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村長雖然是偷着賣了樹,但是為的是建電站,我也不說他壞也不說他好,電站要是建起來,總對大家有好處的。”
“誰說樹活着沒用呢?你看河岸邊那些樹牢牢的把樹根紮在那裏,多少年的大水都沖不垮堤岸,這不就是好處麽?”
“那大樹鋸掉了,不還有竹林還有小樹呢?那些樹慢慢長起來,不也會變成大樹的?”
“那也不是原來的樹啊。”
“要原來的樹做什麽?”
阿辭媽媽被問住了,是啊,要原來的樹做什麽呢?幾百年的大樹,鋸子斧子一用,百年大樹也就倒下了,想要鑲回去再活過來那是絕無可能的,說不定早就變成了家具之類的,樹一被栽倒,就算根還在還能抽芽,再長起來也沒有百年樹齡了,可惜呀。
“好了,樹都已經死了,不要多想了,早點睡吧。”
“就是可惜啊,多少代人看着長起來的樹呢。”
“也沒白長,到底是派上了用處,前人種樹也是為的後人得好,只要用上了,不管用在哪裏,真晚了,困吧。”
“嗯。”
這一晚閑話說到這裏就結束了,夫妻兩個漸漸的都睡着了,阿辭和阿飛早就睡的十分香甜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今天就是複工的日子了,阿辭爸爸早早的吃完早飯,就一個人往中山走,走到馬路上的時候,才想起來怎麽自己總覺得少了什麽,原來是身邊少了老三,還有大狗,前幾天他們兩個天天的在村口等着他一起走,現在一個沒了一個在醫院了,老三不去說他,大狗也不知道怎麽樣。
阿辭爸爸走到中山洞口的時候,一路碰到的人就多了,等人差不多了,阿辭爸爸掃了一眼站着的人,确實有兩個村裏人沒有來了,這倒是真的被吓破膽了嗎?
老三被炸死的地方就在來去必經之路,老三出事那天晚上一夜大雨,那些血都被沖的幹幹淨淨,但是再幹淨,也消弭不了那裏曾經出過的事,就算是男人們走過那裏,心裏也會有些不舒服,更別說膽子小的人了。
天氣因為下了場雨而涼爽了不少,中山洞裏面稍微進去一點就十分的陰涼,再不像酷暑時期可以打赤膊幹活,男人們都穿了長衣長褲,村長今天一大早就來了,還給每個人發了個帽子,是用葛藤編的,倒是編的十分細致,也不知道村長哪裏買來的。
一衆大男人平常都不戴帽子或者只在日頭猛烈照曬的時候帶個草帽,現在村長要求每個人在幹活時候都帶上這個葛藤帽子,說是能保護下腦袋,有不願意帶的,還想扔到角落去的,村長沉着個臉在那邊又發話了:“安全第一知道嗎!想想洞頂石頭萬一掉下來危險不?這個帽子雖然不夠好,好歹能擋一擋,都給我戴上!”
幹活的人情願不情願的都戴上了,村長這才放心的走了,他還得去縣裏催催貸款的事情,等他走遠了,有覺得帶着帽子氣悶的,就又扯下帽子扔在一邊,洞裏天天的人來人去,哪裏又掉下來石頭過了?再說放炮時候人都是走出洞口的,等放完炮再進來幹活,那時候該掉的早就掉下來了,哪個還會等人來了再掉,村長就是愛大驚小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已補,晚上繼續更。
☆、夜說
農歷七月,民間向來是很重視的,因為七月半中元節的傳統,家家戶戶都要祭祀自家先人和祖宗,這樣的傳統,即使是在混亂年代,鄉下人家也保持住了,只是在搞食堂那年,因為不允許自己家裏燒火,就是哪家的煙囪冒煙了,看到的人都能去舉報,那一年否曉得多少罵街,祖宗大人都不顧,自己的肚子都不顧,搞什麽啊!
說是大隊食堂,全村所有人在一起吃飯,卻哪裏能吃的飽呢?飯總是不夠,菜總是不夠,肚子總是空溜溜的,這全村一起吃的食堂堅持不到一年,就因為實在沒糧就散掉了,總算是各家又能吃各家的飯了,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對糧食總是特別珍惜,沒餓過肚子的人不會知道那種滋味,天天餓着的人,哪裏舍得浪費一粒米呢。
說起來老三死的也實在不是時候,快七月半,臨近鬼節了,民間有種說法,說是死在七月半的人,是要被鬼拉去當豬宰了吃肉的,這種說法雖然荒誕,但是信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
這幾天村裏人忙着去鎮子上買點好菜,這兩天日子好,家家都要做七月半了,燒上個六碗或者八碗好菜,拿來請祖宗大人還是蠻好的。
阿辭媽媽今天一早就去了鎮子上,阿辭奶奶拿點錢叫她買點肉,今天阿辭奶奶家做七月半,阿辭全家和大伯全家都到奶奶家吃晚飯呢。
阿辭媽媽很久不來收購站這裏買肉,進去一看裏面站着阿春,還大為奇怪,但是別人家的事情,阿辭媽媽也沒興趣知道,買了要的肉就走了,阿春見了以前的村人,因為和阿辭媽媽打交道不多,也沒說過幾句話,賣了肉給她也就算了,阿春最近其實有點認命了。
阿春新嫁的這個男人,其實對她并不壞,就是人不好看,胖的豬頭豬腦的,睡覺還愛打呼嚕,還流口水,這就讓阿春更讨厭了,要知道三才睡覺是安安靜靜的,睡相也不錯,既不吵她又帶着孩子讓她晚間睡的舒服,可是三才就是太順從了,什麽都依着她,罵他也只是笑笑,要不是後來被撞破奸-情,她以為三才一輩子也就那樣了,從來不發脾氣的男人發火了也吓煞人,她死硬着心腸就這麽出了三才家的門,兩歲的女兒留給了他。
家裏嫂子不樂意她住,哥哥也是,嫌棄她不像樣,爹尤其恨她削了他的臉,辜負了救命恩人的孫子,她這第二嫁,真的是娘家家裏每個人都盼望的,就那一夜功夫,就把她掃地出門了。
不過嫁的時候再怎麽不高興,日子依然要過下去,這殺豬人家的油水,必然是比一般人家多的,更何況雖然是給國家收購豬再殺豬賣肉,但是期間可以過手的油水又哪裏會少了,看阿春新的老公就知道了,肥頭大耳一臉福相,家裏的飯食也确實是好,天天的飯桌上都不會少了肉吃,就是床上愛折騰她,阿春一不依順他扭着她就掐,不下狠手,就是喜歡掐她,說是,以前小學的時候,阿春就是這麽掐他的,現在都還給她,這死男人,呸!就不像個男人!
又一個買豬肉的人進來,阿春趕緊收了臉上的咬牙切齒,因着這兩天家家做七月半,生意好的不得了,男人又去拿豬肉去了,阿春這一段日子以來,已經能夠獨立賣肉了,殺豬刀也拿順手了,不過眼前新進來買肉的男人,怎麽樣子生的這麽俊呢?以前怎麽沒見過?這倒稀奇了,這鎮子來來去去的,什麽時候出了個這樣英俊的男人了?瞧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有點像電影上哪個人呢。
那邊阿辭媽媽只買了一點肉就回了家,這肉大概夠一碗的分量,別的也不想再花錢買了,阿辭奶奶家裏拿一點綠豆自己發了點豆芽,豆腐和油豆腐豆腐幹這些是必須有的,這個不需要用錢買,自己種出來的黃豆拿去換就是了,那就有了五碗菜了,再加一碗土豆塊湊成六碗也能放桌上拿來請祖宗爹娘享用了,很多時候窮的沒辦法,那就只能湊合了,要說正宗的,那當然要有魚啊肉啊八大碗菜,菜肴是越豐盛越好,可是沒有怎麽辦呢?那也只能盡最大努力湊出來,想來祭祀的是自家祖宗,即使菜少了,也是心意是一樣的,那也不會來怪罪晚輩。
這天的日歷上,是個黃道吉日,潭村這邊的規矩,做七月半要在七月十五之前做掉,大家又都想挑個好日子做,這樣一般人家就都會湊在差不多的日子裏做,昨天村裏差不多一半人家在做七月半,随便走到哪個路口,都能聞到香蠟燭的味道,節儉如農家,不該省不省,該舍得就舍。
阿飛吃午飯的時候聽說媽媽去鎮子上買肉了,又知道今天到奶奶家吃晚飯,他很是高興的問媽媽:“肉啊?”
阿飛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去奶奶家吃肉嗎?阿辭媽媽心裏發酸,臉上只有笑着的,“是啊,有肉呢,媽媽幫奶奶買來做七月半的呢,你等晚飯就可以吃了。”
“七月半?是什麽啊媽媽?”去年的阿飛更幼小,哪裏知道什麽七月半,今年的他就什麽都想知道什麽都想問了。
“就是請大人的節日呢。”
潭村這邊管長輩叫大人,祭祀祖宗長輩,就叫請大人,請字的意思是,請已經逝去的長輩們回家來享用祭祀的菜飯,每年的清明,夏至,七月半,冬至,這四個大節次都是要請大人的,另外如果家裏父母爺娘太公太婆死去了,他們死的那天就是忌日,這一天家裏也是要燒了飯菜祭祀的,這都是活着的人對于死去的親人的一種紀念,中國人是很重情的民族,很多刻在骨子裏的傳統是很難遺忘的。
阿飛似懂非懂的,張着嘴巴只顧想着那肉流口水,家裏很久沒有吃到肉了啊。
他媽媽把他的頭轉過來,叫他把碗裏的飯菜都吃完了,晚上有的是肉給他吃,阿飛就大口大口的扒飯,一碗飯很快就吃完了,吃完飯他蹭的一下跳下了凳子就跑了,他整天的忙着玩,也不知道累一樣,中午要是叫他睡午覺他還不樂意呢,兩雙歲的孩子,頑皮的像個小野豬,整天蹦來蹦去的玩,天天的高興着,阿辭爸爸媽媽每天那麽累,回家來看着兩個孩子就能高興,再累再苦也能忍受。
晚上的時候,阿辭媽媽今天早早的就從地裏回了家,四點多的時候就開始幫阿辭奶奶準備夜飯菜,豆芽是自己家的綠豆發的,只要清水裏洗一下就行,豆腐豆腐幹也只需要清水沖一下就可以了,油豆腐是不需要洗的,土豆刮了皮洗幹淨了切塊,豬肉仔細的清洗幹淨,看清楚豬肉的走向再切成小塊,阿辭奶奶打算做個炖肉,今天還揉面準備做饅頭果,祭祀的時候也要用果子的。
阿辭奶奶家裏很久沒有這樣的香氣袅繞了,豬油的香味雖然膩了些,但是真的很香啊,尤其是沒什麽油水的飯菜吃習慣了,小孩子更是饞肉,豆芽下鍋不過稍微翻炒就很快熟了,豆腐是切小方塊煮的,不知道為什麽拿來祭祀的豆腐是不能用煎的,豆腐幹切片下油鍋翻炒,加黃酒醬油鹽,稍微加水煮一下就可以了,土豆塊也是炒的,最後一碗才是炖肉,這個在大竈鐵鍋裏慢慢炖,趕在在外幹活的人快回來的時候就起鍋,然後再是蒸饅頭果,家裏狹小的房子裏,滿滿的都是飯菜香味,人間這樣的熱鬧,為的卻是敬重逝去的人們。
阿辭爸爸這天稍微早點回來了,剛進村就能聞到各處各家的香味,實在是做七月半的人家太多了,有些人家早的已經祭祀完了,香和蠟燭都已經插在了門外牆角,香點起來了是不能吹滅的,就插到門外任香蠟燭慢慢燃燒完。
等阿辭爸爸踏進家門的時候,在隔壁忙的阿辭媽媽趕緊叫他去幫把手,兩個人一起把平時放在屋子中間的八仙桌擡着靠到牆邊,桌子擺好之後,阿辭媽媽端了菜上來擺好,阿辭奶奶又拿了酒盞來,十二個酒盞一字排開,阿辭爸爸倒了少許黃酒進去,再整齊的放上筷子。
那邊另一個鍋裏的米飯盛了一小碗來,又拿了蒸好的饅頭果來,桌上就擺了兩行菜碗,各是四碗,其中六碗是菜,其他兩碗一碗米飯一碗裏面放了個饅頭,這樣酒菜都上齊全了,酒也倒上了,大伯家的四個孩子都來了,他們兩夫妻卻還沒有來,明明就在巷子口的,阿辭奶奶皺了下眉,叫大孫女去叫她爹媽來。
這邊阿辭奶奶又拿了個玻璃瓶來,裏面有些沙土,兩根蠟燭插上,又點了香來到門口,阿辭奶奶拿着香站到門外輕聲說道:“太公太婆,爺娘,爹娘,老公啊,家裏的祖宗長輩們,今天家裏在做七月半,你們都回家來吃啊。”阿辭奶奶說完這些話,就手拿着香來到桌前,把香□□了瓶子裏,,又拿了個碎布拼成的坐墊過來,阿辭奶奶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拜完又站起來拜了三拜,這才看了下左右,她大兒子還是沒到,就叫她二兒子,也就是阿辭爸爸先去拜,阿辭爸爸也很是恭敬的三跪三拜,五叔一直在旁邊和阿飛他們玩,他好不容易早點回來一次,侄兒侄女們就都圍着他轉,也是他好脾氣,孩子們都喜歡他。
“老五,你也去拜拜。”
五叔就答應一聲,放開了抓着的阿飛,也去拜了,剩下的孩子一個個的都去拜了,大伯大媽兩個這才來了,阿辭奶奶板着個臉,硬邦邦的說道:“來我這裏吃個飯,還要三請四催啊?”
“娘你說什麽呢,我不過是家裏來個人走不開,這不是來了?”
“快去拜了,再這樣慢吞吞,你爹都要罵你了。”
“我爹活着的時候就不罵我,現在更不會罵我。”
大媽早就拜過了,又叫自己兒女都拜了,她自己就回家去了,這也是她的脾氣,祭拜過的飯菜阿辭的大媽是不吃的,這邊的人倒是都不嫌棄的,也沒這個資本去嫌棄,有的吃就是很好了,更何況菜比平時豐盛了這麽多,差不多就和過年時候一樣了。
阿飛眼饞那一碗炖肉很久了,阿辭媽媽先給他夾了一塊肉,又給阿辭夾了一塊,祭祀用的酒倒進一個酒盞裏,五叔不喝酒,大伯會喝,阿辭爸爸也不喝,就讓大伯一個人在那喝,其他人都吃飯或者吃饅頭果,桌上的菜并不多,但是當時主要吃的是飯,米飯管飽,菜少許就行,阿飛吃完了自己那塊肉,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娘,他還想吃呢,但是來奶奶家裏吃飯,媽媽早就說過不可以亂夾菜,可是大姐姐他們明明就夾了很多菜吃,為什麽自己不可以呢?
阿辭媽媽看了下那碗肉,老大家四個孩子,三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他們幾筷子下去,碗裏就沒什麽肉了,就還有點肉湯,她看了下阿飛那渴望的神色,站起身來去拿了個調羹來,又把阿飛的飯碗拿過來,舀了肉湯倒在米飯上面,旁邊老大家的兒子看見了,立刻就喊:“二嬸我也要!給我舀!”
老大只管喝酒,并不去管他的孩子們如何,阿辭媽媽幫着給他兒子舀了肉湯,他家其他幾個做姐姐的,等阿辭媽媽把調羹放下之後,不聲不響的抓起調羹就各自舀了肉湯到自己碗裏,于是這一碗肉就光了,其他的菜倒還有些,五叔也不在桌邊坐着,只在桌邊夾了一次菜,就坐到了旁邊吃。
阿辭媽媽看阿辭只吃豆腐和豆芽,就給她夾了塊油豆腐,阿飛喊了聲媽媽,阿辭媽媽就給他也夾了塊油豆腐,他的米飯裏拌了肉湯,滋味十分的好,阿飛吃的很香,就是吃到底有點油膩了,阿辭媽媽就給他又夾了些豆芽,看着兒子歡快的嘎吱嘎吱嚼豆芽,阿辭媽媽也就笑着吃完了自己的飯。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唯獨阿辭的大伯才剛開始吃飯,阿辭奶奶在收拾竈臺那,阿辭媽媽就過去幫忙,她叫自己男人帶着自家的兩個孩子先回隔壁去,今天天氣依然涼快,打了水給兩個孩子們擦身體就好了,也不用洗頭發的。
等阿辭媽媽在這邊幫自己婆婆洗好了碗筷,回到自己家上了樓之後,發現兩孩子和他們爹挨在一張床上,三個人正在嘻嘻哈哈的玩鬧,她也站着笑了一會,才拿了衣服下了樓來,打水進自己家門,關了門在大木盆裏擦了身,今天幫着做飯菜,身上都是一股油膩味了。
等阿辭媽媽洗了身換了衣服上樓,阿飛都睡着了,阿辭也被抱到她自己的床上躺着了,兩夫妻這才能安靜的躺下來,阿辭媽媽躺下來的瞬間,只覺得渾身的疲累都上身一樣,今天白天早上她趕到鎮子上,回來了又趕緊去山上鋤草,中午自家做午飯,下午又鋤草,這夏秋之交,地裏的野草瘋長,不除掉野草地裏種的東西都要沒收成,她天天的在山上幹,也實在是有些累了。
“怎麽?很累嗎?”
“有些,這些天盡是鋤草了,山上地裏的野草也不知道為啥會這麽多,我削草削的累死了都要。”
“那你中午的時候早些回來做飯,我回家吃了午飯就幫你一起削草去。”
“不要,那樣你都沒得休息,那怎麽能行的。”
“那你這麽累也不行啊。”
“就這幾天了,所有地都削一遍草就行。”
“那你自己有數點,別累倒了。”
“嗯,我知道的,哎,你聽說沒?今年那些上了年紀的人,要一起做蘭盆會呢。”阿辭媽媽想起來這事,還是下午在山上的時候,七婆告訴她的呢。
“蘭盆會?這多少年都沒做過了。”
“是很久了吧?那些年裏否是什麽節都不讓做嗎?前幾年又說什麽封建迷信活動不能搞,最近好像是寬松些了吧?”
“有的嚴有的不嚴,不過咱們這裏山高皇帝遠,你沒看村長中山開工那天還搞祭祀山神呢,鄉裏又否是否曉得,就是睜只眼閉只眼,有些事還是要依着老百姓的。”
“做蘭盆會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各家湊錢湊米做,要是這樣,我拿些米去,你不怪我吧?”
“拿去啊,我管你這個做什麽,這是好事。”
“那我去問問七婆看,真是大家湊的話,我就拿米去。”
“這蘭盆會,我以前還聽過一個故事呢。”
“什麽故事?講來我聽聽,我以前在家時候,我二叔四叔晚上講的故事可多,說不定這個故事我就聽過了。”
“這個肯定沒,我就是怕說了你膽子小會怕。”
“我怕什麽?這不是有你在身邊呢?”
“那我說了?這故事就是和咱們村裏一個做蘭盆會的人有關呢。”
“和做蘭盆會的人有關?那我更要聽了,快說!”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多和我說說話(- -)我還能加點動力多寫點。
☆、路燈
從以前傳下來的蘭盆會,在潭村這一帶,就是流傳許久的七月半鬼節為祭祀孤魂野鬼舉行的法事的別稱,一般村裏信這個的一群人,自己會選了人出來,在七月十五這一天,買了酒菜做好米飯,先在廟裏上供祭祀了,晚上再到路邊鳴鑼開道放路燈,還撒米飯在路邊,這都是給孤魂野鬼享用的,世間無人記得他們的,他們也無人祭祀的,就由這些信徒來超度。
大概每個地方的風俗都是不一樣的,潭村這邊是每年都在正七月十五這天晚上舉辦的,一年年的,除了動亂封鎖那些年,這些事情是每一代村人都在做的,上一代傳到下一代,一樣的事,不同時代的人在做。
大概是建國初,潭村有個人上山幹活,他和他爹一樣,向來是起早貪黑勤勞幹活的,老是在山上幹的很晚,有一年,已經是七月了,這個人每天忙着幹活,也沒注意這一天已經是七月十五了,這一天晚上,天上都出了月亮了,他還在山上幹着活,想着要把這點活幹完,結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烏雲起來遮蓋住了月亮,他覺得有些黑了看不清了,也就打算回家來了,天黑路就有些難走,他拿着把鋤頭探路,往日裏走慣的路,倒也不是很怕,就是走到一半到山腰了,怎麽前面路上黑沉沉的許多人呢?
這個人膽子平時是很大的,要不然也不會夜裏還一個人在山上幹活,他見前面人突然多起來,還以為是村裏那些年紀輕的小後生們上山來玩,就喊了一聲你們在做啥?等等我一起走。
前面的人果然停下來了,這個人趕緊走上去一看,怎麽這些人居然一個都不認識?這些是什麽人呢?他覺得奇怪,這周邊鄉村的人,他不說認識全部,差不多的都混個臉熟的,這許多人在趕夜路,他居然一個都不認得,他就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是哪裏人啊?要到哪裏去呢?”
有人就回答他:“我們是附近山上人,趕到這裏來吃飯的。”
這個人聽了這回答,倒想着不知道村裏哪家人家辦事情,客人連夜都趕來了,他看看左右兩邊的人,真的是一個都不認得的,而且就這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麽的,剛才還一心想着回家的他,忽然間就很想睡覺,他張張嘴還想說話,卻跟着就倒了下去,然後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旁邊一直有人在争吵。
“我們很久沒吃肉了,這個人肉這麽新鮮,為什麽不吃掉呢?”
“不能吃的,今天我們下山去就有飯吃,不要害人了。”
“七月十五夜,他自己半夜三更在山上,那不是送給我們吃的嗎?”
“這個人沒做過壞事,你看他身上三盞陽火都這麽旺,我們吃不了他的。”
“別吵,我看他像是年年放路燈那個敲鑼人的兒子,要是這樣,我們不能害他,他爹在做蘭盆會呢。”
“對,他爹送飯給我們吃,我們也要對得起他,這個人就放在這裏吧。”
“好好好,那我們走吧,否早了呢,等下月亮又要出來了。”
“走吧。”
這個躺在地上的人,模糊聽了這幾句,還來不及想什麽呢,人就睡了過去,等他醒來了,家裏人都圍在身邊了,他老婆哭哭啼啼的,看他醒來了人總算是清醒了,又哭又笑的告訴他,他昨天晚上在山上偏僻的地方睡了半夜,家裏人等他不回來,半個村的人都被驚動了來找他,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像睡死了一樣,怎麽喊都不醒,親友們幫忙擡了他回來,家裏人守了他一夜到現在才醒,他爹都七十多了,熬了這一夜,眼睛都紅了,看兒子醒了,趕緊上去問他:“昨天是七月十五夜,你怎麽這麽晚回來?”
“我做活做的忘記日子了...”
“你雖然分家出去了,家裏的規矩你難道立刻就忘記了?昨天是什麽日子?你居然夜裏還在山上呆着,還好是沒事,要是出了事,我看你媳婦孩子哭都來不及!”
“爹,我好像做了個夢一樣。”
“你夢見什麽了?你曉否曉得家裏人都要被你吓煞了?這半夜三更還不回家,你倒在山上,我們找到你的時候,都以為你出事了,摸了還有氣這才放一半心,等擡回家來,醫生說看不出怎麽回事,人卻一直睡着,大家都為你擔心,你以後可千萬聽爹的話,不要這樣不懂道理了。”
他兒子忽然間想起迷迷糊糊時候那些話,敲鑼人的兒子?送飯給我們吃?昨天是七月十五的話,那他爹是年年起頭在辦蘭盆會的人,敲鑼的人也确實是他,可是吃飯的人??!那些人難道不是人嗎?是鬼嗎!他忽然間就覺得渾身發冷不由自由的就打了個寒顫,顫聲對他爹說了昨晚上的遭遇,他爹聽的稀奇,滿是驚奇的問道:“他們居然知道我?這世上是真的有鬼呢。”
“爹你年年在辦蘭盆會,難道你卻是不相信的嗎?”
“我哪裏會不相信呢?我就是沒見過,所以有點驚訝,他們倒曉得是吃我們放的飯,看來孤魂野鬼也知道好壞,也有情義呢。”
“爹,以後再做蘭盆會,我跟着去幫忙。”
“最要緊人要做好!曉得伐?”
這就是阿辭爸爸跟阿辭媽媽說的故事,真假我們就否曉得了,反正是阿辭爸爸的爺爺當故事講給他們聽的,說這個人就是潭村某家某人,但是阿辭爸爸雖然見過這個人,卻也并沒去問過是不是真的有這件事,不過這個人确實是誠心信佛,年年蘭盆會都是他主持,這個倒是知道的。
夜裏說的話,雖然叫阿辭媽媽多想了點時間,但是到了天亮,她照樣忙碌不堪,哪裏會有時間多想這個,不過這一天過去,到了夜裏的時候,阿辭媽媽就想起來,不叫兩個孩子夜裏出去一步了,今天是七月十五,小孩子的眼睛太幹淨,還是不叫出去的好。
阿辭和阿飛晚上吃完飯就被媽媽喊着不許出去,就乖乖的在奶奶家和自己家裏進進出出的玩,兩家同一個院子,家裏都點了蠟燭,倒也不是太黑,外面的月亮也明亮,門前的庭院清清楚楚的,兩個孩子在門檻上跳來跳去的,等着媽媽給他們洗澡,阿辭爸爸這天晚上出去了,要不然給孩子們洗澡他也願意的。
阿辭和阿飛沒有出門,所以他們不知道今天晚上潭村馬路邊是什麽樣子,晚飯後,有些得閑的村人就在木橋頭坐着,那邊的松樹雖然少了,只剩下相依的兩棵,但是周邊竹子還是挺多,大小的石頭散落在那,随便人坐,七月的晚風吹來,叫人只覺得惬意。
晚上大概七點多,在本廟裏祭祀好了的人們,又準備好了米飯香燭,這才開始走出廟去,沿着坑窪不平的馬路往上走,走到差不多小村出頭了,才在一棵大樹下停下來,然後一聲鑼響,一個老婆婆點起了香蠟燭,嘴裏念着些什麽,少頃念完了,就把香蠟燭插在了樹下,然後一聲梆子響起,一個老婆婆從籃子裏拿了片梧桐葉子出來,這是白天的時候在河邊的梧桐樹上摘的,然後洗的幹幹淨淨的,晚上就拿來用了,梧桐葉子攤在地上,老婆婆拿調羹舀了一勺米飯放下,又舀了一小塊豆腐放下,這豆腐還是豆腐佬做了送來的,不收錢,這也是他家的心意,就和今天晚上的米飯和米,都是各家願意給的人家送到廟裏的,做這蘭盆會也不是為的個人,大家都是為了村子的安寧和人世的平安。
一個人的手上提了個燈籠,還是老式的那種圓形的燈籠,大概是自己糊的,有點舊了,不過擋着風,能照亮這一點地方也就夠了,燈火下,地上的這片梧桐樹葉上放了熟的米飯和豆腐,另一個老太太又在那上面放了鹽和米,旁邊還有人在泥地上插香蠟燭,好在前些天下了雨之後一直陰沉着天,今天白天雖然晴了,太陽卻還是不熱烈,到底是立秋之後了,泥地上香和蠟燭還是很容易就插了下去,要是一直晴天就要另外想辦法了。
香和蠟燭點起來了,夜色裏香火點點紅,蠟燭紅彤彤,敲鑼的人又一聲鑼響,梆子接着敲了一下,這一行六個人就從村頭往村子裏回,沿路幾十步的距離,就依樣放下一片梧桐葉子,再放下米飯豆腐鹽和米,又點起香和蠟燭,今晚上風很小,村子的河邊又多樹木,蠟燭被點起之後,就靜靜的在夜色裏燃燒,空氣中慢慢彌漫起香燭的味道,随清風遠送。
這一行人翹着銅鑼和梆子,打着燈籠,一路這樣放置東西點起香燭,慢慢的,村邊路邊,就多了一行星星點點的路燈,遠遠看去,夜色裏多了些暖色,似乎最黑的地方都被點亮一般,放下的那些豆腐米飯,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孤魂野鬼在享用,反正是,有村人夜裏出來的,碰到這行人,就讓在一邊,讓他們先走,不管信不信的,人家誠心誠意的在敬鬼神,你也不能去破壞。
這一行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婆婆和爺爺,走一段路,就停下來慢慢的做事,仔細的擺放東西,誠心的禱告後,再點起香燭,一路直到嶺頭,再過去一點就是往下到鎮子上的路了,站在嶺頭山口這邊,能看到鎮子上的人也在放路燈,只是他們那邊的路彎曲的很,一路放到這嶺口的話還要點時間。
終于放路燈到了嶺頭的人們,又沿着馬路往自家村子走,一路的蠟燭有被吹滅的,就重新點起,夜色裏這幽幽閃閃的一路燈,陪着人們慢慢的往家走。
作者有話要說: 愛我要讓我知道呀 (—0—)
☆、葛家
七月十五夜就這麽過去了,阿辭和阿飛在媽媽的看護下,一整晚都在家裏,玩累了就睡覺了,村子外面怎麽樣,完全和兩個孩子無關。
只是老三家裏,蓮花的心裏卻倍覺凄涼,家裏的喪事了辦完了人也就都散了,她身邊留着的就是婆婆和公公,這幾天大媽會時不時的和青雲娘一起來看看她,但是她到底是新媳婦嫁進來沒幾個月,除了公婆她在潭村并沒有什麽親密的熟人,就是嫂子他們呢,大嫂還能和她多說幾句,二嫂是來都不來,就是婆婆帶着她出門走走,要是迎面碰到了,二嫂她都能遠遠的喊一聲,然後就說有事轉頭就走。
那幾天蓮花一直在樓上,也并沒有心思注意別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二嫂在那幾天出了什麽事,即使以往的表現讓她知道這二嫂是什麽樣的人物,但是蓮花還是沒有把人往壞了想,在她有心注意家裏的事情之後,發現樓下的洗臉盆前,牆上挂着的那面自己十分喜歡的小方鏡子,不知道是被誰打碎了,她也不過是問了一聲,知道是二嫂打碎了的也沒多說別的,所以她沒注意到她婆婆眼裏的陰郁。
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