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成嫂子看她不像本村人,像誰家的新媳婦,她以前沒見過,看她手裏也沒拿黃豆,就光拿了個碗,八十年代期間,大家都還是沒什麽錢,能不用錢的地方,可以用東西換的,就都是以物換物的。

“是啊,我們家也沒黃豆,我們家老三說想吃豆腐,我就來買點回去。”

“你是哪家老三的媳婦啊?我看着面生,是才嫁進來我們村的麽?”

“這是老葛家的老三媳婦,嫁過來沒幾天,我們都認識了,你這天天忙着上山下地的人,怎麽會知道呢。”豆腐佬笑着回答了大成嫂子的疑問。

“哦哦,是老葛家的啊。”大成嫂子笑道:“我也真是糊塗了,最近娶媳婦的就老葛家,我居然沒想起來,真是忙昏頭了,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大成等着我一起上山呢。”

“好的,你快點去吧。”豆腐佬笑眯眯的又看着老葛三兒媳,問道:“你要買豆腐是麽?”

“是的,早上新做的豆腐好香呢,給我剁兩塊豆腐,我再買點豆腐幹。”老葛的這個三兒子新娶的媳婦,在家做姑娘時候,家中日子不錯,這老三又拿回來一百個銀洋,雖然到現在還沒叫她摸到,但是遲早總能哄到手的,她剛成的家,家裏哪裏有什麽黃豆可以拿來換豆腐吃,不過就是有點錢,是她爹娘給的壓箱銀子,老三答應了拿銀洋去換錢的,她就舍得拿了錢來買各種東西。

豆腐佬拿刀片橫豎在豆腐上劃了兩刀,就剁下了兩塊豆腐,放到了這老三媳婦手上的碗裏,豆腐還是溫熱的,老三媳婦端起來放到鼻子下聞聞,笑道:“真是香,比我娘家那邊的豆腐還香,大爺你好手藝啊。”

“香吧?我做了多少年豆腐啦,以前給大隊裏做的,我們一個大隊的經濟都靠這個呢,我賣了多少豆腐都數不清了。”

“嗯,好吃我再來買,大爺再給我拿點豆腐幹。”

“好勒,要幾塊呢?”

“三塊吧,大爺啊,你看我買這麽多,你給點添頭呗,這豆渣你送給我點。”

豆腐佬拿着豆腐幹的手頓了下,看老三媳婦伸手就拿了他舀豆漿的勺子,然後速度的舀了一大勺子的豆渣,放到了她自己盛着豆腐的大碗裏去,豆腐佬都有點目瞪口呆,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個眼疾手快的精明人了。

老三媳婦搶着拿過豆腐佬手上的三塊豆腐幹,問了多少錢,豆腐佬依着村裏人的價錢只收了她豆腐和豆腐幹的錢,豆渣真的沒收錢,這老三媳婦能第一次來他這裏就貪小便宜,他可沒臉第一次就去和她計較。

老三媳婦占了便宜,心滿意足的就想走,轉臉走向門口,門邊卻站着她二嫂,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老三媳婦迅速堆起個笑臉,問道:“二嫂早啊,也來買豆腐麽?”

“買?我哪裏是買啊,我們家老二就知道種地,家裏哪裏有錢買豆腐吃,你看我就剩這麽點豆子了,我家兩個兒子沒菜吃不下飯哦,我只能來換豆腐了,哎,弟媳婦啊,你可真有錢,買了豆腐又買豆腐幹,還買豆渣,一下買三碗菜!哎吆!有錢有錢!”老二媳婦一張嘴就嘚啵嘚啵說的停不下一樣。

“我哪裏有錢,不過是我爹娘給的嫁妝還有點,二嫂,不知道你當時嫁過來,帶了多少嫁妝哦?”老三媳婦笑嘻嘻的問道。

她二嫂一下被噎了下,她想得瑟她生了兩個兒子,這女人就來跟她顯擺嫁妝,她嫁過來時候,哪裏有什麽嫁妝,不過是湊了一對木箱子兩床被子,這弟媳婦的嫁妝,可是有六床被子一對大木箱子,還有好幾件東西的,光六床被子她就比不了,現在世道好,但是六床被子一般人家也拿不出來,更別說那些被面,果然鎮子邊上的人,日子過的就是不一樣。

“我麽,我家窮啊,哎,老三媳婦,你有錢的話,我家剛好要買點...”

“二嫂我出來晚了家裏老三等着吃早飯呢我走了回見。”老三媳婦一口氣說完立馬奪門而出,三步兩腳就走的不見人影。

老二媳婦站在門檻那要笑不笑的,豆腐佬就招呼聲:“你要換豆腐趕快來,今天大寶家白事把我豆腐都快拿完了,就剩下一板豆腐,你要多少?”

“我拿了四兩黃豆,給我換一斤豆腐。”老二媳婦趕緊走過去,把黃豆倒給一邊的豆腐佬老婆稱了下,又把碗洗了下,豆腐佬切了豆腐稱夠一斤,給她放進碗裏,老二媳婦就走了,等她走了,豆腐佬老婆搖搖頭說道:“這兩個媳婦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你看看,這個老二媳婦,拿點豆子來換豆腐,都要摻這麽多的爛豆子,我真是不想收她的豆子,這小媳婦呢,第一次來,就把我們賣錢的豆渣舀了就走,我們的豆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像話嗎?”

“老太婆,不要生氣,這世上呢,總是好人多的,拿爛豆子來換豆腐的呢,滿村也沒幾個,我們把爛了的豆子撿出來就是,要不豆腐做了不好吃,你去和這樣的人計較呢,是自己找氣受,這樣的人,我們要是說她,她搞不好要反過來說我們,說你豆腐裏都是水,拿水賣錢呢?你怎麽辦呢?”

“哪有這樣歪理說道的?豆腐是水做的呀,沒有水都做不出豆腐,走到哪裏我都有理,你就是一輩子濫好人,算了,我懶得和你說。”豆腐佬老婆挑幹淨爛豆子,把好的豆子倒進桶裏,明天要用的豆子今天就得拿水泡上,她等下還要去挑水,水缸裏的水不多了。

“生意麽,和氣生財,你和她鬧的功夫,還不如多磨點豆子。”

“我去挑水了,你累了一早上,先坐會。”

“嗯,真老了,這腰酸的。”

豆腐佬老婆挑了水桶往大村中的井口去,那邊的水好,他們做豆腐的水都是用的那口井裏的,還沒走到就聽到前面鬧哄哄,卻是一排人擡着個棺材過來了,她忙念了聲:“出門見喜,升官發財。”

黑色的棺材用漆刷的漆黑發亮,八個壯勞力分兩邊擡着,從村外一路擡進來的,一直要擡到大寶媳婦的靈堂那去,一個大爺站在路邊看,滿臉羨慕道:“這棺材好,我要是死了能躺這樣的棺材也滿意了。”

棺材被擡到靈堂前的空地上,八個人喊着號子放下了棺材,山上的墳墓今天下午差不多就弄好了,晚上的定場飯吃完之後,明天早上就送亡人上山落土為安了。

村裏還沒上山的人,都看到了這個棺材,未免議論紛紛,有人就想起來,問道:“好像大寶媳婦死了之後,就沒看到大寶娘出門了?你們見過麽?”

“沒有,我隔壁的那個大媽,好像和大寶娘常來往,這兩天也沒見往她家去。”

“大寶不是說再也不要他娘去他家麽?我看這老太婆一定不肯要大鬧的。”

“她有這個臉去鬧?和自己女兒逼死了自己媳婦,換了我我娘家有人,我兄弟多,哥哥弟弟都來,打不死她!”

“就你?你肯去上吊啊?大寶娘敢欺負你才怪呢,你打的她上吊還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呸,老娘我怎麽了,做長輩的不尊重,就別怪小的不敬重。”

“是哦,這大寶娘做人是不好,平常偷雞摸狗的,我家的菜都被她拔過幾次。”

“你家只是被拔了菜,我家去年剛孵出來沒幾天的小雞,有天少了兩只,我找來找去找不到,那天大寶娘出門沒關好門,我家的小雞都塗了紅顏色的,被我看見就在她家裏,我問她為什麽關我家小雞,你們說她怎麽說的?”

“怎麽說?誰知道她這種不要臉的人會怎麽說,你直接說了。”

“她說,我家的小雞生的好看,她喜歡。”

“怪你家小雞咯?長那麽好看幹嘛?哈哈哈哈哈。”

“後來小雞抓回來沒有?”

“當然,我是誰啊?她惹到我頭上,不還給我小雞,我拆了她家竈頭!”

“你厲害,大寶就是他娘太厲害了,他那個脾氣反過來了,真太老實了,他老婆可憐啊,最可憐小孩子,那麽小哦。”

“還在吃奶的孩子呢,不知道這幾天在吃誰家的奶?”

“他們隔壁的隔壁的那個媳婦也生了孩子沒幾個月,說是奶水足,分給大寶的女兒吃呢。”

“大寶妹妹今天晚上不知道來不來?”

“她有臉來麽?大寶不是在靈堂前說了,哪只腳踏進我們村,就打斷她哪只腳,她不敢來了吧?”

“我聽說大寶那個妹夫,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爹娘分家給他了,他家有四兄弟,就他老喜歡去爹娘那拿東拿西的,大寶那個妹妹,和她老公是一模一樣的,真是不是一樣人,不上一張床。”

“那你這樣說,今天晚上大寶妹夫妹妹,不是還可能來蹭定場飯吃麽?”

“定場飯菜式最多最好,我看是一定來。”

“不敢吧?大寶老實人,但是老婆都被欺負死了,真發火說的話一定算數的,她就不怕被打斷腿啊?”

“說多了都沒用,都快去幹活吧,晚上看了就知道。”

議論完畢的人們就散了,該幹嘛幹嘛去,晚上再來看熱鬧。

☆、定場

阿辭媽媽這天在山上幹到很晚才回來,阿辭和阿飛被小舅舅帶走照顧了,傍晚下山回去的時候,家裏飯都做好了,阿辭的阿姨看自己姐姐回來了,說道:“姐姐我把豆渣炒了鹹菜,放了一點豬油,香的很,你吃吃看。”

“嗯,你也吃點,阿辭阿飛呢?”

“我嘗了下味道的,他們兩個在前門跟婉婉玩呢,姐我走了啊,老小在做飯呢,我怕他把飯燒焦了,我幫你做好了就打算走了的,你今天回來的還算早,天黑了真不要那麽晚還在山上。”

“山上都是人呢,大家都一樣在山上怕什麽。”阿辭媽媽倒水洗了下臉,又催妹妹:“快回去吧,爹和弟弟他們等你呢。”

元青答應了就走了,阿辭媽媽去前門找到兩個孩子,帶回來洗了手和臉,阿飛在玩泥巴,連累的阿辭都是一身的土,阿辭爸爸這時候也回來了,揭開鍋蓋就準備吃飯了。

桌上一碗鹹菜,一碗豆渣炒鹹菜,還有一碗鹹菜湯,放了點豬油,很香,阿飛人太小,八仙桌太高,阿飛要自己坐着吃飯之後,阿辭媽媽怕他坐不穩跌下來,一直讓他坐在小板凳上吃,阿飛學會自己吃飯沒多久,他吃奶都吃到三歲才斷奶的,會自己吃飯了還老要媽媽喂,今天晚上自己拿着調羹大口吃了,阿辭伸出筷子去夾豆渣,豆渣本來就磨成了粉,炒了之後幹幹的,還是不容易夾,阿辭夾了下都掉到了桌上,阿辭媽媽看見就站起來又去拿了個調羹,舀了些豆渣給阿辭,又叫阿辭慢點吃,這個豆渣容易噎到。

阿辭爸爸吃着飯,忽然問道:“那天婉婉媽媽不是剪了匹布,用來綁着大成哥下井救的阿辭,你去婉婉家說過那些剪了的布我們買麽?”

“我那天就去說了,婉婉媽媽死活不肯,說她剪了還有用的,她能用掉一點不浪費的,叫我不要管,我沒和你說過麽?”

“要幹的活多,你忘記了說我也沒想起來,問過就好,要不人家拿了東西幫了我們,我們不識相多不好。”

“曉得的,我又不是大寶娘。”

“那種人不要提她。”

阿辭媽媽答應了聲就繼續吃飯,一家人在暗淡的燈光下圍坐着,那邊大寶家卻是人聲嘈雜,門前的平地上,一字排開了五張八仙桌,一字長凳都借來擺好了,桌上放了八碗菜,一碗梅幹菜扣肉,一碗豆腐幹炒香蔥,一碗紅燒豬腸,一碗是雞塊,一碗五花肉,一碗豆腐是必須的,一碗花生米,一碗裏面是一條魚。

豬肉豬下水都是請的人半夜裏就去食品站裏排隊等着的,殺了豬就趕緊買了回來,魚是請村裏會打魚的大糊塗佬打來的,大糊塗佬是個打魚佬,但是為人比較糊塗,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愛胡亂說醉話,村裏人就送了這麽個外號。

大寶家的定場飯,算了下有七桌人,家裏放不下這麽多桌子,大寶家的屋裏放了兩張桌子之後,其他桌子就排到了門外,只要天氣好不下雨就行,但也就只有白事可以露天放桌子,喜事是絕對不可以的,親朋好友每家來了一個人,送了錢之後就都坐了下來吃飯,一年裏平常過年都不會有這麽豐盛的飯菜,來的早的人,脾氣不好的,看見葷菜就搶着夾,風卷殘雲的,一口口碗裏的葷菜很快就吃光了。

夜色漸深,月上中天,白天幹完了活,趕着來大寶家吃定場飯的人,吃了飯都急着走了,有離的遠的,回去還要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呢,路上有結伴回去的,都在說這大寶娘母女的奇葩事,媳婦婆婆吵架,鄉村裏多的是,這年月誰家都不是很富裕,東西少人多了,自然就要争,争不過就是吵,吵不過就容易打起來,但都多是妯娌兄弟間,外嫁的女兒回來拿嫂子的東西,還害的嫂子自殺,這實在是沒聽說過。

來幫忙的賬房送完了客人,再算完了帳,每家來的人,多少都送了幾塊錢的人情,加起來就一百多了,窮人辦事,大多就靠這樣的人情來往,相互之間幫着忙,你有喜事我助你,我有難事你探望,日子再艱難,親戚朋友相互幫襯下就好過多了。

大寶妹妹到底是沒敢來蹭這一餐飯,她哥哥的脾氣她知道的很,她回去之後給他男人說了這事,沒說自己跟着罵嫂子,只說她娘罵的她嫂子上吊自殺了,她哥哥不敢恨她娘,都沖着她出氣來了,還說再回娘家就打斷她的腿,她是再也不回娘家去了,她男人聽了也不出聲,對大寶這個大舅子他本來就沒什麽情分,即使是他自己爹娘呢,沒東西拿的時候他也懶得過去,大寶也沒叫人來他家送信,大寶是壓根就想斷了這門親了。

夜靜谧,滿村沉靜,靈堂前的蠟燭還在燒,大寶又點上三炷香插上,看了眼躺着的亡妻,想起家裏被岳母帶着的女兒,就輕聲說道:“明天就送你上山了,珍蓮,等我養大了女兒,我老了就來陪你,你放心,我不會再叫人欺負咱們女兒。”

有風吹來,似有私語,大寶看看左右,其他人都去睡了,他熬了兩天沒睡,紅着雙眼又看看亡妻說道:“珍蓮,你說我把你媽留下來帶我們女兒好不好?她老了要幹不動活的,在那也是一個人沒人照顧,我看你那幾個堂兄弟也指望不上,等我給你辦完事就去給她搬東西,以後我上山下地的,就指望你媽帶我們女兒了,你說好不好?”

夜風徐來,繞梁而去,大寶和衣躺下,睡了過去。

商星明亮,轉眼又是清晨,來大寶家幫忙的人熬好了一大鍋的粥,又做了米飯,一群人鬧哄哄吃完,趕到靈堂,那邊的先生已經在喊要準備進棺了,請來的村裏的敲班師傅們已經吹打起來,一時間哀樂大作。

村裏一個腦子有點不太好的青壯年,和一個肥頭大耳的大爺一起擡了屍身進館,珍蓮無有同胞姐妹兄弟,大寶又不認了妹妹,他大伯那邊都是出嫁的女兒,也不會來給嫂子哭靈,女兒太小還只會吃奶,因此也沒人哭進棺。

等在一旁的人等屍身放好,蓋上幾層衣物再蓋了一床特制的棉被立刻翻蓋上棺蓋,拿了大釘子砰砰的釘上,綁上繩索,八個人站好位置,一聲號子,一起發力擡起了棺木。

昨天來吃了定場飯的親朋好友,親近些的,能來送一程的都來了,大寶這邊主事的大伯早就算好了人數,做好了白衣孝鬥的,依着親疏遠近分發佩戴好之後,靈堂前頓時一片白。

大寶小小的女兒,被她堂姐抱在懷裏,頭上帶了孝鬥,,身穿一身白衣,這是做孝衣的婆婆們趕着做出來的,因為誰家都沒這麽小的孝衣,她堂姐代她拿了根孝杖棒,炮仗聲聲響,一行人開始扶靈柩上山。

沿着村中大路而行,一路上要經過的人家,大多都有人守在門前,各家門前都放好了一圈稻草,等人經過,守着的人家都點起了稻草,示意相送,等人走完稻草燒完再掃幹淨。

大寶不能去相送亡妻上山的,村裏有講究,夫妻一方去了,另一方不能送到山上,怕夫妻情深要帶走活着的一方,也是怕悲痛過度會出事,大寶就在家裏陪着岳母,他岳母這幾天憔悴的老了十歲一般。

“娘,我明天就去給你搬東西,你來給我帶女兒吧,我給你養老送終。”

珍蓮娘聽到大寶這麽說,呆了一下,才擡頭看大寶,問道:“你是說?”

“我昨天守靈,和珍蓮說的,娘,我說到做到,你放心。”

珍蓮娘眼淚流了下來,卻哭不出聲,滿身顫抖,女兒死後覺得無依無靠生無可戀的她,被大寶這話說的淚流滿面。

山上的人們安葬好大寶妻子之後,就在山上拆了孝衣孝鬥,大寶女兒睡着了,她的孝衣是不能脫的,堂姐抱着她又原路返回下山,村口早等了一個人,手裏捧着一大把點着了的香,分給回來的人每人一根,每個人拿了之後,都要拿在手裏回到靈堂,插到靈堂裏擺好的桌子上,再每人洗臉梳頭,喝一碗糖茶,這是這個村子裏白事的規矩。

大寶家的事總算辦完了,大伯安排着人還了借的碗筷桌椅,大寶謝過他大伯,又和他大伯說了接岳母來家裏住的意思,大伯拍拍他,沒說什麽。

第二天大寶就幫岳母打包了家裏的東西,搬來了他這裏住,消息傳開,有說大寶傻的,接個岳母來養老,以後還怎麽找老婆呢?更多女人是誇大寶的,這樣的男人,傻是傻了點,但是有擔當。

大寶娘自然是聽說了她兒子接了岳母來住,但是現在風頭浪尖,她都快被村裏人罵死了,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想去地裏都要躲着人走,村裏的三姑六婆,有厲害的愛管閑事的,還曾經到她門前來罵過,她倒是不怕一個人來罵,怕的是人多了不好對付,只有忍氣吞聲的忍了,等事情過去再做打算。

☆、打算

時間最無情,一分一秒,滴答滴答,過去的永不再回,将來的不知所測,大寶家的事剛完結,村裏就都在說另外一件大事,這就要從阿辭家所在的這個村的地理環境說起了。

阿辭家所在的這個小山村,村裏人自己喊大村小村,其實外面人都喊潭村,因為這個村位于群山包圍之中,被山團團圍住,村子就在山腳,從山外沿路進入潭村,路左邊是村莊,中間是河,河右邊是田川。

水從上游來,沖到潭村的時候,被一座山擋了一下,這山叫中山,山高石硬,河水帶着泥沙,一路奔騰到此,萬年沖刷也開不出路,激流被山而阻,咆哮難行,沖出一片深潭,随後水流一下柔順許多,水中帶的泥沙慢慢沉滞堆積,漫長歲月裏越堆越多,滄海成就桑田,潭村對面就此多了許多良田,水流造就河灘良田,又順着村邊圍着田川轉了個圈流淌到中山後面去,彙入江中。

這河水常年流淌,雨水多的時節,常漫過低矮的河灘邊的水田,洪水來時上下游還常能聽到被河水吞沒的人,早年間有過不少慘劇。

前些年也沒人去管這些水利之事,靠着很久以前的一道河壩來維持水田的灌溉,也沒有人有什麽想法,這幾年選了個村長,年輕有幹勁,世道也太平,就有了些打算,想做的文章呢就是水利工程。

水就在面前,只要想個辦法就能為人所用,雖然也有用水車,但是即緩慢又笨重,國家在發展,社會在更新,學習到了不少新知識的村長就提出要建電站,打算就在中山那裏打個洞,把山打穿,引水入洞,水從山中去,利用這沖擊力,中山後面建電站,這邊下游再建大壩蓄水。

這打算是不錯,但是整個村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樣,哪裏來的錢搞集體建設,再說大家都沒錢沒見識,眼面前連米飯都不能保證全年能吃到,還建電站?聽到消息的,都說村長異想天開,哪裏來的錢辦這樣的事哦?

村裏人都在說這個事,不少端着飯碗的男人們坐到一塊都說的口沫橫飛,争的面紅耳赤,女人們更多操心飯食菜蔬,任憑男人們在那大肆談論,似乎他們明天就能開工動手建個電站出來,又或者說着打洞做工一天能賺多少錢之類。

阿辭爸爸就希望這個洞真的開打,那樣每天做工能賺不少錢,現在每天在山上死幹,掙的不過就是飽個肚子,收成不好的時候,一年的飯食都勉強,他和阿辭媽媽剛結婚那年出去做過工,跟着個村裏的大哥去的,去的江西,幹的活是鋸木頭,沒日沒夜的幹,幹了三四個月,賺了三百塊回來,還了結婚欠下的債,阿辭爸爸帶着錢回來的時候,高興壞了阿辭媽媽,一直說着要謝謝那個大哥,不過這樣出去做工的機會都很少有。

老葛小兒子倒是對做工沒什麽興趣,他這幾天在發愁該怎麽去城裏,他爹一輩子小氣,連個自行車都舍不得買,不過他買了也沒用,他爹一輩子就在潭村左右,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就是走了二十多裏山路去深山偷柴,因為潭村人多地少,連柴火都不夠全村人燒,導致缺柴火的人家迫不得已想盡各種辦法來為自己攢燒飯食的柴火,深山裏人少地多的,就被缺柴火的人們看上了,半夜三更就起來趕路去偷柴的,是很多年紀大一些的潭村人都做過的事,饑寒交迫的年歲裏,優先被重視的是活着。

老葛小兒子知道他爹沒自行車,但是二哥家裏有自行車啊,當時結婚二嫂子硬要的,但是二哥又精明小氣,他想從他們那手裏借車,實在是有點難,大哥那也是沒有,跟他爹一樣老實木頭,只知道上山下地,都沒出去看看的想法,鎮子上供銷社裏他都沒去過幾次,他嫂子也是,去個鎮子上跟過年一樣高興,那他到哪裏去借車趕到城裏去呢,要知道鎮子上到城裏去也就一班車,車錢還貴車又破,還不如自己騎着自行車去呢。

他那一班小兄弟,平時吹牛都怎麽怎麽厲害,一到緊要關頭,什麽力都出不了,借個車都吱吱嗚嗚,他滿村轉悠,問到的,就沒個肯答應他的,也是他平時混的厲害,年紀大點的都看不上他,嫌棄他不是正經幹活的,年輕的就沒幾個有的,他又睡到老大晚才起,這個時候人大多都在山上幹活呢,他此刻就找不到幾個能當家做主在家的。

他正轉悠到自家爹娘那巷子外,想着爹去山上了,娘在家沒事可以去讨點吃的,家裏媳婦做的飯菜不怎麽合脾胃,吃的有點傷,不如自己老娘做的順口,他剛想着娘這裏不知道還有冷飯沒,巷子口走過來一個女人,身材極其豐滿,胸前高高聳起,一張眉清目秀的鵝蛋臉,卻是那天晚上被他看了好戲的三才嫂。

老葛小兒子看見是她,不由得大喜,臉上就帶出一片歡喜樣,三才嫂子走過來,看見他笑眯眯的直盯盯站着看她,不由就低頭看了下自己上下,看沒什麽異樣,就問道:“老三你看什麽?嫂子哪裏不對了?”

“嫂子,我有個事和你說,三才哥不在家吧?”

“不在呢,在山上,他帶了飯去的,要太陽下山才回來,爬的山太高了,有事你和我說,你說麽,什麽事?”

“這裏不方便說,我去你家說吧,嫂子我想和你借個東西。”

“什麽東西?”三才嫂子大奇,她和老葛家雖然都住在這一片,但是老葛這人向來是板着臉一本正經的,除了和老葛老婆多說了幾句,他們兩家平常來往還是少的。

“嫂子,我要和你借東西,在這說別人聽見我也丢臉,咱們去你家說去,你願意借呢是最好,不願意呢我也不勉強。”

三才嫂子答應了,就帶着人往家走,想着到底這個老三要借什麽東西,自己家裏有什麽是他們家沒的,他剛成的家沒幾天,想是有什麽難處。

進了三才嫂子家門,老葛小兒子就擡眼看了下,一樣一間泥牆屋,樓下是家家都差不多的碗櫥和八仙桌凳子之類,三才嫂子家的桌子挺新,看着像是結婚那時候新做的,樓梯上去木樓板上是晚上睡覺的地方。

三才嫂子招呼他坐,老葛小兒子卻回身關了她家門,三才嫂子驚疑不定,問道:“老三你幹嗎?”她猛然間想起什麽,瞬間白了臉,瞪着老葛小兒子不說話了。

“阿春,你身子真軟,讓我多摸摸。”老葛小兒子盯着三才嫂子,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完,就見對面的女人慘白了臉,他就又說道:“我倒是沒想到,我們三才嫂子居然這麽風流,嫁過來沒幾年,兒子都還沒替我們三才哥生一個,相好倒是先勾搭上了,厲害!”

“你。。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哦,前幾天晚上我睡不着,半夜出來晃聽到的,嫂子,你喊起來真勾人,不如咱們上樓去,你喊個我聽聽?”

“你!。。。”

“我什麽?來來,咱們到床上去說話。”老葛拉了三才嫂子的手,扯着就上了樓,三才嫂子全身發軟,被他拉着也不敢反抗,心裏只喊着完了完了要死了偷人被人發現了,都怪該死的三才那麽沒用,都不算是個男人,害的她被張成一勾搭就上手了,現在又要被人要挾了。

他們兩個拉扯着上了樓,樓上後半部分放了一對大櫃子,那是放糧食的櫃子,上面又是一對木箱子,該是三才嫂子的嫁妝之一,往前面窗前看,左邊放了一張大床,右邊是一張小床,床上正躺了個孩子,那是三才嫂子兩歲的女兒。

老葛小兒子看看睡着的小孩子,又看了看懷裏三才嫂子胸前,情不自禁笑道:“小孩子還沒斷奶啊?”

“她還小,才兩歲呢,總要多吃點我自己的奶才好養活。”三才嫂子靠在這麽個年輕氣盛的男人胸前,比起自己丈夫和流裏流氣的張成,眼面前這個男人生的又好看長的又高大強壯,叫她心裏就先喜歡了幾分。

“哦,睡着了就好辦,阿春來。”

小孩子在沉沉睡着,她床前,她的母親已經被人剝了衣服,露出白生生的身子來,男人湊上去,女人瞬間喊了一聲,軟倒了身子,倒進了床上軟綿的被子裏。

這天老葛小兒子沒去成城裏,午飯也沒回去吃,三才嫂子也沒下過樓,她家住在這巷子的最後一家,後門一片竹林,門前還有幾棵種了很多年的枇杷樹,樹高陰深,除了枇杷果子可以吃的時候,平時很少有大人孩子過來。

老葛三兒媳婦等到天快晚的時候,才見她男人回來,看他神采飛揚的,就問道:“去哪裏了?不是說去借車去城裏麽?我就等你天黑不回來就當你住在城裏了,誰知道你又回來了?這一天是去哪裏了?”

“去哪裏了你別管,總之就是說定了人借好了車,明天一大早,我就騎車去城裏看看。”

“我說,你真不給我爹去賣麽?”他媳婦還是不死心,家裏老爹可是說了不少次,這種生意過下手,中間人能賺不少。

“你是不是傻?有腦子沒有?你嫁到我們家來,就是我們家的人,你還惦記着你家那些兄弟呢?你就不想想,你一門心思想刮了我家的銀洋去送給你爹娘,到時候便宜的是誰?是你們家那幾個兄弟,可不是嫁出門的你,你爹一聽我們家有很多銀洋就一口答應把你嫁給我,你這豬腦子是不是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你爹眼裏銀洋可比你這個人重要多了。”

“我爹賺了錢對我很好的,從小我哥他們幾個都沒我吃的好呢。”他媳婦還想争。

“好過對你兄弟麽?你是娘家的房子有份呢?還是娘家的田地有份?你是嫁出門的人!我的銀洋經了你爹的手,換的錢就要被你爹和你兄弟拿走,你我的份就少了,你樂意我不樂意,你賺的錢想孝敬爹娘我不攔着,重陽中秋過年的禮節我一樣不會少會孝敬你爹娘,但是他們就別想伸手來拿我家的錢,你懂了沒?”

☆、進城

老三媳婦被她丈夫說的低了頭,一個晚上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悄聲靜息的就睡了,老三在三才嫂子身上滿足了,更沒興趣理自己老婆,自顧自的就睡了。

第二天微微亮,一大早老三媳婦就起來,老三被她驚醒,翻了個身就罵道:“一大早就不讓我睡安穩,你個臭娘們。”

老三媳婦聽見了也并不應聲,往日的牙尖嘴利似乎都收了起來,結婚不過幾天,做姑娘時候的天真就收了起來,她下了樓,開了門,先掃了地再擦了桌子,又打水洗臉,走去後門倒洗臉水,然後坐了下來,老三這時候也起來了,樓板咯吱咯吱響起,他走了下樓來,看他媳婦坐着在發呆,就說道:“才嫁過來幾天就傻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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