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Foretime1(parttwo) (2)

還沒完全能動,也跑不快,孤聽着背後安氏獸沉重的步子慢慢接近,咬了咬牙,松開握着君徹的手,一把拔出綁在腿上的最長的那根□□,返身對着安氏獸沖了過去。

☆、Chapter 27

“孤大哥!”那少年顧尤看着孤一個人沖上去與安氏獸纏鬥不一會就挂了幾處彩,頓時覺得驚心動魄,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随即又想起來孤應該是敵人,一時猶豫不決改做什麽,躊躇地看向了剛剛憑借着精彩的翻盤而取得了主導地位的鐘寸心。

“這樣下去不行。”鐘寸心眯着眼睛看着那邊的厮殺,“單單靠着孤一個人絕對連三分鐘都撐不過去,必須立刻想辦法殺了那只安氏獸。”

“哈,英雄所見略同。”封已經關掉了牆壁上的投影,切換了實時的音頻,開開心心地道,“鐘寸心你也同意我的意見對吧,要是早聽我那麽好心的提議不就就沒事了。”

“孤!”鐘寸心沒理會封的調侃,專注地觀察了一陣,揚聲道,“安氏獸進攻的弱點是只有蹄沒有爪子!從它下方繞行拖時間!只攻擊它的腿!”

孤沒回頭看鐘寸心,不過倒是很快接受了這個提議,開始瞄準安氏獸的腿下刀。這麽一來确實立刻增加了傷口,他本人也安全了不少,只可惜安氏獸實在是太大了,即便□□能夠放血,憑這些傷口要想致命也實在是相差太遠。

君徹扶着牆,努力取回身體的活動能力,想要上去幫忙。剛算是勉強活動自如了,一擡頭,卻看見那只已經紅了眼的安氏獸索性不管孤了,幾步就沖到了眼前,張口就再度咬了下來。

血,濺了她一頭一臉,孤驚慌之下一下子躍了起來,手裏的軍刺猛得刺進了那只安氏獸的眼睛。

“孤?”君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随即目光下移,更是凄厲地叫了起來,“孤!!”

孤松開了刺在安氏獸眼中的軍刺,勉強挪動腦袋,回頭看向君徹。

安氏獸鋒利的牙齒洞穿了他的腹部,他整個下半身都已經被咬在那巨口之中。他努力擡起上半身,用盡最後的力氣,讓那雙漆黑的眼珠裏最後倒映上君徹的樣子,略微笑了笑,仿佛安慰一般,很快,那雙眼睛便消失了光澤。

安氏獸被刺瞎了一只眼,狂躁無比,猛地一甩脖子,把嘴外的半截的孤撕斷摔了出去,正摔到晏臨面前不遠處。

晏臨閉上眼,壓下看到那殘肢嘔吐的*,用力雙手接住了飛來的那塊屍體,墨微尤不死心地兩步跑來,嘗試再三才确信孤已經徹底救不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從孤身體裏噴到臉上的血尚還溫熱,刺激着君徹每一根的神經。

那是她數十年來不曾離開過的屬下,從她記事那一天起就守在她身邊的人,無論她是對是錯,無論她做了什麽,都一直跟随她的人。

Advertisement

鮮紅的衣服在空中劃過一道亮色,君徹猛地躍到安氏獸背上,君徹正手拔.出它眼窩裏那把軍刺,發瘋一樣在安氏獸背脊上不斷刺下去,毫無章法的攻擊并沒有給安氏獸帶來太大實際傷害,卻令本就暴怒的安氏獸更加狂躁,用力一甩身體把君徹甩了下去。

君徹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額角的血止不住地湧出來,然而她如同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沖了上去,飛快地躲過那張大嘴,試圖再跳到安氏獸背上去。

就在安氏獸與君徹拼死相搏着、慢慢遠離中心地帶的時候,陸衡舟向着那中間的地方做了一個手勢。

蹲在他身旁的林翹立刻飛一般地迅速沖了過去,晏臨聽到聲響大驚失色,就算林翹并不是人類,要她這麽上去送死也實在是令人無法接受。晏臨沒來得及過大腦,跟着向前跑了幾步,卻看見林翹一口叼起鐘寸心之前扔掉的那把铳,飛快地又竄了回來,乖巧地把铳吐到陸衡舟攤開的手掌上。

墨微治療身體卻不能治療精神,陸衡舟臉色蒼白,勉力從林翹口中接過铳,表揚似的拍拍林翹的頭,随即慢慢地擡起手。

實在是剛才鐘寸心的爛铳法給人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晏臨、墨微都回過頭,眼神閃爍着思考要不要阻止陸衡舟進一步激怒安氏獸。

鐘寸心倒是鎮靜,看了看場上的人,平靜地道:“我去把它引過來。”

陸衡舟毫不掩飾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心裏清楚風險多大,然而還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倒是旁邊晏臨看了鐘寸心一眼,勉強克制住自己對安氏獸的恐懼,低聲道:“我體力比你好,我去。”

聽得出來晏臨的聲音有點發抖,鐘寸心也清楚她先前那次遭遇始劍齒虎和安氏獸的心理陰影猶在,然而他考慮了一陣,還是停下了腳步,對着晏臨點了點頭。

這不是他作為一個男人逞英雄的時候,這是盡一切可能提高勝率的時候。

君徹已經不知道被安氏獸或撞、或摔了多少下,卻像是根本不覺得疼一樣仍舊繼續沖上去,機械般刺着。

安氏獸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它費力地扭轉巨大的腦袋,想要把這只不知好歹的小生物從背上弄下來咬碎。

晏臨深吸一口氣,在擡腳之前抽空擡了個頭:

00:07:13.

果真越是這種時候,時間過得越慢。

趁着安氏獸扭頭追殺君徹的功夫,晏臨飛快地沖到它後蹄之前,正手舉着牙刀,雙手握住刀柄就着安氏獸蹄子之間的軟肉用盡全力紮了下去。雖然是軟肉,卻仍舊不出意外地皮糙肉厚,晏臨這一刺只覺得虎口都有些發麻,還沒醒過神,便看見安氏獸痛吼一聲,立刻抛開了背上的君徹,轉頭看向自己腳下的偷襲者。

這不是晏臨第一次被一只安氏獸如此近距離地盯着,恐懼非但不比上次輕,反倒更重了。

伴随着每一根寒毛都驟然之間立起,巨大的恐懼一下子奔騰咆哮而來,晏臨幾乎顧不上思考,本能地調過頭拼命地狂奔。

安氏獸口中腥熱的氣味一直都留在鼻尖,那巨大的身形也一直在咫尺之內,晏臨只覺得自己從未跑的這麽快過,耳邊風聲幾乎響得刺耳。然而到底體型不占優勢,安氏獸已經張開巨口,決定掃除這個障礙了。

“砰——”

铳聲響起,子彈從臉旁擦過,晏臨驚恐之中再受了驚吓,一下子倒下去就地打了個滾,躲過安氏獸的攻擊範圍,這才回過頭,驚訝地看見安氏獸還是剛才張着嘴的模樣,渾身不正常地痙攣着。

它的喉嚨裏不斷向外冒出血來,那顆子彈從那張開的大口中射入,透過上颚骨後方的狹小空隙射入那只安氏獸的顱內,帶來了巨大的出血量,以及中樞神經受損後的巨大顫栗。

陸衡舟無力地松開手裏的铳,任由那把已經沒有子彈的铳落到地面上,他用力咳嗽了兩聲,瞄準這一動作對現在他的精神狀況而言勉強地很。不過對比之下,那只已經只能在地上抽搐的安氏獸狀況顯然要更差,應該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在最後時限結束之前,想必就會因為失血和腦損傷而斃命了。

“衡舟!”墨微立即跑過去檢查了一下,确認他沒事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一如既往的優秀射擊成績。”鐘寸心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重新擺出一個笑臉,“就算是沒用過的铳型號,也能如此精準。”

晏臨直到此刻危機解除,之前危機之中的爆發全力狀态才慢慢消失。腎上腺素帶來的過度激烈的血脈擴張、心髒劇烈收縮、以及肌肉的中爆發性增加的atp都逐漸退去,倒是副作用帶來的一陣又一陣的頭暈目眩、肌肉抽痛,還有延遲爆發的恐懼帶來的戰栗一并發作,讓她止不住地蹲下身蜷縮起來。

她強迫自己擡頭看着已經無法動彈安氏獸口中的傷口,拼命地對自己說已經安全了來消除恐懼,耳邊灌進來鐘寸心的聲音,她下意識對比了一下鐘寸心那個破爛水準,對于如今陸衡舟剛剛救了自己命的這種、面對移動靶還能精确命中的手法簡直不可遏制地生出了崇拜得五體投地的感覺。

陸衡舟長出了兩口氣,這才不鹹不淡看了鐘寸心一眼:“向下偏了兩毫米的樣子,本來應該能穿過大腦直接斃命的。要不是你剛剛給我手背上來了一發子彈,我現在的手感應該能更好些。”

鐘寸心:“……哈哈,哈哈,對了,晏臨,你怎麽在發抖,沒事吧?”

晏臨即便是精神略微有些恍惚了,也沒忘了給了鐘寸心一個白眼。

“晏臨,謝謝你了。”陸衡舟語氣有了些暖意,“努力用力繃緊全身,然後再嘗試放松,反複進行……”

晏臨立刻照做,連續幾次之後,全身的肌肉終于慢慢地松懈了下來。

陸衡舟見狀也放下心來,笑了笑:“要是寸心去引它過來的話,大概成功率要下降一半。謝謝你了,算是救了寸心的命,也救了我們大家的命。”

晏臨好不容易扶着牆站了起來,龇牙咧嘴地道:“你才是救了我們的命,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站在兩人中間的鐘寸心嘴角抽了抽,然而饒是他素來牙尖嘴利,一時之間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想出來。

君徹躺在地上,一直強撐着的意識在目睹安氏獸的倒地之後已經開始渙散,渾身的骨頭也不知道有幾塊還沒有斷,能清楚察覺到胸口的斷骨刺穿內髒帶來的劇痛,即便是這樣的疼痛,也沒法抵消孤的離去帶來的巨大空茫感。

那是一直如同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存在的人啊……

“墨微姐!你要救她麽!”顧尤看着向君徹跑過去的墨微,震驚地叫道,“墨微姐!她害死了那麽多人!她殺了那麽多人啊!你為什麽要救她?!”

☆、Chapter 28

晏臨也沒想到墨微會直接去救君徹,也愣愣地看着,然而能力是墨微自己的,她願意救誰貌似也輪不到她來開口,晏臨只好抿了抿嘴唇表示無聲的抗議。

旁邊的鐘寸心看了顧尤一眼:“顧尤,你沒資格說這句話,君徹最對不起的人大多已經死了,除此之外她所對不起的只有我和衡舟,既然我和衡舟都對救她這件事情沒意見,你何必多費這個口舌。”

墨微回過頭來嘆了口氣,沒帶什麽感情地問道:“我們還沒有死足夠多的人麽?顧尤,你回頭看看,這一路都是我們同伴的血,我們的同伴,如今已經都死了,就這樣,我們還沒有死足夠多的人麽?還需要這一條命來做祭麽?!

無域裏面每天都在死人,若是沒有君徹,你們就敢說自己一定活得下來?我們每個人活到今天誰不是死有餘辜?憑什麽君徹就應該為此而死?把她逼成這樣的,不就是我們每個人麽?那憑什麽錯都是她的?!”

“可是!”顧尤驚怒,“可是她……”

“顧尤。”陸衡舟咳嗽了兩聲,扶着牆站了起來,打斷了顧尤的話,絲毫不留情面地劈頭蓋臉道“你現在與其說是在恨她騙你,不如說是因為自己做了對不起大家的事情而在尋找遷怒的對象。而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怪你,因為我們知道你是被君徹完全地欺騙了、利用了。但是這從來不表示你沒有錯。”

見顧尤白了臉色,陸衡舟才繼續道:“我們不把你當做敵人,可是同樣的,我們的敵人也并不是君徹。我們每個人被迫卷進這種生存游戲中,或許在這裏迷失了本性,或許犯下無法饒恕的罪行,可是我們真正的敵人,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從來都不是君徹,而是……”

他仰起頭,看着斜上方的大字,語氣嚴厲而銳利:“……改變了了我們的常規、逼迫一切進入這個扭曲的軌跡的‘無域’系統啊!”

顧尤聽着陸衡舟滿是義憤的話,呆了呆,驟然聽到空中一聲輕笑,是那個少年封的聲音,只是這一句話裏面卻并沒有什麽調侃和輕慢的意味,聽起來居然有種倏忽間年長了幾歲而頗為滄桑的錯覺:

“陸衡舟,你果然值得下注。”

他話說完,便聽見一聲響亮的關閉對講的系統音,聽上去是封關掉了自己的頻道。隐約聽見另一個頻道裏暖低聲追問他為什麽這麽急着離開的聲音。

墨微總算跑到君徹旁邊,看着她現在的狀況完全不比剛才的陸衡舟好,立刻動手想要給她治療,誰知君徹勉強張開眼睛,一把揮開她的手:“墨微……你讓開!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滾!”

墨微沒理會君徹的話,固執地伸手去給她治療,不期然君徹猛地擡手給了她一耳光:“我讓你滾……你聽不到麽!滾!我寧可死了……也不要……不要你……”

墨微被一耳光打偏過頭去,愣了愣,絲毫不為所動,伸手去觸摸君徹的傷口,卻被陸衡舟握住了手腕:“微微,你先讓開吧,我跟她談談。”

墨微看了看君徹的傷勢,恐怕再耽擱就救不會來了,遲疑了片刻,正看到陸衡舟稍稍搖頭:“微微,你現在給她治療,也救不活她的。她不能只靠身體的完好活着,否則,還不如現在死了好。”

墨微依言去君徹的模樣,果真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神色,她只得擔憂地點了點頭,轉身退了好幾步。

陸衡舟确信沒人能聽見他們說話了,這才開了口,語氣溫和,像是久別重逢的故友正在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君徹,實話告訴我,什麽時候開始第一次在無域裏面,因為争搶‘游戲’全滅之後無主的‘獎勵’而殺死了其他的競争者?”

君徹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好半天才放松下來:“……你……知道?”

陸衡舟面色蒼白,然而眼神透亮,沒回答君徹的問題,只是笑了一笑:“是因為那一次,因為你的失誤導致獵物逃跑的那一天晚上麽?是因為內疚,或者是因為想要讓大家都活下去,所以動手把搶了食物的人殺了,對麽?”

君徹沒說話。她知道恐怕瞞不過鐘寸心,但是沒想到陸衡舟也知道。

夜晚的時候,若是有游戲在附近進行,裏社會派人出去等着團滅的游戲無人認領的獎勵。他們當然不是唯一想到這個方法的人,為了防止在争奪過程中的死傷,陸衡舟一直讓裏社當中有自保能力的人前去。

但是君徹去撿到獎品的成功率實在是太高了,她一直知道會有人懷疑、但是為了大家的生存而默認她用了暴力手段從其他競争者手裏搶奪獎品,卻沒想到陸衡舟居然猜出了最開始那一次是什麽時候。

在那個時候,鐘寸心還沒有确信哪些漿果能吃、哪些不能吃。而君徹還保有着軍火商女兒的傲氣,雖然體能出衆但是經驗不足,并不擅長打獵,因為傲氣也不屑得與人合作,那一次到最後到底是讓圍困已久的獵物逃跑了。

然而這已經是裏社第三天幾乎沒有東西吃了,在這樣下去,恐怕大家都撐不了多久。

那一天晚上,又恰好是f類獎勵食物得游戲在附近舉行,君徹和孤出去碰運氣,“恰好”帶回來一大箱食物,總算是讓裏社度過了青黃不接的時候。

到如今想起來,當初那一次,陸衡舟一口都沒有吃。她一直都以為,那是因為陸衡舟想把不多的口糧讓給其他人,她還曾經覺得這不過是故作姿态、收買人心的一種手段而已。

到如今,陸衡舟用如此輕緩的聲音問她,你當初為了那些食物,殺了人,對麽?

如是想來,他那個時候,分明就已經猜到了經過。

君徹下意識地就要否定,然而否定的話卡在嘴邊,在陸衡舟的目光中,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那一次本來只有他們在等,等到游戲結束的時候,他們運氣不錯,發現那個游戲全滅了,留下一大箱子沒有主人的食物。當她欣喜若狂地決定帶回去這一箱食物的時候,有一群混混模樣的人出現了,憑借着人多,一擁而上拖住他們,另外幾個人抱着那些食物就走。

那是她在無域之中,第一次拔出铳來,第一次開了铳,第一次殺了人。

“是……”她的聲音很低,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般,無論如何沒辦法有底氣地說出這句話。

無論多少次,孤告訴她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也無論她後來殺人殺得多麽冷血無情,然而對于第一次開铳,在心底深處還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就如同無數久經風塵的女子,仍舊無法原諒第一個負心的男人、也不敢面對第一次放縱的對象一般。

那是心底裏最無法緩釋、也最不足為外人道的傷痛,永遠鮮血淋漓,絕不會結痂愈合。

陸衡舟聽到這個回答,慢慢蹲下身,溫柔地給君徹捋開被鮮血沾在臉上的頭發,盯着那仍舊美麗而英氣勃發的面龐:“謝謝你,這不是你的錯,是我錯了,那一天本該我去的,我的手裏本來也不幹淨,殺人的罪責也應該由我來承擔。還有食物短缺、裏社的衰敗,這些都是我的錯,本來不應該由你來背。”

君徹呆了呆,忽地有了怒氣,一把抓住陸衡舟的衣領,回光返照般有了力氣硬是拉着他的衣領半坐了起來:“你也不要假惺惺地說這些話!我自己做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陸衡舟!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是我自己這麽做的!輪不到你多嘴多舌!輪不到你……”

她說着嗆了一口血,停下來咳嗽,恐怕是死亡将至的預感讓她的語氣也忽地軟了下來,她看着陸衡舟那雙太過于坦然的眼睛,忽地什麽指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陸衡舟,你原來什麽都知道……你一直知道……該死的!咳咳!你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這麽看着我!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一直裝模作樣地站在光芒中央,即便是失敗了……

即使是失敗了……”

君徹再度停下來,這一回并沒有停太久,只是那些忍了很久卻終究是沒能忍住的眼淚慢慢滲了出來:

“……為什麽都讓我覺得無比耀眼……”

————

鐘寸心笑嘻嘻地把蹲在地上、總算止住了創傷應激反應的晏臨拉了起來,随口問她感覺如何。

晏臨嘗試着活動劇痛尚未消去的四肢,發覺幾乎四肢上每塊肌肉都在先前超越極限之外的劇烈運動中拉傷或是挫傷了,當時大概是應急狀态沒有反應,到如今确實疼痛乏力地厲害。

鐘寸心低頭看了看,立刻擡頭喊墨微過來先治療晏臨受傷的肌肉。

随着治療作用緩緩生效,渾身的劇痛都開始降低,晏臨的意識終于完全回歸了體內,她遠遠看着陸衡舟的背影安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鐘寸心,我能問你一件事麽?”

鐘寸心挑了挑眉,以為晏臨有什麽地方沒想通,立刻點頭回答道:“當然可以。”

晏臨低聲笑了笑:“我知道後來你騙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所以你打算利用我來查明君徹的打算。

那麽我初來裏社的時候,你主動接近我,是因為我拒絕了陸衡舟、而讓你覺得我是個不可控因子,這才想要把我控制在可控範圍之內麽?”

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辦法在不撕破臉皮的情況下作答。

鐘寸心聽完沉默了一陣,幾次像是想要開口解釋到最後又都憋了回去,最後再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确定地回答道:

“是。”

晏臨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墨微,語氣輕松聽不出情緒:“那麽,微微,你是不是其實一直對這些事情都知道個大概?”

墨微正蹲着給她治療腳踝的擦傷,聞聲擡起頭,頓了好一會兒,臉上數種情緒輪番而過,最後抿了抿嘴唇:

“是。”

晏臨眼中原本殘留的一點光芒頓時滅了,聲音也平白安靜了幾分:“果真是這樣啊……”

☆、Chapter 29

君徹曾經想過,倘若不是在裏社,倘若他們曾經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一個是全球最大軍火商的獨生女,一個是最高學府著名的貴公子,他們的相遇,說不定會是一個史詩般值得傳唱的傳奇。

當然這也就只是偶爾失眠的時候想想罷了,她從來也不是一個要依靠愛情活下去的女人,雖然她會承認自己偶爾有時候在嫉妒墨微。

在畸形的環境裏生長起來的愛情也是同樣畸形的東西,她從一開始就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同病相憐的蘇蘇。蘇蘇是個活潑而可愛的姑娘,她們經常在一起的時候,她告訴了蘇蘇自己殺過的人,告訴她一切,而蘇蘇也會一臉正氣地安慰她她并沒有錯。

她那時候幾乎以為自己曾經犯下的大錯可以慢慢地被自己遺忘,慢慢地開始繼續普通地活下去。

然而蘇蘇卻以那樣一種方式死去了。

比蘇蘇的死去更加令她最覺得痛苦和憤怒的是,蘇蘇死後,陸衡舟那若無其事、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的态度。

畸形的愛戀與更加畸形的仇恨,同樣強大卻對立的兩種感情,同時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君徹。”陸衡舟聽出來那最後一句話裏面無不複雜的情緒,先是略微有些震驚,随後才慢慢伸手扶着她因為用力而半坐起來的上身,讓她不至于脫力摔下去。

“為什麽!陸衡舟!”話已經說了出來,君徹索性一次性說開了,“告訴我,陸衡舟!為什麽你不肯幫蘇蘇!為什麽!為什麽你明明知道她喜歡你!可是她死了你轉眼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為什麽你能這樣!你這個小人!你這個僞君子!你這個冷血的人!你為什麽是這個樣子!”

陸衡舟抿了抿嘴唇,擡眼看了看遠處的其他人,這才俯身湊到君徹耳邊,輕聲道,“君徹,你知道麽,從一開始你就弄錯了。”陸衡舟再度頓了頓,這才道,“寸心沒有對蘇蘇見死不救,他只是對除了蘇蘇以外的所有人見死不救了,所以激怒了蘇蘇,讓她騙了你。”

君徹因為剛才那一番發作,已經耗盡了力氣軟倒在陸衡舟懷裏,再也無力反駁什麽了,只得被迫地聽了下去。

陸衡舟繼續道:“而蘇蘇她喜歡了很多年的人,也不是我,一直都是寸心。她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一直喜歡寸心,但是寸心在學校裏性子孤僻,所以她不敢向寸心表白,卻又想要呆在寸心身邊,所以當她從寸心的妹妹寸思那裏聽說我跟寸心私下裏是摯友之後,就一直假托是想要跟我呆在一起從而留在寸心身邊。

而這件事,恐怕連寸心自己都沒能發覺。

蘇蘇她心中的寸心是完美而無所不能的。也同樣是因為這個,她才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寸心,她一邊愛寸心,一邊恨他,最後無所适從的時候,就想用自盡來解脫自己,也想讓寸心內疚。”

“自……盡……”君徹臉上勉強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陸衡舟點頭:“她沒有被人欺負,也沒有被殺。她的屍體在短面熊的領地被咬得殘破不全,只能看出勒痕來。這同樣證明了,沒有人能看出她是不是自缢在短面熊的領地,随後屍體被短命熊扯下來分食。”

君徹不屑地動了動嘴角算是在笑:“那你……怎麽知道的?”

“我太了解蘇蘇了,所以聽說她被殺之後立刻就去現場看了。”陸衡舟神色黯淡,畢竟是自己相識多年的學妹,最終選擇這條路又是為了他的摯友,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為所動,“她自盡的那條繩子,是我卸下來的。”

“你……要我相信你?”君徹目光開始渙散,“陸衡舟,我不會相信你!我詛咒你,我一輩子都詛咒你……”

“沒關系。”陸衡舟微笑了一聲道,“你恨我吧,詛咒我吧,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我知道自己虛僞、狡詐、故作清高,寸心經常這樣說,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對的。

我知道自己我口口聲聲是想要救人,其實根本就是在拿無數人的人生為我自己的理想做試驗,我改變了無數人的人生軌跡,只是單純為了我的一個執念,本來也該被人詛咒。所以你恨我吧,我罪有應得。”

所以你盡管恨我好了,放過你自己。

君徹松了力道,臉上的神色分明是相信了陸衡舟的話,她最後再看了一眼陸衡舟,最後偏過頭去,遠遠地看着已然沒有生氣的孤,那個從她出生開始就一直跟在她後面、把一輩子都獻給她的男人。

“陸衡舟,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我求你一件事。”

“好,我答應你。”

“把我……和孤葬在一起……”君徹努力睜大眼睛,卻仍舊看不清孤的臉,“我欠他,欠他一輩子的情……”

“我知道了。”

君徹最後仍舊是扯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如平時的那種對凡事都不屑一顧的冷笑,然而意識卻潰散得更快,再也沒來得及。

最後的十分鐘終究是在各自的別離中走到了盡頭。

安氏獸的屍體随着那個空間的崩潰一并開始消失不見。周圍重新變成了裏社的模樣,只是如今只剩下這麽幾個人,倒是顯得一直以來都有些擁擠的山洞空空蕩蕩、寂靜寥落。

陸衡舟抱着君徹的屍體,一手握着孤的一只手,這才讓他們倆的屍體沒有随着那游戲一起消失不見,聽得暖盡職地播報着游戲結果:

“游戲d-丙‘十分鐘’,結果宣布:通關者,六人,存活總人數:十七人。其餘人:死亡。

獎品武器已經提供。再通報一次……”

原本一片尴尬的氣氛中,晏臨忍不住擡了頭,莫名地覺得輕松。外面那樣瘋狂崩潰的境地裏,終究還是有十一個人,也許是運氣好,也許是平時隐藏了實力,不過終究是活了下來。

陸衡舟随手找了一把鏟子,就地開始挖土,挖了好一會兒,等通報都停了下來,這才把君徹和孤的屍體整齊地放了進去。

暖沒有立刻關掉頻道,一直安靜地等陸衡舟埋葬好兩人的屍體,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與游戲完全無關、幾乎可以說是私人性質的話:

“陸衡舟,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烏托邦之所以一直不能成功,或許是因為文明這種東西,只能由最肮髒不過的物質堆積出來呢?而美德這種東西,就只有所有物多到可以不吝惜的時候才能出現呢?你在那樣的貧瘠之地上,無論用多麽高貴的種子,也許根本就不可能種出花來呢?”

陸衡舟扔掉鏟子,幾乎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只擡起頭毫無焦點地看着屋頂,似乎是看着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倘若果真如此,我們又是為什麽是人類呢?我們跟其他動物又有什麽區別?

即便是最低等的動物,給它足夠到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食物之後它也能懂得施舍和謙讓。若是我們也只是如此而已,那我們的自制力、我們的向往、我們的與動物不同的豐富情感,又都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的呢?我們人類,究竟為什麽要有思想,為什麽要存在呢?”

暖半晌沒回答,似乎是無從回答,又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嘲諷般的尖銳輕笑。一直到陸衡舟直起身,最後按結實泥土,又拿了一塊稍微大些的石塊徒手刻上“君徹,孤”的名字擺正之後,暖才重新開了口:

“不久之前,有個人跟我說我真正的名字叫夏小暖。陸衡舟,你記着這個名字。”

話音一落,她便幹脆地将聲音頻道關掉了。

陸衡舟嘆了口氣,稍微搖了搖頭,沒說話,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不算響亮的哭聲,先前混戰中被鐘寸心放到林翹身邊的豆豆終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媽媽!”豆豆清醒過來猛地叫了一聲,“媽媽呢!我媽媽呢!”

衆人聽着皆默然,豆豆忽然驚惶地尖叫起來:“你們殺了我媽媽!你們殺了我媽媽!”叫着一回頭看見陸衡舟,連滾帶爬地跑到陸衡舟腳下,一下子抱住陸衡舟,拼命地發抖:“衡舟哥,他們殺了我媽媽!他們殺了我媽媽!”

鐘寸心本來伸出去抱豆豆的手懸在半空中,僵硬在那裏,沒縮回去。

“寸心……”墨微擔心道,“豆豆還小,不懂事……”

鐘寸心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我清楚,他在不清楚犯人是誰的情況下,潛意識裏将當時在場的、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視為了共犯,我看過這樣的案例。所以讓他跟着當時不在場的衡舟比較好。”

墨微看着鐘寸心鎮定過頭的樣子,無不擔心地問了一聲:“寸心,你沒事吧……”

鐘寸心驚訝地回頭道:“我?我當然沒事。”

陸衡舟抱着豆豆,等他哭了一會兒累了,拿催眠的兩個漿果給他聞了,讓他睡一會,等離開了這個環境再喊他起來。

“寸心,墨微,豆豆怕你,所以我自己帶他走了。裏社剩下的東西,我拿兩天分量的水和糧食走,再帶兩把刀和兩塊磁鐵,其他的,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