色不逼人的時候,梨夜當真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少女,眼淚不住地往下淌,将一雙明眸洗滌得愈發清澈動人。光是這副色.相就足以令多少男人心頭一軟,何況翎鳳本就受不住眼淚的攻勢。

“翎鳳,你就這麽讨厭我,寧可對我下重手也不要我碰你一下?”梨夜忍住痛撐起身子,卻力竭倒下,被翎鳳穩穩地接住。她柔弱地攀住翎鳳的手,擡起頭深深凝望着他,“我……也許我的行為對你而言太直接,讓你難以接受。但我是真心喜歡你……從聽說你要到南國來,我就每天都在期盼早一些見到你……”

“被你期盼的人可真是危險。”即恒在一旁冷諷。

梨夜充耳不聞,只一心望着翎鳳哭訴情絲:“我好害怕你根本不會注意我,人世的女子對你來說都是俗物,你為了燕夜而來,只怕任何其他的女子都不在你眼中,所以我……我別無他法只能出此下策……好痛……”她挪動腳踝,臉上便一陣扭曲,淚水随之簌簌而下。

翎鳳只好勸她不要亂動,扭傷的地方已經腫起一個很大的包,他們情勢緊急無處去尋找冰水冷敷,便只能讓梨夜暫且忍着。

“梨夜,對不起,你只能忍一忍。”翎鳳思忖是否要到屋外挖幾捧雪來,卻被看不下去的即恒赫然打斷。

“你道什麽歉,這是她自作自受。你忘了誰捅了你一刀,你還要留下來照顧她直到她傷好?”即恒恨鐵不成鋼,怎麽一見到眼淚,這笨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了,“趕快取下她的鑰匙我們就走人,屋外多的是人來伺候她。現在危在旦夕的人不是她,是你和我。”

翎鳳驀然醒悟,正轉向梨夜,卻見她攥住胸前的吊墜道:“你們拿走它也沒用,祭神塔上不止有咒術機關,還有站崗的衛兵。不是我親自前去的話,你們根本連塔內都進不去。”

“沒關系,他會飛。”即恒滿不在乎。

梨夜仰起頭望着翎鳳,淚痕未幹的臉龐上浮起一絲得意:“從你第一次侵入祭神塔之後,王族的巫術士就加強了塔內的結界。若是完好無傷的你倒也罷了,現在你還能承受巫術之力飛到那麽高嗎?”

祭神塔的周圍有很強大的能量流動,約摸就是梨夜所說的結界。翎鳳初來之時輕而易舉地破除了那股力量,因此絲毫不為受阻。但是現在他的力量盡數都在維持生命,已與普通人沒有什麽兩樣。

見翎鳳面露難色,即恒便冷着臉道:“這麽說,你是吃定了我們不能丢下你逃走了?”

梨夜抿起唇,擠出一絲與平日無異的傲慢的笑容:“誰說不能,你們現在就可以走,我又哪裏攔得住?走吧,就當今夜之事都是一場幻夢。”

那一切豈非又回到了原點?

即恒對這個詭計多端的少女厭煩到了極點,但又不能拿她怎麽樣。即使她已經無法動彈,任憑他們處置,但她依然還有威脅的底氣。

翎鳳便上前,凝視着梨夜圓溜溜的褐色深瞳,說:“你答應過要帶我去,我已經信守承諾無條件跟你回宮,現在該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

他的眸中有一股堅定,沒有催促,沒有強迫,有的僅僅只是堅定。似乎如果梨夜不答應,那麽他會讓這一刻延伸至永恒。他們會永遠對峙下去,梨夜也要永遠忍耐腳踝的傷痛,直到她認輸。

這是玄鳳一族的幻術,她清醒地告訴自己是幻術,不答應翎鳳也不能将她怎麽樣。但腦海中,卻難以抵抗這種突然而來的念頭占據了意識,無法掙脫出來。

眼睫上一滴未落的淚順着眼角緩緩地滑落,她被強迫着凝視他的眼,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那份壓在她心頭的恐懼倏然間消失了,眼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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