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顆棉花糖
“朋友也可以是前女友。”
這是薛奉遙在聽完阮心糖一天的經歷後說的一句大實話。
可惜實話總是不讨人喜歡,阮心糖恨不得拿面前的醫用棉花球堵住她姐的嘴。
下班後阮心糖便來醫院找薛奉遙,正好薛奉遙坐門診今天能準時下班,阮心糖便決定跟着她回家蹭飯,過來後又忍不住把念裴的事叨叨了半天。
本來還開心江柏嶼和念裴只是朋友關系,結果被薛奉遙直接潑了冷水。
“如果是前女友的話,他幹嘛不直接介紹說這是我前女友呢?”阮心糖反駁她,卻在接收到薛奉遙無語的眼神後又妥協道:“好吧,這樣介紹是有點尴尬,但也不能證明就是前女友啊,如果真的是,那他們現在不應該更尴尬嗎?”
“你又沒談過戀愛,怎麽知道一定會尴尬?”薛奉遙繼續把冷水往阮心糖身上潑。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呀?”阮心糖轉着座椅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別逃避問題,”薛奉遙把白大褂挂到衣架上,走到阮心糖面前,一手撐桌,居高臨下俯視着她,“我問你,只是女性朋友的話為什麽挂着裴字項圈的貓本來有名字叫芋頭,而江柏嶼跟你說沒有取名,這正好說明他本身在逃避這個名字,為什麽逃避這個名字?因為是前女友的貓,前女友取的名字。”
薛奉遙無比理智冷靜的氣勢仿佛置身審訊室。
阮心糖其實心裏比她姐清楚,畢竟跟江柏嶼真正接觸的是她。
每次提到那個“裴”字江柏嶼怔住的那一秒,他轉移話題的意圖,她都再清楚不過,只是她不想承認而已。
如果只是前女友也就算了,偏偏江柏嶼還養着前女友的貓,如果前女友遠在天邊也就算了,偏偏還在他家裏出現,抱着那只貓與他并肩而立。
她不想承認的是,這一切都預示着複合的苗頭。
“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視他有前女友這個事實,”薛奉遙把被她說得無比失落的阮心糖拉起來往外走,一邊勸道,“但你也不用這麽失落,如果他們兩人之間有一個還放不下的話絕對不會相處得這麽和諧。”
阮心糖那點希望又死灰複燃,抓着薛奉遙的手亮着眼睛道:“對啊我也這麽想的!”
薛奉遙嘆着氣搖頭,她這妹妹在喜歡一個人這種事上不開竅又死腦筋,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就是專一又執着,可是愛情這種事,哪是你一直堅持就能成功的呢?
兩人走到電梯口,電梯門正好打開,迎面而來一男醫生,舉着手機呵呵笑着,看見薛奉遙禮貌地點了下頭。
從他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大,好像開着最小音量的外放似的,阮心糖和薛奉遙都能聽見,是個女聲。
擦肩而過時,薛奉遙突然提高音量嗲着嗓音喊道:“孟哥哥晚上老地方不見不散哦!”
手機那頭的女生聽見這句話立即炸了毛開始質問起來,孟醫生捂着手機好聲好氣解釋,回頭瞪了薛奉遙一眼。
薛奉遙壓根兒不把他放在眼裏,不屑地翻個白眼,進了電梯。
“姐,整蠱同事不太好吧?”阮心糖皺眉道,總覺得讓別人女朋友誤會不太厚道。
薛奉遙冷哼一聲:“他就是昨天騙我說臨時有事結果又被我撞見和另外一個女的約會的男人,昨晚後半夜又給我發微信道歉,噓寒問暖假情假意,完完全全渣男一個。”
“這麽渣?”阮心糖啧啧兩聲,“那你看上他什麽了?”
薛奉遙看她一眼,“跟你一樣,顏控。”
阮心糖回想了下剛剛那男醫生的長相,好像長得是還不錯,可惜是個渣男。
“不過姐,你還是別跟同事發生沖突比較好,你想啊,你們這醫院都是手術刀之類的兇器,一個激動随便抄一把就能把人捅個窟窿。“阮心糖這人天生比較包子,相信和氣生財,退一步海闊天空啊這種道理。
薛奉遙則跟她完全相反,此時對着電梯裏的鏡子冷冷笑道:“放心,到時候我肯定會先下手為強,先把他給解剖了。”
“那倒也是。”阮心糖還是了解薛奉遙的,絕對是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類型,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那種。
出了醫院,阮心糖坐薛奉遙的車去她大姨家蹭飯,只是這頓飯蹭得相當不易。
阮心糖全程夾在她姐薛奉遙和她大姨間的戰火裏,可謂裏外不是人。話題其實很老套,就是相親的事兒。
薛奉遙直接表明态度不想相親,她媽卻不肯妥協,擺明了押也要押着她去的氣勢。
今天又正好碰見阮心糖在,于是拉着阮心糖一個勁埋怨薛奉遙不知道孝順,還想拉阮心糖到她陣營。
阮心糖稍有動搖就能感受到從後腦勺傳過來的殺氣,只好又堅定立場保持中立。
後來吃飯時,薛奉遙媽媽又說起來上次給薛奉遙介紹的那個高管,也就是言漠承,說人家怎麽怎麽優秀,偏偏薛奉遙就是有理由說兩人不合适。
“糖糖你說,人工作穩定,收入也還不錯,還是大公司高管,講出去也體面,這樣的男人哪裏不合适了?你姐偏要說什麽三觀不合?三觀什麽玩意兒?能當飯吃?”薛媽媽瞪着眼睛,飯桌上阮心糖大氣不敢出,卻見薛奉遙和她大姨夫該吃吃該喝喝,習慣成自然了。
“是是是,條件好的男人可遇不遇求啊!”阮心糖附和完,終于放心地夾了一塊雞翅。
怪不得她先前說要來蹭飯時,薛奉遙一口答應,敢情巴不得她過來給她當靶子。
“你聽聽,”薛媽媽轉而點着薛奉遙,“妹妹都比你懂事兒!上回那個過去就過去了,我也不說什麽了,但是這回這個你說什麽也要給我去見一面,聽見了嗎薛奉遙?”
“啊?”薛奉遙正啃着雞翅,完全狀況外的擡頭,“什麽?”
薛媽媽被她這反應氣的順手拿了雙筷子就朝她頭敲過去,薛奉遙只好放下雞翅躲到阮心糖身後,“我整天這麽忙,哪兒抽得出來時間?你還老說我不孝順,怎麽不知道體諒體諒我?”
“我還不體諒你?結婚難道是我結?我只是怕我哪天死了,你身邊都還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我這叫不體諒你?”薛媽媽拍着桌子吼道。
薛奉遙嘆着氣,語氣生硬:“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沒你說得這麽嚴重,我不過也才二十八,急什麽?”
薛媽媽指着薛奉遙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你氣死我吧你,氣死我你就自由了,就沒人逼你了!”
薛爸爸這時候吃飽喝足開始調解了,和往常每一次一樣,指着薛奉遙訓道:“遙遙,過分了啊!你媽媽這麽着急還不都是為你好?”
“我剛剛說的時候你一聲不吭,這時候知道站我這邊了?”薛媽媽瞥他一眼,早就不吃他這一套。薛爸爸一臉無辜:“冤枉啊,我一直都站你這邊。”随後又指着薛奉遙,“遙遙,給你媽道歉!”
薛奉遙長噓一口氣,不得不妥協,“我錯了,我去還不行?”關鍵是不止她爸媽,連阮心糖也一直扯着她衣角哭喪着臉。
她哪裏知道阮心糖眼睜睜看着一盤雞翅都被她大姨夫吃光,自己卻被吓得都不敢動筷,她只是想好好吃頓飯而已啊,下次說啥也不來了!
薛媽媽見她妥協,總算心平氣和下來,“這個人呢也是不錯的,雖然條件比那個什麽言漠承是要差點兒,但好在根正苗紅,家裏長輩當官兒的。”
阮心糖笑着附和道:“當官好當官好。”只要讓她好好吃飯,什麽都好。
薛奉遙眼神警告,又不好明着怼阮心糖,只好給她發過去一條微信:“好的話不如你去吧。”
阮心糖看完微信放下手機繼續吃飯,當自己啥也沒看見。
“其實家裏有點背景還是比較好,不過聽那個牌友說言漠承家裏好像就沒什麽背景,”薛媽媽說着突然疑惑道:“诶?這個言漠承我老覺得聽着這麽耳熟呢,奇了怪了。”
阮心糖偷瞄薛奉遙一眼,想看她什麽反應,卻見她面無表情吃着飯,仿佛沒聽見。
終于這頓飯結束後,沒坐一會兒薛奉遙便說要先回家。
她畢業後在醫院附近租了公寓自己單獨住。阮心糖也是自己單獨在外租的房,于是跟她大姨和大姨夫打完招呼,跟着上了薛奉遙的車。
“所以,姐,大姨聽着耳熟的原因不會是因為你和言漠承高中早戀吧?”阮心糖系着安全帶問道,結合之前她姐說什麽熟過頭糊了這種話,她總覺得兩人應該發生過什麽。
“不是。”薛奉遙偏頭倒着車。
“那是為什麽?”總得有個理由吧,怎麽會無緣無故覺得耳熟。
車子開上大道,一路暢通無阻,薛奉遙放下窗戶,及肩長發被風吹起,從外面吹進來的風是夏天特有的濕熱味道,就好像那年夏天她和他坐在巷子口乘涼時周圍讓人安心的味道。
車子一路直行,薛奉遙漸漸放松下來,把白天雷厲風行的氣勢卸下,緩緩道:“她大概年紀大了,記性也變差了。”
“言漠承以前住我們家那條巷子的巷尾,不過那時候他不姓言,而是随他爸姓李。當時他爸媽剛離婚,她媽帶着他一個人在那兒租的房子。”
“那時候他們生活也挺艱難的,巷尾那房子什麽情況巷子裏的人也都知道,因為以前死過人,大家都說風水不好,而且本身屋子小,房東也不肯翻修,破破爛爛的,下雨還漏水只能用盆接着。”
“不過言漠承小時候很可愛,只是大家不愛跟他玩兒,說他住死人住過的房子,身上有死人味兒,說得很難聽。”
薛奉遙說到這兒眼神不自覺柔和許多,“巷子裏只有我跟他玩兒,畢竟我從小就是個顏控。其他小孩兒都很排外,言漠承搬來後經常被他們欺負,他們罵他,他就只是幹瞪着眼,哪怕拳頭都握緊了也還是一直忍着。”
“我問他為什麽不罵回去,他說如果狗咬我難道我要咬回去?我心想這什麽歪理,狗咬你你當然不會咬回去,你肯定是動手打回去啊!結果後來跟人動手的是我。”
“那天一個男生把他堵在巷子裏罵他,後來還推了他一下,被我撞見後我蹭的一下就火了。言漠承小時候多好看啊,我心想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你竟然還敢推他。我上去就按着那男的揍了一頓,言漠承大概都沒見過這麽能打的女生,驚訝的表情我倒現在還記憶猶新,後來他就總跟着我,像個小跟屁蟲一樣。”
“再後來的那個夏天,我和他在巷子口乘涼,我媽下班回來看見後臉色當場就變了,二話不說拉着我就走,回家劈頭蓋臉一頓罵,說什麽也不讓我跟他玩兒,說他單親家庭,家教不好,跟他一起玩兒沒什麽出息之類的。”
“你也知道我媽那個人,聽風就是雨,在外面聽別人嚼舌根,一聽就信。我也怕我媽,所以只好躲着言漠承走,後來沒多久他就跟他媽搬走了。”
那巷尾的房子後來再也沒人住,讀高中時薛奉遙家買了現在的樓房,也搬離巷子。
再後來,薛奉遙去學校報道再次遇見言漠承。
當然不再是那個可憐兮兮沒人搭理還總被人欺負的言漠承,而是坐着高級私家車上下學,讓無數同學都投去豔羨目光想要高攀的言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