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過勁。畢竟,沒有人願意被人排擠的。回想沈令音在學堂時的情景,好像确實沒有什麽女性小夥伴?倒是和外面那些文人雅士以及學堂的男學子走得比較近。
沈令音擡頭看她,“我為什麽要難過?”方才所有站出來指着她鼻子說話的人,她一一都記住了。一群黃毛丫頭而已,簡直無趣至極。雖是如此,但今日這份“恩情”,她定是要全部還回去的。
徐冉聽她這般說,以為是戳了她的自尊心了,連忙住嘴。
環視周圍,發現左牆上有個窗口,用紗糊了,若是将紗撕掉,應該可以跳出去。外面應該是片園林,拐拐就能到廣場的。
徐冉問:“沈娘子,若是讓你從那裏跳下去,你敢跳麽?”
指的是牆上的窗口了。
沈令音不作答複。
徐冉比劃比劃,這裏沒有能夠移動到牆邊的桌椅,光憑一個人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徐冉在心中衡量一番。
今天一定得出去,她可不想在這裏被關到明天早上,等學堂使女清理後屋時才能被放出去。
徐冉深呼一口氣,算了,就犧牲一次吧。
“沈娘子,我背你上牆,你沿着窗口跳下去,然後拿了鑰匙再來開門,可好?”
沈令音怔怔地看着她,聲音冷冷的,“今天你為什麽要幫我?”
加上宮廷宴席那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徐娘子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麽?
徐冉聳聳肩,開始一本正經煮雞湯:“你是我們三堂的學子,身為三堂班使,我有責任保護三堂所有的學子們。”其實她就是被呂夫子派來察看察看結果碰到這種倒黴事啦。
不過話說回來。每次都能遇到沈娘子被欺負,她都快要懷疑老天爺是不是給她開了什麽“情不自禁為沈娘子化解危機”的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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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班使的責任心麽,呵,有點意思。沈令音凝視她,并不移開視線。看徐娘子這副傻裏傻氣什麽事都寫在臉上的模樣,倒讓人忍俊不禁。
或許,徐娘子真的只是出于本心幫了她而已。
背過身去換衣裳。等換好衣裳,她攀着徐冉的肩膀,一點點往上夠,終是夠到了窗口,撲騰一下爬上去。
準備往外跳的時候,沈令音回頭道:“徐娘子,你等着我。”
徐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扛了沈令音上牆,此刻已經快要累斷腰,扶着腰艱難地點頭:“我……等着你哈……”?
☆、第 71 章
? 在屋裏等了約兩個鐘頭,眼見外面天色已晚,徐冉開始着急起來。
沈校花該不會是把她忘了吧?
靠,不會這麽慘吧?
想着想着,想到晚上一個人孤苦伶仃待在後屋過夜的事情。窗外烏鴉啼叫,偶爾冬風呼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又餓又凍,光想想就覺得好可憐。
要是等晚上還沒能回去,不知道外面等轎子的人會不會來找她?萬一沒找到,或許家裏人會親自來學堂找。到時候大家舉着火把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等找到時,她肯定是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然後可憐兮兮地舉手同衆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校園欺淩事件的受害者,關愛同學,人人有責。”順便還能打個公益廣告。
啊,那場面,好丢人哦。
徐冉欲哭無淚地跑到門邊捶門,“有沒有人啊,來個人放我出去啊,我有幽閉恐懼症吶,待久了會死噠!救命啊救命!”扯着嗓子亂喊一通,喉嚨都喊破了也沒見個人影。
徐冉嘆一口氣,百無聊賴之際,忽地聽到門邊有動靜。
“哐當”一聲,門被打開了,沈令音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滿臉驚恐地問:“徐娘子你還好嗎?什麽幽閉什麽症,你哪裏不舒服嗎,我去叫大夫!”
徐冉趕忙攔住她,“我沒事,就關在這裏太無聊吼兩嗓子而已,不必當真。”幸好沈娘子是個有良心的,蒼天垂憐!總算不用被關到明天早上了。
沈令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比完了才過來的,你久等了。”
徐冉一刻也不想在這屋裏待下去。一邊往屋外走,一邊笑:“你來了就好。”
沈令音側着視線打探,徐娘子竟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果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麽?
徐冉回頭問:“沈娘子比得怎麽樣?贏了嗎?”
沈令音忙地掩飾臉上不自在的神情,微微一笑:“自是我贏了。”
徐冉:“這麽說,我們倆要一起去城南登臺?”
沈令音點點頭,笑得溫柔:“是呀,能和徐娘子一起,是我的榮幸。”
說話間已經走到廣場,徐冉準備拿了書兜回家,無意間一掃,瞥見廣場上好像有幾個人在哭,竟是之前将她們關在小黑屋的娘子們。
那幾個娘子們身上還穿着舞服,一見沈令音和徐冉往這邊走,神情驚恐,顫顫巍巍地跑上去,開口就道:“沈娘子,是我們的錯,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
話未說完,便被沈令音打斷。她一挑細眉,眸中似有寒光,抹過口脂的紅唇鮮豔欲滴,聲音卻細細的,嬌弱無力,卻透着幾分警告意味::“你們同我說這些作甚?我不是已經原諒你們了嗎?”
幾位娘子們面面相觑,忙地點頭稱是。
沈令音話鋒一轉,“沒看到徐娘子站在這嗎,你們一個個地眼睛都瞎了?”
娘子們後背一涼,趕忙上前同徐冉道歉,一個個飽含淚水求原諒,就差沒趴地上跪拜了。
徐冉:額,怎麽覺得怪怪的?好像哪裏不對?
沈令音柔柔問一句:“徐娘子,你原諒她們嗎?”
衆娘子緊張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說一句不,她們就會立馬死去一樣。
徐冉扯了扯嘴角,大家都好誇張哦。
點了點頭,“沒事了,下次不要再這麽做了,畢竟大家都是同窗,夫子說過,相親相愛團結一心才是經儀堂學子該有的風範。”
衆娘子松口氣,卻不敢擅自離開,望了望沈令音,沈令音使了個眼神,她們這才敢離去。
回去的路上,沈令音說今日丞相府轎子沒來接,問徐冉能不能送她回去。
徐冉自是應下。
回程時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與沈令音同乘一頂轎子,兩人肩挨着肩,徐冉這才注意到沈令音耳上戴着的珊瑚耳墜,是那日進宮赴宴時她給的。
“沈娘子,耳墜耳墜。”她興奮地指了指。
沈令音一摸耳垂,笑:“我竟忘了,這就還給你。”
好端端地還什麽還,徐冉擺擺手,“這耳墜既是給了沈娘子,萬萬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我只是高興沈娘子能喜歡我送的耳墜。”停頓半秒,加一句:“這耳墜襯得沈娘子肌膚似雪,很是漂亮,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沈令音含笑,也不再推脫。“謝謝。”
轎子裏坐着無聊,因兩人素日沒什麽來往想,徐冉也不好随便搭話,只得東瞧瞧西望望。忽地瞧見沈令音纖纖左手背上竟沾了好大一條血口子,忙地上前查看。
沈令音淡然處之:“無礙,方才從牆上跳下去時,不小心劃到的。”
那手又軟又白,血口子猙獰極了,徐冉光看着就覺得疼,想起以前電視劇裏看過的場景,從袖子裏掏出一條幹淨的手帕,悉心為她包紮。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傷口直接暴露在外要好,紮了許久,順便打了個蝴蝶結。
“好啦!”
沈令音瞧着她為自己包紮的樣子,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暖意。除了家人以外,已經很久沒有人能給她這種觸動了。
她不由地出聲喊一句:“徐娘子?”
徐冉擡起頭,迷茫地看着她:“嗯?”感覺沈娘子看她的眼神簡直要融化整個冬天的寒冷吶。
啧啧,要是李信那個臭小子知道了,估計得嫉妒死。
沈令音想要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太矯情,改口道:“以後徐娘子每日下學後便來丞相府中,與我一同練習如何?”許是覺得語氣太僵硬,又道:“去徐府中也行。”
徐冉:“就去你家吧,我沒關系的。”順便還可以參觀一下丞相府,她爹說過,丞相府可豪華了,比她們家要大個兩三倍。
說話間,已經到了丞相府。
沈令音盈盈下轎,扶起轎簾回頭沖徐冉道:“時間緊促,便從明日開始罷。”
徐冉點點頭,沈令音剛走沒幾步,徐冉忽地想起今下午的事情。
那幾個娘子突然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肯定有什麽隐情。
出于好奇,徐冉喊住沈令音,問:“沈娘子,你從後屋出去後,有發生什麽事情嗎,為什麽那幾個小娘子看見我倆就哭着求原諒?”
沈令音回頭一笑,嘴角上挑,微微眯起眼睛,明明溫婉的笑容卻透出幾分難以捉摸的神秘感。
“我只是稍稍提點了她們幾句而已。”
徐冉哦哦點頭,也不再多問。
等晚上回了家,因為她回來得遲,大家都吃完了飯,徐冉只好捧着飯菜到徐老爺書房吃。
一邊吃一邊看徐老爺練字,說起下午鬥舞的事情,省去了她被關在小黑屋長達兩個小時之久這一段。
徐老爺道:“沈丞相是個面狠心狠的人,他養出來的女兒自然不會天真無知。沈家娘子有手段有心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還之,說的就是沈娘子這樣的人了。”
徐冉:“爹,你說沈娘子到底使了什麽計謀呢,明明那幾個人之前還很嚣張地指着她鼻子罵人呢,後來哭成那個慘樣,完全不忍直視。”
徐老爺放下毛筆,圍過來和徐冉一起坐。
“威脅告狀?”
徐冉思考片刻,“有可能。但要是換做是我,頂多害怕,哪裏會吓成那樣呢?”
父女兩個同時杵着下巴思考,讨論好幾種方法,最終還是能沒得出結論。
索性就不想了。
因着第二天徐冉要去丞相府,徐老爺特意交待:“進了丞相府不要亂跑,你就緊緊跟着沈娘子,見了丞相府的人嘴要甜一點,總之要小心謹慎,切不可吊兒郎當。”
徐冉點頭應下。
徐老爺又想說,要是在府裏見了誰誰誰,回來說一聲,後來轉念一想,冉冉也不認得朝廷諸公,遂也就沒提了。
要想冉冉做探子,只怕還早着呢。
吃完飯練了會字,徐冉就回自己屋裏躺着了。
第二天照常去學堂,下午放學時沈令音來喊她。
兩人進了沈府,路上遇到沈清雪,沈清雪一見是徐冉,當即好奇問:“你怎麽在這?”
徐冉沒有同她正式打過招呼,第一次見還是在徐嬌數學大賽的時候,此時這麽一見,加上她上來就問這麽一句,稍稍有點尴尬。
沈令音做了正式介紹。
徐冉大大方方和沈清雪問好,沈清雪不情不願地,直接就走過去了。
額,看不出這妹子還蠻有個性的嘛。徐冉聳聳肩,也沒放在心上。
沈令音替沈清雪道歉,領着徐冉往自己的屋裏去。
一路上徐冉暗自觀察,沈府果然氣派,像沈令音住的院子,就很像她看過的八七版紅樓夢大觀園裏林黛玉的潇湘館。
一眼望去,蔥蔥郁郁的竹林,在寒冬中顯得格外翠綠。剛進屋子,脫了外氅,使女拿來湯婆子暖手,兩人坐下聊了幾句,前頭使女傳話,說淩氏有事,讓大娘子過去一趟。
沈令音這才想起前日同淩氏說起要做一身舞衣拜托淩氏去請望京最好的裁縫吳娘子,想必是吳娘子請來了。因着量身用不了多長時間,沈令音讓徐冉在屋裏等等,她去去就來。
沈令音走後,徐冉在院子前面的竹林瞎逛,逛來逛去的也沒什麽意思,便又回屋了。
不多久,沈令音在前頭量完了尺寸,正準備走,淩氏喊住她,問起徐冉的事情。
沈令音只道:“娘,我自有分寸。”
淩氏也不好說什麽。這個女兒一向有主見,自己決定的事情容不得旁人插手。如今将徐家娘子帶回府,又與她那般親近,想來也有自己的打算。
叮囑兩句便讓她回去了。
沈令音走在路上,剛進拱花門,便見大丫鬟玉容端着盤糕點走過來,低聲道:“大娘子走後,二娘子聽說大娘子不在院子裏,便差人送了這盤點心來,說是給徐娘子的,因大娘子有過吩咐,所有吃食需得驗過之後才能上桌,一驗竟發現糕點裏下了烏楂,吃了會讓人全身發癢起疹子……”
未說完,沈令音氣憤道:“豈有此理,清雪如今是越發任性了!”
當即便拿了那盤糕點,轉了方向,往沈清雪的院子去。
一見面,沈清雪倒實誠,也不否認,當即便應下是她做的。
“姐,我這是為你好!只有給她點教訓,她以後便會對你心存懼意,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與你争些什麽。”
沈令音一摔盤子,揮袖道:“愚蠢!”
沈清雪上前拉她,誠懇道:“姐,我知道你和爹爹在謀劃些什麽,那日你和爹爹在書房說話,我都聽見了,說什麽未來太子妃的事情……徐二娘子她是你的對頭,你應該狠下心對付她才是,怎麽還護着她呢!”
沈令音冷笑一聲,未來太子妃的事情,總歸有一天家裏人是要知道的。所以沈清雪知道此事,她反倒不覺得怎樣。可笑的是,她竟從來不知,原來她家二妹這般耿直率性,率性得如此蠢笨。
“且不提她是不是我的對頭,就算她是,也萬沒有你這樣對付人的。在你的腦子裏,難道就只有下藥折磨一條計謀嗎?”
沈清雪哽住:“我……”
沈令音上前一步:“我的好妹妹,要想害一個人,這世上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你這樣做,遲早會被人倒打一耙,興許,你該和大哥好好學學笑裏藏刀的功夫了。”
沈清雪一愣,“姐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令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接和沈清雪說清楚。
“你我姐妹幾年未見,雖不能日夜朝夕處之,但我的脾性,你應該是了解一二的。徐娘子如今是我的客人,你若再敢動她,就是不給我面子。至于徐娘子是敵是友,是由我來決定的,就算徐娘子成了我的對手,那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就不勞煩妹妹操心了。”
語氣狠決,與以往清麗溫柔的形象完全不同,沈清雪從未被她這般訓過,一時吓懵了。
沈令音直接拂袖而去。
許久,沈清雪才回過神,望着沈令音離去的背影發呆。
大姐這是怎麽了……竟幫着一個外人,而且這人還是要與她奪太子妃之位的徐二……
這邊,徐冉已經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到沈令音來了,這才打起精神。
沈令音見她哈欠連連,趴在桌上睡得臉上一條條紅印,不免笑出聲,指了指她屋裏的古琴,笑:“我們開始罷?”
一人彈琴,一人起舞,彈的是綿延絲緩之音,跳的是翩翩蛟龍之舞。
配合極好。
徐冉一邊彈,一邊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哇哇哇,好美好美,沈校花不愧是校花,瞧這細腰扭的,胳膊擺的,天仙吶天仙!
沈令音一個美人梳妝的動作,回頭問:“徐娘子,你覺得哪裏有需要改的地方嗎?”
徐冉搖搖頭,給予一個大大的棒,“特別好,沒有要改的!”
沈令音會心一笑,繼續跳。
練了好些天,兩人已經配合天衣無縫,為了萬無一失,徐冉拉了好幾個同學來看她們彩排。
念着李信常年追星不容易,徐冉也把他叫來了,美其名曰發福利。
李信感動得一塌糊塗,親人啊親人,表嫂果然待他不薄!
彩排完了,大家也都說好,徐冉這放下心,就等着過兩日臘月二十八的城南登臺了。
登臺前兩天,正好上東宮禮訓。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冉同太子說起城南登臺的事情。
太子感嘆:“臘月二十八城南之游,也算得上望京各大學堂歷年來的盛事了。大半個城的望京人都會前去觀看,若是沒記錯,每個學堂基本只能出一個才藝,今年竟輪到你了。”
徐冉趁機拍馬屁:“殿下是福星,遇到殿下之後,我碰到的好事就越來越多,往年這樣的大盛會,定是沒有我的份,更別提登臺了。”
油嘴滑舌。太子拿筷子點了點她的嘴,而後繼續吃飯。
徐冉摸摸嘴唇,往太子那邊看看。
學神竟然沒有另外換筷子……說不定那上面還沾了她的口水呢……
羞死人了。
一頓飯吃完,徐冉吃得太撐,不急着進春華殿,說要散散步。太子便随她一起。
天寒地凍的,徐冉搓搓手,哈口氣,“今年會不會下雪啊?”
“去年下了雪,今年應該也會下雪。”太子見她手凍紅了,皺了皺眉,往旁一使眼色,福東海吓得趕忙去拿手爐。
徐冉點點頭,“瑞雪兆豐年,希望今年也有瑞雪。”
福東海拿來了手爐,太子接過,遞到徐冉手中。“你就這麽盼着下雪?”
徐冉甜甜地道聲謝,又道:“下雪多漂亮啊,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可以獨釣寒江雪,也可以打雪仗,多有趣!”
太子給了她手爐,卻并不放開手,與她同貼一個手爐取暖,兩人一人貼一邊,他低頭看了看,手指只需往前再挪分毫,便能碰到她的手。
嘴上道:“哦,你竟喜歡垂釣?劉閣老也喜歡垂釣,改日你倆可以約着一起去‘獨釣寒江雪’。”
手指一點點往前挪,近點再近點,眼見着便碰到她的手指尖。
徐冉一聽要去和劉閣老垂釣,忙地擺手,嘻嘻笑:“不不不,我就是說着玩玩而已,比起江頭垂釣,我還是更喜歡在雪地裏鬧騰。”
她這一擺手,他的手便撲了個空。
太子咽了咽,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做什麽,喉嚨一癢,臉上有些發燙。
魔怔了!
再瞧一眼小姑娘,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似是在學巫師召喚雨雪一般。
還好,還好她沒有發現。
徐冉想起重要事,問:“殿下,臘月二十八您準備做些什麽呀?”
太子回過神,佯裝淡定:“嗯?你問這些作甚?孤自是和往日一樣,幫着官人處理政務。”
這樣啊,那看來學神沒有空去看她的演出啊。
想想有點小沮喪。畢竟是她的第一次正式登臺演出,也想讓學神看看呢。
太子見她癟小嘴失望的模樣,當即明了,興許小姑娘是想邀他去城南看她登臺彈琴。
低頭輕聲漫語:“也許孤能抽出一兩個鐘頭,去外面散散心。”
徐冉擡頭:“真的嗎?”
太子:“你這麽激動作甚?難不成想邀孤去城南看你登臺嗎?”
徐冉抿嘴笑,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這個……要是殿下能來的話,自是再好不過了……”
轉念一想,考慮到學神出游興師動衆的風格,額,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畢竟他也說了,可能有空而已,不是一定有空。
太子也沒繼續說,只是點了點頭。
外面實在太冷,兩人漫步一小圈便回春華殿了。
回了春華殿,殿內雖有地暖,在案桌邊待着還是會冷。太子許她将位子挪到榻邊,讓福東海備了手爐腳爐,又拿了兩條毯子,一條給她披肩上,一條給她蓋着腿。
暖暖和和的,看書看着便有了困意,本想趴着休息會,因為上午實在累得緊,中午又吃太多,趴着便睡了過去。
太子并不喚醒她,起身輕輕地扶她,讓她在身旁躺下。
看着徐冉熟睡的面龐,太子看着看着便恍了神,拿手碰碰她的臉。
自眉間至鼻尖,再到她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喊了聲,語氣又柔又軟,像是喊着什麽珍貴的寶物之名。
“小姑娘。”?
☆、第 72 章
? 臘月二十八,學堂正式放冬假,待過完年之後再開學。
一早五六點,天還沒亮,蕭氏就到徐冉的院子裏準備喊她起床。
徐冉睡眼惺忪,艱難地從被窩裏伸出手,啊,好冷,還是再睡會吧,手又縮回去。
蕭氏坐在床沿邊,輕輕掀被角,“冉冉,今天你要去城南登臺,需得早日起床梳妝打扮。”
徐冉翻了個身,實在爬不起來,“娘,我穿個衣裳束個發就行,很快的,不會耽誤事,我再睡會——”
蕭氏不依。怎可随便穿個衣裳束個發?到時候全城的人都會來,那麽多人看着,可得好好打扮才行,最好啊,扮成仙女似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那種。
徐冉遲遲不肯起,蕭氏只好去伸手探進被裏撈她,将她雙手撈了出來,然後親自拿了中衣為她穿上。徐冉半醒半眠地坐起來,哈欠連連。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徐冉打了個冷顫,低頭一瞧——這衣裙好飄逸,一層紗接一層紗,就是——太薄了點啊!
蕭氏不以為然,拿了厚厚的加厚大氅為她披上,道:“登臺前你披着這大氅,等到了臺上,你便脫下大氅,往那一坐,風兒一吹,定跟天仙下凡似的!”
徐冉一邊揉眼睛,一邊穿襪,“娘,風兒一吹,我就凍死了,哪裏還會跟天仙下凡一樣。”
蕭氏低下腰為她拿鞋穿上,雲錦紋金絲繡邊的鞋,與徐冉身上的衣裙正好相搭。蕭氏道:“誰登臺穿得跟裹粽子似的,女孩子該漂亮時就要漂亮,想當年你娘我學堂登臺時,與你爹一曲鳳求凰,他彈琴我伴舞,大冬天的,我穿一襲輕薄紗衣于風中起舞,一舞畢,人人都喚“碧波仙子”,直到今天還有人記着當年的那支舞呢。”
徐冉聳聳肩。
這就是傳說中的要風度不要溫度吶。
坐在梳妝臺回頭沖蕭氏道:“娘,就算我打扮得再漂亮,別人也不會看我,沈娘子可比我美呢。”
蕭氏輕拍她的額頭,拿起眉黛低下腰為她畫眉。“瞎說!我的女兒我還不清楚嗎?你和沈娘子,那是各有各的美,沒有可比性。今天大家都來看你登臺,你若是邋邋遢遢的,對得起大家冒着風寒前來捧場的心意嗎?女孩子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有一顆愛美的心,盡最大的努力将自己變美,人前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懂啦懂啦,來來來,娘,你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一定乖乖聽話。”冷就冷吧,反正就凍那麽一會會,想她身強體壯一口氣能吃三碗飯的人,這點苦算什麽。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結果打扮好一踏出門檻,徐冉就後悔了——北風那個刮啊,冷得呦!
蕭氏為她系好大氅,又敞開自己的大氅,将徐冉摟到懷裏,“娘送你去。”
這天寒地凍的,蕭氏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一上轎子,拿着手爐腳爐為徐冉熱身體,攏了她的手搓熱。等到了城南,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和學堂學子們。
蕭氏拿手指戳戳徐冉的臉蛋,戳出兩個小酒窩來,囑咐道:“冉冉,記住娘教你的,不要光顧着彈琴,彈的時候要時不時地擡起臉來,對大家微微一笑,然後再嬌嬌地低下頭繼續彈,反複這麽幾次,等謝場的時候,你記得要盈盈彎腰,從臺上下來的時候,記得要走小碎步……”
話未說完,徐冉打斷道:“好的娘!我都記住了!”
說罷就往轎子外走。
蕭氏撥起轎簾喊,“我的乖女兒,登臺時千萬不要緊張啊,娘知道你是最棒的!”
徐冉“好的”“好的”應下,然後轉身往人群中而去。
找了一圈并未看到沈令音,卻倒是在前排觀看的人中找到了李信和蘇桃趙燕,理所當然的,王思之也跟來了。
李信第一個發現徐冉的,跳起來朝徐冉揮手,“徐班使!我們在這呢!”
徐冉艱難地人潮中一步步擠過去。大家瞧見她穿戴華麗,手腕上系着紫色綢帶,便知道她是登臺的人之一,忙地都讓開道。徐冉拱手致謝。
等到了跟前,蘇桃和趙燕跑過來,首先便開誇,什麽“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啦,能想到的詞都用上了。徐冉嘿嘿笑,也不客氣,厚臉皮地一一應下,指指自己的大氅,道:“戴我登臺脫了這氅衣,那才叫好看呢。”
蘇桃趙燕捂嘴笑。
“好看好看,确實好看。”
徐冉一瞥眼,望見王思之在旁邊癡癡地盯着趙燕,仿佛被勾去了魂似的,顯然這番誇贊的詞不是對她說的。當即打趣道:“依我看吶,我們中真正傾國傾城的人兒,應該是阿燕才對,瞧,王長使都看呆了眼呢!“
趙燕擡眼一看,正好與王思之的視線撞個正着。臉一紅,羞道:“呆子!”
王思之一臉癡漢笑,說話斯斯文文的,“我雖呆,卻有你保護。這呆啊,呆得好,呆得秒,呆得頂呱呱!”
徐冉和蘇桃笑得直不起身。
不行了,太肉麻了!
身後李信拍拍肩,問:“徐班使,瞧見沈娘子了嗎?”
徐冉搖搖頭,“我也在找她呢。”
忽地人群中一陣騷動。
衆人擡眼去看,不遠處沈令音身着羽衣,輕輕搖搖地踩着蓮花步朝這邊而來,曼妙身姿,妝容精致,讓人幾乎無法移開眼。
大家都看着她,她雙目含羞,嬌滴滴的,眼睛一眨一眨,似在尋找着誰。
忽地一眼看到徐冉,便立馬朝她而去。
徐冉眼見着美人朝自己而來,心情激動吶,有一種被美人翻牌子的榮幸感。
李信在旁邊一直大聲喊:“沈娘子!沈娘子!”喊着喊着鼻血就流下來了。
沈令音到了跟前,彬彬有禮地同大家問好,然後攬了徐冉往旁邊去。
徐冉俏皮地笑了笑,湊近道:“沈娘子,你今天特別特別特別美。”
沈令音低下頭,将這話還回去。等走了無人處,沈令音松口氣,苦着臉道:“可冷死我了!”
徐冉一愣,噢,還以為沈娘子穿這麽單薄完全不冷呢,原來她也怕冷。
看來大家都一樣,要溫度不要風度。
徐冉解開大氅,“來,沈娘子,不要客氣。”
她雖然沒有舍己為人的精神将大氅獻出去,但是和沈娘子一起分享大氅的溫暖,還是可以滴。
沈令音稍稍猶豫半秒,而後湊過去,與她緊緊挨着,同穿一件大氅。因着大氅寬度有限,一人正好披一半,另一半身子便露在寒風中。
沈令音問:“你不冷麽?還是算了,你自己披吧,反正我已經凍習慣了。”
徐冉想了想,這樣一人披一半也不是個法。遂道,要不你站我前面,我摟你。然後再披着這大氅,便能全部遮住了。”
沈令音笑:“我比你年長,身量又比你高,還是我摟你罷。”
徐冉:“好啊好啊。”
被美人摟在懷裏,大氅被撐開,若是從遠處看,便像是一個有着兩個頭的美胖美胖妖怪。
徐冉嘆:“沈娘子,你身上好香啊!”
“這是玉暖香,你若喜歡,改日我讓人送些去你府中。”沈令音頭一回做這樣怪異的事,徐娘子瘦瘦小小的,被她摟在懷裏一直笑個不停,她的心情也漸漸變好。
離登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徐冉提議:“沈娘子,我們出去吓人吧!”總不能一直在這傻站着,多無聊!
沈令音好奇:“如何吓人?”
徐冉:“我們背靠背站着,然後朝同一個方向去,躲在那個大屏風後面,等來人了我們就跳出去,保準一逮一個準。”
沈令音竟也同意了。
兩人玩鬧一番,果然吓住了不少人。
徐冉哈哈大笑,沈令音也跟着一起笑,剛開始笑得腼腆,後來興致上頭,笑聲比徐冉還大。
等快要兩人登臺時,徐冉解開大氅,和她一起在風中淩亂地飄搖。
看着沈令音笑開懷的模樣,徐冉道:“沈娘子,你這樣笑比你以前那樣抿着唇笑,更好看!”
沈令音點點頭,“我記着了。”
等念到經儀堂時,二人準備上臺。
徐冉伸出手,咧嘴笑:“沈娘子,來,該我們了。”
沈令音盯着她伸出的手,呆滞半秒,而後将手放上去,笑似春風:“走。”
兩人一亮相,臺下衆人驚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靜地看着兩人的表演。
徐冉記着蕭氏說的,時不時擡起頭,在人群中找啊找,先是看到了經儀堂三堂的所有學子,微微一笑,而後又探,望見家裏人全部都來齊了,坐在右下角朝她揮手,徐冉開心一笑。
目光探啊探,幾乎将人群都翻了一遍,所有熟悉的人她都瞧見了,偏偏沒瞧見一個人的身影。
學神果然是來不了麽。
徐冉嘆口氣,覺得心裏空空的。?
☆、第 73 章
? 一曲畢,臺下衆人歡呼。徐冉準備攜琴下場,站在臺上與沈令音一起謝場。
對于學神的缺場,徐冉還是有些不甘心,趁這會子謝場的功夫,迅速又将人群角落的地方掃了一遍。
咦,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麽!
那邊有個穿青白披風的人,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隔太遠看不清面貌,但是隐約可辨他的身量與學神的差不多。
再定晴一瞧,這人旁邊跟了兩個農婦打扮的人,唔,難道她認錯了?
正準備收回視線下場時,忽地那人卻突地擡起頭,舉手朝她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