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起下月陛下生辰,全堂放假一天的事情。衆人歡呼,高興壞了。

徐冉開始發愁:官人生日,她該送點什麽好呢?

因着李家父子送金子的事情,徐冉自然而然想到砸錢送重禮,可是她沒有那麽多錢,難道到太子那裏取出一千兩買個貴重玩意呈上去?

這念頭剛冒出來便被她掐滅,舍不得銀子啊。

官人有的是貴重玩意,拿錢砸的沒意思,講究個心意就好啦。

猶豫再三的徐冉決定,還是先找學神商量。畢竟是父子,官人喜歡什麽,太子肯定最清楚。

☆、第 40 章

? 過了六天的學堂奮鬥生涯,第七天去禮訓,心情驀地放輕松。以前剛來東宮那陣,總容易緊張。現在和全宮上下的人都混了臉熟,劉嬷嬷那裏也由一開始的嚴肅到現在偶爾會跟她侃幾句笑話。禮訓內容也不再有難度,畢竟她每次都用心用功,再難的內容,只要慢慢學,不焦躁不放棄,總是能夠學好的。

再者,能和國家最高統治者的繼承人談天說地,而且還時不時地享受男神的悉心呵護,徐冉想想就覺得很賺。

所以,現在她往東宮禮訓,有種放假來游玩的感覺。

上午禮訓完,中午一起吃飯,想着吃完飯再問禮物的事。夏天熱,沒什麽胃口,徐冉扒拉幾口飯,滿桌子都是清淡菜色,她想吃辣的。

太子吃到一半,擡眼瞥她,見她吃飯夾菜的動作比平時要慢上許多,出聲問:“你怎地不吃飯?”

徐冉趕緊低頭多扒兩口,味同嚼蠟。

滿心裏想的都是:辣的辣的給她來點辣的。

太子放下碗筷,招手示意福東海上前。指着福東海對徐冉說:“你想吃什麽,叫廚房重新做便是,下午禮訓若空着肚子肯定要挨劉嬷嬷的訓,你不必跟孤客氣。”

男神說不客氣,當然就無需客氣咯。徐冉歡歡喜喜地跟福東海說,她要吃辣的開胃,來個涮鍋和香鍋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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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東海一愣,看向太子。太子擺擺手,索性讓人将滿桌子的菜都撤了下去,道:“叫廚房馬上做好送來,孤也一起吃。”

徐冉高興臉。

福東海領了命去廚房傳菜,本來叫了個小太監,後來想着許久不見李太監,便親自往廚房跑一趟。

李太監剛做完中午的膳食,在角屋裏眯眼歇息。福東海輕手輕巧地,悶不丁站在他身後,拿拂塵在他臉上撓來撓去。李太監打了個大噴嚏,剛想罵是哪個小兔崽子,睜眼一瞧是福東海,吓得趕忙站起來。

福東海道:“上次咱家跟你說的話,看來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

李太監一臉茫然。福東海心裏嘆,這老哥哥,看着這麽笨,怎麽每次侍考倒能考出好名次?開口提醒:“之前咱家是不是說過,這每七天一次的膳食,得問準了人?”

李太監連連點頭,他問了的,特意挑着空和徐娘子親自說的話。怕驚着貴人,他那天特意換了最貴最好的三梭鍛錦袍,手上臉上頭上洗得幹幹淨淨,沒有一丁點油光灰塵,這才敢往跟前靠。徐娘子是個好相處的,沒有為難他,答得也幹脆。不吃香菜和動物內髒,別的沒什麽禁忌了。對了,還提了句,只要有辣椒,一切好商量。

李太監将那天問菜的情景如實告訴福東海,福東海聽完後嫌棄地眯眯眼,“既然娘子都說了愛吃辣,今兒個為何呈了滿桌子的清湯素菜?”

李太監驚訝道:“福公公您忘了,殿下他不喜歡吃辣的!”以前因着宮裏的規矩,偶爾也要做一兩道辣菜上桌,今天天兒特別熱,李太監想着殿下又不吃辣,索性就全上的清淡菜色。清熱又解火,多好。

福公公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該死該死!”一心瞧着殿下和徐娘子說說笑笑的融洽氣氛,竟把這樣重要的事給忘了,實在是不該!而後發愁道:“殿下讓我來傳涮鍋和香鍋,一切依徐娘子的口味,這可如何是好?”

李太監懵呆了,求神拜佛地央福東海給個主意。

福東海嘆口氣,能有什麽主意?殿下既然發了話,那肯定是要照做的。至于傳了涮鍋和香鍋上桌,殿下吃不吃,那就是殿下自己的事了。

殿下要讨好徐娘子,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想攔也不敢攔啊。

自作孽不可活,橫豎先把太醫找好,随時候着。

熱騰騰的涮鍋和香辣辣的幹鍋上了桌,徐冉吃得滿頭大汗。大片牛肉下鍋一涮,夾兩片小白菜往湯裏一淌,蘸了蘸醬料,酥酥麻麻,口感特別棒。

涮鍋來一口,香鍋來一口,吃了好幾大口,回過神發現太子沒動碗筷。

哦?難道男神在等人伺候嗎?想想也是,他是太子,吃個涮鍋肯定不會自己動手。

好吧好吧,她就獻回殷勤。徐冉主動涮了幾片肥羊肉,往他碗裏送,完了又拿小碗問:“殿下你要吃哪種醬料?”

太子神色勉強,道:“同你的一樣罷。”

徐冉舀一勺香辣汁,拌了蒜泥蔥外加一點白芝麻花生碎末,拌好了往他跟前送。

太子還是遲遲沒有動筷。

徐冉想,總不能讓她喂吧?這多不好意思。

羊肉蘸了調好的辣醬,用勺子一舀,執起勺柄,羞着臉往太子嘴邊送:“殿下?”打工不容易,還得伺候金主呢。

太子一僵,倒是沒有張嘴,從她手裏接過大勺,斯斯文文地動筷。

一吃,舌頭火燒火燎的。擡眼見她期待興奮的神情,仿佛在等着他說一句“好吃”,也就沒多想,咽下去了。

辣意穿腸過。

“……不錯……”臉都要憋紅了。

徐冉開開心心的,能和男神一起吃涮鍋吃香鍋,簡直棒呆了!

歡騰地一邊吃,一邊往太子那邊夾肉。吃到最後剩一片大牛肉,拿筷子戳成兩半,一半給太子,一半自己吃。兩大鍋掃蕩得幹幹淨淨,配合着冰鎮酸梅汁,意猶未盡啊。

徐冉往後一仰,摸着肚子,往旁邊瞧一眼。

看學神吃得多帶勁,嘴唇都辣腫了。紅嬌嬌的,看起來像是剛被人蹂躏過的那種。

嘿嘿,要是蘇蘇在這裏,指不定會想歪。

兩人回了春華殿。

太子全程沒說話。

進了春華殿往椅子上一坐,徐冉一邊拿書一邊問禮物的事。

“殿下,您說我送點什麽好呢?”

沒有人回應。

徐冉唔一聲,繼續問:“殿下?”

太子懵了半刻回過神,張嘴欲說話,聲音有點沙啞。“依你心意即可,不必鋪張浪費。”

徐冉聽着他這嗓音有點不對頭。又問:“殿下,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太子斂神,正色道:“沒有。”

徐冉放心地坐回去,研墨提筆。“殿下,官人他有什麽喜歡的物件,比如說喜歡收集什麽啊,最好是我能買得起的那種。”

太子直接道:“那應該沒有罷。”

幹脆利落,讓徐冉直接感受到沒錢的悲哀。

依學神這話,約莫着她要想送個讓官人喜歡的物件,根本送不起。

哎,算了。窮逼也有窮逼的送禮法。

徐冉決定還是回去自己想。

整個午休完畢,徐冉走出春華殿時,往太子那邊看了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今天的學神好像有什麽煩心事,翻來覆去的,跟他說話也不怎麽理。

等徐冉一出春華殿,太子揣着滿肚煎熬,實在忍不住,出聲喊福東海。

福東海在門口候着。

太子聲音有些虛弱:“孤身體不适,速傳太醫。”

福東海立即拉來備好的太醫。

嘿,不能吃辣還偏要吃,這下難受了吧!虧得忍到現在才喊人,要是徐娘子不出殿,約摸着還要再熬上半會!

何必呢!

下午徐冉結束禮訓,走出思華殿時,望見旁邊春華殿外面人來人往。

徐冉好奇,正好遇見素華,攔下她問:“怎麽這般熱鬧,出什麽事了?”

素華見着她,只想喊聲“姑奶奶”。要不是中午非要吃辣的,哪裏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本是請了一個太醫,開了服藥,下午又喊肚子疼,院首便來了。院首一聽是殿下身體不适,即刻又召了一堆太醫。

現在大家都在裏頭忙着呢。

等忙完了,這事還沒完,春華殿那麽多人進去了,定是要裏裏外外重新整掃一遍。殿下的要求一向最嚴苛,保不齊得整掃好幾天呢。

素華張嘴欲答,記着太子的吩咐:不準将事情告訴徐二娘子。想想便搖了搖頭,“無事,娘子回府罷。”

徐冉哦哦地就回去了。

宮裏,官人問起今日東宮的事。院首裘正如實相告。

官人皺眉,又傳了福東海來。

福東海不敢有所欺瞞,将今日太子和徐冉一起吃涮鍋香鍋的事說了出來。

官人聽完後,喜憂參半。

福東海見官人并無不悅,想着今日這事,徐娘子的鍋是背定了。揣摩着官人的心思,大膽道:“殿下說了,這事不怨徐娘子,是他自己要吃的。”

一時沉默。

許久,官人笑起來,“他倒算是開竅了。”

福東海松一口氣。得,事情就算是解決了。官人既說出這話,定是不會追究的。

官人又問了些太子與徐冉相處的事,福東海說得細致。官人聽後很是滿意,太子什麽都好,唯獨在男女之情上,太過遲鈍。現在好了,來了個徐二娘子,倒把這缺給補上了。?

☆、第 41 章

? 當晚福東海回東宮,太子召他問話。一句句問下來,福東海揀着話回。問清楚了官人并未有責怪徐冉之意,太子遂放下心來。

其實他也不是不能吃辣,只是今日猛地那麽一吃,胃裏不适應而已。并且太醫開過藥之後,他有問,是否以後丁點辛辣之物都不能碰。太醫答,吃能吃的,但不要吃太多。且吃慣了清淡菜色,突然改成辛辣菜色,需要給身體一個适應期。

隔兩天太子養好了胃,吩咐廚房,以後上菜,揀幾道辣的來,不要太辣,稍微加點辣即可。

福東海納悶,這是吃過一次上瘾了對吧?

因為上次涮鍋香鍋的事,李太監格外小心,本來打算将廚房裏所有辛辣調料品都給扔了,如今太子這麽一吩咐,他也納悶。

殿下這是作甚?不是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麽,怎麽還淨往前沖?

雖然郁悶卻也只能乖乖做好了菜送上去,不敢炒太辣,就放了那麽一丁點辣椒。

晚上太子吃完後,看了會書寫了會字,發現自己沒有任何不适,第二天接着讓人上菜。指明要比昨兒個的再辣點。

如此持續好幾天,等徐冉七天後再次來東宮禮訓時,太子已經稍稍能夠适應加辣的菜肴了。

但也不能太辣,太辣了他胃裏不舒服。

早上出門上朝前,特意叮囑今日讓素華去問徐冉,中午想吃什麽,提前跟廚房說,省得吃到一半不合心意又撤菜重做。

等中午回來時,徐冉正好結束禮訓,兩人一起上桌吃飯。

太子問起送禮的事。

徐冉苦着臉,想了七天都沒個好點子。既不花費太多銀子,又要能傳遞心意,确實不好找禮物。

太子悶了悶,提一句:“姑娘家,自己動手做點東西呈上去,總比外面買的強。”

官人性情平和,平日總念叨尋常百姓家的生活,平常百姓家慶生,大多都是繡個畫紉雙鞋,以前皇後在世時,每年都會親自為官人紉雙鞋。那麽多蘇錦金鍛的皂靴,官人唯獨只愛穿皇後做的那雙。後來皇後不在了,昆貴妃來了,紉鞋的事就由她接過來了。

但太子從未見過官人穿昆氏做的鞋,一次都沒有。

想起了以前的事,太子一時恍惚,聽得她在耳邊問了句什麽,蒙蒙的沒聽清楚。

徐冉問的是:“倘若是殿下自己過生日,也會想要別人親手做的禮物嗎?”

太子擡眸,讓她重新說一遍。

徐冉笑着重複了一遍,語氣輕快。太子聽後,點頭表示默認。

既提起學神生日,那自是要多問兩句的。“殿下什麽時候生日?”

太子答:“十月初一。”

徐冉掐指一算,還有三個多月呢,不急。

太子瞥了瞥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徐娘子呢?”

徐冉笑答:“我啊,八月十五。”

是個花好月圓的好日子。太子點點頭,默默在心中記了一筆。說完了話,菜也傳完了。兩人開始吃飯。

徐冉最喜歡今天新上的辣牛肉。薄薄的牛腱子肉,辣鹵汁裏煮熟的,撈起來淋了紅油,往嘴裏一送,那滋味,要多美味有多美味。

太子見她喜歡吃,拿筷子夾了幾片嘗味。辣,卻比不得那日吃的涮鍋辣。

徐冉道:“這個菜好,牛肉鮮嫩,肉裏涔味。”說完一臉滿足地笑,往太子那邊看了看。

太子發現,徐二娘子吃飯有個毛病。

吃到好吃的菜時,總喜歡往他這邊看。

“這種吃到好吃的,所以也想讓你嘗嘗看”的心情,太子表示,還蠻受用的。禮訓結束前,她得與他同一張桌子上吃兩年飯。要是兩人胃口不合,吃飯心情肯定不好。

吃喝拉撒乃人生大事,不能馬虎。

太子抱着以後都要和她一起吃辣菜的心情,在吃涮鍋辣得胃疼之後,命廚房每天上點辣的。原也是為的這個。他是男人,若讓一個小姑娘為了他遷就吃菜口味,有損君子之德。

她難得來一趟,又将吃飯看得那麽重要,定是不能讓她失望的。

許是前幾天有所準備,今日吃辣倒不覺得有何難以接受。太子想,吃着吃着就習慣了,從古至今也沒見誰是被辣死的。

福東海早早地就讓太醫候着了,讓宮人去按照藥方去熬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着殿下傳召了。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屋裏有動靜,好不容易等到徐冉午休完畢從春華殿出來去思華殿禮訓,還是沒聽到殿下傳他。

喲?這回沒事了?

眼瞅着自家殿下吃了一個月的辣菜,福東海按捺不住了。這一次徐冉來禮訓,福東海東一句西一句地,希望能讓她上廚房改改口味。

剛開始徐冉還沒明白過來,等到福東海将話挑明了,這才恍然大悟。

天,學神這是拿生命在陪她吃辣嗎!

徐冉急得不得了,既內疚又感動,等到中午上桌一起吃飯,見着太子淡然坐定的模樣,鼻子一酸。

學神是真好,她也就是打兩年零工的小喽啰,他敷衍敷衍就得了,卻偏偏這麽上心。徐冉摸摸發癢的鼻頭,心想,沖着男神陪她吃辣的精神,以後男神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從此她真真正正就是學神的腦殘粉了,誰要敢說學神壞話,她見一個打一個。

滿桌子的辣菜都沒動,徐冉專挑清淡的吃,一邊吃一邊說自己以後再也不吃辣了。說着說着,就将福東海告訴她的事給挑了出來,并熱淚盈眶地進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

太子看着她這副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苦楚模樣,簡直哭笑不得。辣菜是他要吃的,又不幹她的事,她這樣愧疚,倒讓他不好意思了。

想了想,本來想安慰她“孤要是不想吃,肯定一口都不嘗。正是因為想吃,所以才嘗的。”仔細琢磨一二,覺得不妥,索性開口道:“已經吃習慣了。”

徐冉一哽咽。

以後誰要能嫁給學神,絕對是積了上輩子拯救了整個宇宙的德。

七月初起,日子過得特別快,恨不得每天都四十八小時才夠用的那種。

這月特別忙,徐冉一邊忙着為官人準備禮物,一邊忙着溫習功課,七月底就要考試了。即将到來的八月整月學假,過得能有多潇灑,就全看這次的考試成績了。

受了那日太子提點的啓發,徐冉最終決定送特色手工制品給官人。

買了張牆壁那般大的紅銷紙,剪八百八十八個福字,全部連在一張紙上,中間不間斷。當然,這項活她自己幹不了,請了全小院手的使女幫忙,大家通力合作,終于趕在官人生辰前一天弄好了。

徐冉另外做了張生日賀卡,剪了四個“萬壽無疆”的字樣,黏在卡片中間,一打開便能看到。

官人生辰那天,徐老爺進宮赴宴。按照禮制獻完了徐家的那份賀禮,同官人身邊的大太監張德全打了聲招呼,官人特意抽身到禦書房召見徐老爺。

徐老爺将徐冉的禮物送上去,心情有點忐忑。

八百八十八個不間斷的福字,也虧冉冉想得出來。既不耗銀子,又能表心意,還尚未帶着那麽點小新意,徐老爺自己是很喜歡這個禮物的。只是他喜歡沒用,得官人喜歡才行。

宮人小心翼翼地将福字剪紙展開,官人瞧一眼,不錯。打開生日卡片,随即“跳”出來四個大字——“萬壽無疆”,下面寫了幾句祝福語,措辭流利,透着機靈勁。

官人滿意地點點頭,想到昆貴妃今早拿過來的禮物,不由得在心中比較。

昆貴妃拿的那份,是沈家長女沈令音所送。已故大家曹軒生前絕作之畫《游春圖》,着筆如春蠶吐絲,細描暈色,栩栩如生。是幅不可多得的好畫。

沈令音能送來這幅畫,定是費了不少心思。又或者說,沈家費了不少心思。

上次太子選妃的時候,官人心裏有數,昆氏想選沈家之女。以前雖都是循舊例由後宮之主來挑,但實際上都是要先和太子通好氣,商量了之後再定奪的。昆氏急哄哄的,忙着将沈家之女塞給太子,挑了三個,表面上是由太子選,但實際上是逼着他挑沈家之女。

卻沒想到太子選了徐家二娘子。

既然已經選了徐二,昆氏便不該再存在有別的心思。偏偏沈家卻也跟着胡鬧。

官人心中有了計較,默了片刻,忽地叫人将剛收的《游春圖》卷起來,轉而賞給徐老爺,讓他帶回去給徐冉。

得了誇贊又得了賞賜,徐老爺特別高興,回家跟徐冉說的時候,臉上表情格外豐富。

徐冉也開心,自己的禮物得到官人肯定,這是多大的榮耀。回小院打賞上次剪紙的所有使女,從自己存着的月錢中抽出十兩銀子,均分下去。今天官人生辰,本就是該休息的好節日,徐冉另外開了小廚房,擺了一桌請小院的使女們吃酒,吃完了玩葉子牌玩投壺,玩累了就去找徐佳徐嬌說話,說了話就乏了,洗漱完就上床睡覺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考試,想學堂的事,偶爾想一想學神花癡,各種各樣的念頭往外冒。臨睡前又想到過幾日李信生日,邀請大家去李府慶生。正愁着沒禮物送,今日官人賞的那副《游春圖》,正好拿去送給李信。

☆、第 42 章

? 畫剛送了出去,徐老爺來尋,說是過兩天邀同僚好友上府喝酒,書房得擺點霸氣點的裝飾。《游春圖》是名畫,世間至此一幅,而且畫這畫的曹軒早就翹辮子,此畫的市值就更是價值連城。

徐冉一愣,如實相告,她已經将畫送了出去。

徐老爺一聽,差點氣背。踱來踱去的,幾乎抓狂,卻又不好說什麽。既然畫是賞給冉冉的,那畫就是她的了,她确實有這個權利将畫送人。

徐老爺是真的舍不得那畫。貴啊!送什麽不好,偏送那個,他還想着挂在書房裝兩天闊氣呢。

徐冉正在做算術題,在紙上畫來畫去地解題,旁邊徐老爺走來走去的,攪得她根本無心算題。

“爹,我這題解了半個鐘頭,眼見着就要寫出解法,您往這一擱,我算錯了又得重來。”

徐老爺聽着這語氣,咋的,親閨女還嫌棄起親爹來了?

實在是很想念那幅畫的徐老爺決定說個小謊。得把畫拿回來才是,那麽貴那麽具有藝術造詣的畫,送給別人可惜了。徐老爺厚着臉皮開口了:“冉冉,你知道嗎,官人賞賜的東西,不能輕易送人……”

話還沒說完,徐冉張嘴就道:“騙人,前幾天蘇蘇他爹得了官人的賞,一個五彩纏枝紋的大花瓶,轉手就送給刑部侍郎了。說是官人賞的東西,拿來送人最有面子。”別問她怎麽知道的,反正是蘇蘇說的。好像是蘇夫人想為蘇衙內說親,看中了刑部家的大娘子,這才下血本送了那個花瓶。

徐冉轉而想到自家大姐。一直以為大姐和蘇衙內會擦出點火花,沒想到……不過她家大姐這幾天心情确實不怎麽好。

徐老爺诓人失敗,摸着下巴道:“你一幼學學子,送禮講究什麽面子,差不多就得了。要不拿回來重新送點別的?”

徐冉放下手裏的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徐老爺,故作深沉:“爹,雖然我現在是幼學學子,可我遲早是要升高學的,高學結束說不定還要升太學。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不升太學,科舉肯定是要參加的。過了科舉進官場,有人在才好辦事,像爹你這樣的清流抵柱,尚需呼朋結友,可知人多力量大,朋友不可少。過個生日送幅畫而已,收禮的人覺得有面子我臉上也有光。”

徐老爺道:“他們家是皇親國戚,不差這點面子。”

徐冉聳聳肩,“反正送都送了。”

徐老爺喪着臉求她:“冉冉……那畫特別特別特別貴,比殿下送你的親筆還要貴上十倍呢……”

徐冉猛地一愣住。

有這麽貴!

徐老爺點點頭。

徐冉手一抖,算術題也不想寫了,想着送出去的名畫如此貴,恨不得和徐老爺一起抱頭痛嚎。

得知那畫奇貴無比的徐冉,躺在床上一夜都沒能睡好覺。

嗚嗚嗚,果然不能随手亂送。好肉疼好肉疼。

隔天徐冉去學堂看到李信時,面部肌肉僵硬,笑得格外勉強。

一定要加快藝術鑒賞能力的學習,保證再也不手賤将價值連城的東西就這麽抛出去了!

李信見着她特別高興。前兩天收禮,就屬徐冉出手最大方。還是自家表嫂好啊!夠意思!

本來他不知道那畫的價值,拿去給他爹瞧,說是表嫂送的生日禮物,他爹是個行內人,一瞧就瞧出這畫價值連城。當即拍着李信的腦袋誇他有出息,終于和表嫂打好關系了。

得了名畫的李信決定将畫轉贈給他的仙女沈令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仙女那麽高雅,只有送這樣的藝術品,方不辱沒仙女的氣質。

這不,昨兒個剛剛差人将畫送到沈府,指明沈令音收。今天正等着看仙女的反應,會不會特意高興?說不定因着他的這份心意立馬就感動了,從此對他另眼相看也說不定。

要是能抱得仙女歸,他家表嫂就是頭號功臣!

結果當天沈令音來學堂時,李信湊過去搭話,沈令音臉上并未出現他想象中的感動神情。

甚至連平時謙然有禮的态度都沒有。相反的,她看上去沒什麽精神,好像有點沮喪?

李信不高興了,誰!誰惹他的仙女不高興了!

沈令音黯着神色同他道謝,說自己很是喜歡那副畫,謝謝他的好意。

李信高興,仙女終于肯收下他的禮物了!之前送了好多,她可是一樣都沒收,悉數退了回來。

有希望!有戲!

沈令音嬌嬌柔柔地同他聊了幾句,最後問:“那畫是從何得來?”

李信看了看徐冉,又看了看沈令音,有點發愁。要是說畫是徐冉送他的,他再送給沈令音的,豈不有借花送佛之嫌?但要是不說吧,又覺得騙了仙女。

他是個誠實的好孩子。不能說謊。

于是李信就将徐冉送生日禮的事告訴了沈令音,沈令音聽完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事實上,昨晚他們沈家全家人,看到李信送來的那幅畫時,臉色都不是很好。

費盡力氣收集來的一副《游春圖》,本應該在宮裏,在官人的庫房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還是李國舅家的次子相送?

沈家人研究着好久,最終确認這幅畫确實是真跡,就是官人生辰禮上呈上去的禮物。這一确認,那就不得了了。連夜将消息遞進宮裏去,火速同昆貴妃通氣,結果一查,官人确實是将畫賞了出去。卻沒讓人記錄具體是賞了誰。官人身邊的張德全嘴巴跟黏了膠似的,根本撬不開,一來二去的,沈家人心思重重,不敢去猜官人的心思,卻又不得不猜。

官人此舉,是何意思?

警示?不屑?還是,根本沒有啥意思,只是随便将畫賞人了?

猜來猜去,等到沈令音今天從李信口中得知畫是徐冉那的,一下子就震住了。

晚上回去和沈丞相說了此事,全家一時沉默。

沈清雪和沈游之只知道沈令音此次送了名畫上呈官人,只以為是沈丞相在為沈令音鋪路,提前讓她在官人面前刷好感值,為了以後沈令音入朝官途之事。并不知道昆貴妃意欲讓沈令音做太子妃,更加不知道如今太子妃的人選是徐冉。

沈游之聽完後,雖沉着臉不說話,但心中卻有幾分慶幸。

如今他已在朝中任職,而令音卻只是個連高學都沒有讀的幼學學子,若論在官人跟前露臉的好處,很明顯他更具有優勢。偏生他爹竟然特意以令音的名義給官人送了名畫。

這偏心偏得,未免也太過了。

沈游之揚起狹長的眼睛,眸子裏隐隐透出一股子狠戾。

沈清雪嚷着:“官人為何不要大姐的禮物?”

這話一出,沈丞相和淩氏臉上神情複雜,轉而看沈令音,雖保持着微笑,卻笑得極為勉強。

要不是沈清雪平日就這沒心沒肺的樣,換做他人,真要懷疑是不是故意的了?

官人此舉,無異于給了他們一巴掌,而且這巴掌,還是沖着沈令音去的。

沈令音雖已十四,平日與衆多才子名手結交,但終究還是年紀輕,面子薄。等進了沈丞相書房,臉上憋得緋紅,雙眸含淚,一開口聲音都是顫的:“我不稀罕那勞什子太子妃之位,既然官人态度如此堅決,何必再去争奪?”

沈丞相道:“也不是非要去争。依你的本事和才氣,自高學結業後,參加科舉定能中頭名,屆時入朝為官,有爹的扶持,你要想實現理想抱負一展宏圖,未必不可能。只是這路繞得太遠走得太長,爹在朝中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且爹與太子的為政觀念稍有出入,爹身後雖有舊派元老的支持,但太子風頭太盛,再過個幾年,只怕沒等太子登基,爹這個丞相之位,就會被人削了去。”

沈令音止住抽泣,抹了抹淚。沈丞相又道,“若能成為太子妃,加上爹在朝中的勢力,你的政見便會有影響力,自古夫妻一體,太子就算想要做些什麽,也得慎重一二。令音,你明白爹的意思嗎?”

沈令音點點頭。

成為丞相不如成為皇後,先皇後在位時的政績,人人得以稱頌。昆貴妃雖已嫁入深宮多年,然眼光太過窄小,只盯着眼前一方利益,這麽多年了,也沒成個氣候。

她想要成為先皇後那樣的人,只要給她機會,她可以比先皇後做得更好。

但若萬一沒有機會……沈令音垂下眼睫,那她也沒有損失什麽。

大不了到時候重新來過。?

☆、第 43 章

? 官人生辰已過,各朝使臣早已動身回國。只有一個人還賴着,死活不肯走。

太子看着天天跑來說要和他切磋學問的司馬玉,一個頭兩個大。怎麽越相還不來接人?是不是送信的使者路上耽擱了?

盼啊盼,終于在七月十五那日盼到了越相。

越相孟錦意,身量高大,與一般女子的嬌小不同,她腿長手長,足有一米七多,往人群裏一站,格外紮眼。此刻羽冠束發,着大越紫袍仙鶴一品丞相官服,英姿飒爽,于太和殿外求見。

殿上,官人與其相談甚歡。孟錦意言論風生,麗藻春葩,攀今吊古,一國之相風範卓然。宴後,官人與太子感嘆,孟家三代名相,傳至孟錦意,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言談舉止令人折服。

史上二十二歲便出任丞相一職的,怕是僅此一人了。

孟錦意此來,除了接司馬玉回朝之外,還為了另一件事——希望能打通越周兩國南北兩條道路,借此互通貿易。兩國之間并不相通,之前并無任何貿易往來。需從齊國借道。

周國地廣物博,南北與越,齊兩國相鄰,東邊為海,過海為燕國,此前老燕君在位之時,兩國之間已通海上商貿,西邊則與鄭魏兩國相鄰。

打通兩國邊界往來之路乃大事,需得朝政議事過後,方能給出回應。孟錦意也不急,此次前來,并未抱有希望,要想成事,絕不是她耍兩下子嘴皮功夫就能定下的。

與魏使的死纏爛打不同,孟錦意待了三天,第四天便準備回朝。

太子設宴東宮,為越君越相餞行。

行宮。

司馬玉特別不高興。事實上,自從孟錦意來的那一天,他臉上就沒出現過高興的神情。

朱代和孔文感嘆,還是孟大人厲害,什麽都不用說,一個眼神就能制住性情暴躁的陛下。

出發去東宮的路上,司馬玉與孟錦意同乘一車。司馬玉瞥了瞥,問:“昨日與周儲君同游東郊,有何感受?”

孟錦意眼睛都不帶眨地回答道:“甚好。周儲君待人

物以稀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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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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