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進退有禮,舉止優雅談吐不凡,實屬天人之姿。”
司馬玉聽她這麽誇周儲君,甚是不服氣,湊過腦袋問:“與朕相比,如何?”
孟錦意擡起眼皮看看他,安慰:“陛下尚需努力。”
司馬玉哼唧兩聲,義憤填膺:“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嫁不出去的!”臭女人總是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她就不會委婉地誇他兩句嗎?淨說什麽大實話!
孟錦意淡然自若,仿佛已經對司馬玉的惱怒成羞習以為常。
司馬玉抿着嘴又道:“周儲君既這麽好,朕将你嫁給他,兩國聯姻交好,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孟錦意言辭鑿鑿:“陛下切勿戲言。自臣接任丞相那日起,臣便已經嫁給了大越朝,臣的身心皆是大越……”
話沒說完,就被司馬玉打斷:“得了吧,朕出發來大周前一天,你還在跟那個什麽文昌候世子情意綿綿的,糾纏不清,別以為朕什麽不知道,朕告訴你,朕清楚得很呢!”
孟錦意咳了咳,解釋:“那是臣的青梅竹馬。”
司馬玉立即道:“既是青梅竹馬,你倆心意相通,他為何遲遲不肯娶你?”
孟錦意眸色一黯。
司馬玉見她不說話,知道是戳着她心窩子了。抿抿嘴,別扭地挪了挪屁股,故作老成,拍着孟錦意的肩膀道:“他不娶你,自有別人來娶,朕定給你挑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君。”
孟錦意感動中:“陛下……”
司馬玉咧嘴一個笑:“在此之前,讓朕再在周國玩幾天可好?”
孟錦意笑容凝住,一口拒絕:“不好。”
東宮踐行之後,太子親送越君臣至城外,派一千将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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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錦意謝過他的好意,婉言相拒周兵護衛。她身邊有數百死士相護,城外另備五輛相同馬車分走不同道路,與司馬玉喬裝而行。走前不忘提及周越南北之道的互通,太子表示定會盡快給出答複。
十裏長亭,司馬玉神色凄涼唱別離,衆人一滞。
孟錦意扶額,甚覺羞愧。好丢臉好丢臉。
但是也沒人上前阻攔他。司馬玉唱完之後,至太子跟前,張開臂膀将太子抱個滿懷。
太子身子一僵。滿心嫌棄,面上漠然。這小子……好像沒洗手……
司馬玉使勁地勒使勁地抱,不對啊,這人生得這麽瘦長,怎麽感覺全身上下硬邦邦的,勒不動啊……因他比太子矮一截,踮腳湊到太子耳邊哈氣,嘿嘿道:“周國美人這麽多,要不殿下偷偷送朕幾個?吶,那個徐家娘子朕蠻喜歡的……”
話沒說完,太子用力一掙,不動聲色地将司馬玉推開,冷言冷語地道:“她有婆家了。”
司馬玉失望沮喪,“啊,有婆家了?誰,誰敢和朕争?”
孟錦意趕忙将自家君王拖回馬車。“殿下後會有期。”
越君臣揮鞭而去。
太子立于長亭外,袍角飛揚,面容冷峻,對着越君脫脫而去的馬車,冷哼一聲。
他大周儲君,天下第一雅君,不比越君你這個黃毛小孩好上百倍?若真要争起來,說越君是以卵擊石,也不為過。
送走越君臣後,太子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心情愉悅許多。眼見就是七月底了,想着徐冉即将考試,而考試前一天正好有禮訓,便體貼地取消了考前的那次禮訓。
這天徐冉正好要來東宮,太子想着親自與她說下次禮訓取消的事情,恰逢今日休沐,便在殿前等她。
天氣熱,太陽出來得早,從徐府一路乘車至東宮,走上臺階時,額頭邊已經涔出了汗珠。一步步往上爬,望着層層而上的玉階,覺得永遠都爬不完似的。
終于爬完玉階,準備往殿裏歇息一會,擡眼望見太子在門口站着。
一見她,他便走過去。步履輕快,悠然惬意。
走得近了,徐冉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她身上都是汗,怕學神嫌棄呢。揚臉笑了笑,同他問好。
太子點點頭,也同她問好。見她額間有汗,掏出帕子遞過去。
徐冉接了帕子擦汗,心想真是每次來東宮都能感受到學神的溫柔吶,好幸福,棒棒噠。擦完了汗,想着學神肯定不會再把帕子要回去,畢竟他有潔癖呢。出于禮貌,還是走走過場說一句:“待回去将帕子洗幹淨,再還給殿下。”
太子點點頭。
徐冉一怔,完全沒有想到太子會點頭。不是應該大方地跟她說一句帕子不用還了嗎!
太子瞧她神色僵硬,仿佛看穿她在想什麽,張嘴道:“這是金蠶絲織就的銀流巾帕,孤最喜歡的。既然要還,那便不可馬虎,定要洗得幹幹淨淨。”
停頓半秒複又道:“孤不喜歡別人碰孤的東西,你千萬不可假手他人,需得親自動手洗。”
徐冉看了看手裏的帕子。算了,洗就洗吧。
太子問她是否用過早膳。徐冉點點頭,來之前就在府裏吃過了,不然起那麽早又跑這麽遠,不吃點東西填肚子,會餓死的。
太子沉默片刻,“既然吃過了,便在一旁看着罷。”
原來是邀她一起吃早點。
早膳擺了上來。有錦什八寶粥,牛乳蒸羊羔,野雞瓜齑,黃米面茶等。太子斯斯文文地吃起來,徐冉坐在一旁看,看着看着肚子又餓了。
太子瞄她一眼,将手裏的湯包遞過去,另盛了碗蜂蜜粥。
徐冉不客氣地吃起來。
她吃起東西來,有滋有味,一臉滿足的模樣。太子看着看着,心裏仿佛被羽毛撓了撓,癢癢的。她喝完一碗粥後,太子又為她盛滿一碗。
身後宮人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且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出聲提醒——盛粥這樣的事,怎麽能讓殿下親自來做。
衆人決定繼續沉默。不要打攪殿下和未來太子妃了,畢竟頭一次見殿下伺候人。
☆、第 44 章
? 吃飽喝足後,徐冉有點……想睡?胃裏太飽大腦缺氧啊。
為了接下來的禮訓能夠專心進行,徐冉想去外面走走。伸長了脖子往外面望,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去散個步消化消化。太子一眼瞧穿她的心思,卷袖站起來,淡淡地看她:“走罷。”
徐冉屁颠屁颠跟上去。
兩人在殿外游蕩,不緊不慢地踱步。太子談起下次禮訓取消的時候,徐冉止住步子,驚喜道:“真的嗎!”
太子點點頭,見她臉上歡喜雀躍的神情,心裏不大爽快。當即問:“你不喜歡來東宮?”
徐冉聽他這語氣,不對頭。當即上去拍馬屁:“哪有,我可喜歡來東宮了。”不用禮訓很開心!正好要考試了,騰出一天時間專心溫習之餘,還能放松一會會。
太子不信,問:“為什麽喜歡?”
徐冉張嘴就答:“因為東宮有殿下,瞻殿下之風采,受禮訓之熏陶,乃小的榮幸。”馬屁精指數五顆星!再過個一年半,她就可以出道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太子細品她話中之意。
小姑娘太直白了,一點都不含蓄。
走了一會,太子問起她的功課,徐冉道:“八門中原只有策論詩賦與算術,略差些。這些日子拿着殿下給的書看,每日悉心研讀,再做一做堂外題,約摸着就差不多了。”
太子又問:“這次考試,可有目标?”
目标自然是有的。因着六月參加大賽的事情,略分了些精力,溫習功課來比旁人要少些時間。本來她給自己定的目标,是保住第九名。不求進但至少不要退步。偏生前晚徐老爺提及考試的事,說要是能考前五,定會給她獎勵。
于是徐冉暗搓搓地寫了兩張紙條貼桌前。
一張是求保第九名。一張是奮力進前五。最好的結果是考取前五,最壞的結果是同上次考試結果一樣。總之她沒想過會考得比上次差。
這點自信還是要有的。
徐冉答:“第九名或者前五名。”
“哦?竟有兩個目标?你只選一個罷。”
徐冉猶猶豫豫,“那就前五,我爹說有獎勵。”
太子好奇,問她獎什麽。徐冉伸出五個手掌,一想起徐老爺的獎勵就特別高興。嘿嘿地笑,神秘兮兮道:“我爹說獎五十兩銀子呢!”
要知道,像上次押注贏兩千兩銀子那樣的事情可不常有。約莫着她這輩子也就走這一次狗屎運了。學神扣住了她的一千兩私房錢,說起來她現在全靠攢月錢活着。加上上次送禮物給蘇蘇,官人生辰拿了十兩銀子犒賞小院的使女們,她已經窮得叮當響。就盼着每月發月錢喲!
自古考試奮發需得有動力,銀子能使鬼推磨,這樣粗暴的獎勵方式簡直是大衆最愛。在N年之後的未來,父母們玩這一招也是百用不厭的。
五十兩,她可得攢個半年!要是能拿到獎勵再好不過了。
太子還以為獎什麽好東西,原來是五十兩銀子。瞧她一副欣喜的神情,倒像是發了大財一樣。嘴上道:“你若能進前五,孤也有獎賞。”
徐冉下意識想到上次獎的三本書。不會又是書吧?
太子大氣一揮手,“這東宮的東西,你看上哪樣,随便拿去便是。”
徐冉默念一句:要是看上學神你,也可以随便拿去嘛。
太子見她皺着臉,似乎不太滿意這樣的獎賞,索性問:“那你想要什麽?”
徐冉試探道:“……銀子?”
太子微怔半秒。徐二娘子的追求,也太實在了點。咳了咳,從袖子裏伸出手來,修長潔白,骨節分明,握拳比了個二。
“兩百兩?”
搖搖頭,“兩千兩。”
徐冉興奮得要暈。嗷,天,不是在做夢吧。拿手掐了掐臉,痛!是真的!
吼吼吼,學神好棒棒,她最喜歡學神了,學神簡直天下第一帥!帥爆了!帥慘了!
他們站在臺階前的玉欄處,風從北邊出來,洋洋灑灑地灌進衣袍裏,将夏日的燥熱吹得一幹二淨。太子與她并肩而立,低眼往她那邊睨一眼。
鮮眉亮眼,粉桃玉面。風吹晃她的衣領,露出細長雪白的一截玉頸,足以令人無盡遐想。
再長個兩年,旁人就該眼饞了。
下午禮訓回去,徐冉跟徐老爺說了下次禮訓取消的事情,徐老爺一聽,順便将每晚的練字時間也取消了。進入最後的沖刺時間,每分每秒都很珍貴。
幼學要考試,高學自然也要考試。等到考前的那個禮拜,徐府吃飯的日常就變成這樣了——
徐冉捧着書,一邊吃一邊念《論語》。
徐嬌捧着書,一邊吃一邊揮筆做算術。
徐佳捧着書,身旁還放了個桌子,飯桌上擺着《經科策論》,小桌子擺着《算經》。兩邊輪着看。
徐老爺和蕭氏怡然自得地吃飯,家裏女兒這般努力,實在是令人寬慰。徐豐這幾天不怎麽回家吃飯,輪着和別人換值班,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鐘頭都在巡邏。年中了,宮裏也要進行考核了……得多撈點勤勞印象分。
考試前一天,徐冉約着和趙燕蘇桃一聚,往蘇府去。
因着趙燕的考試恐懼症,她們三人有個約定。逢重要考試,例如月考會年期中考這樣的,徐冉和蘇桃提前一天給趙燕疏導疏導。
之前試過幾個法子,效果不怎麽好。但總比不試好,趙燕的考試成績雖未提高很多,但至少不再是倒數第三了。
這天上蘇府,園子裏遇到蘇衙內。蘇衙內穿一身寶藍色箭袖,腳蹬錦靴,手執馬鞭,似是剛從騎練場回來,滿面春風。
徐冉打了聲招呼。
蘇衙內點點頭,不急着走,視線在徐冉身上晃了晃,一番打量。
徐二娘子這模樣,同她大姐不同,大眼睛小嘴巴的,眉目間透出一股子巧靈勁,之前見過幾回沒怎麽仔細看,如今再見,倒比之前略長開了些。小小的一個人兒,身量不高身形瘦,卻沒有半點嬌弱之态。
這也倒好,健健康康的,比那些走三步就要喘兩步的嬌滴滴美人好。
蘇衙內不由得想起徐佳來。
好強,死要面子,抽起人來絲毫不手軟。
這些天徐佳沒怎麽跟他說話,見着了也不打招呼,滿臉戾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蘇衙內轉了個方向,送她們去園子。
蘇桃好奇問:“哥,你跟着我們作甚,女孩家說話,男人聽不得!”
蘇衙內道,“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待你們進了園子,我離開便是,不礙事。”
蘇桃沖他吐吐舌。
等他們走到拐角處,蘇衙內朝徐冉揮揮手,故意落在後頭,“慢點走,我有話問你。”見徐冉滿臉狐疑,只得道:“問你家大姐的事。”
徐冉轉頭同蘇桃道:“蘇蘇,你大哥找我說話。”
蘇桃噗嗤笑出來,指着蘇衙內道:“大哥,你是不是想問徐家大姐的事,人家幾天沒理你,瞧把你給急的!上次還說讓我去徐府送書信呢,明明心裏就惦記着,非說沒有,死鴨子嘴硬!”
蘇衙內繃着臉:“蘇桃,信不信哥破了你的機關櫃?”
蘇桃一聽,連忙将徐冉推出去,“來,你問,盡管問。”
兩人走在後頭。徐冉好奇往旁看了眼。
蘇衙內她見過幾次,生得一雙風流媚眼,身形颀長,看着是位翩翩君子,無奈嘴巴毒了點。明明是位得理不饒人的主,到了她家大姐跟前,氣勢卻略輸一截。
蘇衙內問起徐佳近日狀況,徐冉猶豫着要不要如實以告。
上次進大姐屋裏,好像看見她在紮小人……
“大姐近日十分用功,專心準備會年期中考。”
蘇衙內點點頭,“徐二娘子可否替我捎封信給徐大娘子?”怕她不同意,又道,“我請徐二娘子吃東街上賣的葡萄糕。”
送個信而已嘛,當然是要答應了。瞧蘇衙內這樣,十有八九對她家大姐有意思!
徐冉想起上次蘇桃說過的送禮一事,提醒道:“你若尚在說親,這信我就不能替你送了。”
蘇衙內一驚,什麽說親的事?
徐冉說了從蘇桃那聽來的蘇夫人給刑部尚書送禦賜花瓶一事。蘇衙內聽完後恍然大悟,原來是為的這事。
神色一黯。心想徐佳不理他,興許也是因為這個事?
誤會,天大的誤會。上次因為刑部侍郎家的大娘子幫了他一個大忙,想着送點禮物報答,同蘇夫人說了說,哪想蘇夫人就誤會了。
畢竟兒子大了,思春也是正常的。蘇夫人急哄哄地就把花瓶送過去了。
第二天刑部大娘子就來問他這事了。人家立場堅定,表明已有心上人。蘇衙內忙地解釋,又同蘇夫人說清楚送禮原委,事情随即明朗。
本來沒幾個人知道的事情,怎麽偏生傳到徐佳耳朵裏了?
徐冉縮縮脖子。
回去時,拿了蘇衙內寫的信給徐佳,徐佳撇頭,“我不看。”
徐冉聳聳肩,放下就走了。
哎,現在的小年輕,談個愛別扭來別扭去的。
等徐冉一走,徐佳坐在案頭,眼神瞄來瞄去,怎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最後伸出手将信拆了,想着就看一眼。
說好的一眼,卻又多瞧了好幾眼,連帶着整封信都看完了。
眼兒彎彎,笑意滿滿。
嘴上呸道:“不正經的,誰要聽他講這些……”
他說不說親,幹她何事,哼,才不稀罕呢。?
☆、第 45 章
? 考試這天,大家心情有些緊張。苦讀了半年的成果,全在這場考試中了。會年期中考需納入年底均考核,所以很是重要。
因着上次參加書賽有加分,徐冉倒不是很擔心年底均考核,就算這次沒考好,她的均考核也是能在及格線以上的。當然,她肯定不會考不好啦。不僅要考好,而且還要考前五。學神的銀子和她爹的銀子,還等着她去收割呢。
進了考場,才發現考場有好幾個同堂學子。大家的位子都是打亂的,笑着打了招呼,待考鈴一響,夫子拿着試卷進來。
上午總共兩場考試,帖經墨義和周法。兩個都是她擅長的,做完題交完卷,很是輕松。今日考試學堂不開餐,徐冉在考場門口等着坐轎子回府吃飯。
恰逢蘇桃趙燕也出了考場,三人讨論上午的試題。徐冉問趙燕,是否按照她之前教的深呼吸法緩解緊張。趙燕點點頭,說自己一緊張就呼氣吸氣,如此反複好幾遍,倒漸漸放輕松了。就是做題的時候老會惦記着是不是做錯。
徐冉嘆口氣,阿燕這毛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的。得慢慢來,今年大考前在十二月底,還有四個多月,總會想到辦法的。讨論一會,徐家的轎子來了,徐冉便坐轎回去了。
在家裏吃過飯休息半晌,複又去考場。下午考算術和詩賦,徐冉勉強做得還行。第二天考剩下的四門,最後一門是禮法。大家先做了筆試,然後進考場,一組一組地進行禮法實踐。
和她一組的正好是沈令音。
考禮法實踐時,大家需換上專門的袍服。男子的為黑底鑲紅,女子的為月白淺綠。禮法實踐不但考察行禮步驟以及細節的對錯,同時也很注重行禮人姿态動作是否優雅得當。
徐冉以玉冠束發,袍角飛揚,靈巧動人,整個人看起來似三月春光,幹淨爽和中透着一股勃勃生機。
沈令音比她年長兩歲,身量自是高上一些。穿起月白淺綠袍服,寬袖微擺,柳腰纖纖,當真是風流嬌媚。
她們倆最後一組考。先考完的學子在旁觀禮,紛紛議論起來。
“徐娘子平時悶聲不響的,今日和沈娘子站一塊,卻絲毫不遜色。”
“一個嬌弱翩翩,一個俏麗可人。各有各的好。”
說話的人離得近,聲音全部都傳到徐冉耳裏去了。旁邊站着沈令音,徐冉朝她看一眼,尴尬一笑。
要說悄悄話應該離遠點嘛,說話聲那麽大,都還是誇她的,聽着讓人多不好意思。
沈令音臉上沒什麽神情變化,回以禮貌的一笑,“徐娘子這般出色,免不得旁人誇兩句。徐娘子當得起這贊美之詞。”
徐冉臉上一紅。多好的人,還主動圓場化解尴尬。人長得美,心靈也美,不愧是校花。
“沈娘子過獎了,論出色二字,經儀堂無人能比過沈娘子。”充分發揮馬屁精特色。
兩人相對一視。你誇我一句,我回你一句,倒也公平。無需再接着往下說了,再說就太假了。
一時無話,站着等夫子喊名字。過了不久夫子喊她們進考場,便跟着進去了。
考試中,雖然和校花一組不免有些壓力。但徐冉好歹也是劉嬷嬷手把手教出來的,辛苦熬了半年,那可不是白熬的。動作流暢利落,卻又透着幾分皇家威嚴,特別鎮得住場面。
考官們點頭,在各自的評分紙上畫下圈圈。
考完全場,徐冉心情輕松,多日因溫習和考試累積的壓力此刻一掃而空,整個人特別興奮。今晚回去她要熬夜!要和紅玉翡翠一起打葉子牌打通宵!明天早上要睡到自然醒,晚上回去就讓大姐把她床上的機關給解除!睡睡睡,睡到太陽曬屁屁,嗷。
身後有人喊住她,“徐二娘子。”
徐冉回頭一看,是沈令音。
兩人并排而行,因沈令音走得慢,徐冉特意放緩步調。沈令音轉頭看她,尖尖的瓜子臉似芙蕖一般惹人愛憐,“徐娘子,今日禮法考試,你比上次又進步不少,我一向自诩懂禮之人,今日見徐娘子行起整套大周聞行禮,當真是自愧不如。”
被美人誇了,徐冉很開心吶。“沈娘子太過謙虛,我瞧着沈娘子宗禮篇倒是做得極好,舉手擡足間,似有大家風範。”
沈令音一笑,嘴角上翹,眼眸流轉,甚是勾人。“早年在江南之時,曾拜師于馮肆老先生門下,習過幾年禮法。馮老精攻周禮,尤其宗禮,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
徐冉啊地驚嘆一聲。馮肆馮老她知道,禮法大家之一,早年曾任周禮官,主祭祀宗廟之事,卸任之後便雲游四方去了,閑雲野鶴,行蹤飄忽不定。能拜于他門下,那可不是件易事。
既提起馮老,徐冉想起一人來。
“沈娘子既拜于馮老門下,想來也一定認識金科狀元馮簡咯?”這個在冰寒雪地裏脫光了以雪覆身背下整本《大周紀法》的人,雖出身貧寒,早年父母逝世,然機緣巧合,被馮老領回去了,馮老還資助他上學考試,并為他改姓改名。
說起來也是個傳奇?
提起此人,沈令音沒什麽興致,因着她素日練就的一張含笑臉,雖有幾分嫌棄之意,但遮遮也就過去了。 “認識是認識,不太熟。”
徐冉見她沒有接着往下說的意思,知趣不再問。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言語間沈令音似有打探之意,徐冉也不知道她要打探些什麽,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也就沒在意。
兩人在門口分道揚镳,各自乘轎回府。
因着慶祝考試結束,徐冉請了趙燕和蘇桃上徐府玩。襄陽王府小郡主請了徐嬌過府游玩,吃過飯便過去了。徐佳應了同堂學子之情,跑到野外研究炸藥去了,臨走前特別囑咐徐冉,千萬不要告訴徐老爺她去玩炸藥了。走出幾步又交待,若是晚上九點鐘之前她還沒回來,那十之八九定是炸傷了,讓她直接帶着大夫來郊西找人。
徐冉聽得目瞪口呆,轉頭問蘇桃:“你哥也去了?他們常常這麽玩?”
蘇桃點頭,“和其他幾個學子一起。也不常去,沒什麽時間,就去過那麽一兩次。”說起炸藥這事,還是徐家大姐提起的呢。
那日她去學堂找她哥。她哥正在和徐家大娘子拌嘴。因為她哥嘴賤,徐家大娘子生氣了,一怒之下,揚言要炸了他。她哥這人,嘴毒刻薄,不以為然。
她記得她哥是這麽回的。“你當我是炮竹呢,一點就炸?想要炸死我,你得買多少炮竹,得堆成山吧。”
徐家大娘子道:“你給我等着,等我做個大炮竹,不信炸不死你。”
蘇桃将原委一說。徐冉哦哦點頭。這裏的火藥威力不大,尚處于啓蒙階段,剛剛好到能研究個炮竹的程度。炮竹她玩過,跟現在的炮竹完全不是一碼事,點完之後冒個火星子,有點像現在的啞炮。要想炸死人,确實得堆成山。
隐約記得中國古代一直有火藥,先是從煉丹過渡發現的,至宋朝才真正發展起來。宋朝的火藥之所以能迅速發展,完全是因為戰争的需求,南宋甚至還有管狀火器,也就是現代槍炮的原型。她所在的這個朝代沒什麽大的戰争,邊疆與外族夷人的争鬥,也只是小範圍的,基本還是動刀動劍,粗暴砍殺。
徐冉快速回想,炸藥的化學反應物是什麽來着?雖然她學文,但是高中的歷史老師和化學老師是一對,總是會見縫插針地為他們複習化學課的內容。
有一次她記得歷史老師出了個很偏的題,考的就是黑火藥。大家看到考題都驚呆了,她就是因為這個題沒做出來,與期末考第一名失之交臂。哎,想來她高中還是蠻努力的,就是到了大學一頹廢,啥子都忘了哦。
啊,想到了!硝酸鉀、木炭、和硫磺混在一起,百分之七十五的硝酸鉀,百分之十五的木炭,再加百分之十的硫磺。往容器裏一塞,黑火藥就這麽蹦出來了。但是不敢肯定,萬一弄錯了呢?
徐冉決定晚上等徐佳回來,改天跟着她一塊去玩。保不準這麽一研究,還真能将威力賊大的炸藥搗騰出來。
發展正确的科學觀,建立良好的社會價值觀,能發揮優勢的時候就要充分發揮優勢,可不能白穿越一趟!
晚上等徐佳回府,灰頭灰臉的,像是從泥土地裏滾回來似的。徐冉一說下次要一起玩炸藥,徐佳就答應了。徐冉也沒多說,蘇桃和趙燕還在小院等她。今兒個她倆留宿,準備晚上一起熬夜。
紅玉翡翠備了夜宵,三個人玩累了往床上躺,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屋裏放了冰,兩排窗戶大開,但還是熱。又不想讓使女們進屋聽見她們說的話,遂一人一把扇子,輕輕搖搖地晃着風。
聊起夏假的事情,八月整一個月放假,蘇桃說他們家去蘇州玩,趙燕家倒是不出門,她就在京裏待着了。
問起徐冉,徐冉愣了愣,說自己去白南。
上次徐嬌參加算術大賽,徐老爺放過話,只要嬌嬌能拿第一名,夏假就去白南避暑。白南四季如春,就是遠了點。蘇桃和趙燕紛紛表示羨慕,不客氣地表示讓她記得帶禮物回來。
三人說着說着話,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第二日送走蘇桃和趙燕,正巧碰見徐佳要出門。徐冉在家裏閑不住,蹦蹦跳跳地跟着一起去了。
徐佳繼續玩炸藥,致力于将蘇衙內炸飛。
徐冉看着一旁站立怡然自得的蘇衙內,心想他真是好氣度。倘若她聽見說有人要炸她,跑都來不及,哪裏還敢往前送呢。
蘇衙內見着她,笑:“來,叫聲景行哥哥。”
蘇衙內本名蘇景行,名字好聽,但大家都習慣冠以他爹兒子的身份來喊他。徐冉怔了怔,禮貌地喊了聲“景行哥哥。”
蘇衙內笑得開心,指指前方正忙活着的徐佳,道:“口頭上占不到她的便宜,退而求其次,占占你的便宜,倒蠻好的。”
……退而求其次……徐冉嘴角一扯,發誓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他“景行哥哥。”
徐佳拿了好幾個竹筒,往裏面倒東西。依樣子看,應該是硝石、硫磺和馬兜鈴。硝石應該是牆角和屋根下收集來的土硝,點了好幾個竹筒,變換了不同的混雜物,效果都不大好。
徐冉不敢上手玩,就在一旁晃悠悠的。古代嘛,大多都是混合物,要像制作出現代那樣的炸藥,有些原料需得人工提煉,炸藥要想威力大,酸的濃度必須大。再多的她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這一點。
玩了好幾天炸藥研究,她覺得沒啥勁頭。雖然記得一個化學反應式,但這裏條件有限,純度濃度不合适,照樣行不通。屋子牆角拾得的硝石畢竟是少量,若是能蹦出個什麽天然硝石礦,然後再合成點濃酸,混合煤焦油,但是有可能制作出威力震天的炸藥。
哎,說來說去,她現在還是個幼學學子,像科學發展這樣的重任,還是留待以後說罷。
過了幾天悠閑日子,學堂召開集會,發試卷排名次。
徐冉趕了個早,既緊張又興奮。能不能收割男神和爹的銀子,能不能安心地過暑假,全看今天的了!
呂夫子拿着紅榜進學堂時,徐冉伸長了脖子望。
這次并未直接将紅榜公布,而是先念名次,再貼到外面去公布。先是一個堂的名次,再是整個級堂的名次總排名。夫子們一般只念一個堂的名次,級堂人數太多,一般由大家自己去外面看。
先是從最後一名念起。
毫無疑問,又是李信。
徐冉同情地看他一眼。
李信捂住腦袋。想想回去要挨打,他就覺得屁股疼。
一個個名次念下來,趙燕是第二十名。蘇桃是第十三名,由後往前念,徐冉滿心祈禱呂夫子不要那麽快念她的名字。下一個,再一個,一定要撐到前五啊……
念到第六名的名字時,呂夫子往徐冉這邊看一下。只一眼,瞧得徐冉心髒病都快發了。
不會這麽背吧,恰好差一名?
“鄭秋——”
呼,幸好幸好,不是她的名字。
呂夫子接着念下一個。動作比之前慢,咳了幾聲,又在臺案前挪幾步,這才張嘴念名字。
“第五名——徐冉!”
徐冉激動得抱住同桌的蘇桃,差點往她臉上一口親。
第五名!第五名!銀子到手了!
此次會年期中考,紅榜人手一份,徐冉拿着紅榜回家時,幾乎是橫着走的。
前五名免夏假的堂外題,呂夫子還說讓她好好休息,九月開學時再接再厲。
徐老爺剛下朝,一進府就看見徐冉趾高氣昂地站在門口等他,得意洋洋地将紅榜遞過去,手一伸,兩個字:“銀子。”
徐老爺一見她這模樣,肯定是考進前五了。一巴掌輕拍她手心,點了點她的腦袋,“小財迷!”
徐冉晃着腦袋将耳朵湊過去:“都還沒誇我呢,怎麽就先訓上了?不行,我很受傷,需得另外再多賠點銀子。”
徐老爺哈哈笑,“五十兩,等會就給你!再多就沒有了!”
晚上大家上桌吃飯。
徐嬌爆冷門,考了個全堂第一。徐佳則……照常被蘇衙內蘇景行秒殺,又是第二名。徐豐最近跑題跑得勤,他老大表示很欣賞,說羽林郎百戶缺一位等過了年就将他舉薦上去。
如今徐豐是正七品羽林軍隊長提舉正,若能升羽林軍百戶,那便是從六品。一年內升至從六品,這可是極大的好事。
徐冉在旁聽着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哥,絕對是走狗屎運的标準範本。
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商量過幾天出行去白南的事。
這一商量,徐冉才知道,哦,原來她還有個叔叔,外加一個便宜祖母。
這個叔叔與她爹同父異母,是她正經奶奶死了之後,她爺爺另外娶的續弦所生。平時大家不怎麽來往,只有逢年過節才有走動。
當然啦,徐冉過年那陣剛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