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我可不要。”

“你才傻子!”老三媳婦兒開口了,對着她男人怒目而視。

“不傻幹嘛直發呆呢?早飯呢?你也不知道做?我要在家我娘這時候早做好了。”

“你家?這裏不是你家麽?”老三媳婦兒聲音都尖利了起來,問道:“你不當這是你家?”

“口誤,口誤還不行嗎?這才分家搬過來幾天呢,你到底做不做飯呢?我都要餓死了。”

“家裏只有辦喜事時候剩下的一點米,這幾天早吃完了,昨天晚上想和你說的,米沒有了,要拿谷子去加工廠磨米了,你都不聽我說。”

“你不會去啊?”

老三媳婦兒瞪着自己男人看,忍了一晚上的氣實在是忍不住了,紅了眼睛問道:“你一個男人在家又沒上山幹活,要我一個女人挑了谷子去磨米麽?”

老葛小兒子甩了手上洗臉的毛巾,問道:“一大早你就要跟我吵是不是?”

“我嫁給你不是為了和你吵!你和我說你爹娘有銀洋,能讓我過好日子的,我嫁過來了,銀洋也去要到了,你又不給我,你當我是你老婆嗎?”

“你沒過好日子嗎?你嫁過來幹過一天活嗎?哪家的媳婦不都是上山下地的,你天天閑着東家長西家短的,才嫁來幾天,滿村你都轉遍了,你還想怎麽樣?”

“把銀洋給我!

“哦~,還是為了銀洋,我告訴你你死心吧,當你男人是鄉下沒見識的是吧?有了銀洋你還不全搬回娘家去,你個豬腦子想了一晚上還沒想明白?”老三拿憐憫的眼神看他媳婦兒,問道:“你平常的聰明勁兒哪裏去了?怎麽結個婚就這麽傻了?飯也不做,活也不幹,像個做人家的樣子嗎?”

“誰和你做人家!你不當我是你老婆,我憑什麽要當你是老公?”

“行,你不願意就給我滾!”老三盯着他老婆看,看的他老婆白了一張臉,眼淚要落不落,看他滿臉冰冷也不相勸,咬着牙回身就走,跑上了樓去,片刻後就下來,提了個包來,看樣子是裝了些東西。

老三也不拉,在那冷笑說道:“今天我可就去縣城了,你愛走不走随便你,別等我發了財,你又想回頭,那可來不及了。”老三說完就出了門,也不去管身後那娘們會怎麽樣,這剛結婚沒幾天就為要錢鬧事的,再好看的臉也叫人心涼。

被甩在家裏的老三媳婦兒,看自己男人走了,氣的摔了包就蹲下哭了起來,想起在家時候,看上她的那些男人,哪個不是捧着她哄着她,她家境不錯,長的又好看,她爹娘給她挑來挑去想挑個最好的,如果不是老三他娘說家裏有很多銀洋,她爹又信了,她怎麽會肯答應嫁到這村子裏來?

老三家确實有銀洋,卻不肯給她,一家三兄弟,每人分了一百大洋,她爹早偷偷和她說過,一個大洋在城裏能換二十塊錢,一百個能換多少來着?那麽多錢!她都嫁給老三了,這男人卻這麽無情,她還是回娘家吧。

不說老三媳婦跑回了娘家,這老三一大早就出了門,看路上都是扛着鋤頭上山的,他兩手空空的,晃晃悠悠向着三才嫂子家走,昨天說好今天借車去城裏的,三才嫂子千依百順的,最後他要下樓的時候,都拉着他不肯讓他走,要不是她男人快回來了,鬼知道他能在阿春懷裏呆多久,阿春可比他老婆豐滿多了。

阿辭媽媽這一大早就跟着阿辭爸爸要上山,迎面碰到了他,阿辭爸爸看他兩手空空,不像上山又不是去他父母家的路,就問道:“老三你這麽早幹嘛去呢?”

“你們上山幹活啊?我到縣城去,借個車去。”

“縣城?你要去縣城啊?”

“有點事去縣城看看。”

“嗯,那快去吧。”

阿辭媽媽看他走遠了,就問道:“他剛結婚跑縣城做什麽去呢?”

“誰知道,別人家的事我們管不着,趕緊上山去吧,幹完了活去帶阿辭阿飛回家,我看你妹妹帶孩子也辛苦,你娘家也事情多。”

“好像元青最近和個人走的挺近。”

“哪家的?”

“和你同宗。”

“我們祖上都一個房裏的,那就是我們哪家的兄弟了?”

“嗯,我爹不大樂意。”

“你爹幹嘛不樂意呢?我們家的兄弟都挺好的。”

“好什麽?哪家沒個不像樣的呢?就說你們那個不像話的二房的兒子,為了生個兒子,東躲西藏的,生了女兒就送人,都送人兩個親生女兒了,生到今年又懷上一個了,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去舉報了,大着肚子就被拉去流産了,他老婆也是命苦,流下來一個兒子,小雞雞都看到了,真是可惜了,命裏注定沒兒子吧,都這樣了還生不下來,還被拉去絕育了,這以後都不能生了,這又不是女人的錯,你家這兄弟倒好,不敢怪當官的,反而抓着自己老婆打,罵她生不出兒子,還說現在絕育了,生不了兒子他也不要了,絕育了別人也不要她,聽說打的他老婆從前門跑到後門,又從後門跑到前門,可憐啊。”

“這個人不要提他,太不像話,生兒子女兒都好,我們阿辭就多聽話。”

“你就喜歡阿辭,也是你們家上代人少姑娘,這一代你們又都是兄弟,別人家可都是喜歡兒子,當家立戶的,都要兒子呢。”

“就為這個人,你爹就不想把元青嫁過來?”

“也是不看好你們那個兄弟吧,家裏窮呢。”

“大家都窮呢。”

“他們家弟兄太多了,也是五個,那個又是老小,住的地方都還沒有,家裏又沒東西分,嫁過來就要過苦日子,再說生肖也不利。”

“生肖都排過了?”

“我們自己算了下,不利,但是不是說不能迷信麽,結婚主要是兩個人過日子,相互看的中就過的順一點,吵起來也忍的下去,日子就不難過,元青和我說,兩個人還是有話說的,先看看吧,實在是喜歡再說,我爹那再想辦法。”

阿辭爸媽說了這幾句話,看前面路上有人來也就不說了,到山上幹活去了,這邊老三大清早就上三才嫂子家門,三才哥早早的就出門了,家裏只剩下老婆孩子,他心疼老婆又心疼女兒,從女兒生下來就沒叫老婆上過山,自己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虧得他年輕熬得住。

老三光明正大的進了三才嫂子家的門,呆了足有半小時才推着三才哥的自行車出來,騎上就順着泥路往村外走,村子外面有馬路,不過挺狹窄的,路面都是小石子,到處都坑坑窪窪,騎在車上颠簸的厲害,從潭村往鎮子上走,有一半都是上坡路,騎車就很累,老三騎到嶺頭,已是氣喘籲籲,不過到了這裏往下到鎮子,就都是下坡路了,只是要控制好自行車車速。

老三飛快的騎着自行車,轉了幾個彎,下坡進了鎮子,鎮子上趕早市的人挺多,熱氣騰騰的包子饅頭剛出籠,還有人在吃馄饨餃子,或者面條油條,都是量足料真,色香俱全,尤其馄饨湯裏撒了點蔥花,香的要命,那是老三最喜歡吃的。

這鎮子就一條街,此時早晨早點時刻,開門最早最多的就是早餐店,各種香氣混合在一塊,香的老三的肚子咕咕直叫,他摸了下中山裝上的袋子,結婚時候收的禮錢,他爹都給了他,說新成家各種東西要辦,家裏也沒錢給他了,收的禮錢就給他們,這幾天他都不缺錢花,但是到了城裏,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更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能回來,口袋裏的錢只剩五塊,還有點錢塞給他娘放着了,銀洋十個現在又不能花,老三咽咽口水,還是到城裏再說吧。

他順着馬路騎着自行車走,一路的鄉村都是熟悉的,為了看電影看戲,這些年他可沒少跑這些村,放映隊一個村一個晚上的放,他們就一個村一個晚上跟着去看,能趕到的就會去,不管是不是看過的,這年月,有的看就不錯了,哪還能挑剔呢。

說起來他媳婦兒也是晚上看電影的時候,在她們村的操場上認識的,月夜下看妹子,特別的好看,當時看的挺順眼的,娶回家了才發現眼裏只有錢呀。

老三騎着車,一會快一會又慢悠悠的,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兩個小時之後趕到了縣城,縣城他是來過的,跟着村裏大隊上人,坐着隊裏的拖拉機來過幾次,當時的縣城,在老三眼裏,也不過就是比他們那的鎮子大了點,房子一樣都破破爛爛的多,就沒幾個好的樓。

☆、賣錢

老三騎着車,沿着馬路走,他跟村裏人來過幾次,此時的縣城也不會叫他迷路,不過就是一條大馬路直來直往,一個縣城裏就像是一個大的十字路,縣政府門邊不遠有一條橫街算熱鬧點,其他就沒幾個熱鬧地方,此時不到中午,街面上都沒什麽人,大多都在廠子裏上班,老三轉了幾圈,這條街上有縣城唯一的一個電影院,只是現在是關着門的,還有個唯一的新華書店,書店他沒興趣去,其他店裏都沒什麽看頭。

街上還有幾家飯店,只是那些賣早餐的早歇了火,中間的午飯還沒到時間,吃的人也不多,這時的人們大多帶個飯盒子上班,或者單位食堂,外面的飯館不到時間,都沒什麽人去。

老三早上沒吃,這時候餓的有點頂不住,摸摸身上的錢,決定去找個店先吃頓,連問幾家,都說午飯還沒準備好,橫街都要走到頭了,再過去就是醫院了,才在轉角的店門口那裏,看到有個大爺在賣早上剩下的肉饅頭,趕緊上去把剩下的都買了,大口大口咬了吃,大爺看他吃的香,再看他穿的樣,問道:“小夥子剛進城啊?”

“嗯,剛到。”

“進城幹嘛呢?”

“來看看。”

“有啥好看的呢?城裏有親戚麽?”

“沒有,來賣東西。”

大爺上下打量了下他,看他随身也沒帶什麽東西,就問道:“看你也沒帶什麽東西,賣啥呢?”

老三吃完了手上的饅頭,看了下大爺,看他一臉的褶子,老的肯定打不過他,再說現在這世面上,也沒什麽人敢作亂,都規矩着呢,他在縣城裏也沒認識什麽人,他岳父大人倒是有門路,但是老三可不樂意去找他,剛才街面上他都看了下,就沒見着什麽店明着寫了收這些銀洋什麽的,要麽是還不敢光明正大的收,要麽就是有地方收但是他沒看見,看大爺一副熱心樣,就問道:“大爺,這城裏我也不大熟,您老知道哪裏收老東西嗎?”

“老東西?什麽樣的?”大爺來了興趣,又看了看他,自行車後座都瞄了幾眼,還是沒看到有什麽帶着的東西。

“我家祖上傳下來的,這不,亂的時節藏了起來,現在家裏要辦事,有幾個銀洋想換點錢花花。”

“銀洋啊?這我知道,整個縣城就一家在收這些舊東西,在縣府後面的巷子裏頭,也是個老頭在收,我認識,你知道縣府在哪裏吧?”大爺看他點了頭,就笑道:“那你就順着縣府轉個圈,轉到後面那街上,有家賣老東西的小店,你進去問就是了。”

老三就謝了大爺,肚子也吃飽了,就上了車往縣府後面騎着過去,縣府大門開着,門前也沒什麽人站崗,老三騎着車就過去了,轉到了後面的街上,這邊雖然都是街面房子,但是開店的沒幾家,都住着人家,年輕的上班去了,年紀大的帶着孩子的,就在街面上坐着,老三過去,路口坐着的幾個老人就看了過來,看他衣服鞋子穿的土裏土氣的,騎着一輛大自行車,左看右看的,有個大爺就問:“小夥子你找什麽呢?”

“大爺我問問您,這邊有家收老東西的店沒?”老三停下車就問。

“哦,你問這家啊?前面呢,沒幾步路,你一直往前,門前有棵香樟樹的就是。”

老三道了聲謝就騎車繼續往前,這街挺狹小的,前面那樹很顯眼,這街上就這一棵樹,想來是以前的人種的,有些年頭是棵大樹了,樹下的房子那,有家開着門,門邊挂了個木牌子,寫着收舊貨三個字,老三知道就是這家了,就在門前下了車,把車停好就進了門。

這家的門面不大,進去了裏面地方也不大,左右兩排木櫃到頂,前面是櫃臺,櫃臺下鑲嵌的玻璃後面,能看到放了些文房四寶,還有幾本舊書,後面的木櫃子裏放了些瓷器,老三看着都是些鄉村裏常見的罐子瓶子,看着挺順眼,用着也實用的,有幾個還插着雞毛撣子。

屋子中間還放着幾把椅子,後面牆中間拉着簾子,隔開了裏外,這外間并沒有見人在,老三等了下也不見人,就喊了人:“有人在沒?有人嗎?”

“來了。”後面有人應聲,腳步聲起,一個大爺掀開中間的門簾走了出來,看了下站着的老三,笑着問道:“年輕人買東西還是賣東西?”

“來賣東西的,我聽說您老這裏收舊貨?”

“是哦,你要賣舊貨麽?什麽樣的?”大爺走過來,拉了把椅子給老三,叫他坐下說話,順手拿起熱水壺給老三倒了杯水。

老三看看大爺,伸手摸出個銀洋來,放手上給大爺看,大爺看的清楚,這是個袁大頭銀洋钿,他看看老三,問道::“你是要賣這個?你家裏的嗎?”

“家裏上代藏着的,現在要辦事情沒錢花了,打聽的這個現在能換錢,就來城裏問問,不知道您老這裏收不收?”

“你也是來的巧,兩三個月前我這裏還不收,現在麽是收的,不知道你有多少個能賣的呢?”

老三聽他收,高興起來,問道:“那大爺你多少一個收呢?”

大爺看看他,看他一臉興奮樣,就說道:“我這裏收是二十五塊錢一個,不知道你有幾個可以賣我的?”

二十五塊錢一個!老三聽了這數字,興奮的差點蹦起來,好險忍住了,他可沒有想到能有這個價,連忙摸了口袋裏剩餘的九個銀洋,一共十個一起放到了放茶水的小桌子上,大爺看他拿了這麽些個銀洋出來,倒是呆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鄉下人手裏有這麽些個銀洋,一般人家拿出個兩三個就不錯了,他湊過去拿起一個,朝銀洋吹了口氣,立刻放在耳邊聽,聽了下笑道:“不錯,真貨,我收了。”

老三喜滋滋的樂開了懷,現在賣了十個就是二百五十塊錢,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筆巨款啊,這麽多錢,夠花一段時間了,家裏各種東西都能買了,還有剩下的九十個,花完了這一筆錢還能繼續來賣,爹那裏還有一百個呢,要發達了!

不說老三這邊在賣錢,那老三媳婦提了包氣哄哄的紅着眼進了娘家門,她娘看她回來了,大吃一驚問道:“怎麽今天回來了?家裏出什麽事了?”

“沒事,我爹呢?”老三媳婦坐下來,走了一路的山路回來,腿都酸了。

“你爹去鄉下收東西了呀,你說說你現在回來做什麽?”

“這是我家啊,媽,我難道就不能回來了?”老三媳婦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自己的娘。

“你嫁過去才幾天啊,前幾天剛回門,現在又回來,你倒是說說你回來做什麽?”

“做什麽?看看我自己爹娘不行啊?”

“少來,和娘說實話,看你一臉氣哄哄,是不是和女婿吵架了?”

“媽!”

“我還不知道你脾氣嗎?在家你就被你爹寵的不像話,出門了總要收斂點,你又不是大姑娘了,嫁了人就要知道道理,長輩要孝敬,家裏要和睦,你說說你今天是不是和女婿吵嘴了回來的?”

“媽我跟你說,那老三實在不像話,做個事情都不聽我的。”

“什麽事情要聽你的?他一個大男人,當然要當家作主的,還聽你的?你想的美哦。”

老三媳婦聽她娘這麽說,更生氣了,問道:“我爹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你爹得太陽落山才回來呢,你老實說,和女婿為什麽吵的?結婚才幾天呢,你就不聽我的話,好好的人家不過,跑回來做什麽。”

“媽呀!你是誰的娘啊?怎麽幫着外人說話?我都被他氣死了要,你還在這裏幫着他說話。”

“我曉得你脾氣的,從小就不是好性子,嫁人了不比在娘家,你自己想想,剛嫁過去你就和你老公鬧,你有腦子沒?幾天功夫跑回娘家,娘的臉都被你丢完了。”

“誰叫他欺負我,我要他拿了銀洋給我帶回來給爹,他就是不肯。”

“什麽?女婿家真的拿出銀洋來了?”

“是啊娘,前幾天剛分了的,他們三兄弟每人都分了大洋呢。”

“哎吆!我的天啊,三兄弟都有啊?他們老葛家裏哪裏來這許多銀洋钿?”

“我也不曉得的,老三他到底拿了多少個也不告訴我,我找遍了家裏也沒找到藏哪裏了,媽你說說,他明明有好東西,我要了幾次,他就是藏着不給我,我心裏不難受啊?”

“你們結婚才幾天呢?你現在就要他把家底都給你,我估計老三這個聰明人是不肯的,跟你爹當時一樣,我和你爹過了一輩子了,他還不肯露全部的底給我看呢。”

“可是老三今天上城裏去了,可能是去縣城賣銀洋了,本來我想拿了銀洋給爹去賣的呀。”

她娘聽她這麽說,想了想說道:“女婿是聰明人,不願意給你爹過手再賺一筆錢,他直接去城裏,要是有人有地方賣,他家的東西他自己賣也是應當的。”

“我不管,我就要拿過來我們去賣。”

☆、夫妻

這邊老三媳婦和她娘在說,那邊老三和店老板已經說好了二十五塊錢一個銀洋,他身上帶着的十個都給了那大爺看過,然後就等着拿錢了,大爺說他手上一時也沒這麽多,要出去找人轉下,就讓老三先在他店裏等,又叫了在店後面的他家老婆子出來照顧店面,老三就坐在店堂裏看起了這家店裏的東西。

櫃子上顯眼的都是瓷器,看着都是鄉下人家裏也能有的罐子瓶子,老三沒讀過什麽書,也不愛這容易摔碎的東西,看了幾眼就沒了興趣,倒是對中間牆上挂的一副畫起了興趣。

那畫是人物畫,畫的是一個古代仕女,沾花而笑,靜立庭院,畫中人眉目宛然,呼之欲出,容貌居然有七八分像三才嫂子,老三十分詫異,看的目不轉睛。

坐在櫃子後面的老太太看他一臉稀奇樣,就笑着問道:“小夥子喜歡這畫麽?這姑娘漂亮吧?你看畫的多好看。”

“我倒不是為她畫的漂亮,是看着像我們那的一個人。”

“哦?有這麽巧麽?畫上的人居然和你認識的人很像麽?”老太太也來了興趣。

“有七八分像,就是我們村裏的年輕嫂子,平常風吹太陽曬的,上山下地幹活老的不大像樣,哪裏有這畫裏的人這麽嫩這麽文氣。”

“畫出來的人麽,總要是漂亮的,小夥子你哪個村的啊?好像是第一次來我們店麽?”

“是第一次來,我總共就沒進過幾次城,我們那邊山高路遠的,來一次不容易,我今天還是借了別人的車來的,要不然靠自己的腳走路來的話,我要走半天才能走到城裏。”

“那是有點遠了,既然來了就多看看,這城裏現在有點樣子了,也能轉轉了,早幾年就是出去走都不放心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事,幸好都過去了。”

“你個老太婆又在說這話了,都過去的事情了,你嘀嘀咕咕翻來覆去的說,我聽都聽厭了。”大爺這時候從門外走了進來,笑眯眯的說他老婆:“現在世道又好了,你不要老擔着心了。”

“我不放心,我吃的苦太多了,活一天高興一天罷。”

“去去去,到屋裏去享福去,生意我來做。”大爺回來了就送了自己老婆回屋後歇着去,轉身回來就對老三說道:“我湊齊了錢了,小夥子你來點點。”

老三就上前去,接過大爺手裏的一疊錢,大多都是十塊的,有幾張五塊的,數了一遍是二百五十塊,再數了一次,确定了錢的數目,就對大爺點點頭,說道:“對的,大爺,那銀洋給你。”老三就伸手遞過去十個銀洋,大爺接了過去,對老三說道:“以後還有這樣的,還送到我這裏來,我一定給你個滿意的價格。”

老三答應了,收好了錢貼身藏好,外面口袋裏留了一張十塊的,一張五塊的,這時候的物價便宜,就是他要出去大吃大喝,這點錢也足夠了。

老三出了這店門,口袋裏有了錢,騎着自行車在街上溜達了一圈,把剛才不敢仔細看的店面都再去看了下,這時差不多到中午了,一些店裏飄出些酒肉香氣,引得老三不停咽口水,他平常哪裏吃的到這樣飯店裏的吃食,現在口袋裏有了錢,膽子大不少,想了想撿了家門臉幹淨的,停了車就鎖好,就大步走了進去。

老三在城裏有了錢,準備大吃大喝,那邊老三媳婦空着肚子到的娘家,這時候早餓的不耐煩了,對她娘喊道:“媽有吃的沒,我肚子餓死了。”

老三媳婦從小就是任性刁蠻的,一生氣就愛不吃飯,她娘是早知道她這個脾氣,看她這樣子也不生氣,問道:“你一大早就氣哄哄的回來,那早飯是不是沒有吃?”

“沒呢,媽你給我做去,我要吃榨面湯。”

榨面是這邊特有的米面,拿米磨成漿,再蒸熟壓榨成線狀,再團成圓形晾曬,要吃時候,水燒開放下榨面,翻滾幾番就熟了,加點鹹菜或者青菜,味道清淡而鮮美,講究點的可以放個雞蛋鴨蛋在湯裏,或者肉絲蛋絲,這是正經待客的做法了,這邊的人一般自己舍不得買來吃,拿來送産婦是最合适的禮物,或者送老人。

老三媳婦兒在娘家時候,平常輕易也吃不到這個,現在嫁出去了再回娘家來,情不自禁的就和自己娘撒嬌讨要,看她娘答應了往竈頭去,先開了碗櫥,果然拿出了個榨面來,就喊道:“媽,給加點好菜啊,我好不容易回來的。”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想要什麽?你這個從小就貪嘴的東西。”

“我去床上睡會兒,起的太早了。”老三媳婦兒說着話,噔噔噔就踏着樓梯上了樓,樓下她娘趕緊喊:“哎,別去啊。”

樓上這時候瞬間安靜,突然就聽得一聲大喊:“我的床呢!!!”

樓下她娘聽的樓上女兒大喊,就知道事情不好,卻見她女兒噔噔噔踩着樓梯又一口氣沖了下來,見了她就問:“我的床呢?!媽,我的床怎麽不見了?”

這做媽的知道女兒的脾氣,忙堆起滿臉笑容說道:“這你不是出嫁了麽,你嫂子就..”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女兒打斷了。

“哪個嫂子?大嫂是不是?”老三媳婦兒紅了一張臉,氣的直發抖,問道:“是不是她?我才嫁出去幾天啊?我的床就沒了!”

她娘看她氣的臉色都變了,忙拉了女兒的手,輕輕拍了幾下,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嫂子厲害,她生的我們家唯一的孫子,你其他幾個嫂子都是女兒,也怪不得她厲害。”

“她厲害是她的事,我管她怎麽樣呢!我才出門幾天,我的東西就被她占了,媽,你當娘的你就眼睜睜看着啊?啊!”

“我有什麽辦法?她是你嫂子,是我媳婦,是我孫子的娘,我們家的東西以後不都是他們的?她現在說我大孫子床小了睡不好,想要姑娘睡過的大床,我還能不給啊?”

“叫她自己去買!她家又不是沒錢!一張床都買不起嗎?”

“做個棕繃床哪裏那麽容易,我孫子大了總要睡個好點的床,你又嫁出去了,又不是常回來...”她娘看着女兒越發冰冷的臉色,說不下去了。

“呵呵,原來我嫁出去了,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媽?我還是不是你女兒?你心裏還當我是家裏人嗎?”

“我怎麽不當你是家裏人了?你是我生的怎麽不是我女兒了?”

“那你這樣對我?”

“不就是一張床嗎?你回來哪裏不能睡了,大櫃子上鋪一鋪,不是睡的蠻好的?就你嬌氣。”

老三媳婦兒看着她娘,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老三說的那些話,老三當時怎麽說的呢?你爹娘對你好,能好的過對你兄弟麽?你是娘家的房子有份呢?還是娘家的田地有份?你是嫁出門的人!自己當時怎麽答的呢?現在好了,娘家的一張床都留不住,回去怎麽有臉說呢?

她娘看她不說話了,覺得女兒是聽進自己的話了,趕緊又到竈頭那,鍋裏的水已經開了,裏面放了點梅幹菜,她把榨面放進去,蓋上鍋蓋,又坐到竈前燒火,看她女兒還在發愣,就說道:“你傻站着幹嘛呢?快可以吃了,過來嘗下鹹淡。”

“媽,我嫁出門幾天,你就連我吃的鹹淡都忘記了嗎?”

“我說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都要跟我頂嘴是吧?”她娘也生氣了,這女兒一貫就是親爹不和她親,才嫁出門幾天,回個娘家就一會兒就這麽多事,她幾個兒子湊一塊回來還沒這麽鬧。

老三媳婦兒站着不動,她娘看她不過去,就自己撈了面,盛進了大碗裏,又加了些湯,又去罐子裏挑了點豬油放湯裏,當時大家吃的都是豬油,一般都是豬板油熬的,菜籽油當時都還沒人種,地裏優先要種的是吃的糧食。

做娘的端了面到桌子上,做女兒的還站着,她娘就去拉女兒,老三媳婦兒勉強順着她娘坐了下來,看面前碗裏的面,以前覺得好吃的東西,現在卻實在是沒胃口吃,她拿起筷子夾起面,吃了幾口,就覺得膩的慌,實在是吃不下去,心裏煩根本沒胃口。

她娘坐一旁看她吃,看她吃了幾口就不吃,就說道:“這榨面挺好吃的,你怎麽不吃?”

“啪”的一聲,她女兒扔了筷子就站起來說道:“媽我吃不下,我先走了。”

“這麽好吃的你都吃不下?你哪裏去?”

老三媳婦兒提了自己的包就走出了自己娘家的門,門外是熟悉的路,她知道往前走是通往哪裏,此時卻心裏茫然一片,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她自己早上從家裏跑回娘家,現在娘家又不想呆,卻又要往哪裏去呢?老三去了城裏,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們夫妻倆都在怄氣,這回了娘家來又受氣,她到底去哪裏呢?

☆、笑話

這天清晨阿辭就和弟弟被媽媽帶到了外公家,外公是早早就出門幹活去了,阿辭外公是個木匠,這年頭木匠會做家具做各種東西,還是挺能掙錢的,有活兒阿辭外公就去人家家裏做,連帶着飯都有的吃,上午下午都還有點心吃,都是自己家裏舍不得吃的榨面或者面條,加了肉絲蛋絲或者肉丁,青菜鹹菜配着各種各樣的澆頭,鄉村裏待客或者請師傅幹活,那是都拿十分誠意招待的,生怕招待的不好,師傅不滿意,就不給主家好好幹。

阿辭到外公家的時候,她阿姨元青還在給院子裏關在籠子中的兔子喂草,這是今年剛養上的,說是兔毛很值錢,到時候兔子大了剪下了毛,有人會來收走的,縣城裏聽說有很多人要,元青看兩個孩子來了,趕緊喂好剩下的幾只兔子,拍拍手走過來,一手拉了一個孩子就往家裏走,邊走邊問道:“阿辭你們吃過早飯了吧?”

“吃過了的,阿姨。”

“嗯,今天你們幾個大點的阿姨舅舅都去上學了,家裏也沒人陪你們玩啦,你們小舅舅也去山上割草了,家裏養了兔子就是吃草多。”

元青說的幾個大點的阿姨舅舅是指阿辭媽媽的四叔和小叔家的孩子,阿辭媽媽的父親那一代,做父母的總共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中間還沒過幾個孩子,後面再生養長大的,和前面幾個哥哥間隔就比較大,老四老五他們雖然是阿辭媽媽的叔叔,但是小叔的年紀比阿辭媽媽就大了幾歲,他們結婚又晚,導致生的孩子比阿辭大不了幾歲,但是輩分卻高,阿辭見了都要喊阿姨舅舅,甚至小外公家的兒子年紀和阿飛一樣,比阿辭都小,卻是阿辭的舅舅了。

阿辭是向來很聽媽媽的話,媽媽教她怎麽喊,她就怎麽叫人,喊的舅舅阿姨,對阿辭來說只是一個稱呼,阿辭不是很明白這些稱呼裏所代表的含義,就記得見誰喊誰,今年正月裏阿辭還鬧過笑話,正月初幾倒是忘記了,反正是大人們過年清閑了,都在阿辭家玩牌,阿辭和阿飛帶着小外公家的小舅舅在樓上玩,三個孩子都坐在床上玩,過年吃的東西多,也有幾顆紙包糖,阿辭拿了顆糖想給小舅舅吃,就說道:“小舅舅,姐姐給你糖吃。”

阿辭話剛說完,在樓下的大人們就笑成了一片,那時的房子上下就隔了個木樓板,說個話很容易聽到,阿辭的話被樓下的大人們聽到了,童言本無忌,阿辭是一懂不懂的,不知道大人們在笑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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