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4)

畔,與昔日幽山之上的柔婉女子并無不同。燕夜俯看向翎鳳的目光裏漸漸浮起了一絲悲憫,似在憐憫一個幻夢的破碎,毫不留情地敲碎最後一塊磚瓦:“烏将塵對你說了什麽,多半都是事實。”

她直起身,亮堂堂的日光落在她纖弱的雙肩上,竟有一種遮天蔽日的錯覺。那雙冰涼的目光裏滿載倨傲與輕蔑,毫無感情地道:“梨夜已經死在了我手裏,我除掉了她,才得以恢複自由——這就是你想要的實話。”

翎鳳被那日光灼得雙目有些刺痛,他緊攥住手,指尖因為用力而血色浸染:“那……那即恒呢?”

“也死了。”燕夜眸光微閃,但不曾猶豫。

“為什麽……”翎鳳顫顫伸出手,白潔的繃帶已被鮮血染紅,宛如一根根雪地中橫生的血色枯木,直教人毛骨悚然,“他與你無冤無仇,為何連他都不放過?”

“因為他死了……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燕夜凝住他的手,冷傲的目光之中終于尋回了幾分憐傷。然而她的話已如最後的稻草壓垮了翎鳳緊繃的心弦,一道血色倏然揚起,燕夜心道不妙,卻已躲閃不及。

炎熱的勁風擦着耳畔而過,她只覺耳邊一片溫熱,針紮般的痛楚令秀眉緊緊蹙起。她下意識裏閉緊了雙目,在妖魔的力量面前,人類不論何時都不過是蝼蟻。

然而不過瞬息風便已停下,她怔然睜開雙目,伸手輕輕觸碰耳廓,溫熱的血液直順指尖汩汩而下,初此之外卻別無他傷,甚至連衣角都不曾禍及。

她畏然地望向翎鳳,在他強忍痛楚的憤怒中忽然明白了什麽,轉身向後一瞧,立時僵在了原地。茫茫雪地中,一個巨大的空間裂口赫然出現在了眼前,仿佛被一只重錘猛然砸碎了障壁,露出了結界之外陰冷潮濕的另一個世界。

火焰攀附在洞口不斷蠶食重創的結界,很快在天空中,雪地裏,枝桠旁,都相繼出現了同樣的裂口,以無法阻止的速度不停擴大,吞噬了白色的天幕。

燕夜的臉色蒼白,綿綿雨花透過孱弱的結界障壁落在額頭,冰涼刺骨,直順着眼角的輪廓流下,宛如一滴凝結的淚。

“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你也要說實話。”翎鳳的聲音裏已滿是哀戚,染血繃帶在火舌吞卷之中緩緩從指尖滑落,露出根根如雪般白皙的修長指骨。然而血肉模糊的指尖上卻浮動着一層紫紅色的煙霧,縱然于這般荒誕的背景之下,仍然散發出難以名狀的瑰麗詭谲之氣。

“你在替我包紮之時,究竟給我上了什麽藥……”

這一句輕喃淹沒在細雨中,已近乎無聲。雨花将相對而視的兩個人都蒙上了一層冰涼的霧紗,讓彼此都再也看不清彼此。

燕夜苦澀地笑了出來,她深望着面前于雨中仍然灼灼發光,不掩其華的少年,淚水也随之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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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傻瓜……一點都不傻。

他只是傻在願意為了心愛的女子而裝聾作啞,才會讓她萬般算計終落得一場空。

“我若不這麽做,又該如何留住你。”燕夜細聲呢喃道,雨水洗去了她故作的鎮定,就如那片虛幻的幻境一樣,在崩塌之後才逐漸恢複原貌。

這才是幽山上的燕夜,她脆弱,憂郁,渺小……但很坦誠,從不勉強自己必須強大。

翎鳳早已冰涼的心不由動容道:“只要你一顆真心待我,我會讓你趕都趕不走,你又何必總是擔憂那些根本不會發生的事?”

他不明白女子心中那些千思百轉的心思,也不明白是否每個女子都會如此。但他深愛的女子為了留住他而一再堕入深淵,縱然被蒙在鼓裏,得知了真相依然難忍內心強烈的自責。

“你擔心我會變心,擔心我會被搶走。可你有沒有停下來,好好地看過我……”翎鳳哀戚地說道,視野已一片模糊,“在我的家族裏,男人貌美如花也好,英武強大也罷,都是為了贏取女子的歡心。可若這份努力得不到戀人絲毫的贊許,那又有什麽意義?別人欣賞又如何,我愛的人是你!”

☆、幻境

? 雨水順着姣好的輪廓滑落,将她唇角勾勒得愈發清冷。燕夜立于雨中,不發一語,沉默令她失去柔光的容顏顯得無比陌生,宛如天地間一尊冰冷的石像。

翎鳳忽然産生了一絲懼意,在這陰沉的天幕之下,他心愛的女子将要離他而去,與陰雲一起歸屬于黑夜。不論他如何掏心掏肺,都不能使她再有絲毫的動容。

“燕夜……”翎鳳不安地喚道,時間就如瀕死般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半晌,燕夜才開了口,她冷冷地牽起唇角轉向翎鳳,嬌聲道:“你不是說過,不論我做了什麽,你都會原諒我嗎?”

翎鳳怔住,眉間不由湧起痛楚,聲音也嘶啞了:“可是你……”

“可是我居然連你最好的朋友都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你不再原諒我,是不是?”

透過雨幕,她的目光裏充滿了不屑與嘲弄,卻帶着一副輕快的口吻,仿佛在說:你看,我就知道你會食言。

翎鳳疾步走上前,一把扶住燕夜的雙肩,急聲道:“燕夜你不要這樣!我說過的話自當守諾,我……”

半截話抑在喉間,咬得牙根生疼,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燕夜凝着他痛苦的表情,彎起唇角輕聲嗤笑道:“我并沒有說錯吧……既是如此,當初又何必答應得那麽痛快,如今反悔都晚了。”

綿綿雨幕中,溫柔婉轉的笑語聲帶着別樣舒雅的情調,可少女的容顏上卻沒有絲毫相配的笑意。她眉梢輕挑,淡然莞爾道:“別用這副表情看我,我會心疼……那在你的眼裏,燕夜又該是怎樣的人?”

翎鳳怔了怔,倏然被問住,燕夜已經替他說了下去:“溫柔善良,柔弱無力,在你的羽翼保護下只會癡心贊美的傻女人……這就是你眼中的我啊。”

“不……不是……”他很想這麽回答,燕夜冷然的目光卻讓他無法開口。

她的笑容宛如一朵怒放争豔的烈梅,豔麗無方,連同話語圍繞起妖冶的神秘:“可惜你這傻瓜永遠不懂,女人總會有很多面,才對得起’善變’之名。正是由’很多面’組成的她,才是一個完整的她。”

纖長指尖溫柔地撥開翎鳳臉頰上沾濕的額發,她細聲笑道,“那個幽山上柔弱可憐的女子是我,如今站在你面前冷酷無情的女子也是我。你不肯接受除了你所鐘情的那一面以外的我,又談什麽真心愛我?你愛的,不過是一個溫柔善良的軀殼罷了。”

這一番話震得翎鳳幾乎崩潰,長久以來積蓄的自信心在頃刻間崩塌。他絕沒有想到,自己不遠萬裏入世而來,曾遭受過無數不解與譏諷,苦難與陷阱,最終會在心上人一句不屑的嘲弄裏被貶得毫無價值。

他睜大了眼睛,無法克制顫抖地辯駁道:“我……我根本不是……這樣想的……”

“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呢?”燕夜柔聲笑道,她溫柔的雙眸中仿佛醞釀着毒,教人痛得心如刀絞,卻偏生移不開目光。冰涼的指尖不斷在翎鳳的臉頰上游走,輕輕地觸着他的唇。她仰起臉道:

“其實你也一樣,已不再是幽山上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單純少年了……我吻你的時候,你很自然就迎合了我。雖然笨拙卻并不生疏,想來在人世的游歷中你也經歷過了不少的人,不少的事……可我卻度日如年地守在祭神塔上等你,就因為你一句任性的承諾,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燕夜的眼眶紅了,可她還是在笑,冶豔的笑容裏漸漸浮起一抹怒意。

“你根本不知道有一個人為了等你,終日都在惶恐當中,她怕你轉眼就忘了她,什麽承諾都是一場鏡花水月。可她又怕你真的會來,見到她落魄的模樣以後大失所望。你滿心以為自己一腔真情只需換她一次相守,卻不知她為了在你面前保持你心目中的樣子,早已無力再支撐自己……最終卻只落得一句埋怨,為何不花精力好好看你。”

雨裏洗刷着她娟秀的容顏,退去了溫婉面具之後的容色是那麽冷,冷豔之中又滿含厲色。

翎鳳愕然怔在那裏,雨水流進唇邊,說不出的苦澀。昔日一個随手為之的舉動,不曾想會給燕夜帶來如此深重的苦楚。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明白即恒的那句話,天地命盤因果相連,身份越高,影響越大。

你真不該為她續命,介入她的人生……

“對不起,燕夜。”他抓住她的肩膀,低啞地呢喃道,“我能做什麽才能讓你解恨,才能讓你消氣?不論什麽我都答應!只求你……只求你不要這樣下去……”

随着暮色漸合,雨漸漸地大了。暗光浮動的褐瞳中倒映着翎鳳急切無措的容顏,燕夜凝視着他鮮豔通透的眼眸,嗤聲笑道:“你又來了,又在亂許承諾。”

“我堅決不會再食言!”翎鳳毅然道。

“好……”燕夜似笑非笑地說:“為我而死吧。”

翎鳳怔住,淅瀝的雨聲鼓噪得令他心煩意亂,然而燕夜的聲音卻異常清晰,溫潤而清冷:“人類和妖魔的時間是不一樣的,我只是你漫長生命裏轉瞬間的停留。往後的歲月裏,我的身體日益腐朽化為塵泥,你卻在慢慢走出回憶,卻邂逅下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子……不止下一個,還有下下個,數之不盡。你如今對我的好,今後全都将屬于別人,我只是想一想就要痛苦得發瘋。”

她蹙緊雙眉,低低地喘着氣,冰涼的手覆在翎鳳臉上,語調已漸漸走了音:“翎鳳,你若真心愛我的話……就用你的行動來證明你永遠屬于我吧。”

她的手比冬雨還要冷,冷得讓翎鳳失去了觸覺。他痛苦地望着她,難以相信她此刻的神情竟沒有半分的玩笑:“燕夜,你不要跟我開玩笑。我說過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信的,所以你……”

未出口的話驀然堵在了喉間,因為燕夜的臉色重又變回了毫無感情的漠然。她抽回手松開翎鳳的束縛,單薄的身子在密雨中有些踉跄,卻不等翎鳳上前挽留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

“別走!”翎鳳嘶聲喊道,急忙上前去攔,忽然一道火焰迎面襲來,熾熱的白光霎時吞沒了整個視野。翎鳳忙伸手阻擋,卻不曾察覺那白光有任何的攻擊力。

他松開手,愕然發現陰冷潮濕的庭院已經消失不見,他正站在陡峭高聳的大雪山之間,目之所望,盡是白茫茫的一片。風雪呼呼地吹在臉上,擦得臉頰一片生疼,空曠的天地亘古而浩大,将身處其中的人影對比得異常渺小。這裏就像是陸地的盡頭,一眼望不到邊際,也尋不回出路,單調乏味得直教人窒息。

幽山……不,是幻境。

這是燕夜利用了他所賦予的力量制造出的幻境,在冬雪覆蓋的南國之後,她對力量的掌握已經越來越熟稔了,就連他自己都已難逃陷阱。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翎鳳心頭一驚,本能地做好防禦轉過頭,卻見身後一個淡金色的人影正并膝坐在裸.露的石岩上,正望着自己驚慌失措。

她怯怯地縮起身子,直往後躲。一絲嗚咽自金色的光暈中流瀉而出,似在哀求他放她一馬。

翎鳳望着她已無法言語,灼熱的淚珠頃刻湧出,滾過了臉頰。他踉跄地走到她面前,伸出雙臂将她環在臂彎,嘶啞的泣鳴聲在寒風裏漸漸淹沒:

“燕夜,別怕……我怎會舍得傷害你……”

……

濕冷的雨傳來徹骨的寒意,燕夜拖着一身濕漉漉的羅裙踉跄徘徊在長廊裏。宮燈搖晃,夜色戚戚,她眼前已逐漸變得模糊,一只手也不聽使喚了。她只好任憑那只手殘廢似的挂在身側搖搖晃晃,扶着廊柱一寸一步地往前挪。

足尖倏然踩到了裙擺,她短促地驚叫出聲,便狠狠摔在地上,四肢如僵住的石頭一樣再也爬不起來了。

無助與悲痛一齊自眼眶裏洶湧而出,她索性伏在冰涼的地上,只想似一個孩童那般不計形象地嚎啕大哭。

“誰?”

前方隐隐地傳來一陣陰冷的邪氣,她仰起臉,不知何時一個漆黑的人影已站在了廊燈下,望着她似笑非笑。

“臣以為,公主殿下此刻一定非常需要我,有失禮節之處,還望殿下寬恕。”烏将塵緩緩向她走來,英俊的臉上挂着冰冷的笑容道。

燕夜怒火攻心,竭力撐起身子,揚手就想往他臉上甩一巴掌。奈何身體已無力,打出去的手被輕而易舉地擒住。

“混蛋……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她聲嘶力竭地吼道,将壓抑的怒火盡數發洩在面前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烏将塵捏着她的手腕全然不為所動,意味深長地笑道:“殿下一世英明,怎會如此地傻,偏要在一個不解風情的傻瓜身上白白浪費時間。臣委實看不過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好教那笨蛋早些醒悟,殿下你為了他都做了多大的犧牲。”

“滾,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有什麽資格插手!放開我!”燕夜奮力想要從他手中掙脫,但她用盡了力氣,也不過只能動一動手指。絕望無法遏制地湧了上來,看着烏将塵得意的臉,她才醒悟不止是翎鳳,連她自己都踏入了烏将塵的陷阱。

這個玩弄人心的怪物,出手兵不血刃,素來防不勝防。

“殿下對臣如此生疏,倒讓臣有些難過。”烏将塵笑容不減,伸手将燕夜攔腰抱了起來。

燕夜大驚失色,卻無法掙紮,只得喝道:“放肆,你要幹什麽。快放下我,否則本公主決不饒你!”

“公主稍安勿躁。”烏将塵刻意緊了緊雙手,将燕夜直攬在懷中。他的手在燕夜的腰際輕輕地揉捏,似在為她熟絡筋脈。果然不消片刻,燕夜漸漸地恢複了一些知覺,身體也緩緩湧起了暖意。但随之而來的卻有一種難言的感覺,讓她緊咬了牙關,攤在烏将塵懷裏,難以再說出話來。

烏将塵觑着她的反應,在她耳邊輕笑道:“臣敢以性命擔保,公主日後絕不會後悔今日所做的決定。抛棄那個讓你傷透了心的笨蛋,你才有機會欣賞到什麽叫真正的男人……”

他的笑容黏膩而渾濁,就像他身後濃墨似的黑夜,将所有的光都吞沒殆盡。

☆、59

? 烏将塵明目張膽地抱着燕夜回到寝殿,侍女們誰也不敢橫加阻攔。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在南國的地位人人皆知,何況他與梨夜公主暧昧的緋聞在宮裏也是公開的秘密。

如今舊人去了,新人在懷,對這些看慣了深宮風雲的人來說,裝瞎才是保命的唯一途徑。

燕夜已經無力反抗,她緊咬住唇,才不致讓自己崩潰的情緒流瀉出來。房門合起的那一瞬,她看到屋外的夜空仍然飄着細雨,倏然想到那笨蛋此刻是否還傻傻地站在那裏。

麝香的氣息彌漫在空曠幽冷的屋內,縱然火盆正旺,也無法讓燕夜感到絲毫的暖意。烏将塵拭去身上的雨水,淩亂的發絲下一雙精明的雙目隐隐浮動着絲絲的狂氣。

他脫去外服随手擲在地上,欺身壓了上來。粗糙的手掌燕夜的臉頰上拂動,握起她濕漉漉的灰白長發,覆在唇邊輕吻。幽火映照下,少女的容顏冰冷沉靜,宛如一汪靜止的水潭,而那雙本該靈動的眸子此時業已黯淡無光。

烏将塵不禁出聲笑道:“燕夜,何必這麽抗拒。當初梨夜跟你一樣抗拒,但事後她就知道我有多好,不願再離開我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被火光渡染後更加有一股十足的蠱惑力。他的手肆無忌憚地在燕夜身上游走,目光也随之淫邪起來,細細審視着燕夜變化的臉色,循循道:“你的身體已行将就木,可你還年輕。一個女人沒有品嘗過做女人的好處,就這樣香消玉殒豈不是太可惜了。”

燕夜空洞地睜着眼睛,好似他不論說什麽,她都盡數聽不見,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烏将塵勾起一抹不動聲色的笑容,不以為意地繼續道:“南國本就該是你的,梨夜跟你相比根本什麽都不是。只可惜在我來的時候,你已經被定罪入牢,才讓我無緣得以先結識你這般聰慧動人的女子……”

出乎意料的,燕夜忽然開了口,她緩緩轉向烏将塵幽幽地道:“如果你先認識的人是我,那麽梨夜今日的下場就是我的前車之鑒嗎。”

烏将塵有些意外,梨夜這個名字竟令她如此敏感,旋即笑道:“那怎麽可能。你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從出生之時就已注定了要統領南國,梨夜算什麽?”他頓了頓,笑容詭異了起來,俯身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她不過是個空有公主之名的……蕩.婦罷了。”

深色的褐瞳之中赫然掠過一絲冷然的殺意,在幽幽的燭火跳躍下被極力壓制了下去。烏将塵見她沒有多少激烈的反感,緊繃的身體也逐漸在揉捏之下恢複了柔軟。他心下暗喜,暗道已經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在她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燕夜猶如觸電一般蜷縮了起來,口中發出壓抑的嗚咽聲,她閉上眼睛扭轉過頭,光潔的脖頸在燭火下散發着誘人的氣息。密集的吻便如雨點一般落在了臉上,貪婪地吮吸着她臉上未幹的雨露。

“那只笨鳥定然不知道要如何取悅你,才會讓你壓抑至今……我不過略施小力,就讓你按捺不住了,可見沒用的男人不僅留不住女人,還會将女人送到別人的床上。”他在她耳邊低低地笑道,粗重的喘息猶如一只兇惡的獸。他三兩下扯開燕夜的衣襟,少女青澀玲珑的身體頓時展露在面前,令男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燕夜緊咬住牙不肯出聲,也不見反抗,她緊閉的眼臉寫滿了屈辱,卻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素來傲慢又做作的女人在自己身下受辱,無疑讓男人愈發受到了刺激。

燭光下,精悍強壯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左胸上尚留有一片新肉初長的痕跡。他兇狠地啃咬燕夜光滑如瓷的香肩,低低咒罵道:“這是你上一個男人留給我的,既然你那麽愛他,何妨替他多受一點痛苦。”

利齒啃進燕夜的肌膚,沁出了絲絲的血珠。燕夜強忍住痛楚,嘶啞道:“你有本事就找他去報仇,欺負到女人頭上算什麽男人……”

烏将塵聞言哈哈笑起來,笑得得意又淫.靡,他壓下了聲音暧昧地說:“殿下教訓得是,欺負女人自然要用不一樣的方法……”

燕夜臉色蒼白,享受獵物垂死的掙紮讓男人心情大為愉悅。

在他低下頭,視線離開她的那一瞬,幽暗的火影悄然晃動。燕夜赫然拔下頭上毫不起眼的一根發簪,快如閃電,斜刺入烏将塵的脖頸。

通透的骨簪瞬時紮破了肌膚,血登時狂湧而出。烏将塵愕然瞪住燕夜,還不及說話,就被燕夜一腳踹了開去,直滾到床的另一邊。

大量湧出的鮮血很快就浸濕了床單,烏将塵雙目暴突,直瞪着燕夜低喝道:“你……你對我做什麽……”

燕夜一刺一踹已是用盡全力,她的身體也頹然卧在了床上,連動一動手指都費勁萬分。

然而她的眼眸中卻光芒四射,映着那張本該蒼白的臉色也熠熠生輝:“烏國師機關算盡,有一件事必然也是十分的後悔……當年為了讨梨夜的歡心,而将自己的牙送給她,又篤定了她不會當真以此來要挾你。”

她幽幽地笑起來,赤.裸的身體與冶豔的笑容相互映襯,竟恍惚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毒。

烏将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顫聲道:“莫非……莫非……這怎麽可能!”

他不敢去碰觸插在脖子上的那根骨簪,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他怒視燕夜的目光幾乎要她吞掉:“我怎麽可能連自己牙的氣息都察覺不到!”

“那是因為你口中那個無用的男人,早已憑借實力将你惡心的氣息壓制住了。”少女咯咯笑着,笑容中浮現冷徹的嘲諷,“敗在你最嫉妒,又最看不起的人的手裏,是什麽滋味?這滋味定會成為你最難忘的送別禮。”

烏将塵頹然地閉上了眼睛,骨牙在逐漸侵蝕自己的肉身,劇烈的痛楚在經絡的傳遞下令他不由抽搐起來。他仰面望着燕夜,目中精光爆射,咬着牙道:“就當是我冒犯了你,我認栽……可你也該知道,你……你現在正需要我……”

是的,燕夜正需要他。

就像梨夜需要他,所以不能拿他如何一樣。梨夜都明白的道理,這個心計深沉的女人難道會不知道?一時意氣殺了他,對自己的前途只是有害無利。

燕夜卻并沒有多少惋惜或後悔,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與烏将塵恐懼的顫抖看起來相似,本質卻截然不同。她凝着他,目中湧出冷冽的憤怒,一字字從緊咬的齒間溢出:“我的确還需要你,但我不能容忍你用欺淩梨夜的方式來欺淩我,也更不能容忍,你當着我的面羞辱她……”

烏将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露出一絲訝異,他睜圓的雙目懾人似的恐怖,似要将燕夜一張秀麗的容顏盯穿。好半晌,他才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容在幽幽的燭火中令人生寒:“原來你竟是為了梨夜而報仇……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仿佛聽到了天地間最好笑的笑話,連同臉上的扭曲也舒緩了起來:“人類可真有趣啊,你親手殺了她,又要親手為她報仇……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只利爪向燕夜迅猛撲來,白刃閃着寒光劃過幽夜,在距離燕夜不過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一縷血絲已順着燕夜的頸項悄悄淌了下來,錦被與床單均已在利刃下被撕成了兩半。

烏将塵整個人都開始發生變化,漸漸已無法再維持人類的模樣。唯有那雙眼睛仍然帶着令人生厭的邪惡氣息,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夜。

妖魔在瀕死之際,會因為本能而魔化成真正的怪物,尋着血的香氣追捕吞食。哪怕是一個行動靈便的人類,在魔化的妖魔面前也難逃一死,何況早已僵木的燕夜。

她斷沒有想到烏将塵瀕死還會有這般變化,方才舒朗的笑容此刻便如冰一般凝結在了臉上。

男人的軀體逐漸生變,他扭曲的臉上已再找不到一絲英俊的痕跡,口中鋒利的獠牙和指尖利爪,都發出森冷的寒光:“看來你竭力想在那只笨鳥面前維持完美優雅的形象,那只笨鳥卻也私藏着不想告訴你的事情,跟你是半斤八兩……哈哈哈。”

烏将塵陰森森地笑起來,笑容裏滿是殘虐的痛快,“燕夜啊燕夜,你是個難得一見的強大的女人,可惜你始終掙脫不了人類身份的局限。我已經把獵物裝進籠子放在了你面前,你都不肯張口。如今……你可有沒有後悔?”

燕夜面色如紙,目光卻一如既往的冷靜幽然。她凝着烏将塵,只冷聲笑道:“你的圍脖好像快要腐蝕到你的下巴了,不管好嘴,當心它承受不住掉下來。”

烏将塵怒極,恨恨道:“裝吧,你這個做作的女人。能裝到最後,我倒敬你是個人物。”

壓抑的燭光下,麝香逐漸窒人鼻息。瀕死的妖魔,瀕死的人類,都押上了最後的賭注,相互獵殺。

烏将塵驅使着體內逐漸崩塌的軀殼,一步一挪往燕夜身邊爬去。她已經不能動了,根本不足為懼。等吃了她以後恢複些力氣,外面還多得是人當他的美餐。

烏将塵用了一些力氣才爬到燕夜身邊,猩紅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少女的酮體。他陰冷地咧開嘴,透明而粘稠的涎液在燭光下發出淡色的光芒,沿着少女柔嫩的胸脯一直流到光潔的小腹。宣告了獵物的所有權後,烏将塵眼裏露出灼灼的精光。

他張開大口駭然朝燕夜咬去,倏間一道熾烈的火焰橫掃而來,宛如一道鋒利的刃光切開了他的喉嚨。睜大的目中難掩驚駭,只見兩根如玉般的雙指間,正夾着一根烈火燃燒似的……羽毛。

時近年關,宮殿裏的燈籠都換上了喜慶的鮮紅,血紅色的光芒在暗夜裏浮動,宛如一只只充血的眼睛,将這雨夜添上了濃烈的詭谲氣息。淅瀝的雨聲直教人心煩意亂,但也壓下了那些令人難堪的聲響。侍女在門外守候,聽到屋內公主氣若游絲的傳喚,面上不由現起為難,只好硬着頭皮推門走了進去。

她甫一邁進門,就被門後駭然的一幕吓得驚叫出聲,一屁股跌在了地上。門幽幽地在背後關上了,猶如身後有一只隐形的手。

燕夜自床榻上下來,只裹着一件單薄的絲衣,鮮紅的血色浸染了她整個身體,彷如一只浴血重生的鳳凰。她冷淡地瞥了侍女一眼,緩緩走過來揚眉道:“聽到了嗎……本公主要沐浴更衣。”

越過她纖弱的手臂,能隐約看到床榻邊沿垂着一只惡鬼般的利爪,長長的指爪拖在地上,每一根都沾滿了血。

侍女掩住第二聲驚呼,在燕夜冷然的目光下急忙垂下頭,顫顫巍巍地應聲道:“是……是,公主殿下。”

☆、應有的待遇

? 自黑暗中醒來的時候,已不知夜已幾回深。周圍漆黑一片,空洞無物,只有四肢上冰冷的鐐铐在随身體的挪動而發出鈍重的聲響。

翎鳳凝神望着石門的方向,望得眼睛都開始酸疼,指尖上的毒讓他逐漸喪失了力氣。并沒有任何痛苦,就連意識也依然清醒,唯獨身體正在漸漸失去觸感,彷如靈魂在悄然掙脫桎梏。

飄然欲仙的輕盈,與無法自控的不安混合在一起,産生了一種奇妙的眩暈。

燕夜的靈魂不再被身體接納以後,是否每一日都是這樣的感覺?上不着天,下不着急,彷徨無依地漂浮在軀體上,惴然不安。

而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石門發出沉重的開啓聲,一絲燭光便從上面漏了下來。燭光閃動,一道人影款款自石階上走下來,她沒有掌燈,漏下的燭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輪廓,在黑暗中華美無雙。

“何必醒得這麽早呢,難得有一個美夢。”她涼涼地笑着,口吻中分不清是譏諷,還是落寞,“我就知道憑我的能力困不住你,你還是得面對讓你失望的我。”

影動的燭火中,她的身上圍繞着一股濃重的邪氣,宛如一團黑霧包裹住身體,濃郁得幾乎讓翎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你……殺了烏将塵?”他喃喃地問,到了嘴邊的那個字終究無法出口,生硬地換了一個字眼。

燕夜溫柔地笑起來,眉目之間流動的光芒即使在暗影中一樣璀璨:“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在妖魔的眼裏,吞噬獵物難道是一件不可提的污穢之事?”

“可、可你不是……”翎鳳閉了上眼睛,內心五味雜陳。

燕夜凝着他靜了下來,她的目光越過了黑暗,良久,才自嘲似的發出一聲輕嘆:“我早該聽你的話,也許不必落到今日這般下場。可惜不論是你,還是我,都回不了當初。”

“回不了當初又怎樣?”翎鳳痛苦地說,“至少有一點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改變過……那就是我愛你,你也愛我。”

燕夜怔住,好一陣茫然若失,凝默了良久。燭光影影綽綽,将她的容顏盡數掩蓋在黑暗的面紗下。

“燕夜,’不論你做了什麽我都原諒你’這句話,我絕不反悔。”鮮豔的紅眸中滿溢痛楚,卻有粼粼光芒自其中堅忍燃燒,翎鳳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不論你曾經做過什麽,不論你犯下什麽罪,我全都接受……也許我無法做到原諒你,但我……”

他凝望着她,緩慢而堅定地道:“我願意,與你一起承擔罪責。”

不論盛譽與污名都一起承擔,因為已發誓不再讓她獨自來承受一切。這份熾烈的坦誠猶如一把盛焰熊熊不息,讓燕夜好一陣子都無法說一句話。

她發覺自己竟不自覺在顫抖。縱使機關算盡,周旋缜密,在一份純粹到沾染不上一點污垢的感情面前,那些機智與聰慧都倏然變得無力,并且可恥。翎鳳在等她的答複,灼灼目光之中寫滿了期許。燕夜只覺無法承受那份目光的溫度,只得別過了頭,挨着冰冷的石牆。

“你說的,永遠都比唱的好聽……可你能做到的又有幾樣。”她強忍住內心的波瀾冷然道。

翎鳳聞言心如刀絞,只恨不能當真将自己的心剖出來遞到她面前:“燕夜,你為何不信我?”

“你要我如何信你……”燕夜啞聲說道,黑暗中她變幻莫測的神情不願給翎鳳看到,唯有一雙眸子裏醞釀的冷徹與寒凝,在燭影之下,自她周身上下散發出來。

“你總以為自己身為妖族十分強大,就全不将他人的惡意放在心上,可結果卻被害得遍體鱗傷,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這倒也罷了,可你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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