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雨來襲
? 兒子們知道媽媽要結婚了，最近總是追問着天南有關結婚的問題，跟着湊熱鬧，忙進忙出的。
天南環顧四周，想着婚後要搬過去和陳思宇一起住，這裏空下來準備出租，有些不舍。這棟房子承載了太多的回憶，兩個兒子也是在這裏慢慢長大，從牙牙學語、蹒跚學步，到現在在家裏四處搗亂，追着天南問問題，點點滴滴，令人難忘。
“媽媽，陳叔叔快當我爸爸了嗎？”弟弟問天南。
“你叫他陳叔叔或者爸爸都行。”這個問題弟弟已經問了好多遍，天南耐着性子回答。
“媽媽，我為什麽會有兩個爸爸呀？”弟弟依然糾結，锲而不舍地繼續問。
天南被問住，不知該怎麽回答，想了想，問弟弟：“有兩個爸爸不好嗎？可以多一個人疼你。”
弟弟皺着小眉頭陷入沉思，神情嚴肅，半晌，擡起頭看着天南，認真問道：“為什麽你和爸爸不結婚呀？”
天南嘆了口氣，看弟弟小小年紀就開始操心媽媽的感情問題，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有些唏噓，孩子智力太早熟，家長有時也會很痛苦，他們這個年紀應該是無憂無慮耍鬧，而不是賣菜卻操着賣白|粉的心。
“你不喜歡陳叔叔嗎？”天南轉移話題。
“喜歡，可是我想要爸爸永遠都是爸爸。”弟弟悶悶說道，煩躁地跑了出去。
天南頓住腳步，愣了半天，實在不知該怎樣解決兒子小小的煩惱。兒童的世界很單純，他們希望一切都是簡簡單單，清晰易懂。
弟弟慢慢長大，學會了觀察周圍的世界，當他發現了自己的家庭和別的小朋友的不同，當他知道別人只有一個爸爸媽媽，而自己的爸爸有着自己的家庭，不能一直陪着他，媽媽要結婚，嫁的人卻不是自己的爸爸，于是抑郁了。
弟弟低頭玩着積木，生着悶氣，天南看着他，無能為力。哥哥玩着飛機，滿屋亂跑，笑着喊：“媽媽媽媽，快讓開！”笑容依然明媚天真，天南深吸了口氣，還好，至少有一個孩子正常。
最近莫北一直沒來，只和孩子打了一兩次電話，弟弟似乎知道了父母之間的問題，爸爸不能常來看他，他理解卻又煩惱。
哥哥仍舊懵懵懂懂，爸爸不來他會念叨，爸爸離開，他會難過不舍，但也僅止于此，更多的是忙着自己玩，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
最近他有了一個幻想中的朋友，終于找到了一個永遠都不會嫌棄自己是話唠的玩伴，覺得瞬間圓滿了，吃飯時會央求天南給他的朋友盛上一碗，睡覺前還不忘和“TA”說晚安。
弟弟對哥哥的愚蠢嗤之以鼻，經常罵他“笨蛋”，覺得和哥哥一起玩，會拉低自己的智商，無奈從媽媽肚子裏開始，兩人就被打包了，既然不能抹殺他的存在，就只能默默忍受。
所以天南常常看到的場景是：弟弟埋頭自己玩或是在前面走，哥哥吵着圍着弟弟轉或是跟在弟弟後面追“弟弟，等等我！”
如今，哥哥被弟弟打擊得傷透了心，幻想出一個朋友陪自己玩，天南很能理解他，卻不知在弟弟看來，這樣的哥哥看起來更蠢，也不知從哪學的詞，斜睨哥哥一眼，繼續拼圖，悄聲嘀咕：“愚蠢的兩腳怪！”
婚期慢慢臨近，天南越來越焦躁，陳思宇那邊的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這幾天兩人商量把天南這邊的家當搬一部分過去，兩個兒子的東西比天南的都多，母子三人坐在卧室裏商量着帶哪些過去，看看這件，哥哥不舍，看看那件，弟弟抱着不放，無聲抗議，天南兩個都不敢惹，抓了抓頭發，痛苦呻|吟。
孫菲帶着女兒約天南逛公園，兒子們和心心在草坪上打滾，天南和她坐在涼亭看着，間或聊幾句。
孫菲看着天南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仿佛下定決心，開口顫聲問道：“天南，你能把思宇還給我嗎？”孫菲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說完躲避天南的視線，紅着臉低下了頭。
天南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狂風掃過，愣了半天，反應過來，輕聲問：“什麽？”
孫菲着急着擡起頭，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但仍然認真看着天南的眼睛，慢慢的，一字一句說道：“我之前一直顧忌着自己的自尊心，希望思宇能慢慢的重新看到我，最後回到我身邊，可是來不及了，你明白嗎？你們要結婚了，來不及了……思宇是我女兒的爸爸，我不能就這麽放他走，你明白嗎？天南……”
天南一瞬間紅了眼眶：“可是，我和他就要結婚了……”剛要接着說，胳膊被晃了晃，就看心心拿着捧藍亞麻，遞給天南幾朵，小小的藍色花瓣，看起來稚嫩脆弱，“給我的嗎？謝謝心心！”女孩輕輕點頭，然後笑着跑開。
看着她快樂地在花叢中穿梭，偶爾停下來捧起一朵花輕嗅，表情甜美動人，哥哥和弟弟跟在他們的心心姐姐後面跑，因為得到她視線的關注，而雀躍激動，孩子的笑聲回蕩在天南的心間，想笑，眼淚卻從眼眶中滑落。
天南很羨慕孫菲的勇氣，如果當初自己不考慮那麽多，只是盡力去争取，如今也許就不會陷入兩難，心力交瘁。
想和她說——你可以結婚，給心心找個新爸爸，那麽多離異重組家庭，孩子也很幸福，你為什麽不行？
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不斷地提醒自己，不一樣的，哥哥和弟弟就見了莫北幾次，很快嘴裏整天念叨着爸爸，把陪在他們身邊幾年的陳叔叔抛諸腦後，每次醒着時看着爸爸開車離開，哥哥常常會哭得聲嘶力竭，弟弟情感內斂，也會經常紅了眼眶，不一樣的……
孫菲眼睜睜看着天南，等着她的答案，天南吸了吸鼻子，語氣顫抖地回答她：“你，讓我想想好嗎？”說完眼淚忍不住“撲撲”直落。
晚上，陳思宇興沖沖跑來，抱起天南親了一口：“天南，婚紗照洗好了，我帶了過來，你喜歡哪張，我們可以把它印在喜帖上，做成淺色背景效果……”
天南看着陳思宇幹淨純粹的笑容，眼前劃過他的女兒拿着花遞給自己的畫面，眼角濕潤，低頭躲過他看過來的視線，清了清嗓子回道：“我都好，你學過攝影，眼光好，還是你來選吧。”
陳思宇很興奮，沒有注意到天南的失措，笑着翻動照片，和天南讨論着。
天南看着他認真的樣子，轉身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久久不願起來。
“怎麽了？”陳思宇輕聲問道，語氣溫柔。
天南在他懷裏用力搖了搖頭：“你讓我多抱一會兒。”
陳思宇摸了摸她的肩膀，把臉埋進天南的頭發裏，低聲愉悅地笑了起來：“再過不久，這個懷抱就永遠屬于你了，我可以抱着你到天涯海角了……”
聽着陳思宇慢慢訴說着兩個人的天荒地老，天南鼻子酸得難受，輕輕“嗯”了一聲，又用力抱緊他，陳思宇的懷抱太溫暖，是天南一直在尋覓的港灣，不舍得松手，怕一松手就會被大浪卷去，從此漂泊無依。
還有不到兩個星期就要結婚，天南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去陳思宇爸媽那，孫菲也在，天南注意到她看着陳思宇的眼神，目光缱绻，兩人陪着女兒玩，眉眼間仍舊默契十足。
愛情算什麽？天南知道只要自己離開，兩人肯定能重新在一起，他們有一個可愛漂亮的女兒，有着十幾年的相濡以沫，只要自己走開！
離開陳思宇父母家，回頭看着孫菲抱着女兒站在窗前，目送着陳思宇和自己離去，眼神眷戀不舍，天南不知道心心這時候在想些什麽，她是不是也在因為爸爸和另一個女人走，而在心裏默默流淚？
看着窗臺上母女倆依依不舍的臉，天南默默下定決心。
周六下午，決定和莫北帶着兒子去游樂園玩，算好時間出門，遠遠看陳思宇的車開過來，拉住了莫北的手，給他理了理頭發，手滑過他的臉，久久沒有挪開。
莫北挑眉看着天南的動作，嘴角輕輕翹了起來，自從上次親了她之後，天南一直當自己是病菌，自己一出現，她恨不得離開十米遠，調侃天南：“幹嘛？這次可是你主動的啊！”
天南眼神幽深，抿着嘴看着他，不說話。
陳思宇的車停在遠處，沒有開過來，車窗也沒有打開，天南知道他看見了，也沒有過去，拉着莫北的手上車離去。
莫北不是傻瓜，早就注意到了天南的反常，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一輛車遠遠停着不動，而天南從坐下後就咬着嘴唇，面容蒼白，眼神蒼涼。
大概猜出了經過，莫北眼神一冷，慢慢把車停到路邊，冷冷說道：“天南，你在利用我嗎？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至少我對你來說還有些用處！”
天南很累，懶得和他吵，只是慢慢說道：“開車。”
莫北聽而不聞，冷着臉，一動不動。
“開車啊！我叫你開車啊！”天南轉身看着他大聲哭道，突然想起不能吓着後座上的孩子，抹了抹眼淚，堆起笑容，回頭安撫他們。
被天南的眼淚驚住，看着她蒼白的臉色，莫北眼神暗了暗，發動車慢慢駛去。
以前和莫北在一起，常常會很不自信，陷入一種自|虐式的快|感中不能自拔，患得患失的心情很痛苦，卻讓她欲罷不能。
如今分開後，對他一無所求——不，應該換一種說法，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離自己遠點，不再心跳得喘不過氣，不再把他的話當成聖旨，終于可以直視他的眼，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目前兩人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見面要麽互相視而不見，要麽大聲争吵，最後落得兩敗俱傷，回去後恢複元氣，再接着吵。
領着孩子在游樂場到處轉悠，天南心不在焉，莫北默默生着悶氣，礙于有孩子在不能大聲宣洩自己的不滿。
熬了大半天，帶孩子吃過晚餐，回去後看樓上的燈亮着，頓住腳步，莫北也看到了，冷聲一笑：“看來他還在等你，沒想到還挺癡情的！我累了，抱歉不能奉陪了，你自己帶孩子上樓吧！哦，對了，我之前的友情出演你還沒付我演出費呢！”
天南被他刻薄的語氣氣到，把在游樂場夾到的米老鼠狠狠向他扔過去。
“項天南，我忍你很久了，你別太過分了……”話還沒說完，“撕”的痛叫一聲，被天南扔過來的包打到臉，有些疼。
想了想，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撿起地上的米老鼠玩具和包，左右看了看，選了軟和一點的米老鼠使勁扔向天南，力氣用得大了，差點把天南打得一個趔趄，把莫北自己也吓了一跳。
天南沒想到莫北真的會拿東西扔自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抓起玩具又扔了過去。
哥哥和弟弟站在旁邊看着爸爸媽媽互相扔來扔去，沒一會兒，弟弟無聊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上樓，哥哥還想瞪着眼看，只是看弟弟都走了，只好追着他上樓：“弟弟，等等我！”
陳思宇一直等到天南母子回來，看孩子玩得累了，抱着他們去洗了澡，很快送他們上床睡覺。
安靜了下來後，看着天南，靜靜等着她的解釋。天南珍惜着暴風雨來臨前平靜的時刻，看着他，一直沒開口。
“我下午過來時，看到你和他帶孩子出去玩，你們什麽時候……”陳思宇不知該怎樣問她，告訴她自己看到了他們兩人的親密|動作？陳思宇開不了口。
不知是該笑她，還是該笑自己，如果天南忘不了莫北，為什麽要答應和自己結婚？而自己明明知道她心裏藏着個人，卻傻傻地放不下，想要慢慢幫她學會忘記。
天南看着陳思宇痛苦的表情，忍着眼淚，故意滿不在乎地問道：“你都看見了？”轉過身，背對着他，繼續說道，“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告訴我說他會和妻子離婚，然後娶我，所以，對不起！”
陳思宇跌坐在沙發上，搖着頭，撕聲說道：“我不明白你，天南！你明明知道他有妻子，為什麽還要和他糾纏不清？！”
“他是我兩個孩子的爸爸，我愛他！”天南顫抖着，盡量語氣平靜地告訴他。
“那我呢？”陳思宇輕聲問道。
天南沒有回答，背着他默默流淚，等着他發作，卻聽他說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話沒說完，起身離去。
天南站在窗前看着陳思宇的背影慢慢消失，第一次看到他離去時，背影這麽決絕，始終沒有回頭。
過了幾天，陳思宇父母來天南家，老人家表情憂心忡忡，但看着天南的目光卻仍然溫暖。
“小宇回來說你們決定不結婚了，我問他原因，他搖着頭，不說話。我們不放心，過來想問問你，到底出了什麽事？請帖都發出去了，怎麽說不結婚就不結了？”
天南低着頭，不知該說什麽，兩個人的事卻讓老人家跟着操心。
“心心她|媽媽說，你是想要和兩個孩子的爸爸結婚？”陳爸爸悶坐了半天，突然開口問道。
天南驚訝地擡起頭，知道孫菲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去贏回陳思宇的心，但想着自己被出賣，還是感覺有些受傷。轉念一想，陳思宇瞞着父母，卻把自己不願嫁他的原因告訴前妻，那麽，很好！
“思宇還好嗎？”天南沒有回答，轉而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他還好，你也知道，小宇脾氣很溫和，就是有什麽也不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他很難過。我不相信你會抛棄小宇，去和別人結婚，能告訴我真實的原因嗎？”陳媽媽細聲細語地問道。
天南因為她的理解而紅了眼眶，含着眼淚笑着搖了搖頭。
“是因為心心和小宇前妻嗎？”
天南驚訝地看着她，陳媽媽眼神睿智，看着天南的反應，明白了過來，嘆了口氣。
“最近，小菲經常帶着孩子過來，每次來，眼睛都圍着小宇轉，我知道她想要複婚，只是因為是年輕人的事，我們不方便幹涉……可是，看着心心纏着要爸爸多陪陪她，我們有時也覺得挺難受的。”不忍地看了看天南，接着說道，“你想好了嗎？真的決定放棄小宇？”
“有孫菲陪在他身邊，他會很快熬過去的，再說他們之間還有心心。我自己帶着兩個孩子，知道單身媽媽一個人帶着孩子的難處。”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也就不說了。以後別忘了帶着孩子來看我們，有什麽難處記着還有我們在……”說着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陳爸爸也跟着嘆了口氣。
離開時，陳媽媽看着天南的眼睛，慢慢說道：“我們不會告訴小宇真相，天南，你能理解嗎？”
天南點了點頭：“我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