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表示啥情況都不懂。如今一聽,嘿,怎麽感覺有點微妙?
感覺她爹似乎對這個異母弟弟和後娘沒什麽好感啊……
叔叔住在在白南,是本地的知府。雖說平時不怎麽熱絡,但畢竟是親戚,若是過門不入,跑過去避暑還特意另外租個宅子住,說出來太傷情面。此次前去白南避暑,就幹脆住他家。
徐老爺給便宜弟弟和後娘備好了厚禮,往議事堂遞了請假折子,就等着上頭準假了。
徐冉往東宮去的時候,順便跟太子說了她要請假取消一個月的禮訓。
本來因着放夏假,禮訓是應當取消的,早在徐冉請假之前,劉嬷嬷就來東宮問了太子意思。這個月,是否讓徐娘子好好過個夏假,等九月再繼續也不遲。
太子自然是準的。辛苦大半年,确實該給她好好放個假。
等徐冉今日一說要去白南避暑,太子一想到白南相去甚遠,就不太想準她這個假了。
徐冉仰着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求道:“殿下,您行行好,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天天來東宮禮訓。”
太子雙手負背往前走,高昂着頭沒理她。徐冉死乞白賴地跟上去,硬着頭皮央他。
太子轉過頭,皺着眉問:“你要去多久?”
徐冉伸出手指頭,“一個月!”
太子在心裏算了算,那得九月初才能回來了。
徐冉大着膽子往他跟前跨一步,張開臂膀攔住他的去路。腆着臉抿着唇,裝出可憐的小模樣,眼睛好不容易閃出淚光:“殿下,勞逸結合,方能學得更好。等我九月回來,一定更加奮力地學禮訓,将這個月落下的全補上,求求您了殿下,您最好了,世上再也沒有比您更好的人了。”
小嘴倒是甜。遲早是要應下的,沒有必要再為難她,太子點點頭,就算準假了。
兩人往春華殿去。徐冉高興之餘念叨:“我的假準了,不知我爹那邊順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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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頓了頓,道:“折子遞上去,吏部那邊應該是批了的,徐相公勤懇有加,定是要準的。吏部批後,遞到官人跟前需費點時日,孤今日去催催。”
男神形象不能更高大。徐冉星星眼,興奮道謝之後,開始說考試名次的事。
太子很爽快地讓人拿了兩千兩給她。徐冉摸了摸銀票,正要收下時,太子出聲了,說是替她保管。
徐冉:到手的銀子又飛了。
徐冉別扭地坐回去,心裏想還是自家親爹好,至少銀子真的都進她兜裏了。學神太坑了,不帶這麽玩人的。
太子瞧着她鼓鼓的腮幫子,心想八成是生氣了。
給她銀子替她保存還敢生氣??
☆、第 46 章
? 徐冉抿抿唇,見太子正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當即将臉低下去。總不能當着太子面,直接跟他說他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吧,她可不想掉腦袋。
太子道:“加上上次的,總共是三千兩。你一個小姑娘揣這麽多錢作甚,要用的時候來孤這裏拿便是。”
他這是在哄她。
徐冉吐吐舌,上次也這麽說的,她哪裏敢真的上他那裏拿錢呢,欺負人兒!
太子也不說話了,往軟榻上一踏,眯起眼睛午睡。
下午禮訓回去,徐冉同劉嬷嬷告別,順便說了自己要去白南玩的事情。劉嬷嬷道:“白南的荔枝最有名,徐娘子定要去嘗嘗。”
徐冉往自己的游玩單上記下一筆,吃荔枝。
太子正好出殿門,站在殿門口朝她招手。
徐冉走過去,嘿,學神良心發現了麽?是要把銀子都還給她嗎!
太子說的卻不是這事。
他得知她夏假因為考前五而免做堂外題後,拿了個小本本,讓她出游期間,記下每日的所聞所見。名曰鍛煉她的觀察力,玩樂之餘做做文章,不至于荒廢學業。
徐冉揣着太子給的空白印本,一臉郁悶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都八百年沒寫過日記了,好不容易出去玩幾天,竟然還要布置作業。而且還是寫日記這麽幼稚的事情!
回去和徐老爺說了這事,徐老爺不以為然,“殿下讓你寫,你就寫寫嘛。有什麽好為難的。瞧你這不情不願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殿下怎麽你了。”
學神還真就怎麽着她了!他吞她錢呢!徐冉提筆練字,想起暑假的日記任務,嘩啦啦地宣洩下筆一紙草書。
因着太子的催促,徐老爺的假很快就批了下來。為了年底的升職,徐豐沒敢請假,便留在望京。一家子大包小包地帶着使女小厮們,高高興興地出發了。
路上,徐冉拿起本子寫日記。
她直接用的大白話,剛開始寫的時候,內容正經,一板一眼,寫道——
“八月四號,晴,出發第一日。上馬車,路上晃,中午停下吃飯,繼續晃,路太遠,不高興。”
“八月五號,陰,出發第二日……”
諸如此類的,寫着寫着嫌無聊。後來轉念一想,學神讓她寫日記,回去後肯定要查看。他天天待在東宮,自然沒什麽夏假啊冬假之類的,寫點好玩的見聞,讓他好好羨慕一番,以報他坑人之舉。
打定主意的徐冉一改日記畫風。全篇洋溢着激動言辭,“哎呀呀呀這個好好玩”“啊呀呀呀呀這個好好吃”,完全就是賣安利的态度。
走了幾日,終于到了白南。一下車,徐冉整個人都解放了。
交通不發達就是麻煩,出來避個暑不容易,再在路上晃蕩幾天,估計暑沒避到,人倒是先悶壞了。
他們直接停在一座宅院門口。徐冉放眼望去,門口站了群人。為首的是個老太太,想來就是她的便宜奶奶了。旁邊一個穿長袍瘦瘦長長的中年人,臉有點凹,應該是她的叔叔。後面并肩站着一個梳雙刀髻的婦人和一個穿淺綠色襦裙的小姑娘。應該就是嬸嬸和堂妹了。
徐老爺先問徐老太的安,再同自家兄弟徐國棟問好,一番寒暄。
蕭氏領着她們上前見禮。妯娌王氏領徐芽回禮。
徐家姐妹齊聲喊人,“祖母好,叔叔好,嬸嬸好。”最後齊齊看向徐芽,“堂妹好。”
徐老夫人往後探一眼,問:“怎麽帶了這麽多行李?吃的穿的,家裏都有。”
徐老爺道:“大多都是帶給娘和國棟的禮物。”
他這個繼母,最是視財如命,說她是個十足的勢力眼,也不為過。當年徐公原配逝世,徐老爺身子弱,大夫說怕是養不過十歲。徐公心疼兒子之餘,最終還是頂不過子嗣壓力,續弦娶了吳氏,也就是徐老夫人。
徐老爺現在尚記得,他這個繼母當年進府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徐府真氣派,還是有錢好!”
吳氏出身書香世家,祖上自第四代起來開始走下坡路,至吳氏這輩,家裏也大不如前。本想着吳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讀過高學的人,雖然沒有結業,但應該差不到哪裏去。徐公是娶過一任妻子的人,算起來是二婚,家裏又有個拖油瓶,能娶到吳氏,他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沒想到——
哎,說起來都是血淚。徐老爺晃晃頭,不再想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
徐老夫人一聽滿車都是禮物,忙地讓人去卸,揮手讓他們進屋,自己站在府外一樣樣地清點。
徐國棟難為情地看了看徐老爺,徐老爺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
徐冉回頭看一眼,望見徐老夫人手裏拿着個本子,讓管家一邊搬東西一邊念,她自己則随時随地地在本子上記着什麽。笑得那叫一個花枝招展。
進屋喝了茶,徐老夫人仍然還未進來。徐國棟和王氏熱情招待,說起住宿問題,順帶着将府裏的使女全部喊了過來。
徐冉一瞧,總共才三個使女。
王氏頗為尴尬地指着三使女道:“這個原是伺候老夫人的,如今分給嫂嫂您。這個原是伺候我的,便分給佳娘子罷,剩下最小的那個,便伺候冉娘子和嬌娘子罷。”一番話說完,滿臉通紅。
徐老爺一家人聽着這話,面面相觑。
一般富貴人家家中都不止三個使女,更何況是知府。徐老爺和蕭氏互相看一眼,為避免尴尬,佯裝無事,心中卻不約而同地想:怎麽就剩三個使女了,去年過年那陣還有五個呢。
蕭氏自己帶了使女來,婉言相拒王氏的好意。王氏聽完後臉更紅,嘴上念叨:“這原是老夫人的主意,怕哥哥嫂嫂住不習慣,這才将府裏的使女們都騰出來伺候……”
正說着話,徐老夫人進門來了。
徐老夫人剛點完禮物,高興得很,往上座一坐,描了描徐老爺一家人身後站着的一排使女們,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備這麽多人伺候作甚,得費多少銀子,真是大手大腳!
因着不是她親兒子,不好說什麽,随便點撥幾句,希望徐老爺和蕭氏能明白。勤儉持家方為正道!
下午吃飯,菜擺上了桌,全是素菜,一丁肉都看不到。
徐老爺納悶:好端端的,繼母一家怎麽吃起素來了?
等吃完了飯,晚上徐老爺一家飯後散步。因着徐國棟那方小宅子實在太小,從裏繞到外也就那麽幾步路,所以就往街上去了。
徐國棟和王氏非要作陪,徐老爺拼命婉拒,領着一家人動作迅速地就出門了。
等上了街,徐嬌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爹,叔叔家怎地這麽窮?”
徐老爺嘆着氣摸她腦袋,話也說得直白::“你叔叔家不窮,只是你祖母喜歡節省。”
一旁蕭氏道:“也不是這麽個省法,正常的用度還是該有的。”
一家人悶着腦袋,徐冉弱弱地開口:“爹,我們真的要在叔叔家住上一個月嗎?”
徐老爺一怔,随即掃了掃衆人,見家裏人都以一種期盼的眼神望過來。蕭氏暗自掐他胳膊,大有讓他一定要搬出來的意思。禮物也送了,招呼也打過了,另外租個宅子想怎麽住就怎麽住。
蕭氏道:“我們是來避暑的,可不是來……”受罪的!
徐老爺想了想,最終點頭應下了。
散完步回去将他們要另外租宅子出去住的事情一說,徐老夫人跳起來:“花那個冤枉錢作甚!好端端地,為何要出去住!”一雙眼盯着蕭氏,大有指責她挑唆徐老爺的意味。
蕭氏也不怕她。橫豎不是正經婆婆,更何況她還有老爺撐腰呢。想了想,話也不能說得太絕太沖,畢竟是一家人,遂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出來避暑路上花的銀子,都由官家那邊撥款,不用花自己家的錢。”
徐老夫人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當即朝徐國棟那邊恨鐵不成鋼地剜了眼,瞧!人家官做得大,出來游玩都不用花錢的!
徐國棟将頭埋低。
徐老爺動作很迅速,當天晚上便聯系了賃人,準備第二天去看宅子。?
☆、第 47 章
? 宅子看好了,但卻不能馬上搬過去,需得在徐知府家再住上兩天。晚上過夜的時候,徐冉與徐芽一間房,蕭氏摸摸她的腦袋說委屈她了。
徐冉覺得還好啊,徐芽雖然沒怎麽愛搭理人,但看着應該還好,不像是會使壞的人。而且她和徐芽又沒見過面,相處相處就好了。橫豎反正就睡兩天嘛。
很顯然她忘記了一個事實。她沒同徐芽見過面,但原身卻是同徐芽見過的。
徐芽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晚上兩人回屋子,紅玉翡翠同徐芽的使女西畫在旁伺候着。徐芽看着她有兩個使女,而自己只有一個使女,心裏有些羨慕又些自卑。
他們不是每年都去望京拜年的,上次去望京,還是三年前。 大伯家的宅府又氣派又好看,比她家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大伯家的娘子們,身上穿的戴的,每一件都是她沒見過的。
她娘同她說,他們家原也是供得起這些的,只是祖母節儉,想着将銀子省下來,等她長大了,那些錢就全部是她的。徐芽雖只有十歲,卻比同齡人要早熟。她知道,祖母那些錢定不會給她的,她要留給她的孫子。但祖母沒有孫子,她只有她一個孫女。母親生了她之後,便不再生育了。也不知是什麽原因,總之這些年來她沒有妹妹也沒有弟弟,府上就她一個,她覺得挺好的。
要那麽多作甚,她一個能頂十個。
睡覺時,徐冉同她說話,笑着喊她“芽妹妹”。徐芽不理,翻了個身背對着。過了一會,徐冉快要睡着了,徐芽又開口同她說話了。
“冉堂姐,你這次考試多少名?還是像從前一樣,連前二十都考不進麽?”帶了點探究,更多的是嘲諷。
徐冉聽得迷迷糊糊,睡意攪亂了腦袋,嘴上只道:“第五呢。”然後就睡過去了。
徐芽聽着,胸膛略有起伏,揪住被子,五指握成卷頭緊緊攢着。
冉堂姐能考第五?笑話。
隔天起來,一大家子吃早飯。四個娘子排排坐,徐老夫人望一眼,見自己家親孫女坐在最末尾,模樣氣質等皆比不上徐老爺家的娘子們。當即不太高興,點着徐芽的名,讓她說說這半年在學堂的名次。
徐芽高昂着腦袋,嘴上振振有詞:“有什麽好說的,左不過是些尋常事,不值得大驚小怪。”話雖是如此說,但她的語氣甚是得意。分明是十分驕傲自豪。
徐老夫人一笑,孫女不願意說,那她來說。将徐芽如何受夫子表揚,如何如何次次考第一,諸如此類的事,如說家珍詳細道來,末了斜睨着眼往徐冉三姐妹那邊一瞧,道:“你們堂妹雖這般優秀,卻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夫子說她天賦異禀,生來就是讀書的這塊料,上課雖不聽講,堂外題也不交,比別人少一半的努力,但就是能考第一,說起來你們還真別不信,改天上街玩随便逮人問一聲,只要提一句神童,旁人定指着說是我們家芽芽。”
徐芽挺直腰杆,下巴都快翹到天上去。徐老爺一家悶着不說話。
徐老夫人見他們沉默,以為是震住了,笑嘻嘻地連忙又道:“以往你們家冉娘子總是學不好考不好,我替芽芽報了個私塾,夏假裏上課,要不讓冉娘子也跟着去?”
這種“看看我們家孩子多牛逼”的語氣,蕭氏聽着就坐不住了。老夫人要誇耀自己家孫女,那他們就老老實實聽着捧場,但要是搭着她們家冉冉來襯托,那就不應該了。
道:“冉冉這次會年期中考取了第五的名次,夫子特意免了她的夏假堂外題,只說讓她好好放松玩樂,實在不必再跟着芽娘子上私塾了。再者,冉冉六月份的時候,拿了大周書賽第一,明年大考上明晖堂有額外的加分,所以我們也就不太着急她的功課。半大的孩子,成天壓着也不好,在此先謝過老夫人的好意。”
徐冉看向蕭氏,知道她娘這是要反擊了。開口朝蕭氏撒嬌:“娘,說這些作甚?嬌妹妹算術大賽拿了第一,佳姐姐每年都是名列前茅,我這些小成績,算不得什麽。”
雖然和徐芽“不用努力也能取得好成績”不是一個套數,但她們家的人也是很優秀的!
徐老夫人目瞪口呆,半晌後怏怏開口:“真的麽……”聲音又輕又細,透着幾分不甘心。
徐芽眸中一黯,得意神色不再有,垂着頭看着地上。
這些比賽都是大賽,莫說參加,她都不曾報過名。書賽,算術比賽,這都是夫子嘴裏時常念叨的,說只要能拿第一,就跟拿了狀元似的,人人得以青睐。而今她眼前就坐着兩個第一,兩個大賽狀元,人家卻一句話都沒提過。
這便是差距了。徐芽朝徐家三娘子那邊瞪一眼,手指尖都快掐白了。
吃過飯,徐老爺領着她們出門了。
白南氣候适宜,穿件薄衫走在街上,夏風涼潤,一路游玩,吃吃喝喝。逛了集市,徐冉和徐佳徐嬌跟在蕭氏後頭,一路聽的最多的就是她娘喊的“買這個”“買那個”,然後徐老爺就屁颠屁颠地付賬:“買買買。”
徐冉也想買買買,無奈她爹不讓,說只準買五件,再多的就讓她自己出錢。
“等你以後找了夫婿,讓夫婿給你買。我只管包你娘的那份。”
徐嬌和徐佳得到的待遇也是如此。三姐妹互相看一眼,無奈聳肩。
買了一堆東西回去,徐老夫人看見了,便捂着胸口嘆氣,心疼銀子喲。
徐冉也給徐芽買了東西,一只白玉響鈴簪,吃完晚飯給她,徐芽沒看,随手丢到一邊。等徐冉躺床上睡覺了,徐芽蹑手蹑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拿起簪子左瞧瞧右瞧瞧愛不釋手。
以後她有了出息,她也要買這樣漂亮的物什。買很多很多,花她自己的銀子,不要別人送。
半夜徐冉發夢醒來,旁邊有微弱的光,被窩是弓起來的,像似有人蹲着坐床上,仔細一瞧有些涔人。她沒出聲,探過頭迅速瞧一眼,瞧清楚是徐芽,又迅速地躺回去。
……頭一回見有人三更半夜爬起來讀書的,好勤奮。
接連好幾夜睡到一半便會自動發醒,許是換了床,睡不習慣。每次一醒來,必會看到徐芽躲在被窩裏偷偷念書,一念就是兩個鐘頭,然後等到六點的時候,徐芽便起床往私塾去了。
徐冉好奇,徐芽都不用睡覺的麽!後來知道了,徐芽是夜晚偷着念書,白天睡覺。
……唔,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她可能知道徐芽的神童稱號是如何得來的了……
這讓徐冉不由得想起那句著名雞湯:只有加倍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第四天,徐冉搬到新宅子裏去,臨走前猶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徐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熬夜可不好,想了半晌,終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徐芽大概是特別喜歡神童這個稱號。她自己願意半夜爬起來念書,那就随她去吧。
搬到新宅子後沒幾天便是八月十五,徐老爺商量着怎麽給徐冉過生日。
徐冉擺擺手,随便啦,送送禮物多給點零花錢就行。
東宮。
太子随口問起今日幾號,福東海道:“今日是十一了。”
太子點點頭,往思華殿去。
福東海一揮拂塵,伺候着太子進了殿。站在門口将大門關上,心頭納悶:殿下怎麽又想起問日子了?昨兒個才問過的,今天又問。
莫不是想徐娘子了罷?
太子自攏道往裏面寝殿而去,餘光瞥見靠在牆角的案桌,目光一沉。
想來她現在已經到了白南,指不定正玩得多開心。
眼前浮現她笑臉,兩顆大白牙露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模樣又傻又天真。
瞧多了她的笑容,再看旁人笑,總覺得哪裏奇怪,仿佛天下就只有她徐二一個最好看。
過屏風,至床榻,脫鞋合衣而躺。諾大的宮殿,他最喜歡的寂靜氣氛,此刻卻化作無形野獸張牙舞爪地撲來。
太子翻了個身,睡不着。?
☆、第 48 章
? 躺了半個鐘頭,太子索性起身,在榻邊又坐了會。福東海打開殿門,站在門外,剛準備扯着嗓子喊起的時候,一道身影眼前一晃。
怎地就起了?又沒睡好?福東海不敢多想,連忙跟上去。
一路至思明殿。
下午兩三點的時候,烈日高照,灼火炎炎,前頭來傳,寧王請見。
去年寧王自請編集百家文彙,忙了一年總算是摸着了門道,今年七月的時候便正式開始。今天過來東宮,想必也是為的這個。
半大的少年,諸子百家才念完,剛學會走便想着插翅膀飛了,也太心急了點。太子揮揮手,“請他進來罷。”
寧王一路自王府奔赴東宮,一從趙長史那邊拿到文彙目錄,便急急趕來。天熱,爬完玉階,滿頭大汗,寧王站在殿門口,不急着進去,轉頭問身邊的小太監:“有帕子嗎?”
小太監忙地去拿巾帕。拿來了帕子,寧王先擦了臉,他臉白,跟塗了脂粉似的,擦完汗後顯出一抹紅暈來,是被曬紅的。擦了臉換了塊帕子擦脖子,雙手連帶着也擦一遍,整理好鬓角和衣領,呼一口氣,這才敢提腳踏入殿門。
殿裏涼快,每走幾步都有缸大的陶瓷盛着冰,驀地這一下冷熱交替,寧王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打了個寒顫。繞過屏風自攏道至罩門,太子在書案邊坐着,寧王上去喊一聲“皇兄”。
太子放下書擡起頭,“沒聲沒響的,跟飄着進來似的,孤還以為是誰,倒吓了一跳。”喊了福東海進來,命他搬椅子,挪了座位至書案邊,太子指了指椅子:“三弟,過來坐。”
寧王排行老三,前頭還有一個裕王,乃太子同胞兄弟,是先皇後當年難産所生。
寧王挨着坐,心中緊張。想起自己日頭下大汗淋漓,并未換衣,只擦了臉和脖子,如今靠得這般近,怕太子嫌棄。不由得挪了挪屁股,往後面坐點。
太子見他低着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出聲問:“你作甚來着?”
寧王拿出厚厚一沓書錄,剛想遞過去,發現上面有汗漬,忙地又收回來,低低道:“書錄編好了,官人讓我拿來給皇兄過目指點一二。”
太子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卻也不點破,只道:“既是官人的吩咐,那你便将書錄念來聽聽。”
寧王咽了咽,翻開書錄,念了起來。
那書錄厚,念起來半個鐘頭都不停歇。寧王剛開始聲音有些顫,太子道:“你抖什麽,好好念。”寧王的聲音立馬恢複正常。
憋着一口氣,肺裏沒氣了,這才深呼吸換口氣,生怕舌頭打轉念錯字,恨不得快點念完。
卻哪有那麽快念完。念到一半,太子讓他喝杯茶緩緩,寧王接過茶,瞥眼見太子臉上并無不耐煩的神情,遂落下心來,喝了茶又接着念。
念完後,太子提點幾句,先是誇他功夫做得細致,分門別類都正确,再是點出幾點纰漏,哪幾本不能編入哪幾本需得再尋,諸如此類,一一道來。
寧王連連稱是。
聊完了書錄的事,太子問起寧王的功課。寧王一愣,一顆心又提起來,說早上官人剛問的。
太子道:“官人問過的,孤便不能問了麽?許是你偷懶怠學,編出話來诓孤也不一定。既這麽着,你便仔細了,若孤問出一二你不知道的,這罰可就免不了。”
寧王縮縮脖子:“皇兄只管問。”大着膽子又輕聲問:“罰什麽?”
他們聊了有一兩個鐘頭,前頭福東海來傳話,問什麽時候擺膳。太子嘴角一勾,道:“罰你多吃兩碗飯。”
寧王笑了笑,心頭裏歡喜。對答如流,不在話下。最後一句稍答錯兩個字,憨着臉笑,太子拿起手裏的書錄往他額頭上輕拍一下,“走罷,随孤領罰去。”
這是寧王第一次在東宮用膳,覺得新鮮,略帶有些小興奮,卻不敢多看多說。只安靜地坐着,對面是太子。
從前宮中留宴用膳,衆人分案而坐,像如今這般與太子同在一張桌子上用膳的情況,不多見。宮人伺候兩人洗手,福東海問:“殿下先去思華殿換衣麽?”
太子往寧王那邊瞧了瞧,見他又将頭埋下去了。擺手道:“不了,擺膳罷。”
寧王瞅着太子的筷子,太子的筷往哪個碗裏夾,過了一會他也去夾。小的時候他學過一句話,”相近而相悅。”大意是,人會因為旁人與自己喜好相近而與同他交好。
這句話他一直記着。從前太子喜歡什麽,他也會試着去喜歡,母妃只說他是為了向太子看齊,一心想着超越太子,是好事。
寧王将頭垂得更低了,幾乎低到碗裏去。
太子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麽。
一頓飯吃完,太子喊他入書房,将方才改過的地方抄謄下來。
寧王在旁邊等,腦海中翻來覆去地想該說些什麽,忽地想起一事,話引恰當合适,聲音裏帶着幾分輕快,道:“年前聽得皇兄納妃,想來如今人已入了東宮,想來定是絕代佳人。”說完了又覺得不合适,畢竟人是他母妃選的,依他母妃的口氣,約莫着選的人不可能盡如人意,至少,不會合太子的口味。
但是太子的口味又是什麽呢?寧王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來,遂安慰自己,甭管選誰,反正都入不了皇兄的眼。所以他母妃選的人是好是壞,其實結果都一樣。
橫豎皇兄不會喜歡。
寧王這麽一想,心裏輕松許多。他最怕太子因着他母妃的緣故,将一頂厭惡的帽子蓋他頭上,他是他,母妃是母妃,不能混為一談。
太子輕描淡寫一句:“小姑娘一個,談不上什麽絕代佳人。”略微停頓,補一句:“但也還過得去。”
寧王訝然,仔細琢磨太子的話。
依皇兄的語氣,應該是不讨厭這禮訓的人,到底是哪家娘子,回頭他得去問問母妃。
太子想起什麽,問他:“寧王的親事,今年該定下了罷?”
寧王笑了笑,“我年紀小,等後年再說罷,且皇兄尚未成親,做弟弟的哪敢逾越?”
太子揮墨提筆,“确實不急,才十四,等兩年正好。”
拿了太子的親筆,寧王小心翼翼地揣着,連聲謝過,回了王府。
太子坐了會,先去思華殿換了衣裳,讓人将正明殿和思華殿重新打掃一遍。
立在殿前,擡頭,黑夜繁星,璀璨耀眼。
一時想起徐冉來。
這麽好的星星,不知她在白南是否看得到?
看了星星便想到月亮,想到月亮便記起她的生日來。八月十五團圓節,她這麽會挑日子,想來生下來便是個歡喜主、好彩頭。哪還用得着蹭他的福氣,他蹭蹭她的還差不多。
原想着為她慶生的。
太子悶了悶,往屋裏去,自鎖櫃裏拿出一個錦盒,盒裏裝着的,是為她備好的生辰禮。發了會呆,回案提筆寫信,寫了一封不滿意,重新措辭寫了封。因着滴了點墨,重新又抄謄一遍。
寫好信放進錦盒,喊來福東海,讓他找人送出去,提了句:“需得快馬加鞭,盡快送到”。
望京自白南,最快得五天,東宮侍衛奔赴途中,這邊徐冉已經開始過生日了。
早上蕭氏親自煮了碗長壽面,海口大的碗,徐冉全部吃完,連滴湯汁都不落下。吃完面,中午擺了一桌,家裏人祝她生日快樂,一個個說了賀詞,拿了禮物往她懷裏塞,徐冉捂嘴笑,特別高興。
生日禮物什麽的,最喜歡了!
徐老爺很實際,他知道徐冉喜歡什麽,直接拿了銀票。卻不是直接取錢的那種,定了三年後才能取。徐冉滿意地收下了,一口一個親爹喊得特別甜。蕭氏送了她一串珍珠項鏈,每顆珍珠又大又圓,難得是大小一樣,竟挑不出差別來。徐嬌送了她一對紅翡翠滴玉耳墜,成色漂亮通體剔透,是上次襄陽郡主送的,徐嬌沒舍得戴,這次便給了她。相比之下,徐佳送的禮就很特別了。
徐冉看着紙上寫着“萬事皆可”四個大字,下方還留着徐佳的親筆和印章。徐佳道:“只要你拿這張紙來,大姐無條件答應你做任何事。但只能應一件。”
徐嬌笑:“冉冉要是說想把你賣給蘇衙內,也可以嗎?”
徐佳臉一紅,“嬌嬌,胡說什麽!”說完又警惕地看徐冉一眼,不會真有這意思吧?徐冉連忙笑着擺手。
徐老爺和蕭氏裝作都聽不懂的樣子。
女兒大了,該跟他們說的時候,就會來說。問了也沒用,徐佳是個有主見的,她自己有分寸。
家裏人送完了禮,下人們一波波來慶賀,說了祝詞,貼身伺候的紅玉翡翠也送了禮。
一屋子熱熱鬧鬧的,有說有笑,徐冉被衆人圍着中間,喜不自禁。
過生日就是好,大家夥都哄着她,想想還真有種當小公舉的感覺呢!?
☆、第 49 章
? 因為是八月十五中秋節,白天在租的宅子裏鬧騰之後,晚上到徐老夫人那邊賞月順帶吃個團圓飯。
許是因着中秋節,又許是因着徐冉生日,晚上吃的這頓,倒有肉了。燒雞燒鴨燒鵝,一桌的肉。徐老夫人笑着說:“冉冉今年十三了,祖母備了十三道菜,祝冉冉生日快樂。”
……竟然突然大方起來還請她吃肉!真是迷之感動。徐冉笑着說一句:“謝謝祖母。”
徐老夫人笑得開心,而後道:“桌上這菜,一丁點都不能剩下,全部得吃完哦,這可是你的生辰禮。”
徐冉:……
衆人尴尬中。
徐冉反應過來,笑:“好的祖母。” 怎麽說也算是件禮物了,吃吧吃吧。
飯後王氏和徐國棟一起送了她件小禮物,大家一起到院子裏賞月。
忽地前頭有人來傳,湊到徐國棟耳邊說了些幾句,徐國棟臉色一變,而後起身匆匆往府外去。說是有公事要辦,晚上就不回來了。
徐老爺說陪他一起去,徐國棟略一慌張,擺手連連說不用。
徐冉略一回頭,正巧望見徐芽惡狠狠地往徐國棟那邊瞪一眼而後迅速移開目光。
那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
徐冉一愣,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也就沒有在意。
徐國棟走後,大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