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的話本。鑒于趙燕不知道蘇桃的小愛好,所以将話題帶過去,說起開學後新添的功課。
之前考試一直是考八門,雖然加了周禮實踐,但和周禮筆試合二為一,各占一半的分,總得來說還是算作同一門。大考要考十一門,九月後新增納入月考的功課為樂射禦。
這三門課,說是新功課,倒也算不得。之前學堂一級至五級有過課,相當于現代的選修課,不是強制性要求學習的。但大多數人都有過學習經驗,只是沒當做主課那般奮力學習。
徐冉聽完後有點懵,大家學過,但她沒學過啊。
趙燕蘇桃又說了些其他的,徐冉想着三門功課的事,沒有什麽心思去聽。想了半晌,趙燕見她發呆神情,出聲喊:“冉冉,你怎麽了?”
徐冉回過神,笑:“沒怎麽啊,說到哪了?”
趙燕繼續說。
徐冉瞄了眼牆上剛挂上去的流月弓箭,想起以前剛穿來那陣子,她什麽都不會,整天無所事事擔驚受怕的日子。再想想現在,不由地在心中為自己加油鼓氣:不就是三門新功課嗎,八門功課都不在話下,只要慢慢學,努力學,總會學好的。
要相信自己。
徐冉吼一聲,旁邊蘇桃趙燕一吓,徐冉連忙笑着掩蓋尴尬氣氛。
信心回槽的徐冉說起話來都格外有勁,晚上三人躺在床上,趙燕笑道:“等我們再長大些,這張床怕是躺不過來了。”
徐冉翻了個身,撐起左臂,“躺不過來,就再另外訂做一張更大更寬的,只要你們倆不長得跟李信一個體型,總有床可以容下的。”
蘇桃趙燕起身撓她,“好啊,竟然敢咒我們。”
徐冉笑着求饒。
和小夥伴一起玩就是好,被撓癢癢都覺得不一般。
三人鬧騰了一會,說了會話,蘇桃和趙燕緩緩地就睡着了。
Advertisement
徐冉睜着眼,興奮得睡不着。
回望京的第一天,躺在熟悉的床上,和熟悉的小夥伴一起玩鬧,想想真有種踏實的幸福感呢。
第二天蘇桃趙燕回府,徐冉收拾收拾準備往東宮去。
喜太監一早就等着了。
今兒個福公公吩咐了,說是娘子一月有餘未曾入東宮,殿下那邊等着瞧人呢,讓他快點将人接過來。
無奈徐冉起床動作慢。且今日不是禮訓之日,她是想睡到自然醒的。一早醒來送了蘇桃和趙燕,才知道東宮那邊派人來接了。
徐冉納悶,她昨天才剛回來,今天就讓人來接,難道殿下就這麽擔心她的禮訓進度嗎?
大老板催工催得也太緊了。
喜太監站在徐府後門,看着日頭漸漸升上來,急得直打轉。殿下還在宮裏等着呢!
正準備讓人進去催第三遍,擡頭一瞧,嗨,人來了。
恭恭敬敬地迎徐冉上馬車,谄媚地拍了一通馬屁,恨不得将徐冉誇上天。
徐冉一邊聽一邊想,多日不見,喜公公嘴上功夫又有長進了。
剛才誇她的話,一個字都不帶重複的。
看來以後她要讨好老板的時候,需還得向喜公公多讨教讨教。
進了東宮,掀簾子沿途看風景。自正門而入,掃了眼門口的守衛,咦,怎麽沒見到何侍衛?
他可是雷打不動的站崗小衛士。
好奇問喜公公,喜公公道:“何侍衛啊,是那個石頭何?他被罰去掃長街了。”
啊?好端端地怎麽被罰去掃長街?昨天還見他眉飛色舞地說要回東宮複命,看他那神情,還以為要去領賞呢。徐冉接着問,喜公公搖頭,“具體為什麽被罰,咱家不知道,只聽說是差事沒辦好,殿下親自發話讓他去掃街的。”
說話間,已到玉階下。
喜公公伺候着徐冉下馬車,正要說什麽,忽地見前頭一隊人朝這邊而來。喜公公定晴一瞧,哎呦不得了,是殿下!
☆、第 52 章
? 喜公公和一衆宮人忙地躬腰行禮,徐冉納悶着,往前瞧一眼。
不遠處太子正踱步而來,一身玄青夏袍,眉目微斂,挪着眼往她那邊瞧。
正好四目相對。
徐冉一怔,心跳慢了半拍。紅了臉,趕忙将頭低下,和衆人一起行禮。
頃刻間太子已至跟前。
揮揮手,周圍宮人迅速退散,廣場上只餘他們二人。
太子一雙眼睛盯着她,語氣淡淡的,像是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回來了。”
徐冉低頭瞧地上,不知怎地就是擡不起頭,附和一聲:“嗯,回來了。”
彎的脖子疼,心中腹诽:剛剛為什麽要作死地低頭!不就是視線對上多看了一眼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擡起頭來!擡起頭來!
剛一動,餘光瞥見他往前挨近一步,夏袍外罩的紗衣被風一吹,幾乎貼到她的襦裙上來。
徐冉屏住呼吸。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看了一圈黑黃的白南人民之後。如此美貌小鮮肉擺在眼前,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但是,她必須得矜持。
太子看她一直低着頭,也不擡頭看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這般姿态,當即不太高興。
難道在外面還沒玩夠嗎?
太子悶了聲。
風簌簌吹過殿前的一排銀杏,空氣裏透着初秋的涼爽。
他忽地就不想等她擡頭了。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手,緩緩而擡,直至食指抵住了她的下巴,這才開口發話:“讓孤看看你。”
徐冉完全呆滞。
他的手指一點點使勁,輕輕地,柔柔地,扣在她的下颔,指腹溫溫熱熱,那點子溫度自下颔觸碰處蔓延開來,幾乎灼燒了她的整張臉。
心跳加速,雙頰羞紅。
要、要矜持。
太子仔細地瞧她。沒曬黑沒長胖,還是和之前一樣瘦瘦小小的。
只是、這臉怎麽這麽紅?
又塗多了胭脂麽?
下意識便想為她擦拭。手指往上挪,在她臉上游蕩,挪至她的兩團緋紅處,手指腹已滾燙似火。太子微微皺眉,罷了,她喜歡擦胭脂就随她去吧。
紅彤彤的也挺好看。
随即收回手,轉過身往玉階而去。
徐冉捂住胸口,砰砰的心跳聲幾乎震天,她羞恥地咽了咽口水,望着太子飄飄然而去的身影,為自己方才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的各種YY情節而自省。
差點就沒能把持住。
老板長太帥對于員工而言也是種煎熬。尤其當這位老板還是個自帶瑪麗蘇屬性的男人時。見個面也搞得這麽蘇,方才勾她下巴的時候,更是蘇破天蘇破宇宙,要不是她有一顆金剛不壞之心,完全分分鐘淪陷!
太子回頭,“還不快跟過來?”
徐冉連忙跟過去。
兩人一起爬臺階。
太子問她白南之行,剛起了“白南”二字,她便默契地開說了。
太子安靜地聽着。
至最後一階時,他站在丹陛前,朝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上來。徐冉微一愣,而後甩甩頭,繼續說廢話。
走了一路,說了一路,至春華殿時,徐冉已是口幹舌燥。
太子為她倒茶。
徐冉接過一杯幹。
太子索性将茶壺放下,轉身坐到軟榻上,示意她也坐。
徐冉看了看周圍,一屁股坐到自己的案桌椅上。
太子道:“都說完了?”
聽她說着白南如何如何好玩,倒想起清河來。那裏景色秀致,四季如春,左臨草原右臨海,真真正正是個玩耍的好地方。
徐冉點點頭。
太子道:“有機會你該去清河玩玩,不比白南差。”
徐冉回想大周版圖,清河?确實挺出名的,但那裏好像是皇室專用,一般人去不得。道:“我哪有那個機會去清河,去去白南就心滿意足了。”
太子笑:“明年孤帶你去。”
徐冉:又撿到一枚散落的員工福利。
聊完了閑話,徐冉想起正事來。今天學神喊她來,肯定不單單是為閑聊的,約莫着是想檢查她的作業。徐冉自覺地将日記本奉上,“請殿下過目,我寫得可認真了。”
太子招招手,讓她送過來。
拿了日記本遞過去,站在床頭,學神半倚引枕的模樣映入眼簾,優雅閑散,氣質似蘭,真的好好好好看。
太子一邊翻日記,餘光瞥見她正癡癡地看着他,嘴角一勾,眉眼間透出一絲歡喜。
小姑娘太久沒見着他,情不自禁多看兩眼也是應該的。
厚厚一本印本,她寫的全是大白話,随便讀兩行,覺得新鮮有趣,一路順讀着,竟覺得比那些大家之手的詩賦曲辭更為吸引人。
許是因為她寫的。太子掃了一遍,讀到八月十五那日的記事,将她寫的最後一句話反複琢磨幾遍。而後合上印本,往軟榻上一丢。
需還得細細地再看上一遍,方能知道她是否有認真寫。
徐冉瞧着他的神情,等着他的評價語,生怕他說寫得不認真不好之類的話,然後罰她一大堆作業。這個時候就後悔起路上想着報複他坑錢之舉而寫的安利語了。見他合上本子扔至一旁,終于是看完了,忙地問:“殿下,怎麽樣?”還滿意咩!
太子卻并未立馬回應,而是先掃了掃她的手腕,啓唇問:“玉镯呢?”
她在記本中寫,收禮物是最開心的事,收到玉镯後的日記中卻只字未提,如今也不見她戴上,是不喜歡麽?
徐冉從袖兜裏拿出玉镯來,用錦帕包着,取出了玉镯遞到太子手裏,笑道;“在這呢。殿下送的玉镯,我特別喜歡,必須随身攜帶,方不枉殿下的心意。”
話倒是說得好聽。太子拿了玉镯,問:“既然喜歡,為何不戴上?”
徐冉一愣。學神還挺較真的哈。
伸出細白的一截手腕,認真道:“我手腕太細了,玉镯戴上去總容易滑落,我怕跌壞了,這才沒戴的。”
太子蹙眉往她手間一瞧。确實是瘦。目光掃至通透的玉镯,不甘心自己選的玉镯她竟戴不上,寒着臉開口:“手伸過來。”
徐冉往前靠。太子拾起玉镯為她親自戴上。
大了。
太子道:“孤再另外選一個。”
徐冉連忙擺手,學神給她送禮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裏還敢得寸進尺。急急道:“待我長大些,胖點壯點,就能戴上了。我就喜歡這一個,旁的都不要。”
太子輕輕柔柔地“嗯”一聲。
他坐着,她站着,一時無話。
徐冉自覺不妥,哪裏人淩駕于學神頭上的呢,站着壓力好大。便要回去坐。
太子一把拉住她。
“坐這罷。”
兩人坐在榻邊,徐冉滿心忐忑:學神竟然準她坐榻邊,感覺又向權臣之路叱咤風雲之路更近一步了呢!
太子問她信的事情。
徐冉張嘴就答:“殿下的信,我足足看了十幾遍,都能背了呢。”
他本想問她為何不回信,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見她這副張揚得意的模樣,遂順話道:“哦?那你倒是背來聽聽。”
徐冉朗朗而背,一字不落,絲毫沒有半點難為情。
仿佛他寫給她的,只是一封給下屬的簡單慰問之信。
背完了信,徐冉笑咧咧又道:“我還給殿下寫了回信,因着殿下信裏沒說讓回信,所以也就沒讓何侍衛捎回來了。”
太子心中一喜,原來她寫了回信的。
當即讓她将回信拿來,又說:“哪有人接信不回的呢?下次記住了,有來有往,才是大周之禮。”
徐冉點點頭。
幸好她給殿下寫了信,幸好她順道帶了來!不然她在學神心裏就是一個不懂禮數的人了!印象分可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要撈印象分,徐冉小心翼翼從兜裏拿出一塊荔枝石頭。
吶,雖然她沒有特地給學神買禮物,但是送塊石頭神馬的總比不送強。
太子接過了信和石頭,拾起石頭看了半晌,問:“這是什麽?”
徐冉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特意給殿下挑的禮物!”
太子瞧着那石頭,醜不拉幾的,實在無法下眼。
卻還是收下往袖兜裏放。
醜也有醜的好處,橫豎能鎮邪。
還沒來及看信,前頭宮人來傳話,說是劉閣老到了,商量明日的講學之事。
太子看了看徐冉,本想将講學之事告訴她,想了想還是算了。
反正明日她會看到。
起身往殿外去,徐冉也跟上去,問:“殿下還有什麽事嗎?”
明天學堂開學,她肯定是想着多玩一會的。東宮悶,她待着也沒意思。太子便将中午留飯的話咽了回去,讓她回去。
徐冉興高采烈地出了東宮乘馬車回府,路上回想這一上午做的事,忽地發現,呃,她到東宮幹嘛來着?
聊聊天交個作業?
好像也沒啥正事。?
☆、第 53 章
? 徐冉走後,太子至正明殿見劉閣老。
劉閣老說起明日去學堂講學一事,道:“殿下真要去麽?寧王出的這主意,簡直糟透了。殿下是什麽身份,怎麽可以到學堂講學呢?”
因着寧王編彙百家文集一事,如今書錄已有,便要正式開始了。幾天前寧王突然在官人面前提出,說太子乃大周之表率,受天下學子之敬仰。若太子能為文集編著造勢,自是再好不過的。
劉閣老當時在跟前,聽完後就想罵街。
太子殿下何等尊貴之姿!讓堂堂雅君去為寧王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造勢,簡直癡人說夢!
其實當時寧王說完後,也挺提心吊膽的。
這話是母妃逼着他說的,他也不想惹皇兄厭惡,莫說皇兄為他造勢,哪怕皇兄肯為他看看書錄,他就已經不勝感激了。哪裏敢癡望別的。
他雖小,腦子還是還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卻無奈實在拗不過母妃。将要求一提,官人自是看向太子,全權由太子做決定。
劉閣老想到當時的情景,不由地嘆一口氣。
太子殿下怎麽就應下了呢?
太子往劉閣老那邊看一眼,請他上坐,舒袍提袖,與之跪坐相對。
“閣老多慮,編彙文集一事事關重大,寧王小小年紀便能擔此重任,值得肯定。不過是學堂講學而已,并非難事,孤乃一國儲君,自當弘揚吾國之精髓,寧王雖一母所生的兄弟,畢竟血親,自是要提攜一二的。”
劉閣老崇拜臉,不愧是他誓死效忠的殿下,完全甩寧王那個臭小子八條街還不止。
劉閣老問:“殿下定于何處學堂講學?明晖堂還是太學閣?”
太子道:“經儀堂。”
幼學?那群小屁孩懂什麽。劉閣老欲再勸,太子擡手示意,“不必再說,孤心意已決。閣老盡快做好準備,明日孤準時從東宮出發。”
劉閣老恹恹應下。
太子看他一臉不情願,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不由地出言安慰,“閣老之心,孤感念至深。幼學乃國之本,天下諸家名士,或太學肄業或高學肄業,皆由受幼學之教,孤此番講學,旨在與民論學,幼學學子心思純良,未經高學開化,更易傳教。”
劉閣老點點頭。心情好了那麽一點。
太子又道:“講學之後,這月休沐,閣老是否有興趣與孤一起江邊垂釣?”
徑直戳中劉閣老的死穴。劉閣老當即綻放大大的笑臉,臉上老褶都笑了出來:“與殿下垂釣,臣三生有幸。”雖然上次殿下放鴿子沒來,但是沒關系!這次他一定早早地來東宮候着,絕不會像上次那樣,再被殿下放鴿子。
太子與劉閣老又談了些朝政之事,下午往六部走了一趟,回來時天已半黑。用過晚膳,沐浴更衣,換上一身潔白如雪的中衣,外罩一件青紗袍,往榻上一躺。
宮燈芯火搖搖晃晃,太子往前一挪,拿了挽發的玉簪挑燈,順手從屜下最底層取出今日徐冉給的回信。
一日勞累,拆着她的信,心裏忽地放松下來。
不知小姑娘寫了什麽給他?
拆信一看。
入目四個大字。
“謝謝殿下。”
太子點點頭,開頭便點明主旨,不錯。再往下看,卻沒有別的了。太子以為看漏了,将紙翻過來,又去信封裏尋是否有遺落的,卻是沒有。
她真的就只回了四個字。
太子氣噎。
這算哪門子的回信?
悶了許久,想将信放回去,卻又舍不得放下。目光重新掃視一遍,終是嘆一口氣。
罷了。
至少這字,寫得有進步了。興許寫了許多遍才挑出這張來。
拿了信放枕邊,閉眼想起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手指腹驀地發熱,仿佛還殘留着與她貼面時的溫度。
太子五指輕握,雙手合在一起,翻身仰面而躺。
趕明兒他借個由頭将宮裏的胭脂都送去徐府。
她抹胭脂好看,每天換着樣式抹,肯定更好看。
這邊太子已入寝,那邊徐冉還在苦逼地接受徐老爺的抽查。
徐家三姐妹站在書房裏,前頭蕭氏和徐老爺變着法地考她們的功課。
玩了一個月,明日便要上學了,需得提起精神來。今晚一考,正好收收心。
徐佳自是答得很流暢,用她的話來講,若連爹娘的抽查都無法過關,那她一頭撞死得了。
徐嬌有些結巴,她這次雖考了第一,但帖經墨義不太在行,且徐老爺考的是高一級的內容,問至《尚書·商書》太甲上一文中,“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肆嗣王丕承基緒。”其後三句,徐嬌卡殼,下意識往徐冉那邊看。
徐冉站她對面,正在做蕭氏出的算術,一見徐嬌往這邊看,擠眉弄眼地,立馬明白過來。往紙上寫下後三句,偷偷摸摸地趁蕭氏背過去的空隙,舉起來給徐嬌看。
徐嬌看了答案,張嘴答:“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
徐冉舉起大拇指,棒!
還沒來及收回手勢,前頭徐老爺忽地回過身。瞧了徐冉桌上的紙,瞪眼睛翹胡子地,指着徐冉道:“包庇幼妹作弊,該罰!此文完整地抄二十遍!抄完才準回屋睡。”
徐冉肩一抖,嘤嘤嘤,好狠好狠。
徐老爺回頭又對徐嬌道:“你也別得意,罰你抄五十遍,同樣的抄完才準回去睡!”
徐嬌和徐冉對視一眼。
難姐難妹,眼神相擁。
徐佳歷練通過,拍拍屁股走人。徐嬌徐冉抄到手軟,可憐兮兮地望着徐老爺,兩雙烏黑的濕漉眸,徐老爺心一軟,揮揮手讓她們也回去了。
兩姐妹一出書房門,立馬恢複平時活潑亂跳的勁。
徐嬌笑道:“二姐,沒看出來,你挺會演戲的嘛。”
徐冉一把攬過她的肩,“三妹你演得也不錯,剛才我真以為你要哭了呢。”
兩人哈哈一笑。
過長廊,在拱花門前分道揚镳各回各院,臨走前徐嬌提醒道:“明日開堂第一天,切莫忘了穿學袍,還有要帶的書,不要遺漏。”
徐冉笑道:“知道啦,嬌嬌也一樣。”
回了小院,徐冉看了會書,紅玉催她睡,這才沐浴洗臉換衣服。夜晚露重,畢竟已經入秋,雖還殘留着幾分盛夏的燥熱,終歸天涼了不少。床上換了玉簟改用鍛褥,徐冉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明天又要開學了呢,新學期該定個什麽目标呢?
新增的樂禦射她不在行,算術和詩賦也需努力才能不拖後腿,策問已經完全沒問題了,這裏對新事物新觀點的接受度超乎她的想象,上次談起如今個別小地方的縣官仗着天高皇帝遠欺民霸民,問有何良策可解?徐冉答了個民主選票,每年一選,從望京派監察巡撫督票,選票不記名,投是或否,票數得“是”過半者,即可繼續留任,反之亦然。劉夫子很欣賞她的想法,說有機會要将她的這個想法載于奉本面聖,就連一向高傲的韓通也表示她很有想法,還主動跑來和她商讨此法的可行性。
所以,策問很有可能成為她的另一個拉分項。
剩下幾門也都是她的優勢科目,書法日漸精益,這次期中學期考也得了個甲。所以說,只要專心搞定新增的三門科目,保持前五的名次還是沒問題的!
想完了心事,甚覺輕松。翻了個身,忽地想起今日上午與太子的見面。
徐冉照着他今日的模樣反手勾住自己的下巴,學他語氣吐出那句:“讓孤看看你。”當即蘇得渾身打顫,直往被窩裏鑽。
一邊羞一邊笑,自導自演笑得沒力氣了,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第二天講學之日。
劉閣老昨日已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只等着太子駕臨經儀堂了。經儀堂所有的夫子今日全部嚴陣以待,他們早上才接到消息,說今日太子殿下會來經儀堂講學。夫子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了好幾遍,确認消息是真的,一個個又驚又喜,有人甚至提出要回家換套新衣新鞋。
自然是不允許的。所有得知消息之人,必須做好保密工作,在殿下到來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離開經儀堂。為了講學的順利進行,此事并未提前告知學子們,并在堂內各處安插數百暗衛。
今日開學第一日,按照以往章程,衆學子們于堂裏集合後,至廣場,齊齊背誦《學之道》,而後由經儀堂總教員華夫子致辭,總結過去展望未來,然後點名表揚上學期的優秀學子,每級十個,獎經儀堂特色羽毛一枚,由華夫子親自為傑出學子簪于冠帽之上。之後堂鐘敲響五聲,集會散,各學子各回各堂。
今年的開學章程,由太子的講學代替華夫子致辭,其後的獎賞也由太子親自主持。
華夫子一想到今年這些小兔崽子竟然可以得到太子殿下的褒獎,嫉妒羨慕恨不得重讀幼學。要是他重讀幼學,肯定是全堂第一啊第一!
劉閣老原本是不太理解的,殿下講學也罷了,竟然還要屈尊親自表彰幼學學子,想想就覺得——為什麽他碰不到這樣的好事!
太子原沒有這個興致為學子親簪羽冠的。只因早上看到劉閣老遞來的折子附錄,随手一翻,發現徐冉排全堂第五全級第十,正好是能被表揚的最後一名。
然後就改變主意了。?
☆、第 54 章
? 劉閣老在裏堂裏坐着,靜靜等待太子。堂裏的夫子都被請了出去,一個個吵得他耳朵疼。剩下一個寧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請他出去了。
劉閣老斜着眼往旁瞧一眼。寧王一身圓領紫斓袍,面上端得嚴肅正經。
半大的人,還想學出兩幅面孔不成?再怎麽有架勢,也不及太子殿下的萬分之一。劉閣老不耐煩地瞥開視線,不讓他來,還非得跟着來。讨厭。
寧王有些坐不住,他覺得和劉閣老同處一室,簡直煎熬。
劉閣老,太兇了。長相兇,說話兇,就連笑起來,也兇。
寧王咽了咽,起身朝劉閣老一鞠躬:“小王去門口看看皇兄是否到了。”
劉閣老起身對躬,巴不得寧王快點走。
寧王走到正堂門口等,并未帶侍衛,堂門口的侍從不知他身份,并未多瞧。正堂門口有張長長的桌案,三個侍從打扮的人坐案桌後面,案桌上鋪開一張長長的紙,做簽到之用。
素日是不用簽查的,各個堂的學子若有遲來的基本由各堂教員處置,今日不同,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所有出入的學子必須在紙上簽到,若有遲來者,需得由齊夫子親自處置。
案桌前已有學子等着簽名了,寧王好奇往紙上看一眼,問學堂侍從:“徐家娘子到了嗎?”
侍從正在忙,頭也不回地問:“哪位徐家娘子?”
寧王道:“徐參知家的。”
侍從擺擺手,“沒看到,紙上也沒名字,應該還沒來。”
寧王哦一聲,索性往柱子上一靠,等着人來。
那日他問過母妃,母妃說如今東宮禮訓的人是徐家二娘子,言辭含糊,語氣不是很好。再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位徐二娘子是皇兄自己選的。
“放着好好的沈家娘子不要,非得選平庸無能的徐二,也不知中了什麽邪!”這是他母妃的原話。
他母妃的話,自是不能全信,尤其是事情和皇兄有牽連時。沈家娘子他知曉的,有名的才女,确實是個好人選。但是徐二娘子嘛……寧王想起那日與太子聊起東宮選妃一事時太子的評價。
“倒也過得去。”
那就是認可了。
不遠處又齊齊有幾頂轎子朝學堂而來,寧王伸長脖子去望。
路上,徐家三頂轎子在禦街南門口分道揚镳,徐佳往明晖堂去,徐冉和徐嬌繼續往經儀堂去。眼見着就要到學堂,徐冉拿起書兜整理,忽地發現少了一本書。
正好是今日要用的書。
剛想喊紅玉回府拿書,想起那本書置于鎖屜裏,鎖屜裏還有學神給的東西。兩幅親筆簽名啦,量身定制的三本書啦,還有這次去白南他捎來的信,這些若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想了想,徐冉還是決定親自回去拿。叫停了轎子,和徐嬌說她要回府拿書的事。徐嬌一怔,道:“你這一去一回的,萬一遲了怎麽辦?今日門口有侍從等着逮人呢。”
徐冉默了默。徐嬌嘆口氣,道:“這樣,我先進去,紙上寫你的名字,等你回來了,你簽我的名字,侍從不認人只認名的,你快去快回,切莫誤了時辰。”
徐冉感動中,“嬌嬌最好了!我一定會盡早趕來的。”
徐冉匆匆回府,徐嬌則下轎往堂門口去。
在紙上清清楚楚寫下徐冉二字,學堂侍從湊過來,存疑問道:“你是徐冉?徐參知家的二娘子?”
徐嬌面不改色心不跳,“是我,我是徐冉,怎麽了?”
侍從還欲再問,徐嬌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言辭鑿鑿:“我就是三堂的班使徐冉,今日集會我還得領隊呢,你若無事,別妨着我。”話畢,擡起腳大步流星往裏走。
旁邊寧王正好聽見她說這些話,當即湊過去,在後頭喊:“徐二娘子?”
徐嬌以為他也是管學子出勤的人,腳步加快,根本不理他。
寧王一愣,徐二娘子好大脾氣,怎地不理人?忙地跟上去,一邊走一邊喊,徐嬌就是不理他。
寧王索性也不喊了,徑直走到她前頭攔住人,腳步還未停穩,絆了塊石頭,竟直直往徐嬌身上撲去。
寧王:完了。
還好徐嬌身手靈巧,與寧王只差咫尺之距時,咻咻地往旁一跳。
寧王撲地,一身灰。
徐嬌看着地上這個企圖“非禮”她的人,臉羞得通紅,學堂裏竟有這樣放肆的侍從!
寧王狼狽爬起來,前頭伸來一只雪白的手,他以為是來扶她的,剛想婉拒,那只小手卻麻利往他臉上扇來。
啪啪啪。
“登徒浪子!”徐嬌氣憤地呸一聲,要不是她今日頂着徐冉的身份進門,現在只怕早就跑到主教員那裏去告狀了!
此等浪人,絕不能讓他敗壞經儀堂的風氣!徐嬌狠狠瞪他一眼,記下他的模樣,想着等明日再去主教員那邊揭發此人惡跡。一跺腳就跑開了。
寧王捂着臉,平生第一次挨打,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既憤怒又委屈,這才見第一面,皇嫂怎麽就動手打上了?難道皇兄就喜歡此等兇悍女子麽?
徐冉一去一返,在門口簽了徐嬌的名字,急急忙忙地往裏趕。本想着去徐嬌堂裏問候兩句,放下書剛準備出堂,前頭呂夫子卻讓衆人集合。
“今日貴人相至,堂內任何人都不許請假。”呂夫子聲色俱厲地下了警告,轉過頭對徐冉道:“上午的集會,你需得時時刻刻盯着,不能出任何纰漏。”
呂夫子第一次以如此嚴肅的語氣同她交待班級事務,徐冉朗朗應下:“好的!”
三堂學子分作兩隊,由徐冉領着往廣場上而去。不多時,經儀堂所有學子已經到齊。廣場前有一處高階,專為總教員訓導所用,此時高階兩旁各堂夫子依次排列而站。
高階旁的石塔,鐘聲敲響。
全員肅靜。
華夫子往臺上一站,清了清嗓子,道:“歡迎各位學子們歸堂!接下來,由太子殿下為大家講學!”
滿堂沸然。
“不可能吧,太子殿下怎麽會來經儀堂講學?”
“是啊是啊,騙人的吧?”
衆人一陣喧鬧。
徐冉也好奇,以學神高冷的姿态,會屈尊到幼學講學?要知道,上次六國使臣來朝賀官人生辰,劉閣老請他特為使臣講學,求了三四天才說動他。
讓學神來幼學?做夢吧。
忽地有人尖叫一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太子殿下!”
高階後,一群訓練有素的甲胄侍衛踏步而行,其後,在一衆堅硬的铠甲和冰冷的刀劍的簇擁下,有一人身穿緋袍紗衣,面如冠玉,姿态優雅,緩步自人群中走出。?
☆、第 55 章
? 徐冉踮腳往高階上看去。
他們堂排在隊伍中央,前面一堆人踮着腳伸長脖子看,徐冉暗搓搓地也踮起腳,嘿,看到了!
雖然隔得遠,但隐約能認出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一看就是學神大人!嗷嗷嗷,怎麽會,他竟然真的來了!
衆人開始尖叫。
“殿下!殿下!殿下!”
明顯的,男學子的聲音要蓋過女學子們的聲音。
女學子們不甘示弱,卯起勁喊。徐冉加入這光榮的啦啦隊中。
太子一點點挪步至高階最高處,陽光一照,一張俊臉白透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