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弓,松了口氣,向着林翹長期縮着的方向走了兩步,一邊走着一邊微笑着回頭向顧尤道:“你沒事就好,還有吃的剩下麽?阿翹,餓了一天了吧,下來吃點東西吧。”
雖說陸衡舟這麽喊了,不過平日裏林翹也是不等他伸手去扶絕對不會下來的。然而今天卻不同,一直如同雕像一般的林翹聽到這個聲音,剎那間如同兔子一般一下子從山壁上跳了下來,手腳并用地竄到陸衡舟身邊蹲好,一把抱住陸衡舟的大腿,純黑的大眼睛轉來轉去,不知道在看什麽,隐約像是害怕的模樣。
陸衡舟也被林翹這個反應吓了一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環顧四周,發覺裏社的氣氛非常奇怪。
他下意識地擡頭找了找墨微,正看到墨微與晏臨都呆在鐘寸心的小山洞裏,而另一邊的鐘寸心正抱着豆豆,也擡眼看着他。而他懷裏的豆豆難得沒有吵鬧,非常安靜地縮在鐘寸心懷裏。
再看其他人,也都面色詭異,偌大的連環山洞裏,居然沒有一個人在說話,寂靜得驚人。
“怎麽了?”陸衡舟心裏一跳,随即先安撫性地俯身拍拍林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再出聲向衆人詢問道,“出什麽事了?怎麽一個個都這幅表情?”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有動靜,他回頭一看,君徹一臉冷峻地走了進來,孤跟在她身後,手裏抱着一個被獸皮裹在其中的人。
君徹停下腳步,冷冷地看了陸衡舟一眼,吩咐孤把手裏抱着的人放了下來,一卷獸皮打開,陸衡舟立刻變了臉色。
“她死了,被人勒死的。”君徹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疏離,沖着屍體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豆豆的媽媽,就扔在裏社後面的地上。”
☆、Chapter 19
豆豆的母親躺在地上,雙目圓瞪,嘴唇青紫,稍微張開,維持着最後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她脖子上有一道發紫的勒痕,細長,邊緣圓滑,顯然,這就是致命傷了。
她身上還沾了不少泥土樹葉什麽的,看得出死前拼命掙紮過,不算平靜。
屍體是去丢棄冠齒獸骨頭的一個中年人發現的。他的膽子顯然不夠大,發覺豆豆的母親已經死了之後摔了下去,把手裏抱着的碎骨碎肉摔了一地,随即慘叫了起來,把裏社裏的人統統吸引了出去。
映襯着這麽一地吃剩的血肉,這屍體反而不那麽可怖了。
墨微才剛剛跟着鐘寸心回到裏社裏面不久,聞聲立刻沖了出來,蹲下身想救她,然而很快便放棄了。豆豆的母親已經斷氣有一陣了,即便墨微能力逆天,這時候也回天乏術。
鐘寸心和晏臨都沒來得及攔住豆豆,他個子矮,穿過人群的縫隙一眼就看見了地面上自己母親的屍體,頓時大哭起來,一直哭到背過氣去,墨微手忙腳亂地拍着他的背,等豆豆好不容易緩過來,稍微清醒了一點酒立刻再撲到母親屍體上接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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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君徹出面命令所有人都先回去,鐘寸心才強行把豆豆抱回來。之後再好一會兒,他才哭累了不由自主地昏睡過去。
一直到陸衡舟回來為止,所有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雖然每個人都能察覺到這種沉默并不正常然而大家都愈發拼命做着別的事情,就好像這樣就能假裝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雖然說豆豆的母親平日裏尖酸刻薄,人緣絕對算不上好,然而此時此刻,也不可能有人會因為她的死亡而拍手稱快。
因為裏社是一個和平的地方,是一個離死亡很遠的地方。大家一直都這麽認為,近乎于自我催眠般這樣認為。
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來裏社之前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惡劣的叢林生存環境,比環境更加可怕的是兇惡的史前動物,比這一切更加兇殘的是那帶着致命的誘惑的游戲。
裏社在這個用鮮血鋪成的無域之中帶給了他們逃避現實的地方,仿佛只要呆在這裏,就能哄騙自己說死亡的陰影其實并不在自己頭上了似的。盡管每個人心裏深處都清楚死亡多麽近,但是每個人都刻意地無視了它,用各種歇斯底裏的發洩來讓自己回避正視這一切。
到如今,死亡再度近在眼前。
兇手還在裏社,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
那些潛藏積壓已久的恐懼,在每個人心中橫沖直撞,拼命尋找着出口。
陸衡舟沉默地站在屍體旁邊,半晌沒說話。
“怎麽回事?”沉默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衆人終于等到了陸衡舟的開口,卻是這麽一句不輕不重、不鹹不淡、幾乎稱得上是廢話的問話。
這種時候自然不可能有其他人敢于回答這個問題。君徹毫不客氣地叉開腿坐到旁邊的大石頭上,半彎着腰看了一陣那屍體,又掃視了一圈整個山洞裏的其他人才回答道:“陸衡舟,你自己看不出來怎麽回事?”
陸衡舟沒理會君徹滿是刺的話,思考了一陣,轉頭看向不遠處木夏:“木夏,她今天不是跟你一起去摘果實的?那你還記得什麽時候跟她分開的?她有沒有說自己要去做什麽?”
木夏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陸衡舟被點名,本來神經就緊繃着,一時吓得呆了呆,也顧不上思量陸衡舟問了些什麽,立時間尖叫起來:“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我!”
這一聲尖叫立刻撕破了沉重到幾乎是粘稠的氣氛,幾乎所有人壓下來的恐懼都立刻彌漫了出來。
“一定是她!一定是這個女人殺人的!”不知道誰慌亂之中口不擇言地喊道,“是她殺了人!快殺了她!殺了她救救我們啊!”
木夏雖然驚恐,然而卻并不傻,立刻尖叫了回去:“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你幹什麽冤枉我!其實是你殺人的對不對!不然你幹嘛急着冤枉我!”
這兩聲尖叫一起,仿佛決堤一般,那些被殘餘的一點理智壓抑着的恐懼與壓力立刻傾瀉而出,頓時所有人亂成一團,各種尖叫聲、髒話、相互侮辱聲響成一片。
雖然要是冷靜下來,大家都清楚這種相互诋毀沒有意義,不過是恐懼之下的無措和自我保護,然而驚慌之中,盡是一時之間連動手撕扯的都有了。
“墨微,你答應過不到真相大白不會開口的。”鐘寸心抱着昏睡的豆豆,冷靜地掃了一眼臉上有些焦慮神色、想要開口制止衆人的墨微。
墨微抿了抿嘴唇,強迫自己壓下擔憂的表情:“我知道。”
眼看着場景愈發混亂,晏臨低聲道:“不想個辦法阻止的話,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鐘寸心笑笑:“放心吧,不會出事的,你我現在赤手空拳也阻止不了。我們人類就是這麽軟弱的生物,不發洩一下情緒的話,絕對不可能安心的……”
“砰!”
鐘寸心話音沒落,便是一聲巨響,晏臨趕緊捂住被震得發麻的耳朵,擡眼看去,只見君徹以手肘撐着膝蓋坐着,手裏一支短铳沖着山頂,憑着鳴铳的巨響,成功讓亂成一團的人群如冰水淋頭澆下一般飛速安靜了下來。
“吵什麽吵!”君徹大喝一聲,冷豔的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你們能吵出什麽來?!這幾個月裏面,裏社都有多少人不見了?!無域裏面每天死多少人?!不過是死了一個人而已!慌個什麽勁兒!都特麽給我閉嘴!”
衆人被那铳聲所震懾,又被這麽一頓罵,一時間竟是噤若寒蟬,都瑟縮一陣,不敢說話。
君徹熟練地以食指為支點,轉了轉着手裏的铳,向着木夏的方向擡了擡繃緊的下巴:“木夏!剛才陸衡舟問你的話呢?!”
木夏被君徹冷冷的目光吓得猛地一縮,戰戰兢兢地道:“我們一起回來之後……之後她說要去找豆豆……之後我就不知道了……”
君徹“哼”了一聲,也不說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一旁的陸衡舟捏了捏眉心,四下看看:“她去找豆豆了?那豆豆呢,當時在誰身邊?是微微和阿臨在照顧麽?”
墨微還沒答話,周詞立刻接上道:“當時阿臨一個人在外面,而寸心喊微微去幫他忙了,所以豆豆是我在照顧,但是豆豆媽并沒來看豆豆。”
周詞話音剛落,便聽到鐘寸心用不大的聲音補了一句:“我跟墨微去幫晏臨找石子了,不是周詞你讓晏臨出去找的?她一個新人怎麽找得到?”
周詞擡頭,與鐘寸心對視一陣,默默偏開了目光。
“阿臨一個人在外面”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在誘導衆人懷疑晏臨。她是新來的,剛來沒幾天便有人死了,那人死的時候她還剛好一個人在外面。這幾點連起來,要不是鐘寸心當機立斷的反駁,晏臨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當時還有誰在外面?”君徹倒像是受這句話啓發,轉而詢問道,“當時打獵的人應該也都剛剛回來了,單獨在外面的人有哪些?!都出來,告訴我你們當時在做什麽?!”
一時間衆人再度亂成一團,晏臨簡直已經無法繼續看下去眼前的場景。她看見角落裏有個比自己還小些的小姑娘,拼命地想抓住山壁不被旁邊人扯出來,有兩片指甲因為用力抓山壁,整個兒崩裂開來,然而她就像不覺得疼一樣拼命地喊:“我沒有!我沒有!”
“好了!”陸衡舟看着衆人如今這模樣呆了一會,忽地嘆了口氣,看起來隐約有些疲憊和絕望,“好了,不要再鬧了!也別再推搡了,都夠了。”
“孤,你怎麽想?”君徹冷冷地環視衆人,回頭問道。
在這麽一個時候,孤反而笑了笑,鎮定地道:“他們都不可能是。”
所有人瞬間都安靜了下來,晏臨好奇道:“真的麽?”
鐘寸心皺着眉沒立刻理會晏臨的話,等了好半天才道:“确實不可能是在座的人。”
君徹“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孤:“什麽意思?”
孤搖了搖頭,低頭仔細看了一陣:“怎麽可能是當時在裏社裏面的人呢?你們仔細看這個勒痕,非常細,沒有斷,證明是用非常堅韌的繩子勒的。而即便是裏社,如此堅韌的繩子要做出來也不容易,不是随處可以拿到的。”
君徹“嗯”了一聲:“确實,這種繩子基本只用來捆獵物或者做陷阱,一共就只有幾條,全部讓打獵的人帶出去了。所以當時留在裏社的人确實應該沒有嫌疑。”
君徹這麽一說,剛才還在推搡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晏臨剛才看着的那個小姑娘幾乎一下子撲到了君徹身邊:“謝謝君徹姐!我真的沒有!君徹姐救救我!”
這小姑娘一哭,頓時旁邊幾個剛才也被懷疑也立刻撲了過來,對着君徹感激涕零地求她救命。這時候裏社裏幾乎所有人都無比期待地看着君徹和孤。
君徹冷冷地盯着面前醜态百出的人群看了半晌,才擡起頭來:“這樣的話,能擁有這種材質的繩子,還能有時間避開其他人去殺人的人,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她手裏的铳調轉了一個方向,铳口指向前方臉色瞬間變了好幾分白的人:“陸衡舟,你以為呢?”
☆、Chapter 20
被铳指着的陸衡舟瞬間白了臉色,猛地退了一步,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拍了拍抱着他一條腿的林翹,仍舊維持着溫和的語氣道:“阿翹,你回到山壁上去蹲着,除非我叫你。”
林翹擡頭瞪着陸衡舟,歪了歪腦袋,這才乖乖地回到自己經常在的山壁上。陸衡舟等林翹回去了,這才擡頭,臉色蒼白地道:“君徹,你想說什麽,我洗耳恭聽。”
君徹眯着眼睛:“說真的,陸衡舟,上次鐘寸心跟我說我小看了你的時候,我還沒多想。不過事到如今,看來是由不得我不多想。”
陸衡舟聽着遠遠地看了鐘寸心一眼,沒說話。鐘寸心坐在自己的小山洞門口的巨石上面,面色淡漠坦然地看着他,卻絲毫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孤跟我說過,裏社最近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了。”君徹盯着陸衡舟的臉,“雖然經常有不知死活地去參加游戲賭命結果回不來的,但是最近這幾個月也太多了一點。”
君徹慢慢地站起身來,好好地端着铳,黑漆漆的铳口直指陸衡舟,慢慢地報出名字來:“孫池,林飛,劉亦婷,智三……陸衡舟,你當真以為每個人都會相信,連這些人居然會去參加游戲?!”
人群中一陣騷動。
陸衡舟再退了一步,聽君徹冷笑了一聲:“我一直在想是什麽人想要暗中清理裏社當中沒有用的人,想了好幾天了,現在想來,最迫切地想要讓裏社中的垃圾消失的人是誰,這個問題答案不是很明顯麽?!”
一直安靜地坐在門口的少年顧尤突然尖叫了起來:“衡舟哥!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不是你?!”
陸衡舟的弓就在他手邊不遠處,他原本向那弓稍稍伸了伸手,随着顧尤的尖叫,君徹立刻再上前了一步,帶着強烈的壓迫感迫使他放棄了原先的動作。
陸衡舟擡頭看着君徹,再看向君徹身後那些方才在求君徹救命的人臉上的驚惶的表情,再環視了整個裏社裏面所有人一圈,這才輕輕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極其奇異的笑容來,轉頭看向顧尤,溫溫和和地道:“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已經相信是我做的了?”
顧尤在陸衡舟奇異的目光裏面呆了呆,只聽一旁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又一陣近乎震耳欲聾的喧嘩聲,近乎歇斯底裏。眼見着陸衡舟想要要有什麽動作,君徹在這一片喧鬧中厲聲喝道:“孤!”
孤立刻一大步上前去,單手将陸衡舟壓倒在地,利索地拿繩子将陸衡舟捆了起來。
“陸衡舟!你不可能是一個人做的!說!還有誰!”君徹扯着嗓子才勉強在這一片驚懼的尖叫聲中發出聲音來,陸衡舟從地面上擡起頭來,即便是如此狼狽的時刻,他臉上也不曾失去先前那種奇異的、讓人看着就不太舒服的笑容:
“君徹,你難道是在問我還有誰?!”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君徹這樣拷問同黨的耐心,群情激奮,被欺騙的憤怒、加上對死亡的恐懼,失控之中不少人沖着那邊撲了過去,孤看着失去理智的人群湧了過來,只來得及确認了一下陸衡舟被綁結實了,便飛快地退出了人群的誤傷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翹蹲在山岩上,因為陸衡舟吩咐她不許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出一連串不成句子的叫聲。
聽得見人群中傳來的踢打在*上的聲音,然而即便是這種情況下,陸衡舟也一聲不吭。
“衡舟!”墨微霍然起身,向着人群那邊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看鐘寸心,“寸心!”
“喂!鐘寸心!”晏臨急道,“不管怎麽樣,先想個辦法阻止啊?!再這麽下去,陸衡舟現在就會死啊!君徹剛才話還沒問完呢!”
鐘寸心臉上神色也不太好看,目不轉睛地盯着正在大聲吼着什麽、卻因為過于嘈雜而聽不分明的君徹:“墨微,晏臨,都先別動。君徹不會想現在鬧出人命的,所以她肯定會阻止。”
這種失控明顯超出了君徹的意料之外,君徹扯着嗓子吼了兩聲,然而還是沒有人理會她,她重新将短铳指向上方,想要鳴铳示警讓衆人安靜下來。
然而沒等槍聲響起,便有一聲更加巨大的聲音一下子籠罩了下來。
這一聲尖銳到極點的聲音對在場每個人而言都不陌生,然而陌生的是,這一個聲音離得如此之近。
巨大而密閉的建築物陡然間帶着嘈雜的電子音平地而起,替代原始的山洞,驟然間将還在失控狀态的衆人籠罩在內。
晏臨猛地站起身來,整個背脊都克制不住地發抖。這種近乎奇幻的空間變化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還有這種嚴重違反常識的變化速度。
晏臨下意識地擡頭,果不其然,雪白的天花板上以鮮紅的文字飄着一行對晏臨或是其他不少人而言都不算陌生的3d大字:
游戲:d,通關條件:待定,剩餘人數:173游戲開始倒計時:01:00:00
有極其好聽的女孩子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內容卻并不那麽溫柔:“一小時後即将開始游戲d,現在開始規則說明。
d類游戲獎品:武器。游戲會場為密閉會場,游戲開始前只允許進入,不允許退出。想要參加游戲的人,需要尋找特定方式進入會場。游戲人數不限,難度将根據參與人數決定。屆時宣布規則。
再重複播報:d類游戲獎品:武器……”
聽得出來後面的不過是在重複播報規則,人群中的絕大多數尚還停留在那個震驚之中,反應不過來。
裏社的位置,居然被選為了游戲會場!
直到這一刻,晏臨才發覺,會因為裏社帶來的安定感而自欺欺人地回避思考游戲的風險的不只是面前那些人,其實自己也是。
那些在b-乙的游戲中留下的刻意遺忘的、帶着血腥氣味的記憶一下子撲面而來,她原本站在鐘寸心後面,這一瞬間渾身肌肉僵硬,要不是墨微扶了她一把,她幾乎一下子就要摔下去。
晏臨所在的地方也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獨的小山洞,而是偌大房間的一角,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是六面雪白而高大的牆壁,看不出有任何出入口。d類游戲,獎品是武器類游戲,晏臨努力抛開這一瞬間湧上來的那種屍體血漿還殘留在腳底的錯覺,回想着林揚說過的d類游戲的消息。
d類游戲……逃脫類!
晏臨咽了口唾沫,最壞的可能性,難道說這個游戲的目标是從這個密室之中逃生麽?這樣的話,就能夠解釋這密閉的體系。
還有那一句“游戲開始前,只允許進入,不允許退出。”
無疑,這是在強迫他們所有人參與游戲。
随着播報的重複響起,鐘寸心站了起來,仰頭看着那一行字,饒有興致地偏了偏頭:“原來如此,選擇這裏成為游戲會場應該是故意的吧?”
這個時間也沒有誰有心情跟他讨論為什麽“裏社”會成為游戲會場,鐘寸心自顧自地繼續道:“看來成為‘王’果然不只是活下去就行了,是有什麽條件的。這是無域的所有者在擔心裏社的存在會使弱者同樣通關才刻意想通過這個游戲來使裏社崩潰吧?”
也虧得鐘寸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冷靜地推斷關于無域的情報,這種波瀾不驚絲毫沒有動搖的語調竟然很有效果地消弭了晏臨不少的緊張感。
這大概是第一次,晏臨真的開始相信鐘寸心說過他第一次參加游戲的時候并沒有如何緊張,以及相信他回憶的時候的那種平靜與鎮定,并不是強裝出來的。
慌亂的人群已經陸續開始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不少人都開始發瘋一般往牆角上擠了過去,拼命撲打着牆壁想找到出路,還有人徒勞地用身體猛撞牆壁,試圖撞開一條路來。
“而且挑的時間點很巧。對了,墨微,晏臨,走吧,一會兒角落這邊人多,會很擠。”鐘寸心摸了摸下巴,走了兩步回頭見墨微和晏臨都跟了上來,才繼續道,“這麽想來的話,裏社這幾個月的‘清理蛀蟲’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符合現任‘王’的心意,因此他們擔心今夜過後不會再繼續‘清理蛀蟲’,所以才立刻将這裏選為游戲會場決定自己清理。這麽一看,我們是無時無刻不被監視的啊。”
鐘寸心猛地停下來,輕輕一擊掌:“前後聯想起來,就能說得通了。‘無域’的存在并非是沒有意義的,而是為了選拔‘王’。并不是誕生‘王’,重點在于必須是選拔。游戲、惡劣的生存條件,還有其他危險,都是為了‘選拔’。如此大費周章地選拔,就說明‘王’的存在和擔任者的水平有很重要的影響,換句話說,現任‘王’的任務……”
“鐘寸心!一階警告!一階警告!”游戲的播報聲突然停了下來,突然換上了尖利而且突然嚴厲得多的語調,“鐘寸心!立刻停止!禁止在超過十人的場合繼續剛才的言論!否則立即啓用自爆裝置!”
☆、Chapter 21
裏社衆人其實并沒有幾個人聽見了鐘寸心剛才的碎碎念,倒是這個欲蓋彌彰的警告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了瘋狂的舉動,統一看向鐘寸心。
被衆人盯着的鐘寸心絲毫沒有剛被人威脅了性命的危機感,無比平靜地擡頭看着天花板上聲音傳來的方向繼續道:“唔,雖然剛剛只有五成把握,所以才想着說出口試試,要是我真的猜中了,無域的管理者大概不會坐視不管。如今既然被這麽大張旗鼓地警告了,看來是果然是真的。”
晏臨目瞪口呆地看着鐘寸心,再擡頭看看天花板,那個女聲一時沒有回答,想來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忍不住試想了一下假如自己是剛才說話的那位‘王’,頓時覺得鐘寸心到現在還沒有自爆,證明了這位‘王’的氣度和涵養都比自己好得多。
并沒有其他人聽到了鐘寸心剛才說了什麽,掙紮着想要找到出口的衆人大抵以為他找到了離開這個游戲的方法,看着他的眼神慢慢灼熱起來。
君徹将手裏的短铳随手挂到腰間,大步走了過來:“鐘寸心,怎麽回事?”
鐘寸心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就是罵了無域現在的‘王’們兩句,還帶了點羞辱,沒想到他們這麽經不起罵。”
這話說出來鬼都不會信。
在無域這種地方,連已經死了的,統共五十萬參與者,其中絕大多數每天都要帶着髒字問候幾次現任的“王”們的一家老小父母親眷,也沒看誰被一階警告了。要鐘寸心說的是真的,那他罵人的功力大概真的是秒殺這五十萬人了。
鐘寸心臉色坦然得讓人很難懷疑他說的話,因而這麽明顯的謊話倒也沒人立刻反駁。他目不斜視地與君徹錯身而過,一直走到剛才還是人群最多、現在反而空空蕩蕩的屋子靠近中央的地方這才坐了下來:“嗯?大家不繼續麽?怎麽突然這麽安靜?”
原本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墨微在路過君徹身邊的時候改變了方向,向着君徹身後跑去。陸衡舟縮在地上,身邊一大塊鮮血還在往外漫延,身上的衣服布滿了腳印和血漬。
君徹一步跨過來,攔在墨微面前,用力推了她一把,冷嘲熱諷道:“墨微!我看陸衡舟追了你這麽久你也沒什麽表示,一直以為你不喜歡陸衡舟,如今看來也并不是啊?還是說你已經爛好人到了連這種人都救?!”
墨微性子溫和,如今也是難得地強硬:“君徹!你讓開!”
君徹冷哼了一聲:“墨微,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顧忌着你的能力會對你禮讓三分!”
墨微還要說什麽,便聽見君徹背後的地上傳來沉悶的聲音:“微微,別過來。”
聲音裏面帶着風聲,看來肺已經差不多碎了。
君徹回頭頗為蔑視地看了陸衡舟一眼,道:“孤,封上他的嘴!”
就在君徹分心回過頭去看陸衡舟、孤拿布帶捆住陸衡舟的嘴的瞬間,一道極為迅疾的人影猛地竄了過來,事發突然,居然連孤都來不及阻止,林翹就一下子把君徹撞飛出去兩米多遠。墨微毫不猶豫地趁機沖了過去,跑到陸衡舟身邊,撐着孤去扶君徹的功夫開始給陸衡舟治療致命傷。
“啊啊啊啊!!!”林翹仍舊瘋着,毫無章法地尖叫着,也不知道如何正好卡着這個時間點沖了上來的。
君徹好不容易甩開林翹,爬起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聽到天花板之上沉默已久的女聲突然開了口:“本次游戲立刻開始,下面開始宣讀規則!”
這突如起來的聲音讓衆人皆是愣住,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那鮮紅的倒計時尚且還停留在00:43:26的地方,在這女聲結束後一小會兒,便看見那數字一下子跳到了00:00:00.
晏臨呆了呆,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只聽見旁邊坐着的鐘寸心摸了摸下巴:“看來這位‘王’的脾氣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啊。”
晏臨:……身為罪魁禍首的你為什麽毫無負疚感?
“游戲d-丙,規則宣讀如下:
游戲類型:d,游戲難度:丙。
游戲獎勵:武器。通關限制時間:無。
通關要求:成功離開這棟建築。
游戲方式:游戲開始三十分鐘後,建築內将出現一只安氏獸,只要能在安氏獸出現後存活十分鐘,就算游戲通關。”
安氏獸?!
那種帶着腥臭的巨大獵食者的形象如同巨大的陰影兜頭罩下,晏臨下意識地握拳,連指甲嵌進了肉裏都沒發覺。
環顧四周,幾乎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看起來,不幸遇見過安氏獸的人,也不算是少數。
出人意料的是,一個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個少年的聲音大家都不陌生,正是之前通報無域規則的那個被稱為“封”的“王”:“特別優惠!這可是看在你們當中居然有人‘能從完全錯誤的前提推斷出完全正确的結果’而特別給的放血大優惠的提示哦!游戲通關提示:只要殺死安氏獸就能輕易通關啦!”
這段話剛開頭的時候,幾乎是燃起了每個人求生的意志,衆人皆是專注地聽着封提供通關的提示,然而聽到最後一句,幾乎每個人都差點爆了粗口。要不是鐘寸心剛才說辱罵“王”可能會自爆,大概這個時候便是一片叫罵聲:
廢話!殺死安氏獸!那個光是嘴巴就有一米多長的安氏獸!
這時候也沒人顧得上陸衡舟的事情了,如何應付這個游戲,在一瞬間上升到首要位置。
當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集中于游戲之中的。鐘寸心的臉色也立刻難看了幾分,被人直指前提完全錯誤,推到結果純屬運氣好顯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君徹原地地轉了一圈,擡頭看了看空中那個00:27:32,數字還在不斷減少,再環顧一圈,焦慮地發覺裏社這一百來號人大多都只是拿手錘着牆哭鬧,根本沒有人在好好思考如何拖住一只安氏獸十分鐘以上。
“該死!”君徹低咒了一聲,也許是過去數個月裏面養成的習慣,當她沒有主意的時候,卷下意識地低頭去看陸衡舟,陸衡舟受傷的地方實在是很多,到現在墨微甚至沒能把危及性命的傷口都治療完成。
君徹意識到自己居然求助式地看了陸衡舟的時候,立刻偏開視線看向墨微,冷冷地道:“慌什麽!我們不是還有墨微麽?!最不濟每個人丢一條胳膊去喂安氏獸,總能填得飽那只安氏獸的肚子吧?!”
這提議實在是糟透了,且不論墨微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如此沒有極限,也不論安氏獸會不會乖乖地接受投喂,要每個人斷一條胳膊本身就讓人很難接受。然而最大的問題其實在于,誰來保證吃飽了的安氏獸不會為了消遣而殺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到:“快看這裏!這裏有一塊能打開!”
衆人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只見叫喊的那個男人面前的牆壁上,赫然被推開了一個大洞。
“對了,這是d類游戲……”不知是誰喃喃自語了一陣,“就算不能通關,起碼逃脫還是可以的!”
君徹狐疑地看向孤,用不大的聲音問道:“要是當真是要我們面對安氏獸,怎麽可能留下這麽一個通道?這麽想來,特意在安氏獸進來之間留下三十分鐘,難道說這個游戲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如何撐過那十分鐘?”
孤思量了一陣才回答道:“确實,否則的話沒有給出三十分鐘空閑時間的必要。這麽想來,這個游戲本來的目的應該也就只是看我們如何利用這三十分鐘逃脫。要是一味地思考抵抗安氏獸,只怕反而會死。”
人群聽完頓時沸騰了起來,鐘寸心看着遠處人群沸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打量那大洞的君徹,還有她身後面露焦急之色的墨微,還有被捆住嘴,然而掙紮着想說什麽的陸衡舟。
鐘寸心掃視了一周之後回過頭來向晏臨道:“我記得你通關過b-乙級游戲,而且上次被人襲擊的時候脖子上傷口旁邊有勒痕,想必是先被對方勒住脖子,卻在那種情況下成功反抗了,想來你的體能也真的不是一般地好。”
晏臨立刻退了半步,警惕道:“你又想幹嘛?先說你的目的?”
鐘寸心:……
“好吧,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程度如何。”鐘寸心摸了摸額頭,“看你骨架鍛煉的不錯,然而卻卻并不會登山,平時走路也沒有什麽特殊運動留下的運動習慣,所以推斷應該是只特地練習過一些格鬥技吧?”
晏臨持續戒備地回答:“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