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顆芒果糖

薛奉遙正在辦公室剝荔枝吃,反應過來時阮心糖已經奪走了她手裏剛剝開的荔枝。

“雙休的人就是任性哈。”她嘆道,又剝開一顆遞給阮心糖。

阮心糖嘴裏咬着荔枝熟門熟路打開裏間休息室的門,裏面放着一張單人床,是專門給值班醫生休息用的。她大大咧咧往上一躺,舒服地嘆了口氣。

“大晚上跑我這兒來幹什麽?”薛奉遙問。

“回去也是一個人,還不如過來找你說說話。”阮心糖說完,薛奉遙沉默地剝着荔枝不接話。

阮心糖躺了會兒,還是沒忍住,又出去坐到她對面,“姐,你怎麽不問問我怎麽來的?”

“不問,憋死你。”

阮心糖樂了,撐着下巴笑出兩個梨渦:“江柏嶼送我過來的。”

“哦。”薛奉遙就知道阮心糖肯定憋不住。

“他在車上還吻我了。”阮心糖說時笑容已經浮上臉,有些小興奮。

“睡都睡過了,怎麽一個吻還把你勾得神魂颠倒的?”薛奉遙突然眉頭一皺,“你們倆确定關系了?”

“沒有。”阮心糖想到這事洩了氣,笑容漸漸消失,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無聊畫圈。

薛奉遙繼續問:“那他為什麽親你?”

“不小心碰到的。”阮心糖看着自己手指描出的一個又一個無形的圓嘆了口氣。

薛奉遙冷笑,“那還真夠不小心的。”

“你不知道江柏嶼還坑我了!”阮心糖開始控訴,“我們到樓下的時候看見了言總的車,停在一個比較隐蔽的位置,江柏嶼叫我別忘了過去打招呼,結果我也沒多想還真過去了,你說我傻不傻……”

阮心糖話沒說完,薛奉遙已經起身走到窗戶處。

從她的位置望出去一眼就能看見言漠承的車,可能在別的位置看來很隐蔽,但從她的角度來看很顯眼,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想躲。

阮心糖也跟着湊過去,指着言漠承車說:“就那兒就那兒,還沒走呢,他說等人,也不知道等誰。”說完她話鋒一轉,“我去,不會是在等你吧?”

“不是。”薛奉遙重新坐回座位,不再關心窗外的事。

阮心糖繼續站在窗邊,整個人如同喝了十杯咖啡一樣精神。

“你還不困?”薛奉遙問。

阮心糖也覺得自己最近怪怪的,此時坐到薛奉遙對面,把自己最近的症狀跟她說了下:“我最近好奇怪啊,晚上總睡不着,有時候還突然犯惡心,有時候沒胃口吧,有時候又饞得不行……”

“這月來月經了嗎?”薛奉遙打斷她的話,問道。

阮心糖眨巴兩下眼,搖頭,她還真沒往那方面想過,被她姐這麽一問,好像是不太對勁。

“偶爾一個月不來不是很正常嘛?”阮心糖心裏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對于青春期少女來說算正常,但對于你這樣一個月前和別人發生過性關系的女人來說,不太正常。”薛奉遙把阮心糖最後的希望掐死在搖籃裏,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只驗孕棒,“去吧。”

“你怎麽抽屜裏還備着這玩意兒?”阮心糖拿起來看盒子上的說明。

薛奉遙讓她別廢話趕緊去測,“五分鐘內我要看見結果。”

“肯定不會啦,怎麽可能……”阮心糖小聲嘀咕着往廁所去。

五分鐘後,她果然準時從廁所回來,只不過整個人神情呆滞,手扶着門框,完全被吓懵了。

“是兩條杠……”

阮心糖萬萬沒想到會一次就中,一晚上的心情仿佛坐過山車一般,從震驚到焦慮再到莫名興奮,最後還是回歸悲傷。

一想到要和江柏嶼商量孩子的問題,阮心糖焦慮得在休息室床上不停翻來覆去。

她和江柏嶼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來到最艱難的部分,一旦處理不好,兩人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也是有可能的。

閉上眼也始終睡不着,反而越想越亂。阮心糖幹脆打開手機又開始百度各種問題。

從無痛人流到紙尿褲的牌子,她來來回回查了個遍,直到看得眼幹眼脹才放下手機,這回倒是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此時天色已經蒙蒙亮,阮心糖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旁邊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并伴随着清脆的電話鈴聲把她從睡眠中無情的拉了出來。

她摸過手機,眼睛也沒睜僅憑着慣性劃過屏幕支到耳朵旁。

“阮心糖,報告我看了,還是有問題。你今天到我家來我再跟你說一下。”江柏嶼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到阮心糖耳朵裏,低沉磁性且清醒。

阮心糖閉着眼沒吭聲。

江柏嶼繼續說:“對了,你過來順便給我帶份早飯,就我樓下那家……嘟、嘟、嘟……”

阮心糖放下手機,翻個身繼續睡。

一分鐘不到,手機又開始震動,阮心糖依舊閉着眼劃開屏幕。

“挂我電話?我話還沒……嘟、嘟、嘟……”

阮心糖再次按了挂斷把手機塞到枕頭下。

她現在最不想聽見的就是江柏嶼的聲音,她此時的情緒已經從悲傷又轉為憤怒。

她想如果不是江柏嶼那晚沒做好安全措施,現在怎麽會出現這一檔子事?整件事只能怪他!這個還完全不知情的罪魁禍首!

江柏嶼沒再打來。

阮心糖翻個身正準備繼續補覺卻被一只冰涼的手直接從床上拉了起來。

“趕緊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薛奉遙說完還輕拍了兩下阮心糖的臉讓她盡快清醒過來。

阮心糖打完一個哈欠,從床下下來,了無生氣走向廁所。

醫院廁所的鏡子被保潔阿姨擦得很幹淨,清晰地照着她此時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昨晚她連妝也忘了卸,今早起來兩只眼睛完全暈成了熊貓,臉上更是斑駁。

阮心糖還沒睡夠,此時對着鏡子又打了一個大哈欠。

嘴還沒合上,薛奉遙突然推門進來,在洗手臺上放了一個化妝包:“把你那倆熊貓眼擦幹淨。”說完又風風火火離開。

阮心糖拿出卸妝水,擡頭和鏡子裏困乏頹廢的自己正面相對。

鏡子裏的人因為熬夜的原因臉有些浮腫,眼神呆滞毫無光彩,一頭長及胸前的大波浪卷發亂蓬蓬地披在肩上,看不出來一點迎接新生命到來的欣喜。

“我真的不是不歡迎你啊,只是你來的太早了點。”阮心糖心想,又對着鏡子扯了下嘴角,“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只是你爸爸喜不喜歡你就不一定了。”

說完她像是覺得很可笑一般又念了兩遍:“你爸爸……爸爸……”如今這局面還真是神奇,她想,那人的角色突然從她的暗戀男神轉變成孩子他爸了。

阮心糖卸完妝打着哈欠跟她姐下樓,又上了薛奉遙的車,頭一歪打算再補個覺。

“準備怎麽處理?”薛奉遙問。

阮心糖睜開眼,盯着自己的小腹處。

昨晚薛奉遙帶着她做了檢查,懷孕三周多,還不太顯懷,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區別,頂多就像是吃撐了。

但如今确确實實有個生命在裏面,是她和江柏嶼一時沖動的結果,也是他們最緊密的聯結。

“你猜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阮心糖突然好奇。

薛奉遙笑了笑,“怎麽,你還重男輕女啊?”

“沒有,”阮心糖否認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個女孩,應該會比較像爸爸。也許眉眼像他,鼻子和嘴像我,我也更喜歡女孩兒,女孩兒比較乖。”

“所以你打算留下這個孩子?”薛奉遙關掉廣播,車裏安靜下來。

阮心糖面對這個問題沉默了半分鐘,輕聲道:“我更想知道他會做什麽決定。”

“這麽說吧,”薛奉遙還是一貫冷靜語氣,“依我在醫院這幾年淺顯的經驗來講,發生這種事一般男人做的決定都不會是女人心中最理想的選擇,逃避和推脫也許是他們遇上這種情況的天性,當然有可能江柏嶼例外。”

“可我自己也很矛盾,”阮心糖苦笑着,“我一向是沒什麽主見的人。高考報志願時,我爸媽說哪個學校好,我就報了哪個學校。上了大學寝室的人都參加動漫社,我本來沒多大興趣也跟着湊熱鬧,後來有人追我,室友說那男的不錯,我就答應了,結果什麽都聊不到一起去,一天不到就分手了,分手後那男的還跟室友說我很無聊。再後來畢業,跟着閨蜜進了酒店行業。現在想想,好像只有一件事是我憑着自己的意志在堅持。”

那就是喜歡江柏嶼這件事啊。

阮心糖本來想着江柏嶼要是一直都不會真心喜歡上她,那她就死了這顆心,去試着喜歡別人。

可惜現在,這個孩子的到來就像在她身上栓了條繩子,而繩子那頭攥在江柏嶼手裏,她無力掙紮逃走,全憑江柏嶼收繩,或是把這根繩子一刀剪斷。

“其實要跟他說這件事并不難,我只是害怕聽見他的答案。”阮心糖輕聲嘆着氣,“我怕他說留下,好像只是為了負擔責任而勉強接受……”

“但你更怕他放棄這個孩子,”薛奉遙接過話道,“這證明哪怕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不願意和你在一起,這樣你更慘,孩子也很慘。”

阮心糖輕嘆着偏過頭,遠處氣勢恢宏的江氏集團大廈一閃而過。

她心裏就像是堵着一團棉花,棉絮漸漸往上飄進了她的嗓子眼兒,她忍不住咳嗽,咳嗽使她漲紅了眼眶,鼻子酸澀,眼角開始有淚滑下,她想孩子應該比她更難受吧。

想到這裏她的眼淚就更繃不住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