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事辦完之後,老三娘就一直陪着蓮花,白天照顧她,晚上也陪她睡,生怕她有什麽想不開的和不舒服的,老三的頭七是下葬當天就辦了,二七前天剛做了,三七四七五七六七七七,還要一個個的做過去,再後面還有百日,以後家裏祭祀,就要喊老三回來享用飯菜了。

老三娘做的七月半,是在她自己家做的,前天下午的時候,她帶着蓮花過去自己家,老葛早早的準備了菜,讓他老婆子在竈上煎煎炒炒,他只沉默的坐着竈下燒火,蓮花被她婆婆安置在竹椅上,下面墊了薄被,竹椅上放一床薄被下墊上蓋是剛剛好,蓮花坐上去之後,她婆婆又彎腰給她拉出竹椅下的腳踏來,讓她舒舒服服的躺着。

婆婆這樣的照顧她對她,蓮花并沒有覺得惶恐或者得意或者歡喜,似乎老三離開人世之後,她的那些熱烈的情感都被帶走了一樣,歡喜或者不歡喜,都沒有了感覺一樣,身邊人在照顧她蓮花知道,可是就像離的很遠一樣,放不進心裏,看不到眼裏,因為想看見的人看不到了啊。

蓮花一直覺得,老三只是出去了一下,等下就會回來了,她在家的時候,要是在樓下,她就一直不自覺的看着門口,看着看着看到眼睛裏都流下淚來,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的老三娘偷偷的哭,哭完了還得去勸蓮花,除了她陪着勸着,還能怎麽辦呢?蓮花沒了老三,又攤上這樣的爹娘,她的心裏有多苦,只有她知道。

老葛是越發沉默寡言了,往年做七月半,不過是祭祀自己早早死去的爹娘和爺娘,人老了會死,這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是人們能夠接受的生離死別,但是老三這麽年輕,死的這樣可憐,連他孩子一面都沒見到,想起來就叫老葛心痛的厲害,老來喪子的打擊,幾天就讓他老了十歲一樣。

蓮花昏昏欲睡的躺着,後面的竈臺上,老三娘拿着菜刀在輕輕的切菜,竈膛裏的柴火微微燃燒,慢慢的炖着鍋裏的一條魚,老三娘現在不喜歡吃魚,以往做的也不多,因為家裏買的起魚的日子太少,自己去抓魚又并沒有那個閑功夫,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做出一碗好魚湯來。

老三走的那天還在跟他娘說,要去抓條大魚來給她吃,他一貫是和娘比較親的,他知道家裏兩次分家之後只剩下他的時候,要是有點好吃的,爹娘都省給他吃了,不過老三大大咧咧的,以前又是享受慣了爹娘溺愛,真的是習以為常的漠視了,沒結婚時候和剛結婚之後,他是真的還沒當好丈夫和做一個成熟男人的心理。

他和他娘兩個聯手,借着結婚分家,逼着老葛拿出藏着的銀洋來,那時候老葛是真生他氣,以前和他就知道應嘴反抗,老葛一直和小兒子吵吵嚷嚷的,只是背地裏他自己知道,他更喜歡這個不聽話的小兒子,和老丁說起來的時候,總說他硬氣像個男人。

只是這樣的一個人,總歸是不在人世不在身邊了,要再看到是不能夠了,就是今天這七月半,以往習以為常的祭祀,因為故去的人裏多了個小兒子,在操持飯菜的老葛夫妻,一個拿着圍裙擦眼淚,一個坐在竈前紅着眼不聲不響的哭,蓮花都沒有注意到,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這幾天她白天晚上的熬着精神等老三回來,等啊等啊,等的累極了他都不回來。

天色漸晚,菜也一碗一碗的做出來了,都被放到了八仙桌上,潭村一般人家,做清明夏至七月半冬至這些個節次,如果爹娘長輩在,那一般都是去父母家裏吃晚飯的,現在還是暑假,老大家的女兒們和老二家的兒子們,知道今天爺娘家裏有好吃的,看天色昏暗下來,他們早早的就從自己屋裏到爺娘家裏來了。

先沖進家門來的是老二的大兒子,他從巷子外跑過來,老葛家的門中間闩着,上面開着窗戶,他跑的太快了,像是後面有狗在追他一樣,砰的一聲撞到了門上,把屋裏睡着了的蓮花瞬間驚醒了,她猛地坐了起來,開口就喊了一聲:“老三!”

老三娘也被大孫子吓了一跳,她本來正拿圍裙在擦眼淚,現在看大孫子自己撞到門上,又吓到了睡着的小媳婦,又氣又怒的罵他:“你不會跑慢點?到奶奶這裏來吃個夜飯,要你這樣被狗追着跑一樣逃命的來?”

“嘿嘿嘿,我想快點來奶奶這裏吃夜飯呢。”這大孫子滿不在乎自己的奶奶罵他,他自顧自的拔了門闩就進了門。

老葛老婆并沒多少心放到他身上去,罵了他一句就快步走到蓮花身邊,看她受了驚吓的樣子,就抓了她的手拍拍她,叫她安下心來。

蓮花被她婆婆濕漉漉的手抓着,倒定了定神,人也清醒過來了,她現在本來就是嗜睡的時候,剛才這一聲響,恍然間就像老三回家的時候,他脾氣急,要是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着東西,就愛把門撞的呯呯響,好叫自己老婆來開門。

“小阿嬸。”老二家的大兒子沖着蓮花喊了一聲,他知道自家小阿叔是死了,不過死的又不是他自己爹,有什麽關系?

蓮花剛被他驚吓了下,換了以前說不定就要說他幾句,現在麽,她什麽都不想說,只點點頭算應答了。

老葛老婆看蓮花也并沒有臉上現出什麽神情變化來,剛才她那一聲老三叫得她心裏像被挖了血肉一樣的痛,看蓮花沒事,她就松開了抓着媳婦的手,走出了後門坐在石板上,咬着牙輕輕抽泣。

“奶奶,奶奶你怎麽了?”

老葛老婆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老大的大女兒來了,她拿手背擦了下眼淚,也不擡頭,含糊的就說道:“奶奶沒事,你們進去吧。”

小孩子們只知道今天有好飯菜可以吃,又哪裏知道去想大人的心裏在想些什麽,老二家的兩個孩子他們晚上只顧着搶飯菜吃,不知道桌角坐着他們的娘真的是如坐針氈,嘴裏在吃些什麽都不知道,公公的臉色一直不好,自己老公這幾天又一直沒好臉色給她,叫她後悔死了,那天自己直着肚腸把心裏話吐給老公聽,現在想想真是沒腦子啊,自己老公和老三到底是同胞兄弟,老三還沒下葬自己就這樣急,難怪他要變臉,這等一段時間再說多少好呢?反正起了這個念頭的又不是她一個,就是出點事,到時候也怪不到自己身上來,怪就怪自己肚腸太直了,到現在坐在公婆家裏吃飯都吃不下去,要知道桌上的菜色可是不錯呢,沒看老大家的三個女兒吃的都吭哧吭哧像頭餓久了的豬嗎?

老大家的女兒們吃相的确不好看,她們娘從她們小時一直忙着幹活,哪裏有多少細心好好照顧她們,第一個就沒時間好好教,等第二個生下來,老大有點懂事了,剛好可以帶妹妹,老三又接着讓姐姐帶,他們做父母的,種了糧食下去,收了糧食回來,家裏有米有菜,女兒大了能做飯給爹娘吃,這就算是過的不錯了,至于女兒們吃飯吧唧嘴聲音難聽吃相難看,這個爹娘是從來沒想過要管教的,自己會吃不就行了?

晚上蓮花的飯是單獨在一邊吃的,老葛老婆在她躺着的竹椅前面放了個靠背椅,把腳踏收起,把一碗雞蛋羹放在那,又端了一碗飯來,飯下面埋了幾塊炖的稀爛的紅燒肉,老葛老婆又自己端了一碗飯,只夾了幾塊鹹菜和豆腐,就坐在一邊陪着蓮花吃。

蓮花看到婆婆碗裏的菜,又看面前自己的,心裏過意不去,拿調羹舀了雞蛋羹要倒進婆婆碗裏,老葛老婆還不肯讓她舀進去,連聲說:“這個是給你補身體的,你快吃了,我否要緊的,菜有的是。”

蓮花也沒力氣多說,就說了一句:“娘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那怎麽能行呢!”老葛老婆一看蓮花的神色,知道她心裏過意不去,強要她一個人吃一碗雞蛋羹,只怕她也難受的吃不下去,就把碗遞了過去,看蓮花舀了一調羹雞蛋羹倒進她碗裏,她就趕緊把碗端了回來,蓮花也就不去管她了,只自己吃了起來,只是吃了一半,看她婆婆不注意,就又舀了一調羹過去,老葛老婆來不及推辭,已經被蓮花接連的舀了幾調羹,一碗雞蛋羹倒有小半在她碗裏了。

她們這邊這樣和美,桌上老大的小女兒和老二的小兒子卻為了最後一塊紅燒肉吵了起來,誰都想吃好的對不對?小孩子更是直接,搶搶搶,夾夾夾,吃吃吃,桌上的菜少的那麽快,到後面不是要搶起來了,老二看他小兒子不像樣,站起來就打了他一巴掌,好麽,小孩子當即就哇哇大哭,老大的小女兒也被吓一跳,跟着就哭了起來,一餐夜飯吃的是十分熱鬧呢。

葛家的七月半就這麽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收藏漲了兩個 (0。0)加油繼續漲~

☆、大狗

夏去秋來,時節已經是到了七月半了,這幾天天高氣爽雲淡風輕的,比起夏天的悶熱,現在的日子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只是還在醫院裏的大狗的日子,卻實在是不好過,他被炸斷了手之後,昏迷中就被送到了鎮子上,鎮子上哪有什麽好醫生,面對着大狗的斷手,一個女醫生甚至是吓得哭着跑出去了,還在外面吐了,留下來看診的老醫生嘆着氣對大狗爹媽說這手是保不住了,保命是沒問題的,大狗他爹哭着跪在醫生面前求他救救兒子的手,鄉下人要種田地的,沒手可怎麽活呢?大狗他還沒讨老婆呢,這沒手了還有人願意嫁給他嗎?

大狗爹苦苦哀求,可是醫生又有什麽辦法呢?八十年代的鄉下小鎮醫院,哪裏來的能力把斷了的手接上去呢?大狗娘只會嚎啕大哭,哭的在地上打滾又有什麽用呢?換來許多旁邊的人同情的眼光,可是同情再多又有什麽用?大狗的手還是只剩下了一只,另外那只手只剩下手肘那了,大狗再沒有十個手指了,他以後只能一只手抓東西了。

大狗身上除了被炸斷了一只手,還有臉上也有傷口,縫了幾針之後肯定是要留疤了,身上別的地方一些小傷口就更別說了,只是他到底撿回來了一條命,老三是當場就死了。

醫生問了情況,知道是炸-藥炸的這個樣子,另外還當場炸死了一個人,他搖搖頭嘆息一聲,人命真是賤啊,頃刻間就是一條命去了,這小夥子撿回來一條命還算不錯了。

醫生覺得大狗還算幸運,撿回了一條命來,即使現在昏迷不醒,可是到底沒有死,可是大狗娘不這麽想,大狗爹已經是被醫生勸服,只蹲在大狗床前發呆,大狗娘卻在一直哭一直罵,罵天罵地突然的就罵到老三身上,要不是他弄什麽炸藥來,自己兒子怎麽會被炸掉了一只手呢?這該死的老三,他自己死了就算了,怎麽還要連累自己的兒子呢?他死就死吧,臨死還要讓自己兒子吃這樣的苦頭,大狗以後可怎麽辦啊?天啊地啊!害爹害娘害了老婆,還要來害別人的老三啊!

大狗娘不停的在大狗床前哭罵,這小鎮醫院本來就兩三個醫生,兩個護士,她這樣在醫院唯一的病房裏哭鬧,醫生護士都遠遠的躲開了,大狗娘斷斷續續的罵了一下午,嗓子都哭叫啞了,大狗爹一直是蹲着沒動,小兒子小狗當時吓壞了,在家爺娘陪着沒有來。

天快要黑的時候,大狗娘看兒子還不醒,就走過去看,結果看到大狗滿臉通紅的,伸手一摸,怎麽這麽燙!吓得她當時就去喊醫生,醫生下班都快走人了,被她死活拉着來,看了看就給大狗打了一針,之後就想走人回家了,大狗娘攔着不讓走,怕兒子不退燒會出事,醫生對她說他家就在鎮子上,有事到老街上去找他就行,大狗娘這才放手,然後就一直坐在兒子床頭,不時的伸手去摸大狗的額頭,只是大狗一直那麽熱,他娘拿毛巾打濕了給他搭在額頭上,不時的更換,卻不見什麽效果,到最後大狗娘都慌了起來,真的跑出去找老街上問了人,找到了醫生家裏。

醫生在家吃完了晚飯,也打算過去看一眼大狗的,結果大狗娘追到他家裏來了,他聽說大狗還沒退燒,急得急忙忙就去醫院,到醫院一看,這大狗這樣子發燒可不是好情況,退燒針都打了還發燒的話,這得往大醫院送啊,可是鎮上的小醫院,當時是根本沒有救護車的,現在又到了晚上,大狗又是這個樣子,這該怎麽辦呢?

大狗娘急得團團轉,這邊鎮子上他們并沒有什麽親戚,即使是有熟人,也沒有到家裏買得起拖拉機的地步,這可怎麽辦呢,醫生看她急得樣子,想了想說他倒是有親戚有拖拉機,可以送人去城裏,只要給錢就行。

大狗娘忙不疊的點頭,只要兒子能好,錢是可以再賺的,醫生就出去找人了,鎮子本來就不大,一會兒人就來了,看大狗這樣子,倒也覺得他家可憐,并沒多要錢就答應送人去大醫院。

大狗家并不在鎮上,臨時也沒處去找被鋪,醫生倒是好人,答應了拿醫院裏的被鋪給鋪拖拉機上,大狗爹一個人抱不動高大的兒子,兩夫妻擡着兒子上半身,醫生幫着擡腳,送了人到拖拉機上躺好,一番忙碌之後,拖拉機終于開動,連夜奔波着送他們到了縣城。

縣城的醫生到底不一樣,看了急診,給大狗重新處理了下斷臂的傷口,又給大狗挂了點滴上去,大狗娘提心吊膽的守了兒子一夜,好在沒多久大狗就退燒了,等天亮的時候,大狗在他娘的注視下居然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大狗!”大狗娘俯下身靠近兒子,哭着問道:“大狗你總算醒了?你手上痛嗎?”

“娘...”大狗十分的難受,高熱過後的酸痛,還有手臂上的疼痛,還有心裏的事,都逼的他從沉睡中醒來,他茫然的轉動眼睛打量左右,這是哪裏啊?

“你昨天發熱退不下來,我們連夜來了城裏,這裏的醫生好,還幫你重新看了傷,大狗啊,你痛不痛啊?”

“還好,我這是在城裏啊?”

“嗯,你肚子餓嗎?我叫你爹去買早飯來。”

“哦,爹...”

“你好好躺着,我給你去買饅頭吃。”大狗爹擦了下臉,紅着眼睛出病房門去了,兒子醒來就好,昨晚上醫生說的那麽兇,說要是高燒不退人就壞了,吓得他擔心了一夜,兒子醒過來就好了,只要好好養着,手沒了不是還有命在?只要活着什麽事都可以以後再想。

“大狗啊,你別多想,我們先把身體養好了再問老三家去算賬!”

大狗聽他娘這麽說,瞬間呆了一下才想起來問道:“問老三家算賬?”

“是啊,你的手斷了,這不都怪老三嗎?不是他引着你去炸魚,你會斷了一只手嗎?我的老天爺呀!你還沒娶老婆呢!這以後可怎麽辦呢!”

縣城的醫院裏,病房裏是三張床,這時候只住了大狗一個,別的床位并沒有病人住着,大狗呆呆的看着他娘不作聲,聽他娘還在那裏罵道:“老三這個讨債鬼,他爹娘還在就被炸-藥炸死了,真是生來讨債的,養這麽大,一點都沒孝順過爹娘不說,還甩下個老婆,聽說是還有孩子了,他這是上輩子沒積德哦,一聲爹都聽否到就死了,這種人要死怎麽不早死呢?還要來連累我兒子,害的你沒了一只手,啊...我怎麽這麽苦啊,兒媳婦都還沒,兒子就變這樣了,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的罵老三娘,否罵的她跪地賠罪我否算完!”

“娘...”

“老三噶路倒屍!死了還要害人!噶斷種絕代的!他老婆說是有孩子了,我呸!我看能生出個什麽來!造不好啊壓根生否出來!”

“娘!”

“啊?做啥啦?你痛得狠啦?我去喊醫生來!”大狗娘慌忙的就要走出去,背後大狗又喊了聲:“娘你回來!”

“你否是痛嗎?我去喊醫生來啊。”

“不是,你過來我有話說。”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

大狗喘了口氣,剛才喊的太大聲,他胸腔裏都隐隐作痛,更別說斷手那裏,痛的他十分難熬,可是不能再讓他娘胡說八道下去了,他艱難的想動下身體,卻是身上實在沒多少力氣用的出來,想起個身都十分的不習慣的,他左手斷臂處綁着紗布,隐約還有血跡,他自己看上一眼就不想再看,那會讓他想起爆-炸現場滿地的血肉。

“大狗,你怎麽了?是手上痛了?”

“娘,你把門關上再過來我跟你說件事。”

大狗娘聽她兒子的,轉身又去把門關上了,走過來問道:“你怎麽了啊?什麽事,你說?”

“三哥他,是我害死的,不是他害我。”大狗是看着他娘一字一句的說的這話。

“你說啥!你說什麽?不是老三害你,是你害死了他???”大狗娘一臉的震驚,這怎麽可能呢?自己兒子怎麽可能害死老三?明明是老三自己害人啊?

“娘,是我跟三哥提起炸-藥炸魚的,也是我自己要跟着三哥去的,就是到了地方,三哥突然說他不放心自己弄炸-藥,想去喊他二哥來,就是村裏阿辭她爸爸,我拉着他說太麻煩了,還要跑回去,老三不敢弄炸藥,那就讓我來,我說我會的。”大狗說到這裏,眼淚慢慢的流了出來。

他娘聽的膽戰心驚的,顫聲問道:“是你弄的炸-藥?難道是你炸死了老三?!!”

“是啊,炸-藥雷-管都是我弄好的,我點了火,引線卻不燒起來,我都想扔出去了,看沒着火就又收回來看,結果..突然間引線一下子就燒了過去,我吓得大叫了一聲,把炸-藥扔了出去,結果就炸在了三哥身上,是我炸死了三哥他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家裏忙,等明後天再多寫點。

☆、怎辦

這天的溫度其實不高,病房裏又安靜,本不該讓人面紅耳赤熱汗淋漓,但是大狗娘現在就是這樣一種狀态,上半身的裏衣都已經濕透了,她的臉色都已經煞白,自己卻還不覺得,她的心裏翻來覆去想的就是居然是自己兒子害死了老三!自己的大狗!炸死了老三!!!殺人了啊!

“娘...”

“啊!”大狗娘被她兒子吓得一聲尖叫渾身一抖站了起來,驚恐的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外人這才安心了一些,只是立刻回過神來,撲到他床前,壓低了聲音顫抖着問她兒子:“大狗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是你...”

大狗躺在病床上,滿眼的痛苦和後悔,要是自己當時不充好漢,明明不太會硬要裝好漢,三哥怎麽會被自己炸死呢?

“這可怎麽辦啊?啊?大狗啊?怎麽辦啊?這是殺人了啊!”大狗娘吓得上下牙齒咯咯作響,癱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前一刻她還想着要老三家的好看,要他們賠自己兒子的手,更想要去老三家鬧事,這一刻卻怕的渾身發抖了,自己兒子居然害死人了?這可怎麽辦呢?

“娘,等我回去,我就去認罪。”大狗滿臉的絕望,自己手斷了,又害了三哥,活着也沒意思了,還不如去坐牢。

“不行!”大狗娘霍然擡頭看着自己兒子,也不知道怎麽又有了力氣,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大狗,咬着牙板了臉說道:“你去認罪?你認得什麽罪?誰知道是你炸死了老三?哪個看見了?你傻不傻啊!自己去認罪?你認罪了我和你爹怎麽辦?你弟弟怎麽辦?”

“可是我害死了三哥啊...是我害死了他啊。”

“沒有!他自己炸死的,誰說你害死了他?你不要胡說八道!明明是他自己把自己炸死的!”大狗他娘一臉的猙獰相,咬牙切齒的又對大狗說:“你給我摁死了這想法!再否要提起這事!誰都不要說!爛在肚腸裏!”

大狗木然的看着他娘,是他害的就是他害的,別人不知道,他自己還不知道嗎?三哥在那一霎那的面目,那驚恐萬分的臉,瞬間被炸的血肉橫飛的現場,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大狗啊,你想想清楚啊,你老婆還沒有讨,孩子都還沒,你還小呢!老三都已經死了,你不能再賠進去了!你聽娘的,啊?”

“娘,我做的事,總要負責的,要不然天都看見的,龍王菩薩也曉得的,要有報應的。”

“呸呸呸!哪裏有什麽龍王菩薩了,都是泥土塑像有什麽好相信的,你聽娘說的,不要再說是你害死老三了,就是老三自己把自己害了,誰來問都這樣說!”

“可是真的是我害了三哥啊娘...”大狗說着眼淚就下來了,他一個大小夥子,以往跟着大人過日子,爹娘叔伯各種安排好,他跟着做就是了,眼看着爹娘再給他找個漂亮的大姑娘,他就能結婚生孩子過自己的好日子了,誰能想到就這一個夏日的下午,他居然會害死了三哥,自己也斷了手,人生前方的路好像完全坍塌了,眼看着就是公安來抓他坐牢這一條路了,可是他娘說不要再說老三是他害死的了,就是不說,他自己能忘的了這事實?那是一條命啊!

“大狗,大狗啊,你聽話,你看你自己手都斷了,你已經受苦了!就是老三要怪你,你看你下半輩子都這樣了,他還好意思怪你嗎?你以後活的要多少苦哦,還沒他立即死了輕松呢,大狗啊,娘講的話你要聽着,你就是去認罪了,老三也活不過來了,你還要賠進去一輩子,你要一輩子坐牢裏面,那娘和你爹還有你弟弟,在村裏可怎麽過呢?老三家還有兩兄弟呢,他還有爹有娘有老婆,要是上門來欺負我們,我們怎麽活呢?”大狗娘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似乎真的被老三家的人上門欺負了一樣。

大狗聽着他娘痛哭,呆呆的自己也哭,他還能怎麽樣呢?他醒來了能想到的就是他害死了人,那就是要坐牢的,公安要來抓的,可是如果真的沒人知道呢?今天是第二天了,自己都在城裏的醫院了,而公安并沒有來,也沒老三家的人趕來打他,難道真的沒人知道是他害死了三哥嗎?

“大狗,你可一定要瞞住啊,誰來問你都是老三自己炸死了自己!一定要這樣講,你一定要這麽講!事情就是這樣的!誰來問都是這樣的!記住了沒?”

“娘,真的沒人知道嗎?”

“昨天下午我們在鎮子上的醫院裏,沒人來問過的,都以為是老三自己炸死了吧,後來夜裏你發燒降不下來,我們連夜喊了拖拉機送了你到縣城來,到現在都沒人來抓你,肯定沒人曉得這事情,就你自己知道。”大狗娘紅着眼睛,給兒子擦了下眼淚,想了想又說道:“就當娘求你,別人是一定不知道這事情的,誰也想不到是這樣的,你不說就沒人知道了,娘以後也絕對不會說這個事情了,你就忘了吧!”

“我哪裏忘的掉啊娘,我閉上眼睛都是三哥被炸開的樣子,他死的太慘啊,我怎麽能...”

“你否要多想了!他死都死了,要不是他自己要去炸魚,他去弄來的炸-藥,他怎麽會死的?都是他自作自受!又不是你去弄來的炸-藥,是他自己起的頭啊,最後弄成這樣,他死了你也斷了只手,你這樣以後怎麽活都不知道呢,要怪不能怪到我們頭上來的。”

“是啊,我以後怎麽活呢?我一只手沒了,幹不了活了...”大狗淚流滿面,巨大的悔恨壓在他心上,讓他透不過氣,他以後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你們在做啥?”大狗爹推門回來了,買的饅頭放在一個飯盒子裏的,打開蓋子,肉饅頭的香氣就彌漫開來,大狗娘聞着這香氣,咕咚一聲就咽了下口水,這麽香的肉饅頭!

大狗看着他爹遞到他面前的肉饅頭,饅頭裏的肉十分的多,開口處都露了出來,豬肉餡裏點點綠的小蔥,撲鼻而來的香氣勾人食欲,只是大狗卻變了臉色,一把推開了他爹手上的饅頭撲在床邊就吐,他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并沒有吃過什麽東西,能吐出來的都是酸水,一時病房裏都是酸腐之氣,他爹急的急忙放下了饅頭,抱住了大狗連聲問道:“大狗你怎麽了?怎麽會吐?你快去叫醫生來啊!”這話卻是對旁邊的大狗他娘說的。

大狗娘慌急慌忙的跑出去喊了醫生來,醫生看了下大狗,臉色并沒什麽異樣,神情也不見痛苦,就問他是怎麽就吐了?

“我是看見這饅頭裏的肉...”大狗躺着有氣無力的說道:“看見就惡心。”

“你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吧?是不是聞到油膩的豬肉犯惡心才吐了?”

“大概是吧。”

“你們給他去買點清淡的粥來吃吧,暫時不要給他吃太油的東西。”

大狗爹娘答應了,恭敬的送了醫生出去,又趕緊回來看兒子,大狗娘又去外面借了拖把來,把大狗吐的髒東西都拖幹淨,又洗了拖把再來拖地,城裏人要幹淨的很,剛才那醫生就一直皺着眉頭嫌棄髒呢。

他爹在病房裏看着兒子,很是奇怪的問他:“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豬肉了,我看這饅頭裏好多的肉,怎麽今天你卻惡心的要吐了?”

“我想起中山滿地的血肉,我怎麽吃的下去?”

大狗爹啞然無語,想想确實也是,那滿地的血和殘破的碎肉身軀,就是他見多了事看着也要惡心害怕,更別說少不經事的兒子,他這麽一想,手上的饅頭就有些吃不下去,大狗娘看他們父子兩都不吃,伸手就拿了飯盒子過來,抓了個饅頭就吃,她可不嫌棄這豬肉,要知道家裏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頓肉呢,好容易來了城裏,買都買了,怎麽能不吃掉?

“那你吃這個,我再下去買粥,這個飯盒子還是我剛買的呢,你把饅頭都拿出來,飯盒子我帶着走,要不粥不好拿。”

大狗娘兩口吃掉一個饅頭,聽她男人這麽說,就把飯盒子裏的所有饅頭都抓了出來放到病床邊的小櫥子上,看大狗爹拿了飯盒子又出了門去,這才回頭對着兒子叮囑道:“你記着,就是你爹,你也千萬不能說!”

“我爹...”

“你爹這種老實頭,你要是和他說了,他還不得押着你去老三家裏認罪,難道你還真想去坐牢嗎?那你一輩子就毀了呀兒子!你剛剛撿回來一條命,可千萬不能再自己斷送掉,你聽娘的!”

大狗久久不語,只呆愣愣的躺着,他娘也就不說話了,大口大口的吃着肉饅頭,吃的滿口流油。

☆、瞞下

潭村的村長對于老三和大狗炸魚出事這件事情,雖然不太滿意查不出炸-藥的來源,但是也不想再追究,禍首已經死了,大狗斷了只手還在醫院,再追究反而麻煩,中山那邊打洞用的炸-藥根本沒詳細的記賬領取支出入庫這些,只有粗略的記了下大概,這件事一出,倒是好好的理了下賬目,然而卻也是做做表面文章,主要上面管的并不嚴格,雖然死了人,到底是自己村裏的事情,上不管下不管,也就平安無事了,當初以為大狗還在鎮子上的,一班村幹部都想去問話,結果大早上去的,到了才知道人昨晚上就送到縣城去了,一幫人掃興而歸,村長又忙着打洞的事情,對大狗就放開了手,反正老三也死了,事情差不多就是老三一個人背着了,問也白問。

大狗娘在縣城醫院陪了兒子一天,看自己老公照顧兒子挺好的,就急着要回家來,家裏養了兩頭豬三只雞,就算公婆幫着照顧,那還有小兒子呢,那天陪着大兒子來醫院的時候,小兒子明顯被驚吓過度一直在哭,他在家還不知道怎麽樣呢,得回家去看看啊。

“我先回家去,小狗還不知道怎麽樣呢,你爹娘又不止他一個孫子,哪裏有我在家盡心了,我得回去,你就在這裏好好照顧大狗,錢都給你,你不許亂花,聽見沒?”

“曉得,你找得到車站吧?”

“我哪會找否到車站啦?不就是出了醫院往那邊路走,一條街就到西站了,這縣城這樣小,比咱們村也大否了多少,我看城裏人也沒啥好的,什麽都要買,咱們鄉下人哪裏來許多錢買這個買那個,我們就住了一晚上,多少鈔票花出去了,真是的,攢銅钿否容易,用起來倒噶快。”

“那你先回去,小狗膽子小昨天吓到了,你回家做點好吃的給他。”

“曉得曉得,你怎麽這麽啰嗦,煩否煩?”大狗娘剛想走,忽然想起什麽,叫大狗爹去買點香糕來讓她帶回家,說是來了一次城裏,總要買點什麽回去,大狗爹聽話的走了,還回頭說叫她在醫院大門口等下他就好了,他買了就回來送她去車站。

大狗娘等自己男人走了,還走出門外看了下,确定是沒人了,才關上了病房的門,湊近兒子說道:“娘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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