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顆杏仁糖

“江柏嶼。”阮心糖冷靜地望着對面離她不過兩指距離的俊郎面龐,喊他名字時是從未有過的冷漠語氣。

江柏嶼疑惑回望,想做的事被拒絕他此刻也不是很愉悅。

“你把我當什麽,你消遣的玩具?”阮心糖語氣平和,沒有帶一絲憤怒,仿佛是想跟他認真探讨這個問題。

她不覺得生氣,只是失望至極,原來暗戀了十年的人也不過如此,那些美好的東西不過都是她單方面給他罩上的彩色泡沫,所以才讓他看起來那麽虛幻,那麽絢爛,其實泡沫底下呢,和某些男人一樣,他也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而已。

江柏嶼站直身子,依舊偏頭望着她,深邃的眼眸裏情緒複雜,既困惑也有些微怒氣,并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你和念設計師要訂婚了吧。”阮心糖撐起身子,雙腳點地,站在江柏嶼身前。

她沒在意上個問題的答案,費盡力氣,此刻終于扯起了嘴角,“恭喜啊。”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因為江柏嶼的眉頭幾乎是一瞬間皺了起來。

“還沒确定。”江柏嶼突然煩躁,連帶着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等定下來別忘了邀請我。”阮心糖的嘴角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揚着,眼裏卻半點笑意也沒有,她甚至不敢眨眼,怕眼淚會不聽使喚,但這樣瞪着眼眼睛反而更酸了。

“我先回去了。”她說完繞過江柏嶼徑直走出卧室,腳下冰涼的瓷磚讓她仿佛置身冰窖。

江柏嶼還依舊站在原地,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無奈嘆氣。

取消和念裴的婚事确實不像他想象中簡單。

兩個長輩幾乎偏執了一輩子,拍板敲定的事說什麽也不讓改,雖然江柏嶼曾經也覺得這件事是理所當然的。

他和念裴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所有人都把他們往一塊兒湊,他以為一切都會按照原定軌跡走,只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念裴對他是習慣多過喜歡,只是她一直沒有遇見真正心動的人罷了。

所以後來遇到唐凱封,念裴便毫不猶豫把江柏嶼踹了。

江柏嶼是氣憤難受過一段時間。論條件,各方面他都比唐凱封優秀,但經過時間的沖洗,當他回想着那些與念裴在一起的時光時,他發現原來他不過也是把一切當成理所當然而已。

只是順其自然想讓它發生,卻并沒認真想過,兩個人各方面條件再合适也并不代表一定能産生化學反應,比如心悸和心動。

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在第一次見到阮心糖時才明白什麽是感情上的化學反應。

他不只是喜歡她的外貌,更喜歡的是和她待在一起時她散發出來的令他自在舒适的氣場,就連跟她的第一次床事也無比默契,這真的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實上,江柏嶼并不是一個濫情的人,才見第一面的女人就跟她上床這種事他以前是拒絕的,就算聽朋友提起也相當不齒。

但那晚除了有酒精作祟以外,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阮心糖的主動。

他以為阮心糖多多少少對他是有好感的,誰知纏綿之後翻臉不認人,不僅拒絕了他提出的做他女朋友的建議,更是招呼也沒打偷偷溜了,好像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自尊心一晚被打擊兩次,要說不氣憤是不可能的。所以後來再遇見阮心糖時他想為難她,可惜他實際的行為卻完全不受他內心控制。

比如阮心糖膝蓋破了,他想她是活該,卻又惦記着把創可貼給她;

阮心糖不願去喂貓,他想她是要造反,卻又舍不得她真的離開;

阮心糖随口一句沒糖吃了,他以為自己沒在意,卻在路過茶水間時第一時間想起這事;

阮心糖遲到,他想一定得給她好好立個規矩,卻又舍不得說重話和懲罰,只是輕輕彈了下腦門結束;

阮心糖在意她在他這兒的分數,他想她最多也就一分,卻又計劃着一個月後給她打滿分讓她開心。

他這一周過得渾渾噩噩,因為滿腦子都是阮心糖。

他本想等自己把所有事情解決了再和阮心糖去進一步發展,可是阮心糖天天在他面前晃,晃得他眼紅。

他今晚本想試探阮心糖的心意,再次跟她表白,他想阮心糖如果還敢拒絕,他就……扣她工資吧。

不然還能怎麽辦,硬搶也不是他的風格。

他原本是這麽想的,但沒想到阮心糖會提前知曉他和念裴訂婚的事,并且誤會他和念裴還是戀人關系。

所以他現在在自己喜歡的女人眼裏成了一個家有未婚妻還在外跟別的女人調情暧昧的不折不扣的渣男,連解釋都變成了狡辯和借口。

他也很冤啊。

阮心糖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從江柏嶼公寓出來,一路漫無目的地走着。

左腳腳跟處繼續被鞋子折磨着,她能感覺到皮下的肉來回摩擦撕扯,而右腳也沒閑着,高跟鞋太高導致重量都擠在前腳掌,剛剛踩到玻璃渣的位置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又出血了。

雙腳的疼痛拉扯着她半邊神經,而那半邊則是被江柏嶼和念裴的婚事刺激着,總之,整個腦子都不好受。

一個男人從後面走來不小心撞了阮心糖一下,匆匆道歉後又往前跑去,她看着那個男人跑向前方緊緊擁抱了他的愛人。

阮心糖無精打采經過時兩人依舊幸福地擁抱在一起,就這麽站在路中間,還害的她不得不繞道走。雖說這種情況她早習慣了。

可是還是很羨慕。

為什麽別人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偏偏只有她孤獨一人。

為什麽他們告白就能獲得擁抱和愛情,而自己還沒開始就落得這個下場?

還好此刻小腹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反應,很是安靜。阮心糖心想,不知道肚子裏的小人兒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心情不好,便乖巧的不惹事。

其實在今天之前事情還有很多可能性,可惜在剛剛那一刻統統都被掐滅了,唯獨剩下一種結局,那就是她退場,再次回到原點,揣着她卑微的不敢見人的感情,繼續一個人孤獨地活。

“轟隆——

突然地閃電劈亮天空,炸裂的雷聲接踵而至,眼看是下大雨的節奏。

阮心糖擡頭望天,額頭被一滴雨水砸中,也是在這時她反應過來離開江柏嶼家時竟然連包也忘記拿,她兩手空空,沒手機沒錢包,什麽都沒有。

雨漸漸大起來,伴随着狂亂的風飄得她滿頭滿身都是水,她快走兩步,一不小心,鞋跟卡進了路邊下水道口的鐵栅欄裏。

想來一個人倒黴的時候不能沮喪得太早,因為馬上還會遇見更倒黴的事。

雨已經傾盆而下,阮心糖眼前模糊成一片。她使勁往前蹬了兩下,腳背被高跟涼鞋的細帶勒出紅印來那鞋也依舊紋絲不動,卡得死死的。

她只好解了鞋扣脫下鞋子,蹲下身使出全身力氣往出拽,而那只高跟鞋卻仿佛釘在其中一般。

她突然好沮喪,她就連一雙高跟鞋也沒辦法輕易抛棄,要叫她怎麽放棄自己喜歡了十年的人呢?

傾盆大雨沒有因為阮心糖的遭遇變得柔和一些,依舊無情拍打着她全身。

阮心糖不知道自己為何執着,她幹脆跪下來,兩手抓住那只高跟鞋繼續使勁。

可不管她怎麽拔,鞋跟依舊卡死在兩根鐵欄杆裏,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又去拉那兩根堅硬的鐵栅欄,可惜力量太弱,拉得掌心通紅也不見效果。

阮心糖緩緩站起身,脫下腳上這只高跟鞋也丢到旁邊。她想她是時候放棄了。

如果所有事都要跟她作對的話,那她放棄抵抗。

看着即将被她抛棄的高跟鞋,阮心糖突然眼眶濕熱。

她擡手捂着臉,從指縫裏流淌而出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亦或是都混在一起了,反正最終都是流入下水道,帶着她的憤怒、委屈和不甘心。

有人撐傘從雨中走過,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抛棄在路邊的一雙銀色細帶高跟鞋,一只直直立着,一只倒在一旁,看着還完好無損,可惜被無情抛棄,路人不關心這背後的故事,只看了一眼便轉回頭繼續趕路。

阮心糖推門而進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店員被她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阮心糖此刻妝也花了,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身上襯衫被打濕貼着皮膚,現出了裏面吊帶的形狀,而下面淺色的包臀短裙和小腿也沾上了零星的泥點,一雙雪白的腳掌完全踩在地上,腳背上沾了些黑色的小點,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店員的第一反應是幫她報警。

阮心糖簡短解釋了下自己的情況,借店員的電話聯系了薛奉遙,然後在門口等着她過來。

大概十分鐘後,薛奉遙的黑色大衆停靠在路邊,她下車打了傘向阮心糖走來,等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吃了一驚,“怎麽搞得這麽狼狽?”

“慢慢跟你說吧。”阮心糖苦笑着回答。

薛奉遙又進店給她買了關東煮,大概知道她晚上陪江柏嶼他們吃飯也沒怎麽吃飽。

阮心糖在車上吃完關東煮喝完湯,覺得胃裏舒服了許多。

薛奉遙見她吃完才啓動車子向她家開去。

阮心糖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歪頭看着窗外,身心俱疲。

“我剛知道,念裴根本不是他的前女友,”她喃喃說道,語氣平靜,“而是他的未婚妻。”

阮心糖把她知道的事都娓娓道來,最後她說她也想去那頂樓看風景。

“想看風景不如去爬山。”薛奉遙靜靜說道。

阮心糖抿了下嘴角,輕輕點頭表示認同。

“幫我預約一個時間吧……”她左手搭在小腹上,話說到一半突然沉默,嘴唇張張合合就是發不出聲音。

她覺得有些眼酸便輕輕阖上眼,一滴淚悄然落在手背,緊接着更多眼淚不受控制奪眶而出。

她蜷起腿,環抱着自己漸漸哭出聲來:

“我不要他了……”

聲音委屈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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