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下山,主要還要留心孩子,山路崎岖所以走的慢點安全些,媽媽背着弟弟走在前面,阿辭在中間,爸爸在最後看着大家,午飯時間,山上一起往下走的人多,有個大爺看到她們一家四口人都在山上往下走,就對阿辭爸爸說:“這麽小帶着兒子女兒學着幹活啊?”

“帶着來玩的,家裏沒人看孩子。”

“也是,現在不比以前,以前這麽大的孩子,都要幹活啰,現在這個世道,比起前幾年,又好多了。”

“是,大爺你今天在山上種什麽呢?”

“種土豆啊,這個種下就有的收,只要老天風調雨順的,就有的吃喽。”

“嗯,這幾年年情不錯,今年也會好的,自家看自家的地,只要用心總會照顧的好,糧食收的多,日子就好過。”阿辭媽媽在前面說道。

“也是,我就喜歡種地,以前都是大家的地我也喜歡種,就是那時候糟蹋的多,現在好了,都是各家自己的,我想怎麽種就怎麽種,都照顧的好好的,家裏吃的就夠了,用不着餓肚子了。”

“是啊,以前搞公社的時候,真是胡搞亂來,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地裏整片的玉米都還沒成熟,都是青纓子呢,就都去拔倒了,還搞什麽上報一天畝産多少多少多,事實上連吃都吃不飽,哎,那個時候是真個苦啊。”阿辭媽媽記得那些困苦的時候,因為過去也沒幾年。

“是哦,我還算好,沒餓死熬過來了,當時沒得吃,連我媳婦生了孩子想補補都沒東西吃,害的我家小孩子都死了一個,唉,你看對面那山,那就是墳山啊,小簸箕頭那裏埋的最多了。”

阿辭媽媽看着對面的山嘆氣,那邊的墳山還埋着她一個十幾歲的妹妹,埋的更多的卻是困難時期早早死去的幼兒。

“媽媽,小簸箕頭是什麽?”阿辭聽不懂這個。

“小孩子不要亂問,這個你不要知道的。”阿辭爸爸板了臉說道:“乖乖看好路,專心點走下山。”

大爺看了下阿辭和在阿辭媽媽背上的弟弟,尴尬的笑笑,在孩子們面前說這個,要是吓到了可不好,也是他一時失言,大爺看他們帶着孩子走的慢,就搶先走在前面,加快速度遠去了。

阿辭跟着媽媽爸爸,好容易才下的山來,時間已經過了正午十二點,她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就對媽媽說:“媽媽我肚子餓呀。”

“媽媽知道了,媽媽也餓,我們趕快回家做飯去,飯做好了就有的吃了。”阿辭媽媽背上的阿飛也被搖醒了,到村裏就放下了他讓阿飛自己走,阿辭爸爸挑着擔子都走到前面好遠了。

一家人急匆匆的都趕着回家,一路上各個巷口都是午飯的香氣,還有坐在巷口石板上吃飯的人,端着的碗裏不過是些鹹菜豆腐之類,餓着肚子聞到卻着實香的很。

阿辭咽咽口水,跟着媽媽走,看媽媽不停的和人打招呼,進了村反而走的慢了,爸爸應該早就到家了吧,阿辭正想着到家該做什麽了,卻猛聽的一聲尖叫“啊!!!”聲音尖利不似人聲,吓得阿辭左腳拌右腳,一下就跌坐在地,看周圍人都是一副受到驚吓的樣,面面相觑中,那邊的房子裏卻跑出來了一個女人,邊跑邊喊:“不好了,我嫂子上吊了!媽呀!你害死人了啊媽!”

周圍人看見這個吓到淚流滿面的女人,都是認識的,這不是大寶家的妹子麽?早嫁出去了,今天是回娘家來的麽?她喊的什麽?嫂子上吊了!?驚吓過後的人們一窩蜂的跑進大寶家,又一窩蜂的退出來,幾個膽小的已經吓得面無人色,膽大的也呆不住,又都趕緊出了他家的門。

門裏面,大寶媳婦高高的吊在樓板橫梁下的鈎子上,幾根粗繩勒着她的脖子,頭低垂着,舌頭伸了出來,一臉青黑,看着實在叫人害怕,不怪進門的人膽小。

門外的人們議論紛紛,阿辭媽媽聽了幾句,知道這大寶家出了什麽事,她也不是愛看熱鬧的人,扶起摔倒的阿辭,抱起兒子就走,孩子在身邊,這種熱鬧還是不要去看的好,小孩子的眼睛幹淨,在這裏呆着,不知道要沖撞什麽的,離的遠遠的最安全。

阿辭跟着媽媽走的離那人多的地方遠了,她也不敢回頭去看,剛才尖叫的女人一臉扭曲的表情已經吓着了她,阿辭緊緊抓着媽媽的手往家走。

☆、婆婆

這個中午,大村的人們很多人午飯都還沒吃完,就被一個消息炸的不得安寧,村中那個憨大寶的老婆,不知怎麽的在自己家裏上吊死了,發現的人是回來娘家的大寶妹妹,大寶不在家,據看見的人說是早上出門上山幹活去了,自家老婆都在屋裏吊死了,他還沒回家。一個老成點的大爺,個子也高,大着膽子挪過凳子,拿剪刀剪斷了繩子,大寶媳婦的身體立刻就往下掉,筆直倒在了地面上,已經是僵硬了的,站在前門後舍看熱鬧的人,吓得嘩啦一下就後退,幾個膽小的立刻就跑了。

方才走的大寶的妹妹,是一路哭哭啼啼的白着個臉往自己娘家去的,她哥哥家離父母家不遠,就在同一排房子,一個在頭一個在尾,圍觀的村民看着她進了娘家門,以為大寶娘總要出來主持事情了,沒成想,進去了人就此不見人出來,和大寶媳婦平時相處的挺好的鄰居就說道:“怎麽回事啊?大寶老婆都死了,大寶還沒回來,她婆婆怎麽也不出來安排下事情,好歹叫人去把大寶喊回來,吊着的人都放下來了,主持事情的人還沒呢。”

“哎,昨天晚上那只怪鳥叫你聽到沒有?”

“我睡的死,什麽都沒聽到,你聽見什麽了?”

“昨天半夜我聽到外面有聲音,聽了下聲音很怪,嘎嘎嘎的拖的很長的聲音,以前我奶奶說,聽到半夜裏鳥這麽叫,就是要死人了,昨天晚上聽到,今天大寶老婆就死了,噶靈啊!”

大寶家門口看熱鬧的人聽着兩個女的在那說,都有些惶然,有熱心的就走過去大寶娘家看,還沒到她家門口,大寶妹妹就出來了,提着個籃子掩面就走,隔壁的嫂子問了聲:“妹子你去哪?”

大寶妹妹走的飛快,聽見這嫂子問也不回答,一溜煙的順着路跑出巷口走了。

村裏人你看我我看你,這大寶妹妹好生奇怪,娘家嫂子出事死了,她居然就跑了。

“剛才快要到做午飯的時候,我聽見大寶媳婦在哭,大寶娘在罵她小氣,這不會是大寶妹妹又回家來要東西,然後吵起來了吧?”也住在這一排房子的一個大媽說道:“大寶好像是去前山上翻地了,誰去喊他一聲啊?”

一個站着看熱鬧的年輕人答應了一聲,說他去喊大寶回來,随即跑着就往山上去了。

大媽看有人去喊了,紅了眼睛說道:“大寶他也太命苦了,他家的孩子剛生下來沒幾個月呢,這就沒了娘,啊呀大寶女兒呢?好像沒看見?”大媽看左右的人,剛才進去大寶家的人都搖頭,大寶家樓下一目了然的,沒見到有小孩子,要麽就是在樓上,大媽返身往回走,她得去看看大寶的女兒,才幾個月大的孩子,這當娘的怎麽這麽狠心,舍得扔下孩子去死呢?

“大寶娘?大寶娘?大寶娘!”村人看快到大寶娘家門口,大着喉嚨喊了幾聲,不見人出來答應,門倒是開着,跟着的人都七嘴八舌的喊,不見人答應就走了進去,卻看見大寶娘端着飯碗端端正正坐着在吃飯,面前放了三碗菜,一碗炒香幹,一碗醬,一碗鹹菜。

“大寶娘你耳朵聾了?我們這麽多人喊你,你都聽不見的啊?”

大寶娘咽下嘴裏的飯,放下了碗斜眼看進來的人們,問道:“你們進我家來幹嘛?”

“大寶娘!你媳婦都死了,你居然還在吃飯???”又一個看不過去的村人問她。

“她不肯聽我的話,自家的東西不舍得給我,也不願意給我女兒,我就說了她幾句,她自己想不開跑去上吊,關我什麽事?”大寶娘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說什麽?大寶媳婦這麽好的人,平常不都聽你的,和大寶也從來不吵架,我住在這一排房子,從大寶媳婦嫁進來第一天,就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就你這個人難伺候,你老嫌棄她不生孩子,她今年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吧,你又嫌棄她生的是女兒,她也真是命苦,嫁到有你這樣婆婆的人家來。”這是住在前後排房子的一個老奶奶,平常大寶媳婦看她年紀大了挑水不便,老是去幫她挑水的,她剛才見了大寶媳婦吊死在家裏,已經哭了一場。

這時門外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大媽抱着個幾個月大的小孩子進來,她自己臉上滿臉的眼淚,見大寶娘四平八穩的坐着,面前一副剛吃完飯的樣子,頓時怒從心起,罵道:“大寶娘,你有沒有良心的?你媳婦死了,你只管自己吃飯,屍體在那放着你不管,你孫女孤零零的在床上哭,你也不管,你還是人麽?”

她懷裏的孩子哭的聲嘶力竭,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母親,旁邊站的女人們聽的都傷心起來,一個也在奶孩子的媽媽,就接過這孩子給她喂奶。

周圍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說大寶娘,這時又有人喊:“大寶回來了!”

這邊的人聽的這話,又都跑出去看大寶,這麽壞的大寶娘,誰稀罕和她說話。

大寶是被村裏人喊回來的,早有人跑到半山腰去喊他,山裏清淨,山上也多的是急着幹活過了午飯時間還不回來的人,他在幹活的那塊地在山頂,聽不清楚下面的人是不是喊他,山腰到山頂的人就一個個傳話給他,他聽到就懵了,他早上出門,媳婦明明好好的在家,還答應了等他回去給他做糖水雞蛋吃,他這幾天老翻地,累的狠了,媳婦心疼他,家裏的雞剛開始生,好容易攢了幾個雞蛋,媳婦就想給他補補,誰知道他還沒回家媳婦她就會死了呢?

大寶狂奔下山,跑進家門,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媳婦,喊了一聲:“珍蓮!”眼前一黑,人就昏死了過去,在他家等着他的人大亂,趕緊又去扶他,幾個男人看的都為他難受。

大寶的妹妹那天沒能走出大村就被人攔了回來,大寶的大伯起初問她到底今天是怎麽回事,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看大伯恨的要上來打她了,才哭着說不過是想要拿嫂子幾個雞蛋回去,嫂子說要給她哥哥補身體的,她娘就罵是她自己想吃了,她又不會生兒子,生個賠錢貨吃什麽雞蛋,罵的她嫂子哭了起來,她娘還不肯放過,說她嫂子就是個破鞋,沒人要勾搭她哥哥才有人要,根本不是個清白的大姑娘,又生了個賠錢貨,以後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只知道吃吃吃,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這話是在靈堂前問的,看她吓得一臉青白,諒她也不敢說謊,村裏有一百多個人去了靈堂在那站着,聽到她這麽說,人人都鄙夷憤恨,吓得大寶妹妹哭的跪在她嫂子面前磕頭認錯,她大伯做主,讓她給她嫂子上香認罪,再守靈,大伯給侄媳婦安排的後事,大寶醒了之後抱着女兒哭的傷心欲絕,哪裏還能安排喪事。

大寶娘躲在家裏只不露面,她一出來,連巷口在玩的孩子都跑過來罵她死老太婆,也怪這大寶娘平時為人可惡,從來只有她占別人便宜的,半點不肯吃虧,只進不出,還愛去人家地裏偷摸着拿東西,被人撞見就裝可憐,哭訴自己年輕守寡帶着兒女過日子不容易,心軟的人見她可憐就不計較,誰知道她是欺軟怕硬得寸進尺的呢。

以前吃大鍋飯的時候,田地裏的東西都是公家的,半夜裏去偷點只要不被看守的人抓,也沒人來罵她,現在這幾年分田地到各戶,都是自己的東西了,幾次碰見這大寶娘偷東西,有的人家自己都窮苦,就要和她鬧,頂不住這大寶娘是個不要臉的,撒潑打滾什麽都來,她便宜是占盡了,村裏的名聲也完了,她自己是不在乎的,生的一兒一女,兒子卻像他死去的爹,再老實不過,女兒呢,卻是個小潑婦,當初要嫁人的時候,差一點就是私奔去的,幸好男方爹娘還要臉,張羅着辦了酒席結的婚。

這女人結了婚,一般自己家裏事多,就多半是節次頭尾才有時間回娘家,八月十五啦,重陽節或者爹娘生日,更或者娘家有什麽事,才會有時間回一次,這大寶的妹妹卻不是,她嫁在十多裏地之外的一個村,來回挺方便,三天兩頭就回來,回來了就想拿東西走,她娘是個只進不出的,給女兒都舍不得,這妹妹就朝哥哥要,當時大寶被他娘連累的,是村裏少有的妹妹都出嫁了,他還娶不到老婆的人,做娘的舍不得拿錢拿東西,這哥哥濫好人,妹妹要什麽給什麽,家裏實在沒有的,才紅着個臉賠笑臉,倒還似他對不起妹妹一般。

這大寶濫好人做慣了,有次爬山去鎮子上趕集的時候,碰見個姑娘在山上崴腳了走不動道,旁邊還摔了一地的柴禾,大寶就給收拾了幫姑娘挑回了家,那姑娘是附近村的,路不遠,大寶在前面走,她就後面跟着,自己慢慢走回的家。

這樣平常的一件事,你說和我說,就會說的不一樣,再三再四的傳說,那就變的更不像樣,等姑娘自己聽見別人口中說的這事,她已經是被說到她被大寶摟抱着都親過了的版本,這樣的姑娘還有誰要呢?那就只能嫁大寶了,幸好大寶是她見過的,一臉的忠厚老實相,姑娘就誤以為嫁過來日子能好過,誰知道攤上這麽個婆婆,她嫁過來兩年,除開頭幾個月過的安生點,後面就是每天要聽到她婆婆各種不好聽的話,只會吃不會生有什麽用,這是每天必聽的,讨了老婆忘了娘忘了妹妹,不給妹妹東西只曉得養老婆,這是妹妹來時他們夫妻兩個都要聽的,他男人看她過的委屈,他娘的脾氣他也知道,就狠狠心去和他娘說分家,大寶娘大鬧了一通,看大寶紅着臉就是要分家,她沒奈何只得同意了。

當時大寶分家出去,另外借的錢建的房子,家裏夫妻兩個苦了一年多才好容易像個家了,期間妹妹多次來拿要就不用說了,次數多到那麽和氣的大寶媳婦都受不了了,今天婆婆的辱罵徹底壓倒了她,只是她一命歸去簡單,這麽幼小的女兒卻實在是可憐啊。

☆、喪事

阿辭跟着媽媽回家去,到家有點晚了,午飯時間都過了,隔壁奶奶家早吃完了午飯,門都關上了,大概又出去幹活了,阿辭媽媽打開碗櫥看了下,碗櫥裏并沒有什麽剩菜可以吃,昨天買的豬肉燒好之後送了一小碗給婆婆家,兩個孩子又多吃了些,阿辭爸爸吃幾塊,一餐就吃完了,阿辭媽媽想了下,就坐到竈前手腳麻利的升起火來,趕着做了一鍋玉米糊,阿辭爸爸呼嚕呼嚕吃的挺快,放下飯碗又上山幹活去了。

阿辭卻因為從小就不喜歡吃玉米糊,磨磨蹭蹭的不肯好好吃,阿辭媽媽也不去管她,先給兒子喂,阿飛是什麽都愛吃的,媽媽喂過來,張口就吃掉,一小碗飛快的吃完了,阿辭一半還沒吃掉。

阿辭媽媽先去收拾竈上,做糊糊就是有一點不好,鍋不太容易洗,不過洗下來的水加點米糠,也能給豬吃,阿辭媽媽提着桶去屋後的豬圈裏喂豬,順手把中午從山上帶回來的豬草扔進去,看豬吃的挺歡快,又把豬食倒進去,把豬圈掃了掃,再提着桶回到家來,看阿辭還是沒吃完,就說道:“阿辭,不喜歡吃的飯菜也要吃掉,人哪能天天吃到自己喜歡的呢。”

阿辭聽到媽媽這麽說,就聽話的又吃了幾口,總算是吃完了,阿辭放下碗,對媽媽說:“玉米糊真的不好吃啊媽媽,我們能不能以後不做這個吃呢?”

阿辭媽媽拿過女兒吃完飯的碗去洗,聽阿辭這麽說,就笑道:“你還嫌棄不好吃,窮的人家現在缺糧的,連這個都沒得吃。”

“我看見婉婉家今天吃的米飯,還有肉!昨天我們也吃了肉的,我們什麽時候再吃肉呢媽媽?”

“肉天天吃要很多錢呢,咱們過幾天再去買,阿辭聽話。”

“媽媽,是不是我們家很窮呢?”阿辭靠到竈臺那看媽媽洗她的那口碗。

“是啊,沒有別人家有錢呢,但是和很窮的人家比,我們家也不算苦呢阿辭,你至少天天能吃飽飯,還能撅着嘴巴說不喜歡吃這個不喜歡吃那個。”阿辭媽媽把洗好的碗放好,順手擦擦阿辭嘴巴邊的玉米糊。

“媽媽,弟弟跑出去了,我去把他帶回來。”阿辭被媽媽說的不好意思了,轉頭就跑了出去,阿飛在大門邊的水杉樹下玩泥巴,看姐姐來了,就喊道:“姐姐來玩。”

“我不玩泥巴。”阿辭蹲下看,阿飛的手上都是泥了,衣服上也都是,阿辭看的發愁,這麽髒怎麽辦呢,媽媽看見又要發愁拿什麽給阿飛穿了,總共就沒幾件衣服。

“你們兩在幹什麽?”阿辭媽媽出門來看孩子,看阿飛就一會兒不到的功夫,就髒的像個泥猴,不由得皺眉說道:“阿飛,媽媽說過多少次,衣服不要弄髒了,你又不聽話。”

“媽媽來玩,我在做房子,做個大房子。”

“不要玩了,阿飛來洗手,把罩衣脫了讓媽媽洗掉泥巴。”阿辭媽媽帶着兩個孩子往巷口走,到巷口下的埠頭可以洗洗阿飛的小黑手,順便可以洗了外衫,她正給阿飛脫外衫,埠頭上方有人走過來看見她,喊了下她:“阿辭媽,帶小孩啊?”

阿辭媽媽擡頭看去,是婉婉爸爸在上面路過,他手裏拿着一把黑傘,傘尖向前,阿辭媽媽便明白了,含糊問道:“是去幫忙麽?”

“嗯,幫忙話信去。”婉婉爸爸大步就走了,他是有事在身的人,只是路過看到阿辭站着,因着阿辭落水的事,他不打招呼也不好意思,打完招呼趕緊就走了,趕着去通知人。

阿辭看看天,陽光燦爛的,并不像要下雨的樣子,再看看婉婉爸爸拿着傘走遠了,就問她媽媽:“婉婉爸爸為什麽不下雨還帶着傘呢?他是要去哪裏呢?”

阿辭媽媽站起來,絞着手裏洗幹淨了的外衫,絞幹了水之後拿在手上,一手牽了一個孩子,走上埠頭就要回家去,她看阿辭還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就說道:“他這把傘是有用處的,他是去喊人的。”

“喊誰呢?”

“他是去喊大寶媳婦娘家的人呢,去報信的。”

“媽媽...我們下山回來的時候,那個人是在喊有人死掉了嗎?”

“嗯。”

“為什麽死掉了呢?”

“媽媽也不知道,不過阿辭你這幾天不要去那邊玩,不要去湊熱鬧。”

“哦,那媽媽你在家裏陪着我們嗎?”

“媽媽下午還要去山上幹活,你爸爸吃了飯就去了,媽媽要去幫他,等下你帶着弟弟在家裏不要出門,就在院子裏玩。”

“哦。”阿辭有點無精打采的,她以為媽媽能像昨天一樣陪着她。

阿辭媽媽帶着兩個孩子回了家,帶着上了樓,給阿飛脫了棉襖,阿飛對媽媽說:“媽媽我不要睡啊。”

“媽媽知道你在山上睡了會,但是你還是要乖乖的躺到床上去,可以玩一會再睡。”阿辭媽媽轉過臉對阿辭說道:“今天村裏事情多,你們別出去,等下外村的人都會來,你們在家裏呆着媽媽才安心。”

阿辭答應了,自己脫了衣服也上床去,她本來自己一個人睡一張床,弟弟和爸爸媽媽睡,現在是睡午覺,她就去陪着弟弟一起睡。

阿辭媽媽看孩子們都乖乖躺好了,就下了樓,拿了鋤頭出了門,她是往山上走,還是要經過大寶家,大寶家就在巷口,此時亂哄哄都是人,還有些看熱鬧的人,老葛家的小兒子也站在巷子口,正和人說笑:“大寶倒好啊,還好讨個新老婆。”

周圍幾個老人聽見,瞪着他就罵:“你這個不要臉的猢狲,在那胡說什麽,有沒有良心了?做人要有良心!”

“我開玩笑的!”老葛小兒子看大家動怒,趕緊就走人。

阿辭媽媽快走到山腳的時候,聽到那邊的房子裏,傳來了念經聲,那是喪家請了村裏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們來靈堂前念經,年紀大的人,總是知道的多點,也習慣了怎麽做事,再怎麽要破除舊習,有些千百年來根深蒂固的習俗,還是變動不了,大寶家的喪事,就由他大伯安排的井井有條,這時白事所要用的白布孝衣之類的,也請了幾個老婆婆在做,總算這幾年不是那時候,買布不需要票有錢就行,很多要用的東西,大伯就安排了人拉着雙輪車去買了回來,大寶只呆呆的坐在靈堂前,別人勸他去家裏,他只不動,女兒是被個也在奶孩子的嫂子帶去照顧了。

大寶呆坐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麽,看到躺那的妻子,他總覺得是睡着了,等下就會起來給他蒸一碗糖水雞蛋,只是他等了許久,媳婦還是不醒來,臉是那麽青白,他搖晃着站起來,想過去搖醒妻子,旁人看的心驚膽跳,念佛的婆婆們都停了下來,大伯急忙過去拉住問道:“大寶你要做什麽?”

“我媳婦為什麽不起來?”大寶直瞪瞪的問。

“她死了,大寶,你醒醒神。”大伯拍拍大寶的臉,看他直愣愣的眼睛,自己也跟着難受,哽咽着說道:“大伯先帶你回家吧。”

“珍蓮!我的囡啊!”這時靈堂左邊的巷子裏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大媽,身後跟着幾個年輕漢子,婉婉爸爸跟在後面。

“珍蓮啊!我的女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年輕輕的抛下娘就去了啊....啊......”珍蓮媽哭的肝腸欲斷,她就這麽一個女兒,在家向來膽小聽話,受了委屈嫁到這家來,她一直以為大寶是個好的,一些小事總不要緊,誰知道害了女兒一命啊。

跟在後面的是珍蓮的幾個堂哥,珍蓮的爹也死的早,只留下母女二人,珍蓮娘不願意改嫁,辛苦支撐着帶大了女兒,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孩子,總免不了被人欺負,珍蓮從小就膽子不大,只知道聽娘的話,小時候村裏的孩子欺負她,她總是只敢逃回家躲起來,長大之後,這性子就更是只見軟綿,她的幾個堂哥都有些看不上她,後來莫名其妙的名聲被毀,家裏就覺得她早點嫁出去比較好,免得連累自家的親事。

這兄弟幾個,從小和珍蓮也不親近,珍蓮嫁人之後也沒來往,今天這村裏的人去報信,珍蓮娘哭着去求他們幾兄弟陪她來,他們也吃驚,但是畢竟不親近,陪着來了,看珍蓮娘哭的要暈過去了,只得上前左右攙扶。

大寶恍惚中看到他岳母,聽她哭喊着珍蓮的名字,忽然想起來珍蓮是死了,有人告訴過她珍蓮被他妹妹和娘逼死了,湊巧此時跪在靈前的他妹妹起身去換香燭,大寶看見了,猛地一下掙脫了大伯拉着他的手,幾步走過去掄起巴掌就打了過去,一巴掌打的他妹妹摔了出去,旁邊人都紛紛喊他,大寶也不理,抓起了倒地的妹妹,問道:“我平常給你的還不夠多嗎?你自己沒手沒腳麽?啊?你和娘兩個不是人!是人做不出這種事情!

☆、妹妹

大寶的妹妹被他哥哥打的一下懵了,被打的臉上迅速紅腫起來,她跌坐在地上,擡頭看她哥哥大寶,眼淚掉了下來,哭道:“你打我,我是你妹妹啊,和你要幾個雞蛋怎麽了?你老婆是自己要尋死的關我什麽事啊!”

“你還這麽說,你,你,”大寶氣的滿臉通紅,一個大男人,此時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妹妹問道:“你沒出嫁之前,在家好吃懶做的我嫌棄過你沒?你嫁出去了,又三天兩頭回來拿東西,我罵過你沒?我和你嫂子結婚三年,你來要什麽,我們家欠着債,家裏有的也給你,我們攢點錢不容易啊,你嫂子心疼我起早摸黑的幹,你做妹妹的,想過哥哥的苦沒有?你想過從我們手裏拿的東西哪裏來的沒?”

大寶妹妹捂着臉坐在地上又一聲不敢吭了,她今天被人攔回來就知道要糟,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說她,她低着頭只當沒看見,她也就是個窩裏橫,今天禍闖大了,從來和氣的哥哥翻了臉,娘躲着不敢出面,她也就裝鹌鹑了。

“天上不會掉錢啊,我一分分的省,你嫂子一點點的攢,我們好不容易有個家,你眼紅這新房子,一直在娘那折騰,現在借口要幾個雞蛋,你們娘倆把我老婆害死了,你和娘兩個,以後不要再上我家門,我老婆死了我女兒還在,別叫我女兒都被你們害死了!”

周圍人都被大寶說的心酸,他岳母聽女婿這麽說,更是心酸難忍,看着女兒屍身哭喊:“珍蓮啊,你為啥想不開啊,為這種人死不值啊,珍蓮啊.....”

“你給我滾,從今往後你別踏進村裏,哪只腳進來我砍你哪只。”大寶走去拉過他妹妹,看她賴在地上不動,他就拖着她手往外走,兩邊看熱鬧的人紛紛讓開,大寶妹妹吓得尖叫起來:“救命啊!殺人啦!”

村裏的人只站着看,大寶的大伯只喊了聲:“大寶,人扔出去就行,犯不着再動手。”

大寶也不知聽見沒,拖着他妹妹的手一直往外面走去,一路跟着看熱鬧的人,都聽到了大寶妹妹先是滿嘴求饒,看大寶不理她,又破口大罵起來,罵了沒幾聲,又嗚嗚咽咽哭起來,此時知道後悔了,又驚又怕,卻渾身無力的只能任她哥哥拖着走,很快走到村口,大寶停了下來,看自己妹妹被他拖的一身髒污,滿臉淚痕,大寶也無動于衷,看她坐着不動,就說道:“站起來滾,再讓我看見你,我就打斷你的腿,我說到做到。”

大寶妹妹聽他這麽說,吓得連滾帶爬的趕緊離的她哥遠點,看看他哥臉色,不敢再耽擱,立馬轉身就走了,她來的時候和老公說是來家裏拿吃的,晚上就回去,現在鬧成這樣,也不知道傳到夫家沒有。

大寶看人走了,回頭就去了靈堂,跪在他岳母面前磕了個頭,看岳母還在哭,就說道:“娘,珍蓮我沒照顧好,是我對不起她,我女兒不能再吃苦,那樣珍蓮去的也不安心,娘你跟我回家幫我看着孩子,我要去給珍蓮選個好地方。”

珍蓮娘哭着答應了,跟她來的幾個侄子卻說家裏事忙,就要回去了,大寶也不勉強留人,就目送人走了,轉身帶了岳母回家。

走進家門,往常他媳婦見他回來,必定抱着孩子就來接,今天進門,家裏一團亂,還有幾個幫忙的人在準備晚上的飯菜,辦喪事需要動用很多的人,基本就是村裏親朋好友互相幫忙的,幫忙期間就吃主家的,大寶的女兒被來幫忙的一個嫂子抱在懷裏,已經是吃飽睡着了。

大寶去接過女兒,女兒才八個月大啊,就沒了娘,這往後怎麽辦呢?

“我來抱。”大寶岳母忍了淚,拿手絹擦了下臉,抱過孩子,孩子養的十分好,小臉紅潤頭發烏黑,此時睡的十分香甜,連換了兩個人抱她她都不醒。

“娘你先在家裏帶着孩子,我去山上看地方。”大寶對他岳母說完話,就走出家門,門外等着個風水先生,他也是熬過了那些年,現在重新幫村裏人看看風水選黃道吉日什麽的,日子過的挺好。

大寶和他娘分家之後,就有了幾塊地,這年頭家裏要是沒了人,一般都葬在自家的地裏。前些年什麽都公有的時候,死了人都擡到山上種不了東西的地方,也沒人選什麽風水寶地,不和活人搶地就行。

大寶帶着先生連看了三塊自家的地,先生才決定好用哪塊地,又問大寶:“做一個人的墳洞麽?”

“兩個。”大寶想也不想就答。

“你這麽年輕,将來要是.....”

“不會,我就這一個老婆,她先去等我,我以後再來。”

風水先生也就不問了,招呼跟來的幾個青壯漢子開始按他指定的位置挖土動工,要趕着做好墳墓,天氣漸熱,屍體放不住的。

大寶家的事,村裏人下午到晚上都在議論紛紛的,都說大寶娘和他妹妹太壞,大寶夫妻也太會忍,忍出了個禍害來,早不縱着他妹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過話說回來,一時氣憤和傷心難過,就抛下丈夫孩子去死的大寶媳婦,作為妻子和母親,卻實在是對親人太殘忍,她怎麽就舍得那麽小的女兒從此再沒有媽媽呢?村裏做母親的女人,既同情珍蓮,又覺得珍蓮太過懦弱。

阿辭這個下午乖的很,哄着弟弟玩了會之後,兩個一起都睡着了,小孩子家不嫌棄覺多,睡到兩點起來,姐弟兩坐床上玩了,疊了被子又翻開,又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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