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吃。”
“哦,奶奶,我阿爹挑了稻谷回來過麽?”
“回來好幾次了,看看時間,差不多他們也都該回來了,稻子應該要打好了呢,阿辭聽話,再等下奶奶就回去做飯了。”
“哦。”阿辭聽話的點點頭,要是媽媽在這裏就好了,總能找點吃的給他們先撐一下,肚子餓的難受,就是吃口鹹菜也好呀~
曬場上的人也漸漸少了,趕着時間往家回了做飯呢,田裏的人勞累了一早上,回來要是沒吃的,那是絕對不行的。
王大紅的娘在靠近小村的曬場上用木筢重新理了下田席上的稻谷,然後往家走去,心裏想着這田席的邊有些破爛了,要不晚上熬點面粉漿糊再拿點碎布頭,把破的田席邊給補補吧,要不稻谷漏出去多可惜呢,她心裏想着哪些碎布頭可以拿來用,有的碎布頭太小了包不住這田席的邊,還得去針線筐裏找找。
她想着事,順着路走,就快到家了,擡頭一看,那個站在她們家門口的是誰?好像是她家大紅啊!“大紅!大紅是你嗎?”
那個低着頭的女子擡起頭來,一臉的慘白,頭發雜亂好像沒梳洗,胡亂的打着根大辮子,看到自己娘回來了,臉上扯出個想笑一下的樣子,轉眼卻眼淚成串的掉了下來,無聲的哭了起來。
“大紅?大紅啊!你總算回來了,娘都快想死你了,大紅你怎麽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大紅娘跑過去女兒身邊,伸手去摸她的臉,這是她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還沒離家的時候,是個有着鵝蛋臉身材還嫌棄太豐滿的大姑娘,這才多少日子不見,大紅怎麽就成了這麽個風吹就倒的樣子?
☆、訴苦
“娘..”大紅好不容易忍了眼淚,喊出一聲娘來,看着自己娘才幾十天不見就花白了的頭發,眼淚又掉了下來,“娘,你怎麽白頭發這麽多了?”
“娘老了啊,你這麽大了都嫁人了,娘當然要白了頭發。”
王大紅聽她娘說她嫁人了,臉上神色又變,似哭似笑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是對的,
“來,和娘進屋裏去。”大紅娘推開門,自己先進去,又喊女兒進來。
外面巷子裏人已經多了起來,回家做飯的人都趕着時間回來了,有看到大紅出現的人,不免就要在心裏嘀咕,這不是跟着人跑了的王老大的女兒麽?這才多少時間,這時候回來幹嘛呢?
王大紅踏進自小住到大的家門,擡頭看去百感交集,家還是這個家,她卻不是這個家的人了。
“大紅,你這個樣子,是出了什麽事了?怎麽我看你好像生病了呢?”大紅娘看自己女兒的臉色真的很不好,慘白的沒一絲血色,她兩個月前還臉色紅潤的女兒呢?
“娘啊,我的兒子沒了啊啊...”王大紅一下就大哭起來,她怎麽知道肚子裏有了孩子呢?自己男人打的自己身上好痛,她痛得在地上滾,血流出來了都不知道,還是附近住着的女人看到喊了起來,她才知道自己下面在出血,那個時候她還以為是月事來了,她月事一向不太準的,她的肚子越來越痛,她婆婆看她樣子不對,對着她男人說了幾句話,她男人那時候也慌了,跑去借了一輛雙輪車來拉着她送到了鎮子上的醫院。
她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昏死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男人正在床邊和醫生吵架,罵醫生害死了他的兒子,她整個人都懵了,兒子?孩子!她張口就哭,沒哭幾聲,男人就過來罵她,沒事找事鬧分家,現在好了吧?兒子都被她害死了!真是個惹事精!
她看着自己男人鐵青的臉不敢再哭,眼淚只能無聲的掉,連擦一下都不敢,這幾十天的日子過來,她已經深深明白自己嫁了個什麽樣的男人,好的時候甜言蜜語反正是不要錢的只管說,翻起臉來暴躁狂怒打的她哭爹喊娘都不夠,他想怎樣就敢怎樣,自己每天辛辛苦苦的上山下地,只是回家想吃口飽飯,卻還要看婆婆臉色,連自己想拿米做飯都不行,想想在自己家的日子,她都懷疑自己當時怎麽就做夢一樣跟着就去了,怎麽就去了呢?她真的沒有想到,前面是做夢都想不到的苦日子在等着她去過啊。
“兒子?你有孩子了?大紅你說清楚啊?你的孩子怎麽了?”大紅娘聽她女兒又哭又說,不由恨道:“別哭了!你倒是說清楚點!”
“嗚嗚,娘啊,我不知道我有孩子了,他打我,打的我好痛,我痛得在地上打滾,血流出來了都不知道,別人看見了..嗚嗚,看見了,後來送我去醫院,我死過去了,等我醒過來,我的兒子就沒了,醫生說我兩個月的孩子流掉了啊娘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啊..”
大紅娘聽的呆了,女兒不是跟了喜歡的男人去的麽?怎麽居然是這樣的人麽?“好好的他為什麽要打你?還打的孩子都流掉了,我苦命的女兒啊!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啊。”自己女兒在家時候也不是無理蠻橫的人啊,怎麽出門了要受這樣的苦,連剛懷上的孩子也沒了,這是什麽樣的人家啊?大紅娘跟着女兒一起哭,母女兩個相對掉眼淚。
“他們家的人都不愛幹活,他爹愛賭錢,他娘不愛上山只喜歡在家呆着,他弟弟說是去廠子裏上班了,天天的不見人,山上的活都要我幹。”
“都要你幹?你一個人幹?”
“是啊,娘,他帶我去地裏看,滿地的都是草啊娘,東西種是種下去了,就是沒人管,我辛辛苦苦的去幹活,一個人去幹的,他說要去鎮子上的廠裏找活幹,要走關系要找人,都沒時間幫我幹活的,我想這有個工廠進去當工人也是好事,有個鐵飯碗呢,山上的活累點我也願意做,可是我幹了活回來,家裏都不一定有飯給我吃啊娘,嗚嗚..”說到這裏大紅又要哭了。
她是真的想不到婆婆居然會是這個樣子的,自己打扮的像個妖精一樣,不像個規矩的女人,反而風騷的不像樣,在家裏又不像自己娘一樣勤勞肯幹,她是連做個飯都不情願的,難怪公公老不在家呢,可是她自己要吃飯做了飯,卻不做她的份,等她回去了沒飯吃,找到米壺拿米做飯吃,她又要多嘴了,說她吃那麽多,怎麽就那麽能吃,米壺裏的米又不多,老像她這麽能吃,家都要被她敗完了。
這樣的話聽一次能忍,聽兩次三次她還是忍了,到底她是長輩,她和自己男人說,男人反而說她對婆婆不尊重,長輩的話都不聽,後來她也不想說了,忍着就是了,誰叫自己跟了他來呢,他家櫃子裏稻谷确實不多,他家連種田都是應付了事,田裏的稗子多的數不清,還是自己一顆顆去拔掉的,自己還想着等田裏的早稻打下來,有了糧食就好了。
她還在想着分家的美夢,婆婆卻是三不五時的老這麽說,到後面看她去拿米做飯,婆婆盯着空了一半多的米壺,簡直對她破口大罵了,什麽難聽罵什麽,私奔逃來的貨,沒人要的東西,看到男人就沒骨頭的賤-貨,上趕着倒送的落腳貨,到他們家裏來敗家的東西!
這些話罵的她眼淚漣漣,哭的她悔不當初,她怎麽就瞎了眼跑到這樣的人家來?當時的甜蜜呢?那樣甜的開始,到現在天天的泡在苦海裏,她巴望着男人能回家安慰下她,男人卻一天天更不耐煩她,看見她哭就煩,罵她整天哭喪着臉把他的事都給壞了,人家本來說好的要讓他進廠都不給進了,他罵的火起,還動手打她。
第一次打了她之後,看她哭的可憐,男人又上來哄,又親又哄,嬉皮笑臉的按倒她睡了,倒叫她也哭不出來了,只是到後來越過越煩越沒趣,男人也越愛打她,短短的幾十天,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麽長。
“他家為什麽不給你飯吃?”大紅娘紅着眼睛站起來,打水擦了下臉,又拿了毛巾給女兒擦了臉,然後再打水洗了鍋,在鍋裏舀進水,放上蒸架,拿了個碗來,到碗櫥裏摸了三個雞蛋來,一個個在竈沿磕了下雞蛋殼,然後把雞蛋倒進碗裏,又從碗櫥裏拿了個罐子,倒出紅糖來,給女兒蒸紅糖雞蛋吃。
王大紅看着自己娘給自己做吃的,一張擦幹淨了的臉上忍不住又要掉下眼淚來,這是自己的家,這是自己的娘啊。
“他娘嫌棄我吃的太多了。”大紅蒼白的臉上都起了紅暈,被自己的婆婆這樣說,她确實感到難為情,但是她上山下地的幹的是力氣活,不吃飽飯,哪裏來的力氣幹活呢?裝文氣吃的少點,一餐一次誰都能做到,但是天天這麽去餓着還要幹重活,誰受得了誰能忍呢?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現在就算是糧食不夠吃,借借總能撐到新米出來的,誰還會為吃的多罵人呢,又不是以前真的沒東西吃的時候,哪有她這樣做婆婆的?新媳婦進門,好好的看待才是做人家的做法呢。”
一邊和女兒說着話,大紅娘一邊一個鍋裏蒸着紅糖雞蛋,大紅娘急忙又在另外那口鍋裏做飯,今天王老大帶着兩個小女兒在水稻田裏忙着打稻子,她就在曬場上忙着晾曬男人挑回來的稻谷,忙的都忘記了時間,只顧着田席上的稻谷,等廣播滴滴叫十一點了,她才急忙回家來,誰想得到女兒居然回來了,只是可憐了她好好的女兒,卻在別人家裏受這樣的罪,想起流掉的孩子,她的眼淚又要下來了,這是她的外甥呢,可憐還沒出世就沒了。
“所以我想和他爹娘分家,我就說了這麽一句,他娘就罵起我來了,罵的難聽死了,我實在是不服氣,心裏熬不住想說出來,就頂了句嘴,說她是個懶婆娘,還沒我會幹活。”
“啊呀!你怎麽會這麽傻呢!她總是你長輩,她說你可以,你怎麽能去說她呢,背後說人家都不好,你還當面說,我怎麽養出你這個憨頭憨腦的笨蛋來啊!”大紅娘一邊拿了塊冬瓜在削皮,一邊教訓女兒道:“她總是你婆婆,你做人家媳婦的,又是新進門的,哪裏能這樣不尊重她呢?”
“可是她罵我啊,不是一天兩天,到後面是天天罵我啊,娘啊,難道做人媳婦都要這樣挨罵麽?我是真不服氣,她自己又不算什麽好人,好吃懶做的,我就是想回家有碗飯吃,她不給我留飯就算了,怎麽我自己去做飯,她還是要罵我,我多吃了幾顆米,她就癫了起來,發瘋一樣罵我,到後面還要打我,我不讓她打,跑了出去,她就對村裏人說我打她,等喊了我老公回來,他聽別人說我打他娘,他就打我了,嗚嗚..打的我的兒子都沒了啊娘!”
“打的好!”門外一聲應答,吓得王大紅轉身去看,果然是她爹王老大回來了。
☆、要錢
王老大黑着個臉,本來天天太陽曬着就夠黑了,現在因為見到幾十天沒見的大女兒,臉色更是黑,氣哼哼的開口說道:“今天這是什麽風,請都請不回來的人,居然自己踏進我們家門來了。”
“阿爹...”王大紅對着黑着個臉的爹,眼淚更是成串的往下掉,自己阿爹追到他家去,想要帶自己回來的時候,自己怎麽說來着?死也不回去?那天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一般,自己卻早已經不是當時的心情了。
“姐姐!”兩個妹妹看到她回來,想走過去和她說話,王老大一聲大喝:“給我回來!誰讓你們理她了!”
兩個女孩子剛要過去,被她們爹這麽一喊,遲疑着不敢過去了,大紅看的又哭,以往三姐妹多少親熱呢,現在妹妹看見她都畏縮着不敢過來了。
“我當時說過什麽?你當我還是你爹啊?不是了!我們家沒你這樣的女兒!你早點給我走。”王老大伸手指着門口又說道:“你自己滾出去,別叫我趕你。”
“老大,她剛被她男人打的都流産了,孩子都掉了,可憐我的囡啊。”大紅娘想求情,她坐在竈前,竈膛裏的火光映的她臉上通紅,眼睛更是哭的腫了起來,做娘的心疼女兒,想要多留她一會。
“你犯不着可憐她,她也是活該,做人家的媳婦,她以為是在自己家裏呢,還跟她婆婆吵,怪不得她男人要打她,活該是不是?要我說,都是你寵壞的,寵的她好壞不分,落得個這樣的結果。”王老大一臉嘲笑,也不看王大紅,只罵自己媳婦:“你在家幹什麽的?到現在午飯還沒燒好,我肚皮都餓癟了!”
“就好了就好了。一個鍋裏熱氣騰騰,蒸的紅糖雞蛋熟了,大紅娘從竈前站起來,揭開了鍋蓋,拿洗碗布墊着端出了碗來。
王老大看見了,皺眉問道:“你燒的是什麽東西?怎麽在鍋裏放個碗?”
“大紅不是流産了麽,我蒸個紅糖雞蛋給她補補。”大紅娘小心翼翼的端着碗過來,放在了桌子上,卻不防王老大一伸手就搶了碗過去,又罵道:“誰叫你蒸這個給她吃了?她是我們什麽人?就是死了都不是我們家的人!你還拿雞蛋紅糖給她吃,這是我家的東西,她又不認我們爹娘,哪裏來的死哪裏去!”
“老大..她就是做錯事了,好歹也是我們養了二十年的囡啊,你。”大紅娘又氣又急的,站在那無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男人。
“爹,求求你了,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啊,我錯了我知道了。”王大紅跪了下來,跪在她爹面前痛哭。
“沒,你哪有錯,你又不是我女兒了,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自己高興,沒我們什麽事,你也不用跪着,我受當不起,你早點給我滾吧,死婆娘,給我拿筷子過來!”
大紅娘哭着去拿了筷子來,遞給了自己男人,眼睜睜看着他夾了個雞蛋出來,卻塞給了二女兒,又夾了一個,塞進了小女兒的嘴巴裏,小女兒嘴裏含着雞蛋,一邊咬一邊含糊的說好甜好吃好吃!
碗裏這時候還剩下唯一的一個雞蛋,大紅娘看到自己男人拿筷子夾了起來,卻遞到了自己嘴巴邊,她愣在那裏,她男人看她傻乎乎的閉着嘴巴不吃,開口又罵道:“傻了?還不吃了雞蛋去看看飯鍋裏飯好了沒,你是要餓死我呢?”說完強行的把雞蛋塞進了自己老婆的嘴巴裏,碗裏還剩下散碎的雞蛋,他幾筷子劃拉到一起連湯一口就吃了,也沒多少東西,還不夠他一口嚼的。
王大紅跪在地上,看着爹身邊的兩個妹妹和娘,他們幾個人站在一塊,自己孤零零的跪在地上,眼面前這一切叫她想起以前在家裏時候,凡是有好吃的都是從自己開始分,自己得了再給二妹小妹,爹娘大多時候都是不吃的,只笑着看她們吃,自己明明年紀很大了,但是總被當孩子,有好東西都是她們姐妹分,家裏日子雖然不富裕,可是過的都很開心的,除了爹脾氣壞點,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娘還說要給她招個對她好的女婿來,現在自己找了個男人,跟着人跑了去,還以為是美滿姻緣,結果落得現在這樣的結果,想想自己真是命苦,忍不住的眼淚又掉下來。
“你給我走吧,滾回你男人家去。”王老大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大女兒,冷冰冰的說道:“既然當初你不要爹娘,寧可死都要跟着那男人,那就不管死死活活你都去呆在那,誰叫你自己選了這條路。”
“阿爹!”王大紅低低的喊了聲,羞愧的擡不起頭來。
王大紅的娘看女兒連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心裏實在是可憐她,又想她這樣的身體,怎麽能就這樣回去呢?回去一定也不能好好的休息,但是看看自己男人的臉色,又有些不敢開口。
王老大和她多少年的夫妻了,看自己老婆一臉哀求的樣子更是生氣,板着個臉罵道:“別做夢!我王老大說出去的話做出來的事,哪件沒有做到了?滾出去!滾回去和你男人過你的日子去!再不要來了!”
大紅終于被罵的受不住了,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她娘看着她搖搖晃晃的身影,跟着就想追出去,後面她男人一把拉住她,罵道:“你幹什麽!你拉她回來,她這一輩子都過不好!”
“可是她這樣的身體,怎麽回去呢?”大紅娘說着話,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可憐的女兒啊,回個娘家來,連一口吃的都沒吃上呢。
“你放心她死不了,她連她婆婆都敢對着幹了,還怕沒口飯吃,我站在門口都聽到了,她就是被你寵壞了脾氣,太任性了,不聽爹娘的話,自講自聽的,她要是我媳婦,我也打她一頓再說,哪裏有媳婦剛進門就要分家,還敢和婆婆對打的。”
“我去送送她。”大紅的娘真的是不放心,女兒大中午的哭着出去,誰能放心的下啊。
“不許去!就讓她自己回去,不過是沒了一個孩子,她以後有的是孩子,要是她現在立不起來,以後只會更苦,她自己挑揀的人,總不可能過了這麽些天就過不下去了,你看她現在可憐留了她,留到什麽時候?你覺得她男人會來接麽?真來接了,你認不認這女婿?你要是這樣賤,心軟了認下這種東西,你也跟着給我滾吧!”
大紅娘就為難了,女兒跟着那個男人去,她真是晴天霹靂一樣的,哪個做娘的會喜歡這樣沒規矩的女婿,自己老公說的也有道理,女人嫁人了,哪有事事如意的,就是自己年輕時候,不也是一樣樣熬過來的,難道一出事就逃回娘家麽?那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呢?
大紅娘就只走到後門那,往巷子裏看去,後門巷子直通大路的,大紅已經走的沒影了,巷子裏只坐着兩個老太太在吃飯,看她看過來,也就笑笑,筷子點點路口,示意大紅已經走出去了,大紅娘的眼睛就又一次紅了,這都是什麽事呢?好好的女兒要是正常的找了個女婿,至于這樣受苦麽?她轉頭再看看自己男人,一咬牙就出了後門跑着去找女兒,身後王老大只破口大罵:“他娘的!你別給我帶回來!送她出去!”
大紅娘是跑着去找女兒的,大紅拖着小産後的身體,本來就走的不快,出巷子口沒多久就被她娘追上了,大紅娘也顧不得旁邊村人看着他們母女驚奇的眼神,喊了聲大紅上前去攙扶女兒,大紅聽她娘在後面喊,就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自己娘,大紅娘就扶了她說道:“娘送送你。”
王大紅一臉的悲傷,看着自己娘就哭道:“娘,阿爹怎麽就不能讓我在家呆會呢,我現在連個安穩呆着的地方都沒有啊,嗚嗚。”
”大紅你別哭,你別哭啊,做女人就是命苦,你忍忍就過去了啊,聽話啊,回去了好好養着,等身體好了就好了,你別哭,眼淚擦擦,小月子裏哭多了不好。”
“娘,我怎麽熬的住不哭啊?家裏那個樣子,還有醫院裏...”
“醫院裏怎麽了?是不是醫生又說什麽了?”
王大紅遲疑了下,看到自己娘一臉關切,咬咬牙還是說道:“娘,我是從醫院裏跑出來的呢。”
“什麽?從醫院裏跑出來的?為啥要跑?”
“我..流産了有幾天了,也沒錢住醫院,當時第二天就回了家裏,但是下面一直流血不停,他們都不管我,我今天就自己去醫院找醫生看,可是。”王大紅又哭了起來,想起在醫院的遭遇,真是沒臉再去那了。
“可是怎麽了?”
“可是我在看病的時候,醫院裏本來就是人來來去去的,我在的時候,有個男醫生進來找給我看病的女醫生拿東西,女醫生就走開去找東西了,結果我老公剛好找進來,看見我和男醫生在那裏,他開口就罵我偷人,還拿了東西打我,還砸了醫院裏的東西,砸完東西他就走了,扔了我在那不管,娘啊,醫生抓着我說要我賠錢呢,我哪裏來的錢啊!”
“我的天吶,你怎麽鬧出這麽多事情來?你還真是,叫娘怎麽說你呢。”
王大紅紅着眼,突然用力抓緊自己娘的手說道:“娘,你不能不管我,你可憐可憐我,給我點錢吧,醫院裏還等着我給錢呢,我在保證書上按了手印的,一定要還錢的。”
大紅娘停住腳步看向自己的大女兒,大紅被她看的心裏虛起來,忍不住又說道:“他娘又罵我是個敗家貨惹事精,他也不理我,只叫我自己想辦法湊錢去,我哪裏去想辦法啊娘啊,我就是想去求人都沒人能求,只有回來求阿爹阿娘了。”
“大紅你讓我想想,家裏也沒多少錢啊,你要多少?”大紅娘到底心疼自己女兒,不忍心看她這可憐樣。
“娘!那你多給我點,家裏有多少啊?有沒有幾十塊?”大紅立刻就抓緊自己娘的手問,能拿到錢就好了,家裏就會好過了。
“幾十塊!哪裏來這麽多錢啊?醫院裏怎麽要這麽多錢啊?”大紅娘不敢相信,砸了什麽東西要這麽多錢?
“娘!你就當是給我的嫁妝,我有了錢日子也好過,你看是不是呢?娘我求求你,你就給我點錢吧,這樣你女婿就不會打我了,婆婆也不敢說我沒嫁妝了是不是?”
大紅娘掙脫了被女兒抓着的手,低了頭想想,對大紅說道:“你讓我先回去看看。”
“好啊,娘快去。”大紅高興起來,蒼白的臉上露出回娘家來第一個笑容,目送自己娘回去家裏。
旁邊遠遠看熱鬧的村人,看大紅娘回去了,以為王大紅也該走了,誰知道她還站着,看熱鬧的人就繼續等着看熱鬧,不過是一會,王老大就怒氣沖沖的從巷子裏走出來,看見了王大紅就破口大罵道:“你給我滾!還找你娘要錢!你男人自己惹的事,叫他自己去還錢!你還有臉跟我們要錢!不要臉的東西!滾出去!”
王老大一邊罵一邊就拿了跟柴枝打過去,王大紅看見是自己爹來了就知道不好,看他要打她,趕緊的就跑,一口氣跑出了村,回頭看自己爹遠遠的還站着罵,她又氣又難受,不過是幾十塊錢,她爹娘居然也不願意給她,難道都要留着給兩個妹妹呢?
王老大站路上這麽一罵,滿村的人就都知道了王大紅回來過的事情,還跟自己爹娘來要錢要嫁妝,村裏人都議論紛紛,說王家這個女兒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本來好好的人,跟了男人跑了去幾十天,變的真是不認識了。
阿辭爸媽回來吃午飯的時候,路上碰到早早回來吃飯的人,把這個新聞說給阿辭媽媽聽,阿辭媽媽聽的無語,這樣的女兒,養出來也是叫人難過。
☆、鯉魚
七月雙搶的這幾天,全村的老老少少都忙忙碌碌的,等這一季的早稻都割了,晚稻都種下了,田坂上的人才少了些,勞累了許多天的人們才有時間空閑一點,不過曬場上的人們還在忙碌,有自家曬場少的,稻谷就曬的慢一點,等別人家都曬完了,這才好去借別人的曬場用,不過也有人家另外種的有六月豆,就比如阿辭家,就在麥地裏間種的六月豆,到雙搶剛好可以拔了。
阿辭家的六月豆種的也不多,這時候的地裏主要還是種糧食,這些豆子不能當糧食吃,産量少用處不多,農家就不樂意種,稍微種一點而已,阿辭爸媽去地裏拔六月豆,這段時間天晴的厲害,卻又給拔豆子惹了麻煩,地裏被曬透了,泥面硬的很,阿辭爸媽用手抓着豆杆硬拔了兩塊地的六月豆,手上再是老繭多也扛不住,各自都起了幾個水泡。
當時在六月豆裏套種的玉米,現在都長高了些,只是最近沒下雨缺水的厲害,玉米看着有點癟,早稻都收回來之後,現在村裏的人就又盼着下雨了,要是早晚夜裏能下一場雨,把地裏田裏澆的透透的,那有多少好呢,就是晚稻的田水,也不要放的這麽辛苦,最近溫度高的厲害,每天晚上都得去田坂裏放田水,河裏的水也不多,眼看着就露出了兩邊的河床。
不過河裏的水少了,也有些好處,那就是下河的人方便了,還有就是摸螺蛳的,早些日子田裏的螺蛳撿了一圈了,現在晚上就又可以到河裏撿了,河兩邊因為缺水露出來的沙灘,摸一把還能摸到小的沙蛤,潭村的人都叫這種小的蛤蜊叫沙蛤,大的有兩個大大的殼的叫麻殼,其實就是河蚌,因為很多河蚌的殼摸上去坑坑窪窪,像麻皮一樣,所以潭村的人都這麽叫,也有尖頭的河蚌,這個和麻殼一樣,潭村的人基本是不吃的,摸到這些大的就是拿來看下,又繼續扔回河裏,大人要是帶着孩子去摸這些,一般還會告訴孩子,大的扔回去讓它生珍珠,不過天知道潭村的人有沒有撿到過河蚌裏的珍珠,只是一代一代的人都這麽說,老人教的就聽着,然後再繼續教給下一代了。
阿辭媽媽炒了幾次田裏摸來的螺蛳給阿辭爸爸吃,眼看着六月豆拔回來了,一捆捆的曬到了曬場上,黃豆還在豆莢裏在太陽下暴曬,有些嫩的黃豆,就剝下來放碗裏放到飯鍋裏的蒸架上燒了吃,飯鍋裏蒸透了的豆子,只放一點鹽,別的都不要,在清湯裏面看着都好吃,阿辭愛吃這個,粉嫩嫩的豆子,舀一湯匙在碗裏,再加點湯,一碗的飯很快就吃了。
黃豆暴曬一天,高溫下的曬場,豆莢裏的黃豆不時的要爆出來,到傍晚收黃豆的時候,還得去撿散落在旁邊的豆子,阿辭阿飛這時候幹的就是這個活,他們姐弟倆倒是願意這麽幹的,因為媽媽在旁邊一起幹活呢。
這段時間白天媽媽爸爸在家呆的時間都太少了,就是到了晚上呢,前半夜阿辭爸爸基本都是吃了夜飯就出門的,一般到了傍晚,水閘那邊就開了,然後打水到水渠裏,一路沿着田坂大路流動的水渠河水,被各家的水田裏一個個田坎打開的缺口引入,從我家水田到你家田裏,再到他家,一家家流過,白天曬了一天的露出了田泥的水田,到了夜裏就能滿滿的滿上一田的水。
放田水基本都是男人的事情,很少有女人要半夜這樣出去的,即使真有家裏少了當家男人的,周邊都是親戚熟人的田,能幫的人都會幫,不過就是一鋤頭的事情,放完了田水的男人,有幾個就喜歡一塊再去河裏撿沙蛤或者抓魚,老三就喜歡和阿辭爸爸兩個人一起放滿了田水之後再到河裏去,兩個大男人玩一樣在河裏來去。
最近晚上潭村這邊的河,因為上游都要抽水到河渠裏灌田水,河岸兩邊的水位都會緩慢下降,露出白天漫在水下的泥沙灘,潭村靠近村子這邊的河岸,大段的都是河堤,都是石頭砌的,本來橋頭這邊多是馬尾松,有十幾棵好多年了的松樹呢,結果被人偷的只剩下兩棵樹,村裏人查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誰幹的,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又在橋頭旁邊不遠處種了幾顆香樟樹,也不知道是哪裏弄來的,現在看着還是小樹,等将來長大了,這個可是不錯的木頭。
河對岸,水邊一片溪灘,多的是鵝卵石,零散的草地上還散漫着幾顆柳樹,有堅強的經受住洪水多年的就長的比較高大了,很多小孩子春天的時候喜歡去柳樹下,攀折下一支柳枝,打成一個圈兒,戴在頭上就是一頂楊柳帽,也可以在水邊再找幾朵野花插-上去,小女孩子帶着可美了,阿辭就帶着玩過,不過男孩子戴這個多半就是要玩打仗的游戲了,但是這些個都是孩子們的玩法,大人們可不和他們一樣玩。
夏天夜裏水淺下去的時候,平常淹沒在水下的沙灘就露了出來,手電筒找過去,螃蟹在那裏橫行,不過那時候沒人吃這個,都沒肉,沙蛤對夜裏的男人來說,也沒多大的興趣,稍微摸兩把,要不了多久就是滿桶的沙蛤,這個最多了,靠河邊的沙灘上只管摸了就是。
阿辭爸爸最近基本兩三天摸一次這個,為的是阿辭喜歡喝沙蛤湯,夏天熱的很多人苦夏,小孩子尤其是,前兩天阿辭就被熱的什麽都不想吃,整個人還恹恹的,去赤腳醫生那拿了正氣水喝了才好,那正氣水喝的阿辭哇哇大哭,因為實在是太難喝了!
家裏的小孩子不愛吃飯了,那總要找點喜歡吃的東西哄她,阿辭喜歡喝湯,夏天的絲瓜家裏只種了兩棵,這兩天山上缺水,還沒長大的絲瓜都黃掉了,鹹菜湯阿辭不怎麽愛喝的,阿辭爸爸就想起這個沙蛤來,往年阿辭也愛吃的,這幾天他夜裏再出去,就記得帶一桶回來,家裏有個小木桶,帶水盛沙蛤剛好,至于其他的收獲,老三和阿辭爸爸兩個人,夜裏帶着大撈網,穿條褲衩一路的往水深的地方去。
夏天夜裏的河流,寧靜平緩,青蛙在遠處水草邊使勁呱呱嚎叫,螢火蟲在水面上空亂舞,老三淌着水擡頭看高高的挂在天上的月亮,突然笑着對阿辭爸爸說道:“我們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