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她當時只顧剝了糖紙,塞糖給小舅舅吃。
阿辭和阿飛跟着阿姨走來走去,元青看兩個孩子沒什麽可玩的,轉頭看到院子中籠子裏的兔子還小,紅紅的眼睛挺可愛,就走出去開了籠子的門,抓了一只小兔子來,又走進家裏,看阿辭乖乖坐着,阿飛卻蹲在了地上,在玩一塊木頭,元青就抓過一個米梳盤放到阿辭面前,把兔子放了上去。
米梳是用竹子編出來的一種梳米用的圓形的工具,當時大家吃的米都是粗粗加工的,會有很多遺漏的谷子石頭在裏面,從加工廠磨好了米之後,回家吃之前的米,還要經過挑選,大家就用這個米梳來梳理,元青現在是抓了小兔子放到米梳上給外甥女玩,小兔子紅着眼睛似乎吓得都呆了,蹲在米梳上一動不動的,阿辭摸摸它,能感覺到小兔子整個在發抖,她看着兔子可憐,就對元青說道:“阿姨我不要玩了,你把小兔子還給她媽媽吧。”
元青就笑,阿辭看阿姨不動,就自己抱起了小兔子,又走去遞給阿姨,她人小低矮,養兔子的籠子都高,阿辭也放不上去,元青兩手托起小兔子放回籠中,阿辭看着小兔子立刻就逃竄到另一只兔子邊,蹲到一起吃草去了。
“阿辭來啦?”阿辭自家的小舅舅這時候提着一大籃草回來了,先看到了阿辭在兔籠前面,就笑了起來,說道:“小兔子好看吧?要不叫你媽媽帶一對回去養着給你玩呢。”
“這哪裏是玩的,是賺錢的呢,兔子長的快,養多了剪毛賣錢呢。”元青接過自己弟弟手上的大籃子,把草都抓出來攤開晾一下,免得草上面帶了露水,兔子吃了不好。
“給阿辭玩一下又怎麽了,阿飛你在玩什麽?”
“小娘舅我在玩木頭木頭!”阿飛拿着木塊給小舅舅看,這木塊大概是外公做什麽東西剩下的,上面還有墨線彈過的痕跡。
“嗯,你玩吧,阿辭要看小人書麽?”
“要的哦,小舅舅我要看很多的書。”
“那你看的懂麽?”
“小人書上的人很好看的呀。”
“阿辭小笨蛋,看不懂是吧?你要看哪一本?舅舅說給你聽。”
阿辭小舅舅去拿了幾本小人書來,阿辭看了看,挑了一本封面上畫着個人的,小舅舅看了下,是本笑話集,開篇第一個故事是千手觀音,就對阿辭說道:“小舅舅說給你聽啊。”
“小娘舅我也要聽。”阿飛聽到有故事聽,趕緊扔了木頭跑過來。
元青看他們三個坐到了一塊說故事,她也不去聽,反正都是自己看過了的,她想着今天兩個孩子都在家裏吃,該做點什麽好呢,家裏米是還有的,面粉也有點,想起很久沒做刀切饅頭吃,要不今天就做了大家吃一頓好的,想到就做,元青就拿了個大盆,跑到樓上去拿面粉。
這邊阿辭乖乖坐着,阿飛都湊過來坐好了,就聽小舅舅說道:“從前呢,有個少年人出門學藝,他朝三暮四..”
“朝三暮四是什麽啊小舅舅?”
“朝三暮四呢,就是今天想這樣做,明天想那樣做,變來變去,結果呢什麽都做不成,懂了沒有?”
“懂了,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這個人學了三四年,什麽都沒有學到,後來,有人告訴他,學剃頭最容易了,他就又去拜了一個剃頭師傅。”
“剃頭?就是剪頭發嗎?”
“是的,就是剪頭發,咔嚓咔嚓,我們阿辭小姑娘,可以不用剃頭,把頭發養起來,養的長長的,打個大辮子。”元青拿了面粉下來,聽到他們說話,忍不住插嘴。
“這個人呢,去學剃頭了,學了沒幾天呢,他就覺得差不多了,居然就拜別了師傅,回了家要給別人剃頭了。”
“這麽快啊?這麽容易學啊,我也要學。”
“阿辭聽舅舅說完,這個人說他學會了剃頭,有一天就有人來找他剃頭了,他擺開架勢,一刀下去,客人的頭皮就給他刮開了一道口子,他趕緊就用手指摁住傷口,第二刀下去,又是一道傷口,他急忙的又用一個手指捂住,再一刀,又一個傷口,再一刀,又一個傷口。”
“舅舅!這麽多傷口人要死了!”
“這個人也不敢下刀了啊,他扔了刀就跑了,說誰知道剃頭也這麽難學,這世上只有千手觀音才能學會。”
“千手觀音是什麽?過年去的廟裏的觀音麽?”
“阿辭,這個千手觀音和我們本廟裏的觀音菩薩不一樣的,千手觀音有很多手的,我們這裏沒有這樣的觀音呢。”元青說給阿辭聽。
“哦,這個故事好聽,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啊,這就是個笑話,很短的。”
“那舅舅再說一個,說剃頭的這個,他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肯定不學好,所以被人家寫下來了呢,我記得另外有個剃頭的故事,阿辭要聽麽?”
“小娘舅我要聽!”阿飛有故事聽,坐的乖乖的,一點不亂動了。
“嗯,我們說另外一個學剃頭的人。”
“這麽多學剃頭的啊?阿姨說我的頭發不用剃的,綁辮子好看呢。”
“我們阿辭不要剃頭,別的人要呢,這個學剃頭的人呢,他有個不好的習慣,他們師傅教他們學剃頭的時候,拿了個冬瓜來,叫他們用剃刀學怎麽刮冬瓜皮。”
“冬瓜不好吃啊小舅舅。”
“現在有冬瓜吃就不錯了,以前想吃都沒得吃呢,阿辭你還嫌棄不好吃,中午阿姨做刀切饅頭給你們吃好不好啊?”
“好!我喜歡吃饅頭。”阿辭轉過身看着她阿姨在那揉面團,看了一會又轉頭問她小舅舅:“學了刮冬瓜皮,然後呢?”
“這個學刮皮的人呢,刮到最後刮完了就喜歡一刀□□冬瓜上,他師傅看見了就說他這個習慣不好,以後要出事的,這個人呢,不當一回事,等他師傅走了,照樣這麽幹,每次學完都随手把刀亂插,他學剃頭的本事很快,在他師傅面前的時候呢,也不亂插刀,他師傅就讓他出師了。”
“出師?”
“就是讓他自己做剃頭師傅了,可以給人家剃頭賺錢了。”
“哦,然後呢?”
“然後他就去給人剃頭了,剃完了之後,他随後把刀一插,就說客人剃好了,客人也不說話,他擡頭一看,原來他的刀插到了客人的頭上啊!”
☆、回程
阿辭聽完小舅舅的第二個故事,大眼睛眨啊眨,問道:“那個客人是被當冬瓜一樣的紮了一刀嗎?”
“肯定死了啊姐姐,頭上紮了一刀,要死了。”阿飛很認真的告訴他姐姐這個他知道的事。
“別和阿辭阿飛說刀啊什麽的,說個別的故事。”元青在面粉裏加入糖精,家裏雖然有白糖,但是舍不得用在這裏,一般要用甜的,都是去小店裏買一包糖精,放少許進去就有甜味了。
“那我就再說個別的,說個夫人屬牛的故事吧,從前呢有個當官的,他新到一個地方做縣官,那裏的人呢,不知道新來的這個官是什麽樣的人,就在這個官到了這個地方沒幾天的時候,就有消息說,這個縣官大人要做壽。”
“做壽是什麽?”
“做壽呢就是一個人的年紀大了,差不多到五十歲六十歲,七八十歲的時候,親戚朋友就會來為他慶賀,要麽是這個人生日的時候擺酒請客,要麽就是過年正月裏的時候,大家一起到他家去熱鬧熱鬧。”
“那阿姨我現在還沒到十歲,等我十歲了我能做壽嗎?”
“你啊?十歲咱們這裏沒人做壽的哦,太小了,咱們這裏都要老人才做壽的呢。”
“姐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
“那你說麽,我又不耽誤你說。”
“縣官大人要做壽呢,縣城裏有點地位的人就都去送禮,想去讨好下縣官,有個人家裏很有錢,想送的體面點,打聽到這個縣官是肖老鼠的,就去找人用黃金打了個金老鼠。”
“黃金是什麽?”
“黃金就是金子啊,很值錢的東西呢。”
“那我們家裏有嗎?”
“我們家裏可沒有,等以後阿辭長大了,自己能賺錢了,可以賺到錢之後去買金镯子戴戴。”
“阿姨你要不要呢?”
“阿辭要給阿姨買嗎?阿辭買了阿姨當然要的,我們阿辭真乖,中午饅頭多吃一個。”
“阿姨我也給你買,我也要多吃一個!”阿飛大聲喊。
“好,阿飛也乖,阿姨多做幾個,你們中午多吃幾個。”
“小舅舅然後呢?金子打的老鼠送去了嗎?”
“送去了,縣官看到這個金老鼠很高興,請了這個有錢人到後堂說話,對他說今天收到這個金老鼠很高興,等過幾天呢,就是他夫人的生日了,他夫人生日做壽的時候呢,也不要別的禮物了,就按今天這個打個金子的送來就行了,有錢人答應了,忽然想起來不知道縣官夫人生肖是什麽,就問道大人不知道您夫人是屬什麽的呢?縣官很高興的說,我夫人屬牛。”
“牛?這個縣官要金子打的牛啊?”
“牛很大的啊小娘舅。”阿飛看到過很多牛的,村裏耕田的時候都要用到牛,平時走路上,都能看到趕着牛去山上吃草的,一般都是水牛的多,夏天天氣熱的時候,水牛黃牛都愛在河裏呆着,龐大的身軀在水裏,水面上就見個牛頭,牛頭上兩支彎彎的牛角。
“是啊,牛是很大的,老鼠是那麽小,打個金子的老鼠有錢人打的起,但是一頭牛那麽大的金子,多少人打的起呢?”
“這個官真兇啊,和人要這麽多的金子。”
“阿辭也知道這個官太兇了對不對?這個故事就是說這個人的貪心,他當了官想要好處,人家給了他還不滿足,還要獅子大開口的和人要東西,心兇的很,太貪了。”
“哦,那後來呢?這個官拿到金子做的牛了嗎?”
“故事裏沒有說了,舅舅也不知道,不過呢,這麽貪心的人,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那小娘舅,我中午要吃好多個饅頭,我是不是也貪了呢?”阿飛看看阿姨正在切的饅頭,很多天都沒吃到過了,這種饅頭是阿飛很喜歡吃的。
“你能吃多少吃多少,你吃的多舅舅阿姨都高興,這個和故事裏的人不一樣的,你吃是因為肚子餓了要吃東西,吃的多就長的高,我們阿飛長的高了舅舅也高興呢。”
“小舅舅,我也要吃很多的饅頭,長大了給媽媽買金镯子帶。”
“你要給你媽媽買啊?真聽話,長大了要記得呢,不要忘記哦阿辭。”元青又問道:“那你給阿姨買嗎?”
“買!阿姨媽媽都買了帶,阿辭也要帶,金镯子好看麽?阿姨?”
“阿姨也沒看到過呢,大概好看的吧,阿辭過來給阿姨撿胡蔥。”
阿辭聽元青這麽喊,就站起來走到阿姨面前,看阿姨從籃子裏拿了一小把野蔥給她,阿辭就在阿姨身邊坐下來,一顆顆的仔細挑選野蔥。
這天中午阿辭和阿飛果然都吃了幾個刀切饅頭,吃的小肚子鼓鼓的,他們的大舅舅從山上回來吃午飯,看到外甥外甥女都在,他是特別喜歡阿飛的,看着阿飛吃了兩個饅頭了,就摸摸阿飛的肚子,擔心他吃撐了肚子疼,不讓阿飛接着吃了,不然阿飛還想吃個。
這天中午老葛家的老三是在城裏的一家飯店吃的午飯,口袋裏錢多了膽氣都壯,點了幾個大葷菜,紅燒肘子,爆炒豬肝,紅燒排骨,溜肥腸,還有一盤清蒸魚,肘子燒的軟糯噴香,排骨上的肉都汁鮮味美,老三吃的滿嘴流油,十分惬意,那盤蒸魚看着清淡,但是吃起來鮮的掉舌頭。
老三以前在村子裏的河裏看到過許多魚,但是從來沒去釣過魚,一來沒時間,沒結婚前大多時候都被他爹抓着上山下地的幹活,偶爾出去混,不過就是結伴拉夥上山偷摸點東西吃,或者夜裏跟着放電影的放映員周邊鄉鎮到處跑,他現在吃到這麽好吃的魚,倒是想起來河裏的魚都挺大挺多,回家了什麽時候倒是可以去河裏摸點魚回來吃,就是不知道家裏那個任性的老婆會不會做,萬一要是不會,那找三才嫂子做去?老三想的美,臉上就帶出笑來,飯店裏的營業員報了老三吃的這餐飯錢,老三聽了都覺得城裏的飯店吃個飯都好便宜啊。
吃了飯之後老三也不在城裏耽擱了,城裏的店裏看着東西是多,但是他騎着車也懶得帶,出來急也沒帶袋子,再說很多東西,鎮子上的供銷社也能買到,就說這自行車吧,現在是借來的,他有錢了自己也能買,但是現在買就不合适,他又沒帶了老婆來,老婆要一起來了,還能買了車就立刻騎着回去了,他岳丈是老早就有自行車的,他老婆早就在結婚前就讨要過,想買自行車當嫁妝,只是當時他沒錢買,現在有銀洋可以換錢,這些個東西想要還不容易,去買就是了,早上老婆雖然和他鬧別扭,老三倒也沒想過要對她怎麽樣,年輕夫妻同到老是最好的,野花偶爾采采就行了,老三想着這些事,騎車就回家了,錢到了手,還得告訴他爹下。
一般來說,回家的時候趕路,總是特別的快的,老三都覺得沒用什麽力氣騎車,鎮子就在眼前了,路邊就是連綿的山峰,山色秀美,春光纏綿,四月草木多綠了,江南地區暖和的又早,望山上看去,星羅棋布的山地,都被莊稼人伺候的清清爽爽的。
老三騎到鎮子上,想起自己老婆娘家在鎮子旁邊,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娘家,想想又懶得去看,第一次吵架就這麽快去求和,估計以後老婆就要站他頭頂了,老三就騎出了鎮子往山上走,回家又得爬個上坡,還是九曲十八彎的上坡路,老三辛辛苦苦蹬着車到了山嶺頭,眼看就是下坡路了,他都松了口氣,不再用力,随車順坡而下,就在這時候,後面突突突來了一輛拖拉機,老三回頭去看,前面開着拖拉機的居然就是村長,後面拖鬥裏坐着的都是村幹部,看到是老三,都笑着打招呼,然後拖拉機突突突的就開過去了,噴了老三一臉黑煙。
老三聞着這柴油味,心想等老子賣了銀洋有了錢,老子也要買輛拖拉機,突突突開着到處逛,他想的美,腳下不自覺的就加速蹬車,沒多會兒就進了村,村口停了那輛拖拉機,一堆人站在那,臉上喜氣洋洋的,都興奮的說着什麽。
老三就停了下來聽聽他們說什麽,一個熟點的人看他站過來,就笑道:“老三,以後做工有的做了,我們村裏要建電站了。”
“真的建電站啊?”
“真的,都弄好了,等銀行的錢到了,我們就可以開工了。”
“銀行啊?銀行居然有錢給我們麽?”
“貸款啊,村長去弄來的,厲害哦,我們村要搞大建設了。”
“我們不是有電用嗎?怎麽還要自己建電站呢?電也沒什麽用啊現在。”
“你不懂,以後用電用處大着呢,你沒看城裏人都有什麽電視機啊,想看就能看電影呢。”
“我去城裏也沒看到多少城裏人有那什麽電視機呢,那是個什麽玩意啊?”
“我也不知道,村長說的,說建電站怎麽怎麽好,好就做麽。”
☆、母子
老三和人瞎七八搭的聊了幾句,看一幫人都聊的起勁,他騎着車跑了一天,也沒什麽精神聽下去了,就和人說聲騎着車就跑了,他去城裏的時候就只帶了十個銀洋去,現在回來身上也就只多了一疊錢,別的什麽都沒買,他想着先去還了車再回家,這自行車到底是借的,等明天就先到鎮子上自己買輛自行車好了,以後想去哪裏都自在。
老三想的美,自行車騎的飛快,順着小路往三才嫂子家那邊去,剛要轉彎,巷口突然沖出個男人,差點就撞老三車把上,吓得老三趕緊剎車停住,擡頭一看是村裏挺熟的一個大哥,年紀四十多了,生了幾個女兒了,一直想要個兒子,前段時間他老婆不知道躲哪裏去了,等再回來已經是抱着一個兒子了,村裏人都說他運道不錯,在斷種絕代的計劃生育面前還能生個兒子來,真是福氣不錯,不過眼面前這老錢大哥滿臉慌張,都沒理他就往前跑了是怎麽回事?
“老錢阿哥你幹嘛?差點撞我車上了,你跑這麽快是出什麽事了?”
老錢聽到老三這麽問,也不回頭,遠遠應聲說道:“我去找醫生,再和你說。”
老三看他跑的急,也不追問了,推着車往三才嫂子家去,走進巷子就看到三才嫂子扭着身子正和一個男人說話,不由就在心裏罵聲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這麽愛勾搭。
三才嫂子正和隔壁鄰居家的男人說話,那男人逗着她說笑話,笑的她花枝亂顫樣,不經意轉臉才看到老三推着車走過來了,趕緊站直了身體,端正了神情問道:“老三回來了啊?”
“嗯,三才嫂子多謝你家的車,我給你推回家。”
“老三借了你家的車啊?”隔壁的男人一臉鄙視樣,小年輕有什麽本錢,自行車都買不起。
“是哦,老三和我們三才挺熟的,他來借車我就答應了。”
鄰居家的男人看她一眼,和三才哥挺熟?不如說是和你熟吧?看你這風流樣,自己想勾搭上這女人看來還是簡單的。
老三推着車進了三才嫂子家,看三才嫂子家前後門都開着,後門還站着那隔壁的男人,他就大聲說道:“三才嫂子車還你了,我走了。”
三才嫂子滿臉笑容,水汪汪的雙眼柔情萬千,細聲細氣說道:“有空再來玩啊。”
老三一邊心裏罵她騷,一邊又心癢癢,迫于門外邊的人,只能戀戀不舍的走了,他才走出三才嫂子這邊的巷口,就聽到有人在嚎哭:‘我的兒子啊,啊....我可憐的兒子啊...”
巷子邊的石板上坐着一些老太太,都是老的走不動路幹不了活的,一般白天時候她們就愛湊一塊,坐着繡繡花或者納鞋底,總能找到事做,這時候都停了手上的活,有幾個還在聽着哭聲掉眼淚,老三走過的時候,聽一個老太太說道:“又一個簸箕頭,可憐啊,都沒活幾天呢。”
老三就問道:“婆婆,哪家的孩子又沒了?”
“哪家的?老錢的那個兒子呢,好不容易生的,今天說是好好睡着的,剛才去看居然就沒氣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死了,小小孩子,都沒滿月呢,醫生來看都說是沒救了,老錢老婆都哭的死過去了。”
“哎,老錢他想死了要兒子,這好不容易生了五個女兒之後生了個兒子,現在又沒了,他老婆都老了,以後是生不出來了,可憐啊。”
“你們看老錢出來了。”
老三轉眼看去,剛才在他面前跑的飛快的老錢,現在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低着頭提着一個簸箕,簸箕裏是一個小包裹,大概包着死去的孩子,看樣子是要送孩子上山了。
這邊風俗,幼小的孩子養不大的,也不用正經辦喪事安葬,都是拿一個簸箕帶了孩子埋到墳山上去,村邊有座山,村裏人都喊大墳山,這山上沒人去種地開田,只在山腳有些零散的田地,山上到處都是墳墓,草木之下看不見的地方,是誰也不知道數目的小孩子的葬身之地。
老三和一群老婆婆目送老錢遠去,老錢家那邊,他老婆還在哭,聲聲痛楚,這一會功夫,聲音都已低啞,老三聽的都難受,趕緊和這幾個婆婆說了聲就走了,他先去的他爹娘那,這會兒一耽擱,都已經下午四點多了,也不知道他爹娘有沒在家。
老三娘這時候居然在家,老三從後門走進家去,看他娘低着頭坐在前門門檻上在納鞋底,他娘幹活專心,都沒聽到有人進來,老三喊了聲娘,他老娘才擡起頭來,看是他來了,就問道:“大白天的你沒去山上幹活啊?”
“爹分給我的地,都種着東西呢,你們前段時間不都給種好東西了,我就去收拾下草啊什麽的,現在地裏都幹淨着呢,我爹在山上幹活呢?”
“他還能去哪裏?不就在前面山上呢,那你是去哪裏了,這一身髒的。”
老三低頭看看自己,褲腳那都沾了好些泥水,他騎車趕的急,縣城邊大概昨天下過雨,有段路泥濘的很,明明自己家這邊壓根沒下雨的,那邊卻是一路坑坑窪窪都是積水,騎車路過自然沾上了些,他看老娘一臉關切,就笑道:“我去城裏了,大概那邊下過雨,路上難走都是積水的坑。”
他娘聽的他去了城裏,就湊過來低聲問道:“你是去城裏賣銀洋麽?”
“是啊,娘我告訴你,一個銀洋二十五塊呢,我發財了。”
“二十五塊?!阿彌陀佛!這麽多?”老葛老婆吓一跳,想不到以前的銀洋也值這麽多錢呢。
“娘,等爹回來你告訴他,過幾天我們一起上城裏去,把銀洋賣了就有錢了,到時候想幹嘛就幹嘛,過日子不要太好了。”
“你小聲點!前幾天你媳婦這麽鬧着要銀洋,我好容易騙的人家相信了呢,你又瞎嚷嚷什麽!趁早慢慢來,不要這麽急着去賣。”
“她就是個傻婆娘,娘你不要在意。”
“她哪裏傻啊,她是聰明過頭了,才嫁過來我們家幾天呢,就想當家作主到你的頭上啦?”
“那是,娘才是我們家最大的,她算什麽。”
老葛老婆聽自己小兒子這麽說,就擡手輕輕打了下小兒子說道:“就你油嘴滑舌,你老婆這麽鬧還不是你帶的。”
“那也是娘疼我,知道我娶不起老婆,一心為我打算。”
“哎,我也是沒辦法,家裏實在是沒錢了,你兩個兄弟哪個辦事不都是要錢,家裏本來底子就薄,經不起折騰啊,結婚這種大事情做了又做,房子媳婦孩子哪個不要錢,都找我們做爹娘的要,我是活的真苦哦。”老三娘眼淚都出來了,自己捏起衣角擦擦。
老三沉默不語,忽然從口袋裏掏出賣銀洋換的錢來塞給他娘,說道:“爹也是膽小,不管怎麽說,現在有錢了就好,娘你拿着這個。”
“我不要,這都給你了是你換來的錢,你家裏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現在銀洋都拿出來了,我也不擔心了,要不然啊,真怕你娶不起老婆。”
“那娘你先拿着一百,好歹先還點欠的債,我這次去城裏換了兩百多塊錢呢,我現在也不要用什麽,要用錢了反正拿銀洋去換就好,你跟爹說,一百個銀洋都換了可以換兩千多塊呢,叫他不要累死累活的做了。”
“兩千多塊啊!噶許多???”老葛老婆呆了一下,她也沒讀過書,也不會算,小兒子剛才說的二十五塊一個,她聽過就算了,也沒往心裏去,這數目一聽倒是被吓了一跳,這麽多錢,全村都找不出來哪家有吧?這下家裏欠的債都可以還掉了,想到這裏她心裏都熱了起來,多少年借借還還的過日子,總算要出頭了。
“娘你也不算算,我們多少個銀洋呢,不過要是一起拿去,那說不定就價錢便宜了,是要慢慢來,等爹回來我們再好好說吧,娘我先回家去看看,那個傻婆娘一大早和我怄氣回娘家去了,我去看看她回來沒。”
“她好好的又和你怄的什麽氣?”
“我沒給她銀洋呗,她那傻腦筋,就想着拿了我的銀洋給她爹去折騰,想的還不是給他爹摟錢,要我說這傻瓜出了門還沒想明白呢,她都嫁出來了,還不為我打算呢。”
“她到底年輕,年輕女子不知事啊,等和你過上幾年就明白了,她現在是還沒伏下來呢,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孩子啊?才幾天啊,哪那麽快呢。”
“我就等着抱你的兒子了,那樣我就放心了,等我老了也走的安心。”
“娘你亂說什麽,你還要給我帶兒子呢,等我兒子長大了,你還要做太婆呢,別亂說話。”
“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媳婦也該回來了,她娘也不會叫她這麽無緣無故在娘家住的,快回去看看吧。”
老三答應了,就走出了爹娘家,往自己家裏走去,他母子這麽一說話,天色又晚了些,差不多五點了,夕陽西下,晚霞滿天,照的山色深深,下了學的孩子在村裏滿村亂竄,到處都是孩子們的嬉笑聲,老三想,要是自己有個兒子,好像也不錯,這麽想着,回家的腳步不免又快了些。
☆、父女
老三一路快走,走到自家巷子口那的時候,遠遠看見自家的煙囪炊煙袅袅随風飄散,顯而易見他家媳婦兒回來了,還正在做晚飯,他不由心裏有了些期待,就走的快了些,到家門口一看,家裏門窗都開着,一眼看進去,竈前站着一個人正在炒菜,正是早上和他怄氣的老婆。
老三一腳踏進家門,老三媳婦兒自然就看見了,轉頭看過來,無比自然的露了個笑臉對他喊道:“老公你回來了。”
老三正要走過去的人,生生頓住了腳步,上下打量自己的老婆,看她笑的楚楚動人,頗有初見面時的羞澀,這相識到結婚,兩個人熟悉起來,老婆對自己是很久沒有笑的這麽溫柔了,這一個白天,他老婆是怎麽變回去的?老三也笑笑,看他老婆笑的臉都有點僵了,趕緊說道:“你這是做晚飯吶?”
“是啊,就等你回來就能吃,你去城裏還好吧?”老三媳婦兒走了過來,拉她男人坐下,看他衣服都髒了,想了想她又回身舀水倒進臉盆,洗了毛巾拿過來給老三擦臉,老三受寵若驚連忙接過來,自己擦了臉,他媳婦兒又接過去在臉盆裏洗了去倒水,看鍋裏熱氣蒸騰,她又忙揭開鍋翻炒了下,老三聞到撲鼻香氣就問道:“你在燒什麽?”
“我去娘家回來路上,看到有個人抓了幾條魚在那賣,我娘家是向來喜歡吃魚的,經常做這個,我也會做,雖然以前也沒見咱家裏做魚吃,不過吃點葷菜總是好的,我就買了來,價錢也便宜的呢。”
“魚啊,我最近剛想吃呢,咱們村子裏不是沒人做魚吃,是都忙着幹活,河裏有魚都很少有人去抓,一個個都在山上勞碌,哪裏想的到去抓魚來吃呢,我娘以前買又不大舍得買的,你今天買了倒剛好,我中午剛在城裏吃的清蒸魚,吃的不過瘾,晚上回來就吃到你做的紅燒魚了,運氣不錯。”
“我是特意買來做給你吃,和你賠罪的。”
老三聽了看着他老婆笑,笑的他老婆紅了一張臉,低頭輕聲說道:“老公,早上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那樣了,是我錯了。”
“你錯了啊?你倒是說說你錯哪裏了呢?”
“也不是錯,是我不該偏心的厲害,你是我老公,那邊是我的親生爹娘,我要孝順爹娘誰也不能說我錯,但是我偏心爹娘要你送錢給我爹娘用是過分了,我這幾天一直纏着你拿銀洋給我爹去賣,是我錯了,經了我爹的手,我們的錢要少很多,我爹拿了錢,也落不到我們這裏,還不都是我哥哥他們的。”
“你總算想通了,我也不是不讓你想着你爹娘,但是我們新做人家,你看看這房子,再看看這家當,我們自己都還不夠用,你就得先顧下我,顧下我們這個家,然後再去想你爹娘。”
“是,我知道了,以後再不這樣了。”老三媳婦靠到她男人身邊,緊緊摟住身邊人,早上娘家的經歷,深深銘刻心裏。
老三這邊夫妻倆和和美美的吃了晚飯,恩恩愛愛的早早上了樓去睡覺。
阿辭和阿飛這天在阿姨家吃的午飯和晚飯,晚飯的時候,出去在別人家做工的外公早早的就回來了,說是今天幫主家幹完了活,就早點回家來,要不然能吃了晚飯再回來的。
阿辭和阿飛晚上在外公家吃飽喝足,還帶了兩個卷餅回家給爸媽一人一個,卷餅也是拿面粉做的,是先拿面粉調成糊,再在鍋裏攤成薄餅,晚上阿姨又因為阿辭他們在,特意拿過年時候剩下的鹹肉炒了兩個菜,拿菜卷進餅子裏,好吃的阿辭阿飛都吃的停不下來,阿姨說要給阿辭爸媽帶兩個回去的時候,阿辭可高興了,這麽好吃的東西,家裏媽媽忙着幹活,都沒時間做,他們現在在外公家吃完了晚飯,家裏可能爸媽都還沒回家呢。
大舅舅吃了晚飯之後,和外公說起家裏抓的兔子生了兩對小兔子了,還有兩只大着肚子就快要生了,他聽弟弟和妹妹在說,要給大姐送一對兔子去養,他就想和爹商量下,要拿就拿兩對兔子去,反正家裏的兔子快要生了,外公聽自己大兒子這麽說,點點頭就答應了,對大女兒他一向很照顧,即使不是自己生的,但是從小養大的孩子,和親生的沒有分別。
阿辭和阿飛被大舅舅和小舅舅一人背一個,背着帶回了家,天黑路有點遠,兩個舅舅都不樂意讓孩子們走,情願背着孩子走,他們走的還快些,等到了阿辭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