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了會,也沒什麽話好聊,等老夫人犯困了,便都散了。
回了院子,蕭氏和徐老爺問徐冉:“今天過生日好不好玩?等明年你十四了,我們在府裏擺桌大的,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請來,你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大周女子十四即可說親,算是象征着女娃到少女的轉變。一般都得大辦宴席。
徐冉攤手笑:“只別把我嫁出去就行,我要多賴幾年呢。至于過生日嘛,無所謂啦。”
蕭氏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嫁不嫁,以後給你招婿,你想怎麽賴就怎麽賴。”
徐老爺一捋胡子,沖徐冉笑笑。心想:他家冉冉可是太子爺跟前的紅人,以後要嫁人要招婿,肯定一大把人往前湊。到時候他可得好好挑。
說了些話,徐冉就回屋睡了。
晚上躺在床上,心中總覺得缺點什麽。仔細一想,也沒啥好缺的,一天玩下來高高興興的,衆人都順着她哄着她。但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翻了個身趴過來,雙手枕着托腮,往窗外一瞄。
大月亮光光的,白潤似玉,月光自窗棂流轉而入,灑在妝臺上,徐冉順着月亮看啊看,一閉眼一睜眼,開開阖阖,那月亮上露出太子的臉來。
哎呀,她想男神了。
這念頭一冒出來,徐冉一愣,而後低下頭對手指。
她總算知道萦繞在心頭的那抹遺憾感從何而來了。
沒能收到學神的禮物呢。
徐冉睡不着,爬起來研墨提筆寫日記。
一麻溜的流水賬,從早上幾點起床,幾點穿衣,幾點到大廳吃她娘做的長壽面,大夥怎麽給她慶生,晚上去叔叔家,祖母的禮物是十三道菜,諸如此類,一一寫來。
寫啊寫,第一次覺得日記能寫這麽長,最後寫到了自己現在披着衣服趴在桌案上寫日記。徐冉嘻嘻一笑,特意加重筆墨,旨在表現自己深夜爬起來寫日記的勤奮好學,言語間帶了點“學神我這麽努力你一定要獎賞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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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了放下毛筆,拿起全文讀一遍。舒暢,流利,廢話多。唔,既然廢話這麽多,那就再添句吧。
來了句總結:“今天收了很多的禮物,大家都有送我禮物,我覺得收禮物簡直是天底下最令人開心的事情之一了。”完全的小學生文筆。
然後就丢下筆睡覺去了。
沒過幾天,東宮的侍衛到了,一開始找到徐國棟家裏去了。得知徐老爺一家搬到另外的宅子,又急急地趕過去。徐芽正好要出門,便順便給他帶路。
路上,徐芽問:“大哥哥你找我大伯作甚?”
侍衛見她是個小女孩,又是徐老爺的親戚,便道:“我是來給徐二娘子送東西的。”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小宅院,徐芽指着前面一方四合院道:“就是那裏了。”
侍衛謝過便進去了。
徐芽站在門口,并不一起進去。她呆呆地站了會,想着侍衛剛說的那句話,“是來給徐二娘子送東西的”。
心中羨慕。
還有人專程跑來給冉堂姐送東西,真好。
這一想又想到徐冉平時的穿着打扮,低調素淨。一身粉白留仙裙,一只白玉發簪,一個珊瑚手钏,一串金玉項圈,不似旁人恨不得将首飾發釵都戴上,簡簡單單的,卻惹眼的很。
她娘說冉堂姐是三個姐妹中最耐看的,再長大些,那模樣就出挑了。徐芽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心想,等她長大了,肯定比冉堂姐更耐看。到時候也會有人專程給她送禮物的。
徐芽一邊想一邊往回走,朝東南邊的私塾走。路上走得熱了,在棵香樟樹下乘涼,樹對面有個胡同,徐芽一擡頭,望見一對人卿卿我我的往胡同外走。
徐芽揉了揉眼睛,再一瞧,摟女人的是她爹,徐國棟。
·
侍衛找上門的時候,徐老爺一家人正好不在家。 徐佳和徐嬌跟着蕭氏去怡園看戲,徐冉嫌戲不好看,伊呀呀呀的,索性跟着徐老爺上街瞎逛。
日頭曬,門子将侍衛迎進去,坐在門裏頭等。喝了三四壺茶,下午五點的時候,徐老爺一家終于回來了。
徐冉一進門就看見有人等着,而且還是個面熟臉,上去就打招呼:“何侍衛,你怎麽在這!”
東宮那麽多人,這個何侍衛卻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每次去禮訓,首先見到的定是東宮站崗的侍衛,站得挺拔筆直,跟政府門口站崗的解放軍似的,任憑風吹雨打,愣是一動不動。別人都是需要換班站的,但這個何侍衛不用,他一個人可以從早站到晚。
一身甲胄,一只銀槍,往那一站,跟鐵人似的。有一次徐冉好奇,趁中午休息的時候跑出去,拿狗尾巴草撓他鼻子,一邊撓一邊問:“我喊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何侍衛眼睛都不帶眨的。
何侍衛見着徐家父女,上來就要喊人,蕭氏問:“這是哪家大人啊,是來尋老爺的麽?”
徐冉朝徐老爺眨眨眼。徐老爺應下,領着人去書房,徐冉也跟着過去了。
進了屋,何侍衛将太子的禮物拿出來,外面罩了好幾層軟綢緞,恭敬地遞給徐冉:“娘子,這是殿下給娘子的東西。”
徐冉興奮:吼吼吼,學神給她送東西了呢!
徐老爺比她更興奮:這麽遠差人送東西來,殿下真是越來越看重他家冉冉了呢!這個禮訓沒白做!
一層層軟綢緞解開,剩一個錦盒,徐冉忽地緊張起來,擡頭沖徐老爺和何侍衛道:“你們背過去。”
何侍衛咻地一下轉過去,徐老爺猶豫幾秒,而後被何侍衛一只手咻地一下帶轉過去。
徐冉呼一口氣,鑒于前幾次太子送禮的經驗,她覺得還是不要太抱希望。指不定又是什麽書啊之類的。
打開看卻不是。
一封信,一只玉镯。
徐冉拿起玉镯,對着陽光一照,玉質白糯,晶瑩剔透圓潤細膩,兩邊鑲金,樣式好看,是個好東西。
徐冉跳起來拍拍徐老爺的肩,将镯子遞到跟前,臉上一副自豪的表情:“你看,殿下給我送玉镯呢。”
徐老爺一愣。玉镯啊……
徐冉又道:“肯定值不少錢。”
徐老爺咳了咳,為自己方才一瞬間閃過的念頭感到羞恥。
人生三大錯覺,一是殿下欣賞他,二是殿下想重用他,三是殿下愛慕他們家冉冉。
前兩種還是有可能實現的,第三種嘛,唔,還是算了吧。
徐老爺往桌上一看,見盒子裏面還有信,好奇問:“冉冉,殿下還給你寫信了呢,快拆開看看。”
徐冉一把拿起信往兜裏揣,捧着錦盒和玉镯往屋裏跑。“是殿下寫給我的,又不是給爹的,我要自己一個人慢慢看。”
徐老爺委屈臉,聲音飄在風裏:“讓爹看看嘛……”
回了屋,徐冉脫鞋往床榻一躺,錦盒放在床頭,拿出兜裏的信拆開看。
“冉娘子淑覽。今茲略閑,率寫數語,此去甚遠,望安好康和。十五佳節,聞娘子生辰,贈镯以慶,不必言謝。另,孤一切安好,勿念。”
果然是男神的高冷作風,寫封信都這麽簡約幹練。徐冉捧着信來回看了兩三遍,一字字讀着,笑容自嘴邊暈開。她才沒有念他呢,只想念着他的禮物罷了。想着想着便往被窩裏鑽,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男神給她寫信咧!還給她送生日禮物咧!想不花癡都難啊。
興奮完了,一個筋鬥自床上翻起來,手裏捏着信,心想:要不要給男神回封信呢?可是他又沒說讓她回信。
徐冉将信又讀了一遍。
确實沒說讓她回信。
謹慎起見,徐冉跑去問何侍衛。何侍衛表示不知情,只說殿下讓他送東西,沒說讓他拿東西回去。
徐冉哦哦點頭,回了屋,坐了片刻,想着還是給回封信吧。提筆刷刷寫了一封,想起過幾日就要啓程,幹脆自己把信帶回去,要是他有提,她便拿出來給他。要是沒提,那就算了。
何侍衛送完東西要走,徐老爺好說歹說将他留了下來。瞧這風塵仆仆的樣,一看就是馬不停歇趕來的,怎麽着也得休息一天,真要這麽繼續趕路,估計夠嗆。身體熬不住啊,小年輕不能這麽拼。
何侍衛記着太子說過的“徐娘子有吩咐你便聽她的”,想了想也就應下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徐老爺家裏正在吃飯,忽地前頭一陣喧鬧,小厮來傳,說是徐知府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有人往這邊而來,徐國棟滿頭狼狽,一路奔跑,嘴上喊着:“大哥救我!”
徐老爺一家懵呆。什麽情況?
徐冉最先反應過來,往後一探,嘿,後頭還跟着人呢。
是徐老夫人和徐芽。徐老夫人氣吼吼追着徐國棟,一邊追插腰罵:“你這個沒良心的,丢人現眼啊!一刀砍死得了!”
旁邊徐芽手上正好拿着菜刀。?
☆、第 50 章
? 徐國棟連滾帶爬躲到徐老爺身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沖徐老夫人喊,聲音要多凄慘有多凄慘:“娘,我再也不敢了,您原諒我這一次。”
徐老夫人氣憤喊:“我原諒你作甚!你對不起的人是阿月和芽芽,你沖我哭什麽哭!不準哭!”
徐老爺被他攀得肩膀疼,好說歹說勸住了徐老夫人,一大家子坐下,聊完了才知道,原來是徐國棟外面找女人。
蕭氏非常鄙夷地瞪了眼徐國棟,當即就沒給好臉色。徐老爺咳了咳,朝徐國棟看一眼,從前尚未分家時這個弟弟在府裏便沾花惹草的,沒想到成婚以後還是這般作風。當真是丢盡徐家臉。
因着終究是外人,不好說什麽。罵了兩句不打緊的話,也就不敢多說什麽了。
前頭徐老夫人拉着徐芽坐,掰開她手裏的菜刀,哐當一聲拍在案桌上。
徐老夫人指着徐國棟,對徐芽道:“那是你爹,我的兒子,原不原諒他,全憑你做主。你要是原諒他,此事就不要告訴你娘了。你要是不原諒他,拿起菜刀過去砍,我絕對不心疼,但只一點,也不要告訴你娘。砍傷了砍死了,只說是外面歹人弄的,別說是他在外面找女人你砍的。”
徐冉倒吸一口氣。
哇,好氣勢!想不到徐老夫人是這般人物!讓自己孫女去砍自己兒子的,活兩世還是頭一回見。
別看徐老夫人吝啬,但三觀還是很正的!
徐老爺和蕭氏聽着這話,紛紛上前勸。
有話好好說,別動刀砍啊。
徐國棟看着徐芽,顫着聲喊:“芽芽,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爹發誓,再也不去找那個女人了……”
徐冉一愣,不由地往徐芽那邊看,聽這話,敢情叔叔不止一次犯這事了?
驀地想起前兩天中秋賞月時徐芽看徐國棟的眼神。徐冉後背一涼,原來是為的這樣。又往桌上菜刀一看,還真別說,徐芽要是動刀砍,也不是不可能。
徐芽以一種“我恨透你”的眼神瞪着徐國棟。
這一次她不再掩飾自己的厭惡了。
他爹上次也是這麽保證的,再也不會做對不起娘的事了,再也不會去找那個女人了。
但他又失信了,他又跑去找那個女人了,他們摟着抱着,他還說只是因為想給她添個弟弟。
徐芽吼出聲,豆大的眼淚滴在地上,她喊:“我不要弟弟,你也別再騙我,娘為你做了那麽多事,你卻在外面找其他人,我不認你,不認你!”
徐老爺一家怔住。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氣中回蕩,徐老夫人指着徐國棟罵:“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蕭氏使了使眼色,讓徐冉三姐妹帶着徐芽去後院。
徐芽卻突然去拿刀,徐佳徐嬌吓住。
刀劍無眼,誰也不想冒這個險。
徐芽哭得發抖,抖的連刀柄都拿不住。忽地身後有人拍了拍她,徐芽回頭一看,是徐冉。
說徐冉不害怕,那是假的。萬一被割個動脈大出血,那她就玩完了。
之所以一下子被聖光萦繞,是因為忽地想到那幾日與徐芽一起睡時,被窩裏那抹微弱的光,那是屬于徐芽的光。要真拿刀往徐國棟身上一砍,落得弑父的名頭,這輩子就無法出頭了。
徐冉在心裏默念一通瑪麗蘇巴拉巴拉小魔仙之護身大法之咒,然後勇敢地上前了。一只手摸着徐芽的腦瓜頂,一只手緩緩地去拿刀柄。
“芽芽乖,冉堂姐帶你去後院玩。”
明明是哄三歲小孩的口吻,徐芽卻出乎意料地放下了刀,任由徐冉牽着她的手,一邊哭一邊往後院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徐老爺蕭氏反應過來時,心裏的感想是這樣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剛剛冉冉差點被砍了啊!
然後怨念地看了對方一眼:反應這麽慢,你枉為人父/母。
前院長輩們調解,後院徐家三姐妹圍着徐芽,聽她扯着嗓子嚎啕。
她哭得這麽傷心,徐家姐妹也不知道如何開導她。
換做自己家發生這種事情,想必她們肯定會比徐芽更傷心。不止砍人,說不定還得燒房揭瓦。
幸好她們家爹爹是個妻管嚴。
雖然沒人知道怎麽開口,但總得有個人開導徐芽。這麽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個法。
徐冉在徐佳和徐嬌的殷切注視下,扛起了開導徐芽的重任。開口第一句就是:“芽芽,你想哭就哭,我們等着你。”
徐佳和徐嬌扯扯嘴角,看向徐冉的眼神寫着幾個大字:你是不是傻?
出乎意料地,徐芽驀地一下不哭了。她一點點将臉上的眼淚擦幹,看向徐冉,紅腫着眼睛問:“冉堂姐,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
畢竟年紀小,沒經過事。哭鬧完了,痛快勁過去了,完全沒有想過挑明事情後果是什麽。一時間,各種念頭湧上心頭。
徐冉卷起袖角低腰為她擦眼角的淚,心疼極了。
像徐國棟這樣婚內出軌的,以前看得不要太多。若家裏有小孩,大多數女人選擇隐忍。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為了不讓孩子受傷。忍忍也就過去了,要那麽完美的愛情和婚姻做什麽,過日子哪有那麽簡單,孩子最重要啊。說不定換個男人還是這樣。基本也就認命了。
興許王氏也是這樣想的。連徐芽都能發現的事情,王氏這個枕邊人,真的沒有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嗎?只是她不想挑明而已。有顧慮,有太多顧慮。
她幫不了徐芽什麽。這是叔叔家的家務事,她一個剛過十三歲的小姑娘沒有權利沒有資格對別人的家事指手畫腳,雖然她無法去平衡徐國棟和王氏間的感情糾葛,但她可以安慰徐芽這個受傷的小女孩。
父親的背叛,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而言,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
徐冉拉了徐芽到懷裏來,一點點拍着她的背,柔聲道:“做錯了事情就該鞭打,就該教訓,芽芽沒有做錯事情,做錯事情的人是你爹。他才是該擔起這一切後果的人。”
徐芽一怔,嘴上念叨:“對,我爹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
徐芽想到王氏摟着她哭,一邊哭一邊道:“是娘沒用,娘沒用……”那日是八月十五,正好是她爹匆匆出門的那天。她忽地明白王氏跟她說這番話的意味了。
或許她娘早就知道了。
徐芽着急起來,扯着徐冉的衣角道:“冉堂姐,我想讓我娘和我爹和離。”
徐冉愣住,都已經想到和離了,看來徐芽已經憋得太久。
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拿着菜刀砍,并且想到和離,想要與之脫離父女關系,可知徐國棟這個父親平時有多不負責任。
徐冉看着她,問:“你真的這麽想?”
徐芽想了想,點頭:“是。”
徐冉嘆一口氣,問:“芽芽,你們家靠誰掙錢?”
徐芽道:“我爹。”
徐冉又問:“你娘能養得起供你上學嗎?”
徐芽搖頭。娘親身子弱,外祖母家沒人了沒有娘家撐腰,這些年相夫教子,若是出去掙錢,什麽都得重新學。
徐冉又問:“你若想讓你娘和你爹和離,你便要擔起這個責任,你能養你娘嗎?”
徐芽咬咬唇。“養不起。”又道:“但我以後一定養得起。”
徐冉摸摸她的頭,“等你好好念完書,養得起你娘那天,你才有資格說這句話。你想是一回事,你娘怎麽想又是一回事,你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套在別人身上,哪怕這個人是你娘,也不行。”
徐芽若是因為這件事,從此走上叛逆不歸路,極有可能是毀滅性的。孩子有氣,孩子記恨,便會想着報複。“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抱着這樣的想法,可能會做出很多傻事來。
徐冉鼻子一酸,想起自己的高中好友來。那是個開朗愛笑的女孩,學習成績特別好,大家都說她以後肯定會上清華北大。高中那年,卻因親眼目睹父親出軌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成績一落千丈。她說:“我要報複我爸。”然後就離家出走了。那是徐冉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家裏人瘋了一樣去找她,卻怎麽也找不到。
有人說她吞安眠藥死了,有人說她去別的城市隐姓埋名了。她受了怎樣的打擊,徐冉無法體會,但在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徐冉總是會想起她來。覺得她自私覺得她中二,怎麽能扔下家裏人就那麽跑了?就因為一句狗血的報複,然後就賭上自己的人生?她有沒有想過她媽?有沒有想過那些交好的朋友?
如果給一次重來的機會,徐冉一定要狠狠打醒她。
徐冉回過神,聽得徐芽問她:“那我娘她知道我爹偷女人後,會想和他和離嗎?”
徐冉搖搖頭,“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親自問問她。”
徐芽縮縮脖子。她不敢問,她怕她娘一氣之下又要在病榻上躺好幾天。
徐芽越想越急,想着想着眼淚又出來了,含淚問徐冉:“冉堂姐,那我該怎麽辦?難道什麽都不做嗎?”
仇恨總是需要得到發洩的。以德報怨那是聖人所為。她們是凡人,不是聖人。
徐冉湊過去,輕輕地在她耳邊道,聲音又細又輕,卻透出一抹利刃的寒光。“當然不是,你可以找人将你爹暴打一頓,再把他在外頭養的女人暴打一頓,打完了之後去找你祖母,求她以後将管家權給你娘,然後偷偷地将家裏的田地都轉到你和你娘的名下。”
徐芽聽完後點點頭,想了想又問:“可是冉堂姐,我不會……”
對面徐嬌和徐佳好奇地看過去,徐冉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出噓的手勢,将徐芽拉到一邊,這才放心道:“你不會的話,那就去學習好了。需要人脈你就去結交人脈,需要銀子你便去籌銀子,等你将所有需要學會的東西都學好了,慢慢地你就什麽都會了。”
一壺雞湯灌下去,徐芽喝得酩酊大醉。徐冉望着她晃啊晃思考的小腦袋瓜,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徐芽拉拉徐冉的衣角,眼底閃過一抹堅定的眸光。“冉堂姐,我記住了。”
徐冉點點頭。
徐芽仰起臉又道:“冉堂姐,我想揍我爹一頓,你能幫幫我嗎?”
徐冉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正義的力量:“不止揍你爹,我還能幫你揍那個偷情的女人。”
·
徐國棟在前院痛灑悔恨淚水,忽地見徐芽從廳堂後走出來,一副委屈的樣子,拉着徐老夫人,“祖母,我們回去罷,我不鬧了。”
徐國棟大喜,“芽芽你原諒爹了?”
徐芽低着頭,遮住眼中透出的寒意。原諒?算上這次,可就是第五次了呢。
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心裏頭想着徐冉說過的話,擡頭一張笑臉,虛僞做作,卻又完美無瑕,仿佛之前的鬧劇只是小孩子的惡作劇:“爹,我們回家。”
那頭徐國棟牽着徐芽回家,這頭徐佳和徐嬌一臉見鬼的神情看着徐冉。
剛才冉冉和芽芽的那番談話……簡直讓人震驚啊。
這還是她們那個天真傻傻的冉冉嗎?
徐冉道:“你們看着我作甚,還得去找何侍衛呢!別磨蹭。”
徐佳和徐嬌連忙跟上去。
雖然奇怪,但冉冉的話讓人信服,奸夫淫婦就該打死!皇帝家還只能娶一個女人呢,叔叔這種行為簡直惡劣至極!
三個正義小鬥士敲開了何侍衛的門,由徐冉出面,說明來意。
聽完徐冉的請求之後,何侍衛想,如果知道今天徐娘子來找他辦這事,白天他一定送完東西就跑。
做什麽不好,竟然讓他去打人……
徐冉端着一張可憐臉:“以後我再也不拿狗尾巴草撓你鼻子了……”
何侍衛面無表情,內心崩潰。
唉,打就打吧,反正殿下說了,徐娘子有任何吩咐都得應着,所以,他這也算是奉命辦事。
第二天。
街上老百姓都在說,最近不太安生,連知府大人在路上走着都能被人逮着打一頓。
打的那叫一個鼻青臉腫喲。
當天下午。何侍衛又捆了人來,指着地上蒙着眼的人道:“我不打女人。”意思是要打你們自己上。
徐冉看向徐芽,捂着鼻子發出怪聲,怕被地上的人聽出來。“你确定就是她嗎?”
徐芽點點頭,“就是她,錯不了。明明知道我爹有家室,還一次次地湊上來。中秋十五那天肯定也是她喊着我爹出去的。”
徐冉往地上看一眼。女人年輕貌美,身材豐盈,即使被綁住了,驚恐之餘喊出的聲音也是嬌滴滴的:“行行好,放過我罷。”
又不是傳統封建社會,做什麽不好,想着做人外室。在這樣一個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朝代,不想着創造自身價值,反而上趕着破壞人家家庭,簡直找打。
徐冉問後面看得目瞪口呆的徐嬌和徐佳,“你們要來一拳嗎?”
徐嬌和徐佳擺擺手,“我們看芽芽打,看得過瘾。”
徐芽下手,毫不留情。
女人一邊挨打一邊喊,“徐芽是不是你,我要跟你爹說!你給我等着,等我踹走你那個半死不活的娘,我擰不死你!”
徐芽一巴掌拍過去,扇完一掌又一掌,一把揪住女人的頭發,孩子稚嫩的聲音顯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惡毒,似是要将人吃了一般。“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從今往後你若敢打我們家的主意,我便要你命。”
女人哭嚎着。
徐冉看着徐芽打人,看得揪心。
徐芽現在打得有多痛快,心裏就有多傷心。都是叔叔的錯,要不是嬸嬸身子弱,娘家又無人照應,和離了倒也好。
徐冉想着想着想到自己來。她以後絕對不要找一個徐國棟這樣的花心男人。倘若敢出軌,她一定定親手打斷他的兩條腿,哦不,三條腿!
事情還沒完,打完人之後徐芽跑來向徐冉借人,說是要借何侍衛再用幾天。徐冉想,送佛送到西,點頭就答應了。轉身同何侍衛交待,讓他幹脆和她們家一同起身回望京,反正在白南待不了幾天了。
何侍衛欲哭無淚,只得應下。
誰讓這位以後是東宮太子妃呢,不敢不應吶。
徐芽畢竟是孩子,雖然心中記恨,但終究不敢做得太過分。至少,不敢鬧出人命來。
她是這麽做的:讓何侍衛每天将那個小婊砸綁來,每天打上一個鐘頭,不碰其他地方,就光扇臉。
扇的時候也不說話,只在扇完之後湊到人耳邊說一句:“你臉皮真厚。”
然後又跑去大街小巷,在茶坊散布小婊砸有花柳病。
如此過了幾天,等徐冉一家啓程回京的時候,小婊砸被整怕了已經麻溜地滾出白南。
徐芽去送徐冉,站在長亭外與她告別。徐冉拿出一塊玉牌。
是她從徐佳身上扯下來的明晖堂玉牌。劃去了徐佳的名字,只剩明晖堂三個明晃晃的字眼。
“這是大周最好的高學,以後你若考到望京來,我便請你去吃東大街,那條街上全是好吃的,你随便挑!”
徐芽接了玉牌珍寶似地揣懷裏。“冉堂姐,你等着我。”
徐冉咧嘴一笑,忽地想起什麽,回頭道:“以後別躲被窩裏看書,實在要看,你多點幾盞燈。”
徐芽一愣,滿臉通紅。
原來冉堂姐一直都知道她半夜爬起來讀書的事……
馬車奔縱,塵土飛揚。徐冉掀起車簾同她揮手作別。
徐芽看着馬車,想起徐冉同她說過的那些話。
冉堂姐真厲害。
她以後也要成為冉堂姐這樣厲害的人。而在那之前,她要保護好她娘親,奮力考上高學。親爹靠不住,那她就靠自己。
徐芽亮亮的眼睛裏滿是對未來的期許。她握住手裏的玉牌,感覺自己仿佛握住了新的希望。
一定、一定要努力才行。?
☆、第 51 章
? 路上奔了五六天,終于在九月初二這天趕回望京。一回府,徐老爺馬不停歇地去吏部報道,蕭氏忙着和她的夫人姐妹團八卦此次白南之行。徐家三姐妹,則忙着給自己的小姐妹們送禮物。
晚上徐豐回府,本以為多日不見,爹娘和妹妹們肯定很想他,哪想回府一看,嘿,人呢?
管家老唐貼心道:“今日白天剛到的,中午吃過飯全出去了,都說有事,晚上晚點回來。”
徐豐空虛寂寞冷地一個人吃飯。
等吃完了,人也一個個陸續回來了。
徐老爺是第一個回來的,徐豐站在廳堂前笑咧咧準備迎接徐老爺的擁抱。
徐老爺稀松平常地揮了揮手:“阿豐啊,今天不用值夜班哦?”然後徑直往後屋走,換了身衣裳,準備去接在兵部包家做客的蕭氏。
徐豐:好受傷。
徐嬌第二個回來的,想着今日在襄陽郡主那邊惡補的八卦,內心澎湃,看都沒看徐豐,張嘴就是一句:“大哥。”直接走過去。
徐豐:真的好受傷。
等到徐佳回來時,徐豐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僵硬地擡手一揮。
徐佳擡眼看他一眼:“哥,八月騎考,你又是最後一名啊?”
徐豐:整顆心已被劈碎。
等徐冉回來時,徐豐處于完全抑郁狀态。
徐冉左手拉着蘇桃,右手拉着趙燕,邊說邊笑往府裏走。她在白南買了伴手禮,當地荔枝最出名,但這裏沒有保鮮技術,她根本帶不回來。索性就帶了一堆當地賣的紀念品。什麽荔枝石啦,荔枝畫啦,反正都是跟荔枝有關的。給蘇桃和趙燕送了對荔枝樣式的耳墜,雖然形狀奇怪了點,但勝在別致新鮮,蘇桃趙燕也表示很喜歡。
小夥伴一月沒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因着過兩日就要開學,徐冉幹脆将蘇桃和趙燕拐來過夜。
一進府,看到徐豐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的。
徐冉松開蘇姚和趙燕的手,上去喊:“哥!”
徐豐擡起眼皮看了看,“二妹,回來了啊。”
冉冉肯定也沒有想他。好難過,都沒有人惦記他,啊,感覺人生都失去了意義!
徐冉咧嘴一笑,上去就拍着徐豐的肩膀,“哥,我想死你了!”
徐豐一滞,而後緩緩擡起頭,“冉冉,你說什麽?”好像聽錯了哦?
徐冉想,瞧她哥這樣,肯定是因為沒能跟着他們出去游玩而受打擊了,哎,可憐的小夥子。
故作老成,伸長手摸摸徐豐的大腦門,“哥,不要傷心,升遷更重要,等明年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對了,我給你帶禮物了呢。”帶了塊荔枝石頭,沒啥好買的。
說完就要拉徐豐去小院,“我放屋裏了,我去拿給你。”
徐豐站起來,激動得不能自已,一把舉起徐冉,兩行淚縱橫。
他身材高大,兩臂力無窮,徐冉像只小雞一樣被他提起來,當即吓着了。“哥?”
徐豐一把将她摟懷裏蹭,“好幸福好幸福,我們家冉冉還是記着我的,冉冉最好了。”
蘇桃趙燕呆滞中。徐冉攤手示意:哎,沒辦法,她大哥就是感情太豐富了,習慣就好。
等徐冉回小院将荔枝石頭送給徐豐,徐豐也拿出了給徐冉準備的生辰禮。
一把流月弓箭,徐豐攢了一個月俸祿買的。
“九月開學,你就要學騎射了,這把弓箭正好給你試試手。”徐豐摸摸頭,将弓箭遞過去,生怕徐冉不喜歡。
徐冉哪裏會不喜歡。那弓箭制作精良,雖沒有寶石玉石什麽的鑲嵌,但勝在細節一絲不茍,一看就是把好弓箭。歡歡喜喜地收下了,徐豐瞧她喜歡,也樂呵呵的。兄妹倆閑聊了幾句,徐豐聽她說白南多好玩多好玩,整天吃吃喝喝,心裏也向往。為了撫慰徐豐受傷的心靈,徐冉加了句:“當然了,再好玩的地方,沒有大哥一起,玩起來也不帶勁。”
徐豐:感覺瞬間被治愈了。
重新活過來的徐豐傻笑着回屋練功,蘇桃一邊吃葡萄一邊道:“哎呀你家大哥真好,不像我哥,嘴毒又刻薄,真是看到他就煩。”
徐冉吐葡萄皮,“蘇蘇,你又和你哥吵架了?”
蘇桃氣憤道:“他把我寫的話本給弄髒了!”
趙燕問:“哪本?”
蘇桃沒聲了。
吶,就她寫她哥是個淪落風塵追求愛情的美男子不斷尋愛最後慘遭抛棄的那本。她覺得她寫得可好了,所有的男人遇到她哥之後,都紛紛發現自己的真愛原來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多好的構思!她就印了一本,竟然被他哥給弄髒了!簡直人神共憤!
徐冉一瞧她心虛的樣子,知道肯定是本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