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顆西瓜糖

阮心糖端着水杯回來時恰好跟在江明峰和他兩個助理身後進的會議室。

江明峰一進去,裏面所有人都站起身來。

阮心糖把水杯放到江柏嶼桌上,安靜地站回自己位置。

江明峰走到座位擡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都坐,接着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持續了一個小時,江柏嶼在言漠承之前發言,內容是阮心糖之前熬夜寫的那些東西,她一邊敲着鍵盤,一邊擡眼偷看江柏嶼的背影。

耳邊是江柏嶼低沉穩重的聲音,她眼前漸漸浮現那個身着藍白寬松校服的少年瘦長清俊的背影,和如今這個西裝革履挺拔寬厚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十年多的時間一瞬而過,少年已成長為可獨當一面的成熟男人,她呢,依舊還是那個既沒勇氣也沒機會主動拉近兩人距離的人,只能看着他們彼此越走越遠,背道而馳。

阮心糖突然有些遺憾,如果那次她沒有替她姐相親,如果江柏嶼依舊是單身,他們會不會在更好的時間遇見。

那時候江柏嶼會不會轉頭發現她,注意到這個一直望着他背影的女人?

他們會不會從朋友做起,再到戀人,再在合适的時間結婚生子攜手共度一生,而不是如今這個局面。

江柏嶼發完言坐下,阮心糖也低下頭,只是一垂眸,一滴眼淚正好砸在她的手背,淚花瞬間四分五裂,她擡眼看向屏幕才發現自己眼前早已模糊。

接下來的時間由言漠承發言,他的發言一向穩準狠,不帶一絲感情地指出現階段所有問題,幾乎每個部門都要被點一次名,所以每次他發言,大家就更肅靜。

只不過今天的言漠承不止是語氣冷漠,比往常還多了些憤怒的情緒,最後犀利的眼神掃過在場沉默的所有人,簡短總結後結束發言坐下。

江明峰最後進行了一些總結性的發言,并且明确了江柏嶼和言漠承在公司的位置,同樣都是副總裁,但是負責的內容不同,總結下來就是江柏嶼主外,言漠承主內。

會議結束,江明峰叫江柏嶼待會兒到他辦公室去一趟,等他離席,大家才開始收拾東西。

言漠承和江柏嶼并肩走出會議室,言漠承的另一位女助理正在門口候着,此刻見他出來恭敬遞上了一杯水。

言漠承接過水杯淡淡掃了一眼,冷冷道:“我不喝甜的,記不住?”

那女助理吓得面色惶恐,說不出話來。

言漠承注意到在旁偷偷看熱鬧的阮心糖,直接把那杯水擱在了她懷裏,“處理了。”

阮心糖兩手抱着兩個電腦和江柏嶼的水杯,此刻又被迫接到一杯水,慌忙騰出手來端穩了,一擡眼言漠承已經和助理走遠。

“這是什麽意思啊?”阮心糖轉頭求助江柏嶼,不知道言總說的處理是怎麽處理。

江柏嶼笑了笑,小聲道:“讨好你啊。”說完還對她眨了下眼。

阮心糖雖然被那個wink擊中,有些心動,卻又忍不住想對江柏嶼這幅假不正經的樣子翻個白眼。

言漠承那種人讨好她有什麽好處啊?怕是瘋了吧!

阮心糖舉杯聞了下,“好像是冰糖雪梨的味道。”

“喜歡就喝吧,應該沒下毒。”江柏嶼說。

阮心糖強忍住要咧開的嘴角,覺得此時笑不是很厚道,卻又暗自欣慰當初幸好不是去給言漠承當助理,恐怕早被罵八百回了。

而這次這杯冰糖雪梨水,她嘗了一口,很像是手工煮出來的味道。

那女助理多半也是好心發現老板最近嗓子不好才炖了梨水,而且她能喝出來沒有加糖,也是很用心了,可惜老板是不會在意這背後的故事的。

“對了,江總,我想跟您說一件事。”阮心糖和江柏嶼正走到辦公室門口,準備提出她想換崗位的申請。

“什麽事?……诶你去哪兒?”江柏嶼正回着話,碰見念裴迎面走來。

念裴今天第一天上任設計部主管,只不過她上頭還壓着一位經理,所以其實給她的職位不算高,起碼比不上她當初在唐氏的位置,這也是江柏嶼對她回國比較費解的一點。

而且她不僅回國,還特意提前找過江明峰,所以江明峰才定下一個規矩——她和胡勻誰的新項目酒店設計圖通過,誰就有資格任設計部主管。

而這場競争的裁判只有一人,就是江柏嶼。

念裴沖董事長辦公室揚了下巴,“江董叫我去一趟。”

“你等我,我跟你一塊兒過去。”江柏嶼說。

“怎麽,信不過我?”念裴偏頭,俏皮地笑。

“算是吧。”江柏嶼笑了下,又轉頭對阮心糖說:“你的事等我回來再聽。”

阮心糖點頭,又向念裴微微點了下頭算打個招呼,接着回了自己工位。

江柏嶼半分鐘後從辦公室出來,同念裴一起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阮心糖聽見兩人還沒走遠時念裴笑着說:“昨天沒把你喝廢,真是遺憾。”江柏嶼同樣帶着笑意回她:“把我喝廢?下輩子吧。”

如今知道他們倆的婚訊後,單是看見兩人并肩站在一起,阮心糖的心情也比以前更複雜了,更別提兩人有說有笑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樣子,她站在那裏仿佛一個幾千瓦的電燈泡,亮得她自己都暈。

阮心糖長嘆一口氣,打開電腦,開始慢慢敲她的辭職信。

大概40分鐘後,江柏嶼回來,臉色冷峻,大步走進辦公室後門被砰的一聲甩上。

阮心糖沒防備吓得一抖,不知道江柏嶼是因為什麽事發怒。

她敲下辭職信的最後一個字,署名後保存。

如果江柏嶼肯放人,那這封辭職信大概用不到,但如果他不願放人,那辭職便成為她最後一條路。

沒一會兒,安素拿了份文件讓阮心糖去找念裴确認簽字,回來再找江柏嶼簽字。

來到設計部門口,阮心糖與今天離職的胡勻正面撞上。

兩人都沒注意到對方,這一下撞得阮心糖肩膀生疼,而胡勻本來抱着的紙箱也灑落一地。

“啧、走路不看路的?”胡勻一邊嘀咕一邊蹲下身撿自己的東西。

“不好意思。”阮心糖也蹲下來幫忙,撿起手邊一張照片。

照片上胡勻摟着一個女人,笑出一口白牙,有點傻,看起來沒有如今這麽重的戾氣。而那女人雙手環抱胸前,微揚下巴,面對鏡頭很有自信。

沒等細看,照片被一把奪走。胡勻的動作迅速,指尖甚至劃到阮心糖食指。

胡勻并沒說什麽,只是瞪了阮心糖一眼,抱起紙箱走向電梯。

阮心糖找到念裴辦公室,說明來意後将文件遞給她。

念裴随意浏覽了下文件內容,簽字後遞還阮心糖,全程沒跟她多寒暄。

在阮心糖出去前,還讓她順便幫自己丢了空咖啡杯和香蕉皮。

阮心糖把垃圾丢進垃圾桶才反應過來,念裴辦公室應該是有垃圾桶的,标配。

阮心糖再次回到江柏嶼辦公室門前。推門而進時,江柏嶼正背對着門站在落地窗前,合身熨帖的襯衫和西褲把他的身形襯得修長。

江柏嶼聽見聲音微微側頭,淩厲的眼神在看見來人是阮心糖時瞬間變得柔和許多。

“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字。”阮心糖把手裏文件遞到他面前。

江柏嶼拿過文件快速浏覽:“腳好些了嗎?”

“好了。”阮心糖遲疑兩秒回答,不太想接受對方的關心。

“感冒了?鼻音這麽重。”江柏嶼說道,拿過筆在文件下方流暢地簽下名字。

“您鼻音更重。”阮心糖心想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江柏嶼反倒笑了下,“我有一個治愈感冒的方法,想聽嗎?”

阮心糖很想回答“不想”,然後結束對話。

可是面對江柏嶼此刻期待的眼神,她實在是很沒出息:“什麽方法?”

“鳗魚飯。”江柏嶼說到鳗魚飯時語調上揚,一瞬間笑得像個超滿足的小孩兒,清亮的眼睛完成了兩彎月牙,“晚上一起吃吧,去上次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家。”

阮心糖暗自捏緊了拳頭,面上風平浪靜,心裏卻在咆哮為什麽要突然約她吃飯啊?啊?啊?

“你後來又去過他們家嗎?”江柏嶼問。

“沒有。”阮心糖違心道。

“我去過,”江柏嶼略得意,“還送了我一張優惠券。”

“為什麽?看你長得帥嗎?”阮心糖開玩笑說道。

“你怎麽知道,服務員還真是這麽說的。”江柏嶼笑了笑。

阮心糖忍不住笑容更大了些,“您這樣身價的人竟然還會在乎一張優惠券?您随便擡擡手指就能買下它。”

“意義不同。”江柏嶼語氣認真。

阮心糖心裏微動,怔了下沒說話。

江柏嶼後來又去的那次阮心糖其實是知道的,她當時正在店裏後廚幫忙,服務員小小跑來說之前和她一起來過的那位帥哥又來了,阮心糖還掀了簾子偷看了他一眼,後來她說:“你送他一張優惠券吧。”

小小回說店裏最近沒做活動以什麽由頭送呢?

阮心糖想了想笑說:“你就說,帥哥看你長得這麽帥送你一張優惠券好了。”

小小說:“可是也沒印優惠券啊。”

阮心糖順手撕了張長方形紙條,用馬克筆寫上優惠券500元,每次可累計使用,直到面額用光,沒有截止日期。

小小後來出去把優惠券順利送到了江柏嶼手裏,阮心糖看見江柏嶼聽到小小誇他帥時那副懵圈的表情,還有拿到優惠券時略嫌棄地皺了眉頭,估計沒見過這麽簡陋地跟鬧着玩兒似得優惠券。

可是她剛知道,原來他這麽高興的。

“去嗎?”江柏嶼問她,語氣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阮心糖掐着自己手指,拼命忍着想答應的心情,畢竟江柏嶼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

想到這兒,阮心糖半開玩笑似的問他:“約我吃飯不需要跟念設計師報備嗎?”

江柏嶼微怔,又被氣笑,阮心糖這話簡直坐實了他是一個渣男。

可他并不辯駁,反倒挑眉道:“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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