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着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叮地一下擡起頭。
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徐冉臉一紅,嘴上嘟囔:“好多人看着……”
“誰敢偷看?”他這一聲語氣昂揚,果然所有的宮人全部跪倒将頭深深地埋下去。
他們倆站在寬闊的廣場前,太子高昂着下巴,張開臂膀,
徐冉一點點挪動步子。
還差一步,太子等不及了,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總算是抱到了。?
☆、第100 章
? 徐老爺回京這天,暖陽高照,四月裏桃花絢爛,風往人身上吹,撲鼻花香。
徐老爺打了個噴嚏,手裏拿着一大捧剛從樹上摘下的帶枝粉桃瓣,是方才馬車進城時蕭氏央他采的油桃花。蕭氏喜歡花,恰逢城郊這桃花朵朵盛放開得甚是好看,于是下了馬車攜着徐老爺賞花,詩興大發地還詠了句“人面桃花相映紅”。
在城門口放下馮簡,馮簡施施然搖扇說下次拜帖再會,有滿腹經綸欲與徐老爺相談。徐老爺直接當他放屁,兩眼一翻,将車簾灑摔下。
談什麽談,他又不搞結黨營私這一套!
等到了胡府将胡藍送回去,蕭氏與她話別,一說就是半個鐘頭。徐老爺感嘆,他家夫人真是交際一把好手…胡大人出了名的悶葫蘆,經過這兩月的相處,竟和他家夫人結為了好友。兩人還相約要一起去園子裏看戲。
等上了馬車,徐老爺打趣蕭氏:“當初是誰提防着胡大人就差沒把人家當狐貍精了。”
蕭氏心情好,從他懷裏捧起花,湊到鼻間嗅嗅,沖徐老爺哼唧一聲:“我們女人間的情誼,你們男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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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爺只笑:“是是是,我不懂,橫豎夫人開心就行。”
蕭氏拾起一枝花,問:“我和這花,誰更俏?”
徐老爺啧啧一聲。“都老夫老妻了,還問這種問題,我都替你害臊!自然是——我們家夫人更俏咯。”
蕭氏心情大好,以花遮面,噗嗤嗤地笑。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徐府,老唐帶着人卸行李,前頭寧福牽住馬。
徐老爺扶着蕭氏下車。
徐冉四兄妹早早地就在門口等着了。徐豐調職後自由許多,特意請了半天的假準備迎徐老爺回府。
本來他是打前鋒陣的,徐冉三姐妹說讓他騎馬去城門口接人。徐豐騎馬一路奔至城門,等了半晌沒見着徐老爺,便只好輾轉回府。殊不知,他在城門口等的時候,徐老爺正好和蕭氏在城郊賞花。
等徐豐回了府,徐冉三姐妹往他身後望,爹娘呢?
徐豐攤開手,沒見着。
四兄妹接着等。
等的時候,順便讨論一下各自的準備工作。
徐佳第一個總結:“府裏一切都打點好了,學堂那邊也沒啥問題。不怕爹抽查。”
徐豐第二個總結的:“這些天我天天往指揮使眼前晃,他對我印象很好,就算爹去問,得到的也絕對是大大的贊賞。”
徐嬌第三個開口:“學堂成績和堂上表現都達标,我也不怕爹去問。”
徐冉最後一個開口,有點方。她爹不在的這段日子,她基本上沒出啥大漏子,只除了一點——和學神正式談戀愛。
總結起來有些猶豫:“我…一切都好…不怕爹查…”。
等真見到徐老爺時,徐冉發現…其實她還是很怕怕的。
徐老爺掃一掃迎賓隊伍,同以前出遠門回家時一樣,先吼了一嗓子:“我的親兒子親女兒們!”
然後徐冉四兄妹立馬排列站好,隊伍整齊,鼓掌高呼:“爹好!娘好!”
徐冉默默地想加一句:你好我好他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徐老爺滿意地點點頭,開始數人頭。數到一個就出列一個。
徐冉心好累,對于她爹這種出遠門回府時必須像大将軍清點軍隊那樣清點他們一番的表演欲,徐冉表示習慣就好。雖然在家門口喊口號有點羞恥,可誰這是她親爹呢,就算他将他們分成兩隊充作敵軍對陣,并且會高喊着“将士們沖啊!為了大周的未來!”,然後像軍師一樣在旁邊指點江山,身為爹的乖崽崽,也只能一臉滿足地陪她爹玩過家家。
事實上徐老爺也幹過這事,組織大家一起下象棋的時候…
蕭氏在一旁看着,等徐老爺清點完畢,就輪到蕭氏上場了。她張開臂膀,一個個地抱過去,抱完一遍,徐冉四兄妹就可以解散了。
因着徐老爺回府,徐家這幾天熱鬧得跟過年似的。
徐老爺這趟差事辦得漂亮,太子那邊打點好了一切,劉閣老和他提了句入閣的事,徐老爺驚訝之餘卻并未覺得意外。
入閣,他已經等得太久。打他入仕那日起,便以入閣為人生最高目标。
內閣八閣老,人稱禦前八金剛,可否決中書令下發的一切文書,甚至能夠直接否決皇帝禦口親開的聖旨。當然了,大家也不傻,沒事也不會去幹這種和最高統治者對着來的事。但是當背後的政治集團利益受到嚴重威脅時,閣老便是最直接的回擊者。
總的來講,被人稱一聲閣老,徐老爺就覺得夠拽夠酷炫了。
官場上多的是見風使舵之人,一聞見徐老爺好事将近,一個個上趕着來徐府獻殷勤。
徐老爺不像以前那樣将人拒之門外,凡是上門來的全部都招待好,聽完人家拍馬屁,然後就送人出門,順便将人帶來的禮物全部還回去。不管是誰,他都一樣的态度——你說什麽我聽着,但是要想再進一步,那就算了。
馮簡也上門來了,他算是來得遲的,手裏啥禮物都沒拿,搖着把扇子就進門了。将之前勸說徐老爺奮勇上進将官做大做好的話又說了一遍。
這回徐老爺倒沒轟他,咂巴嘴問:“你沒帶禮?”
馮簡攤開手:“就算我帶了禮徐相公肯定不會收,還不如不帶,省得讓人羞辱。”
徐老爺翻白眼。将禮物重新塞回送禮人懷中的時候,那種感覺是很好的!這小子竟然連個讓他“羞辱”的機會都不給。
不好玩。
馮簡湊上前:“徐相公,待你入了閣,下一步便是百官之首了,馮某自請為徐相公出謀劃策,只希望徐相公權傾朝野之時,能夠記得小弟。”
徐老爺笑:“你倒是會說話,只是這話說得太過,令人惶恐不安。”
馮簡颔首一笑:“馮某嘴拙,只說實話不說大話。”
徐老爺又問:“狀元郎既有宏偉大志,何不力争上游?”
馮簡收起紙扇,“馮某已經在争。這便是争。徐相公一小步,抵得過我十年之路。”
徐老爺笑而不語。這次不問了,直接将馮簡請出了門。自己沒去送,讓管家老唐送出去的。說是送,卻差不多是趕人的架勢。
第二日上朝,有人拿昨兒個馮簡被趕出徐府的事打趣徐老爺,似笑非笑地問他何故發這麽大脾氣。
徐老爺笑笑,只道馮簡胡言亂語,說的話讓人聽了心裏頭不爽快。又問,說了什麽不爽快的話。徐老爺輕描淡寫一句:“空話。”
大家都是官場上的老手,知道徐老爺不喜馮簡,便将話題扯開了。
過兩日馮簡實任到職,他高中狀元後入了翰林,做了個七品編修,乃虛職。今年起正式分配,如今得了個望京金吾衛街使。官職雖小,卻掌着禦街以及平街等五大街道。達官貴人以及繁華鬧市皆是他的管轄範圍。
他這一調動基本沒人在意,區區一個街使,并未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是夜,一封密信入了徐府書房。
徐老爺拆了信,但見信中所道:知遇之恩,定湧泉相報。
徐老爺燒了信,燭光躍動,恍恍印在徐老爺的眉間。威嚴、肅穆,眉眼間隐隐透出一絲欣慰。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壘土。馮簡這次,挑了個好去處。如今看來,他确實有心投誠。只是不知,這誠有幾分,心有多堅。
再等等看罷。
眼見着馬上又是一個禮訓日,太子記着上次徐冉說過的事,這天下朝後喊住了徐老爺。
徐老爺心驚肉跳的,第一反應就是徐冉出什麽差錯了。
他們家冉冉,老愛胡思亂想,這兩個月他不在,保不齊有惹怒太子殿下的地方。徐老爺想,他得兜着點,順便将徐冉那份也一塊兜着點。
是以回過頭時,臉上笑容幾乎是完美的,鞠躬行禮的姿勢也是無可挑剔的,喊了一聲“殿下”,語氣跟喊玉皇大帝似的。
太子悶了悶。原先覺得不過是和徐相公交待一句,如今人到了面前,一想到這是他的未來岳丈,太子忽地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心中一盤算,于是邀徐老爺去東宮,名曰“喝茶”。
徐老爺一愣,想起上次在東宮喝茶,是太子殿下找他說要定冉冉當擋箭牌的事。這次喝茶,是為何?
難道是殿下終于忍受不了他們家冉冉要提前結束兩年之約麽?
☆、第 101 章
? 徐老爺一路心懷忐忑來至東宮。
太子照常先去思華殿換衣袍,命福東海好生伺候徐老爺。
端茶豐水,福東海親力親為,殷勤得很。徐二娘子的爹,未來的國丈,可得好好巴結奉承。
徐老爺受寵若驚,而後想起此次太子請他喝茶的事,小心翼翼試探問福東海:“福公公,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福東海哪裏敢讓國丈挪身,忙地低腰湊過去,輕聲道:“徐相公請講。”
徐老爺問:“小女在東宮禮訓如何?素日與殿下相處,可有違逆之處?殿下對小女可曾動怒?”
福東海笑。未來國丈爺對自己女兒也太沒信心了,徐二娘子是誰,那可是殿下捧在手心上的人兒!是這東宮唯一一個将殿下惹毛之後三言兩語就能哄好殿下的人。
遂道:“徐相公多慮,徐二娘子在東宮禮訓甚是用心,至于殿下那邊,誇她都來不及哪裏還舍得動怒。”簡直好得要上天了。
徐老爺正琢磨福東海話裏幾分真幾分假,驀地見太子換衣而出。
遂不再追問福東海,立馬起身上前行禮。
太子客氣得很,坐下說了幾句寒暄話,想了想,決定領徐老爺往春華殿去。
一旁伺候的福東海心中腹诽:果然是愛屋及烏啊,連劉閣老都沒能有這待遇參觀太子的寝殿,徐相公說進去就進去了,殿下還沒讓他換衣袍,啧啧。
事實上,太子有那麽一瞬間是想過讓徐老爺換身衣袍再入殿的。徐老爺穿的那身朝服雖新,自早至午,一路走走停停,不知沾過多少灰塵飄燼,終究還是換一身好。東宮有的是嶄新衣袍,雖不合身,但只是一時替換倒也無妨。
太子擡眸望過去,快要開口時,忽地見徐老爺燦然一笑,露出的一口整齊白牙讓他瞬間想到了徐冉。
這是她的爹,他得讨好着。
于是轉過頭去,閉嘴不言。
徐老爺納悶,剛剛太子殿下明明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怎麽又不說了?太難啓齒了?
天,果然和冉冉有關!
徐老爺跟在太子後面,想着該如何為徐冉說好話讨個人情。
痛哭流涕表明自己願意替冉冉受過?
太子走在前面,心中想着如何和徐老爺開口說他欲定徐冉為真正太子妃的事。驀地憶起徐冉當日在景書閣讓他簽下的勞什子契約,太子心中不太高興,她還沒有徹底将心交給他,她還在翹首以盼,她還要他先接受考驗。
真是個磨人的小姑娘。
太子想,若是直接和徐老爺表明他一定要娶徐二的決心,難免會讓徐二認為,他這是旁敲側擊地用她爹來壓她。所以向徐老爺表明實情的事,得再三慎重。
入了殿,太子指着大門口那一方還留着紅線印的空地道:“徐二娘子以前就是在這裏午休,拿本《孟子》能讀一中午。”
徐老爺哈腰點頭。
不錯,他家冉冉還是很用功的。聽殿下這語氣,不像是問罪的樣子。
稍稍松了口氣。
入內殿。太子站在屏風旁指着書房道:“這是徐二娘子的書房,特地賞她的。”指着案桌上的兩堆書道。“左邊是她剛讀過的,右邊是還沒開始讀的。她讀書快,翻兩下就能記下了。”語氣甚是欣慰。
視線掃至案桌上的玉白釉花瓶,太子眼中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這花是前陣子玉明殿前那棵桃花樹開花時她摘下的,說是初夏的第一株新桃,插在玉瓶中一直舍不得扔,花都謝了。”想起徐二摘花的模樣,太子不免多說了幾句。
過兩天便是逢八學假日,太子想着帶徐冉去東苑賞花,徐二出門定是要和她爹交待一番的,倒不如現在說了省事:“徐相公,逢八這日,孤欲攜徐二娘子出游。”
徐老爺本來一直聽着太子說話一直點頭附和,順便納悶一下:為什麽太子殿下說起他家冉冉時語氣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嘿,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下噢。權臣之路神馬的,看來冉冉比他這個爹更有前途啊。
如今聽太子說出游的事,先是一愣,而後應下。心中由“殿下竟然和冉冉親呢至可以一同出游的程度了!”到“好想跟過去要不要順便提一下?但是又好怕殿下拒絕噢。”
太子見徐老爺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想徐老爺或許是猜到了幾分。
撇眼快速往徐老爺那邊瞧一眼,見他緊皺眉頭糾結萬分,愈發肯定心中所想。徐老爺有了心理準備,那事情便好辦多了。假裝不經意間透出事實便可。
至偏房,兩人席地而坐,相對而視,太子親自為徐老爺沏茶。
徐老爺兩手端着太子遞過來的茶,心中激動不已。好感動,殿下泡的茶咧!
抿一口,長嘆一口氣——好好喝。
太子抛了話題,問起徐二的事。徐老爺自然而然說了起來。
有了共同話題,氣氛活絡許多。徐老爺第一次發現,原來殿下是個如此健談的人,談起他家冉冉時,竟比他這個親爹更有興致。
說起徐冉的學習,太子道出前次徐冉忘做算學堂外題的事。當然了,免去了罰銀子這一段。“徐二娘子若能一絲不茍地對待學業之事,考取學堂頭名指日可待。”
徐老爺一聽,好啊,冉冉竟然敢忘記做堂外題!而且還被殿下發現了!回去定要好好教訓一番!
于是兩人就如何有效地糾正徐冉的學習習慣進行了一番深入讨論。
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兩個鐘頭就這麽過去了。
徐老爺做夢也沒想到,他夢寐以求和殿下的第一次卧膝長談,竟然是圍繞着自家女兒冉冉的生活瑣碎而展開。
這真是……
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轉念一想,不管怎樣,好歹說明殿下對冉冉上了心,是好事。雖然殿下這關心看起來有那麽一丢丢過頭,但是管它呢!君主的寵信,本來就是越多越好。
徐老爺激動之餘,颔首恭敬朝太子道:“殿下,冉冉以後就交給您了,還望殿下不要嫌棄。”就讓她好好地為您效命吧!
太子一聽,忙地又端碗茶遞過去,“徐相公言重,孤心悅徐二娘子,豈敢談嫌棄二字,徐相公只管放心,孤一定會好好對她,絕不負徐公所托。”
徐老爺含了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傻愣望着太子。啥?剛剛殿下說啥?心悅?是心愛的心賞心悅目的悅嗎!
太子想,徐相公好像不太相信,看來他這決心表的不夠。遂道:“孤與徐二有約,絕不勉強她,在她面前,孤便是一個尋常男子。日後若有做得不足的地方,還請徐公示意訓斥。”不放心,又加一句:“孤愛慕徐二娘子,若她願意,孤便護她一生。”
徐老爺這回總算是聽清了,情緒紊亂一口茶沒忍住全噴了出來。
空氣凝結。
數秒後,太子鎮定自若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滿臉的茶漬,淡然道:“就算徐公想往孤臉上噴口水或者噴茶水,孤也是可以接受的。”
徐老爺石化中。
出了春華殿,太子送徐老爺至石階前。因方才被噴了一臉的茶葉,雖然已經擦幹淨,但是太子還是覺得不适,恨不得立馬就去沐浴更衣。但為了不在徐老爺面前失了禮數,太子強忍着總算是将徐老爺送上了馬車。
徐老爺保持着一臉呆滞的神情,乘着馬車回了徐府。
誰喊他他都聽不到,魔怔一般,飛奔着往徐冉院子裏走。
徐冉正好從小院裏出來,迎面望見她爹一臉見鬼了的傻呆表情,剛想揮手打招呼,徐老爺快手一拽将她一路拖至書房。
入了書房,徐老爺劈頭就是一句:“徐冉,你好大膽子!竟敢勾引大周第一雅君殿下!”
這語氣太過吓人,徐冉驚恐得以為她爹跟戲臺上牛頭馬面似的下一秒就會掐着她的脖子吐出一句“拿命來”。
所以當徐老爺一拳揮過來打在她身後牆壁上時,徐冉下意識喊了句“大仙饒命!”
然後下一秒——
徐冉看着眼前這個抱頭痛哭傷心流淚哭得稀裏嘩啦的徐老爺,瞬間懵呆。
徐老爺擡起頭,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你早點告訴爹該多好,爹也就不至于噴了殿下一臉茶水啊!”?
☆、第 102 章
? 徐冉在腦海中想着太子被噴了一臉茶水的樣子。
那畫面……一定很精彩。
作為一只死潔癖星人,學神現在肯定恨不得将臉都扒下來洗一遍。徐冉打了個激靈,回過神安慰徐老爺:“爹,你放心,殿下不會怪你的。”
徐老爺嗚咽臉:“真的嗎?”
徐冉咳了咳,實在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說話。換了個說話角度,道:“往好的方向想,至少您是第一個噴殿下一臉茶水的人。第一次總是印象最深刻的,自此之後沒有哪位大臣能超越爹在殿下心中的深刻印象。”
徐老爺手一顫,哀怨地看着徐冉。
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徐冉覺得她爹這樣實在是太可憐,想了想,終于想出一個好的安慰理由:“大不了由我來替爹做補償,待後日見了殿下,我一定好好安撫殿下。”
徐老爺問:“怎麽安撫?”
徐冉理所當然地答:“他是我情郎呀,牽個小手抱一抱什麽的,娘平時怎麽安撫爹的,我就怎麽安撫殿下。”
徐老爺一只手戳過去,點着徐冉的額頭,啧啧道:“羞恥!一點兒都沒有女孩家的矜持!還情郎呢,殿下能夠随随便便是誰的情郎嗎!”
徐冉聳聳肩攤開手,很大方地承認:“我的呀!”
徐老爺內心更憂傷了。
嫌棄地掃了掃徐冉,一想到英明神武的殿下竟然被個小女子迷惑,他就覺得心疼。但一想到這個勾引殿下的小妖精是他家女兒,徐老爺心中百般複雜滋味。
既沮喪又羞愧,還帶了那麽一丢丢自豪。
他們徐家養的豬會拱白菜了,還拱了天下最鮮最嫩的白菜。
徐老爺凝眉,徐冉湊過去咧嘴笑,特意擺了朵花的姿勢嘴上還嘟囔着:“爹,你笑一笑嘛,有什麽好煩惱的,笑一笑十年少,來,跟着我說——茄子。”
徐老爺扶額。
完全不忍直視。
心碎到無法呼吸。
徐老爺保持着哀痛欲絕的神情遲遲沒能回過神,徐冉索性就安靜地陪着徐老爺。偶像談戀愛了,腦殘粉想不開了,痛苦的失戀期到來了,哎,還能怎麽辦,熬吧。
不過說句真心話,如果現如今勾搭學神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她肯定比徐老爺反應還強烈。興許天天躲在屋裏紮小人順便咒一咒搶走她男神的小婊砸。
所以說,她爹作為學神座下第一腦殘粉,沒掐死她沒咒死她,也算是親爹了。
父女倆就一人一板凳,恍恍惚惚坐到天黑。
本來還想繼續呆坐下去的,無奈前廳來喊飯,丫鬟一說晚上有蕭氏親自下廚做的紅燒鲫魚和醉蝦,父女倆瞬間回過神,麻溜地到前廳吃飯。
吃飯的時候,徐冉讨好似地要挨着徐老爺坐,徐老爺脖子一橫,冷着嘴,傲嬌地偏不讓她挨着坐。
徐冉嘆口氣,自覺地走開。
席間,徐冉知趣地沒往徐老爺那邊瞧。怕瞧了她爹那張老臉,她心疼。一邊是心愛的男神殿下,一邊是她親的不能再親的爹,總不能為了讨好她爹,明兒個就跑去和男神說分手吧。
多麽好的女婿,要真分了,她都替她爹遺憾。
還是讓萬能的時間治愈她爹的傷口吧,一旦接受了她和男神談戀愛的設定,用不了多少,她爹或許也就接受了未來國丈這設定。
嘿嘿,未來國丈,聽聽,比“徐老爺”帶勁多了!
事實證明,時間确實能治愈一切,而且徐老爺自愈的速度要比想象中快很多。飯吃到一半,徐老爺就主動往徐冉碗裏夾菜了。或許是為了彌補剛才朝她翻了百八十個白眼的沖動過失,徐老爺特意從徐豐筷子下搶了最後一只大醉蝦,咻地往徐冉嘴邊送。
徐冉一見她爹臉上那雙瞪得圓乎乎的眼以及嘟得老高的嘴,便知道,好了,她爹想通了。她爹越是不想搭理人時,那臉上就越沒有什麽表情,但要是他想搭理人了,臉上表情就各種誇張。比如現在。
這麽大個人了,擺張臭臉卻跟多啦A夢撅嘴賣萌似的,真的大丈夫?
徐冉嘿嘿笑,一口将蝦吞了,吃得心滿意足。
席間,蕭氏說起最近望京的八卦。
元林侯爺夏家的世子托丫鬟給同方伯的蔣家大姑娘送了個玉佩,上面刻了“我心匪石不可轉也”的情話和一個“夏”字,夏家和蔣家是對頭,那丫鬟遞玉佩時大姑娘正好在伯爺夫人屋裏,大姑娘生怕被她娘發現,一時慌亂将玉佩藏在她娘屋裏,準備找機會拿回去。恰巧伯爺回來,發現了玉佩,以為是夏家的人和伯爺夫人通奸,氣沖沖拿着刀就上夏家砍人去了。那世子和大姑娘吓壞了,遲遲不敢說出真相,等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時,這才站了出來。
大家聽得認真,徐老爺插嘴說一句:“這事我知道,今兒個下朝時還聽人在那說。都鬧上望京府了,起先手時夏家告蔣家故意傷人,後來事情澄清了,蔣家又告夏家勾引他家女兒,告來告去的,足足告出八十一條罪名來,也虧得他們能安出這麽多罪名來。”
徐冉好奇問:“天底下那麽多姓夏的,為什麽刻個夏,伯爺就認為是元林候這一家呢。”
蕭氏正欲解釋,徐老爺搶了她的臺詞:“老侯爺曾經和老伯爺家的夫人有染,後來雙雙和離,兩人私奔了。兩家從此勢如水火。”
徐冉哦哦兩聲,這兩家的恩怨發展都可以寫一出大周版的羅密歐和朱麗葉了。感慨一句:“還好我們家沒這麽多破事。”
蕭氏說完八卦,開始進行例常飯後總結,“通過這一件事,我們能得出什麽經驗教訓?”
徐佳第一個說:“管好自家的爹娘,防止他們禍害下一輩。”
蕭氏和徐老爺:“……”
徐豐:“送玉佩千萬不要刻字。”
蕭氏和徐老爺:“……”
徐嬌:“不要愛上仇人的兒子,要愛也一定要将他藏好了再愛。”
蕭氏和徐老爺:“……”
最後輪到徐冉,全家人齊刷刷地看過來。徐冉咽了咽,“……不能隐瞞事實,有事及時和家人溝通?”
蕭氏和徐老爺舒口氣。
總算得到了個正常點的回答。
蕭氏表揚徐冉,順便提醒四兄妹:“以後千萬不要像夏世子和蔣姑娘這樣,若是喜歡誰,誠實大膽地說出來,我們家沒有什麽仇人之類,你們若是看上哪家小夥子哪家姑娘,只管說。”
徐冉下意識地昂了昂脖子,往徐老爺那邊看了看,聳聳眉毛,神情驕傲、自豪。
瞧她多誠實,不欺瞞不隐藏,簡直徐家第一乖乖女。
徐老爺癟嘴。
吃完飯,父女兩個往書房走。徐老爺一邊走一邊和徐冉說今日得多臨一百個字。換做平時徐冉肯定一萬個不願意,但今兒個卻興高采烈地接受了。
只要能安撫到她爹受傷的心靈,多寫一百個字算什麽。
月光皎潔,灑灑落在長廊外頭,綠草茵茵,遠處的池塘隐約響起幾聲蛙鳴。夏風習習,夜色正好,徐老爺詩興大發,詠詩一首,乃李白的《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詠至最後四句,徐冉學徐老爺假裝醉酒的模樣,手環做握杯狀,笑着詠誦:“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父女兩個相視一笑。
徐老爺摸摸徐冉的腦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冉冉,在殿下身邊,要注意分寸,切不可玩鬧太過。君臣之別,淩駕于男歡女愛之上,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
徐冉愣了愣,而後點點頭。“我曉得的。”
徐老爺想了想,又道:“若是在殿下身邊待得不開心了,記得和爹說,同你娘講一講也行,不要憋在心裏。若真到了走不下去的那天,爹……拼盡全力也一定會護着你的。”
☆、第 103 章
? 徐冉鼻子一酸。
她爹終究愛她多過愛學神。仰起頭鄭重其事地“嗯”一聲,而後道:“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我還有殿下的親筆契書呢。”
徐老爺皺眉,“親筆契書?”
徐冉跟徐老爺交待當日景書閣學神簽的親筆契書,怕她爹聽不明白,幹脆回小院取來壓箱底的契書。
等徐老爺看完了,捂着小心髒兩眼一翻往椅背上躺。
活久了真是什麽事都有。先是殿下看上他家冉冉,然後是這封契書。如此荒唐的條約,殿下竟肯同意?
徐冉用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示意徐老爺:是的,他同意了。
她爹竟然不誇她,簡直太沒人性了。這樣一份契書在手,就算以後男神變成前男友,她也不用擔心啦。
徐老爺直嘆氣,指着徐冉:“你啊你,這膽大的,遲早要上天。”
徐冉寶貝似地收好契書,然後貼心地為徐老爺捶背順氣,嘴上道:“男人疼女人天經地義,他都成我情郎了,能不對我好嗎,寫個契書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徐老爺一聽情郎二字,頭都要大了,反複糾正:“那是太子殿下,不是情郎。”
徐冉吐吐舌,心中腹诽:學神可喜歡聽她喊情郎了。再說了,不喊情郎喊什麽,還沒成婚呢,總不能喊夫君罷。
等第二日徐冉去禮訓,徐老爺正好準備上朝,順便到後門送徐冉上馬車。
徐老爺昨晚沒睡好,翻來覆去地想了整宿。先是将太子喊住他到噴太子一臉茶水的事順了一遍,後來想了想徐冉手裏那份契書的事情,思前想後的,倒也漸漸放下心來。
提心吊膽也不是個法,各人自有各人造化,孩子大了,喜歡拱白菜就讓她拱吧,只要不拱出事來就行。思及此,徐老爺想起昨晚徐冉随口說的那句“補償殿下,牽個小手抱一抱”,想要提醒徐冉兩句,卻又遲遲說不出口。
太難為情了,這種事,還是由冉冉她娘來提醒比較好。
等徐冉上了東宮馬車,徐老爺轉身就往裏屋去。
蕭氏還沒起,睡得正熟,恍惚間感覺有人喊她,睜開惺忪眼一瞧,吓道:“老爺你不是上朝去了嗎?”
徐老爺沿着睡榻邊坐下:“你躺着不必起身,離上朝的時辰還早,我同你說一件事,商量完了就走。”
蕭氏拖着身子挪到徐老爺旁邊,歪着頭趴他腿上,勉強打起精神來:“是什麽事?”
徐老爺咳了咳,“女兒們大了,那方面的事,需得有人提點兩句了。”
蕭氏尚未徹底掙脫睡意,迷糊問:“哪方面的事?”
徐老爺頓住不說了。
片刻後,蕭氏回過神,撐起上半身:“老爺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
徐老爺抿嘴,“突然想到了而已。”
蕭氏悶了悶,睡意全無,“佳佳如今是十六,冉冉今年過了八月的生辰便是十四,嬌嬌雖小但心智卻比同齡姑娘更為成熟,如此說來,确實到了該提點的時候了。還是老爺想得周到,等今天她們回來,我便将她們叫過來。”而後又道:“阿豐那邊?”
徐老爺:“我提點過了。”
蕭氏表示懷疑。她家老徐在房中對着她時各種浪蕩不羁,但在外面端得是一本正經,稍稍聽些葷段子都會臉紅。更別提和兒子說那種事了。
不放心,追問一句:“你怎麽提點的。”
果不其然,徐老爺背過身去,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我就跟他說,若是和別人家姑娘好上了,未定親之前,不能碰人家身子。若是碰了……人家姑娘隔天就會死掉。”
蕭氏倒吸一口冷氣,随即往徐老爺身上掐一把,“你這不是害阿豐嗎!什麽死不死掉的,淨扯謊!”
徐老爺被掐得哎呦叫疼,“我這樣說,總比他沖動之下弄大姑娘的肚子好,現在的年輕人,比不得我們當時了,就得這麽訓誡才對。”
蕭氏怒目圓瞪,嬌哼一聲,“小心以後抱不到孫子!”
徐老爺:“沒事,等他以後定親,我再告訴他事實。對了,我還買了本那種書給阿豐,讓他記清楚上面的事,未定親之前不能做,定了親就盡管做。”
蕭氏氣得不想說什麽了。徐老爺去哄她,費盡口舌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