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Foretime1(parttwo) (6)

笑笑準備一點熱水。

等豆豆跑開了,陸衡舟的笑容才再次消失了。無域的王們本就是舉足輕重的存在,偏偏一個一個還唯恐天下不亂,手段一個比一個狠,堪稱無所不用其極。他如今硬生生被逼成了衆矢之的,木鹽和樓蘭認識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反倒是沒人認得出他們來。然而裏社幸存者不算少,也不知道日後的事情會怎麽樣。

陸衡舟深深地嘆了口氣,當自己不再游刃有餘得時候,果然也會生出這些想法,盡管不是真正的想法,但是心裏某個地方不免也在偷偷地想要是當初裏社那些逃出去的人都死了,如今反而好辦。

要是寸心在的話,大概能寫出個五千字來嘲笑我僞善了吧?陸衡舟揉了揉額頭苦笑了一聲。

鐘寸心不在,每一步每一步,當真是步步為營了。

——

順五區二十度。

當一個人已經拖着破敗的身體茍延殘喘、等死等了大半天之後,突然被告知不會死了,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不管這幅身體如何破敗下去都不會死了,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事實上,木鹽當時的感覺只是憤怒,如今的感覺只是渴。

他真正的名字是salzholz,他來自一個叫地球的遙遠地方,來自那裏一個叫德國的不算大國家,他有一個虔誠的母親,帶領他信仰慈愛的主。

而這一切一大半因為語言的失落,而無法在無域之中用自己的語言說出,而另一半,他摯愛的主的模樣,他曾一遍一遍讀過的聖經,他曾經每日朗誦的祈禱詞,都在進入無域的時候,被強制性地從腦海中抹去了。

因為游戲而破碎腐臭得幾乎不成人形的身體上,顯眼得是混着泥污散落在地面上得金色的頭發,而淺碧綠色的雙眼已經瞎了半邊,他勉強扯動已經只剩下一截白骨的右手,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

我有罪,他默念,我慈愛的主啊,我忘記了你的名字,我罪無可赦。

身體裏的血沒有因為他變得不死而停下,而是繼續不斷地消逝着,生存,逐漸變成了一種折磨,他閉着眼睛,胡亂地想,要是這時候有食腐的鳥路過把他吞噬幹淨,他的意識是會占領那只鳥的身體呢,還是會跟着糞便一起掉到泥土裏?

他身邊其他屍體随着早已随着當初游戲的結束而消失,一天之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透過王給予的話語權,對着無域所有的人宣告了他要讨.伐王的決心。然而他如今卻如同一只喪家之犬一樣,躺在這裏,等待着腐朽成泥土也無法死去的那一刻。

他才十六歲,他答應過母親不會有求死的念頭。主如此慈悲,不願意讓人們抛棄自己的性命,他宣布自殺與謀殺同罪,而希望人們能夠忍受命中注定的痛苦,主在天上以雙臂迎接受難而歸的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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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我有罪。我不能忍受這樣的考驗,如今在乞求死神給我解脫,我罪無可赦。

從身體到精神,痛苦漫無邊際而又如此切切實實。

時間對他而言從未如此一文不值,也從未如此真真切切。

我慈悲的主啊,你說一切痛苦都不過是考驗,所以我在絕境中也依然勸說大家信仰于你,可是若是你果真慈悲,又為何讓你的信徒在那樣的游戲中連最後的尊嚴都統統失去,倉皇而死,主啊,倘若你果真愛我們,又為何忍心讓我在這裏忍受這樣的痛苦,直到無邊無際的未來。

這已經是他絕了生念之後的第三天,他第一次他松開了唯一完好的左手,從他一直緊緊握着的手心裏落下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這是他這三天裏第無數次向上帝禱告,可是那個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上帝依舊沒有給他回答。

倘若你果真愛世人,你為何不來解救你的子民?難道這裏是上帝無法抵達的地方嗎?那位無所不能的上帝所不能企及的地方嗎?木鹽用僅存的一只翡翠色的眼睛,毫無焦距地看着那地面上的十字架。

卻到最後也沒有再費力氣去撿起來。

我同樣無法記憶起名字的那位魔鬼,地獄的主人,他閉上眼睛,出生以來第一次這樣默念,不知名的魔鬼,倘若我向你禱告,你能夠免去我現在肉.體的痛苦麽?能夠殺死我傷口裏蠕動着的蛆蟲麽?能夠起碼賜給我痛痛快快的一死嗎?

巨大的鳥類從他頭頂低低地略過,帶起一陣大風,攀在鳥爪上的人松了手,從半空掉了下來。

墨微滾了一圈才算是平安地落了地,略微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在對方原本已然幹涸龜裂得目光中,向着已經幾乎看不出人形、還散發着惡臭的木鹽看了片刻,将手直接按到了那已經*發黑的傷口上,溫柔而娴靜地對他笑了笑,安慰道:“別害怕,我叫墨微,我來治療你受的傷。”

木鹽盯着墨微柔和美好的笑容,無法轉開視線。

那位不知名的魔鬼,感謝你聽從我的禱告。

☆、Chapter 39

晏臨搬到這座山上第八天,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當時穿着新用獸皮做成的衣服,赤着雙腳盤算着今天要在抓一只小動物來做鞋,正當她一邊這麽想着一邊背着弓箭、推開堵着門的石頭、走出山洞口的時候,旁邊不遠處的另一個小洞門口有個正在吃東西年輕的男人,聽到聲響回過頭來看着她笑了笑:“早,出門打獵麽?”

禮貌的人總是不令人讨厭的,晏臨立刻下意識地回了一個微笑:“早啊,是啊。”

這對話日常化得不像話,就像是一瞬間回到過去每天得正常生活,讓人絲毫生不出違和感。這實在是太過自然了,以至于晏臨回完話向前走了兩步,這才猛然驚覺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多出來的人。

晏臨在震驚之下迅速抽出弓箭,張開搭好,腳下稍轉一下子回過身拿銳利的箭尖瞄準了對方,冷冷地道:“你是什麽人?”

那是個看得出非常年輕的男人,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年紀,修長的身形,裁剪得宜的幹淨襯衫,方方正正的眼鏡,陽光爽朗的笑容。

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鄰家男孩,青春年少時的英俊同桌,無數粉紅色泡泡裏頭漂浮着的男主。他适合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讓任何地方洋溢起青春的氣氛。

除了無域。

晏臨指着他的箭尖有些發抖。

對方被箭指着稍微愣了愣,摸了摸頭:“哈,忘記自我介紹了,不好意思啊,我是新來的鄰居,叫終黎陌,抱歉抱歉,我是不是太自來熟了吓到你了?”

他名字其實非常長,直接翻譯大概是“在清晨結束的時刻逐漸生疏而遠離”,也不知道他父母究竟是有着什麽樣轟轟烈烈的愛情才能給孩子取了這麽個名字。不過晏臨在心裏就近找了個差不多意思的複姓硬生生翻譯成了中文才算是記住了。

鄰居?在無域當中,你跟我說你是新來的“鄰居”?!晏臨簡直有點崩潰。然而對方昨天一夜之間搬過來居然絲毫沒有驚動自己,也不是神峨眉易與之輩。晏臨眯了眼睛掃視了一圈,他的山洞已經基本收拾好了,而且他的衣服很幹淨。幹淨嶄新的衣服,如此從容的态度,并沒有其他解釋,這些都是獎品,這個人一定有着某種穩定并且收入可觀的“職業”。

很有可能是個職業參加游戲的人,從他全身無傷的情況看,應該是個個中高手。晏臨在心裏這樣推斷着。

晏臨緩緩放下弓箭以示自己沒有沖突的意願,卻絲毫沒有放下戒心:“你為什麽要住到我旁邊的山洞?應該不是看不出來這邊住了人吧?”

終黎陌攤了攤手,若無其事地道:“對啊,我看出來那邊有人了,所以才搬過來了。”

對方完全不按常理來的回答讓晏臨一愣,剛要說什麽,便看見對方又無比坦然地點頭道:“人類是群居動物啊,就算無域現在估計沒法群聚,一兩個可以說話的人還是需要的嘛。”終黎陌非常悠閑地吃了一塊東西,“而且我喜歡獨居的人,我們可以互不幹涉地過日子,需要習慣一下作為人類說話本能的時候,我們還可以聊兩句。”

他這一副學究的口氣,不知道為什麽讓晏臨想起了鐘寸心,一時居然失了失神。

不知不覺,他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了啊。晏臨有些惆悵,說不出的不舒服。

有人說時間過得越久,你對一個人的評價才越接近真實。當初的憤怒、敬畏和別的什麽情緒都已經沉澱之後的如今,晏臨才發覺自己有些懷念那個總是掉書袋子,總是滿嘴謊話,卻分明比任何人都可靠的人。

不對不對,在無域當中怎麽會懷舊的閑情逸致!晏臨驟然回神,盯着眼前的男人。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舒适,太适宜日常生活了,以至于你會在不知不覺中失去對他的戒心,甚至失去一切危險的意識,甚至會下意識地懷個舊什麽的。

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危險,最危險的一點就是,晏臨明知他很危險,卻仍然沒有辦法讓自己“覺得”他危險。

她盯着面前一臉陽光燦爛的男人看了好一陣,這種人物,是朋友總比是敵人好。晏臨沉默着想,自己現在沒有什麽值得對方圖謀的,不如趁機交好吧。

想到這裏,她稍微笑了笑:“你好,我叫晏臨,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晏臨自從完成了弓箭的制作之後,就沒再跟獵物正面沖突過,基本都靠着藏在森林裏面等待獵物進入射程之後開始偷襲。她有時候想起來以前父母還在的日子裏頭她偶爾跟哥哥晏欽一起打網游的日子,晏臨打網游喜歡高攻擊的職業,再加上一身爆攻擊的裝備,是個沖在前方的高級輸出。

而她哥哥晏欽明顯不是個喜好這麽光明正大手段的人,他癖好當刺客,操作又好,他們兄妹二人單挑的時候,晏欽經常藏在附近的樹上或者視線死角裏面,一直等到處找他的晏臨進入視線,這才突然發動攻擊,一旦晏臨緩過來,他就立刻跑了,換地方躲着繼續等。而作為妹妹這邊最經常采用的戰術就是趁着對方一擊不得手的時候,追着這個試圖重新找藏身之地的貨滿地圖跑。

為這個,她幾乎每次跟晏欽pvp完都要直接殺到晏欽的書房,痛心疾首地喝斥一個小時以上這種做法多麽沒品,躲在草叢裏放冷箭偷襲什麽的,簡直人賤合一。

她進入無域之後,第一次躲在草叢裏射箭偷襲一只離群的和政羊的時候,不小心射歪了,那只雄性的和政羊受了驚吓,一下子沖着偷襲者沖了過來,晏臨慌亂之下在森林裏狼狽地逃了一路,期間還要各種躲避其他動物,最後勉強是攀到一棵矮樹上才脫了身。

那會兒功夫,坐在矮樹枝桠上,晏臨滿腦子都是“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的巨大字樣。

“嗖——”

一箭飛出去,卻沒正中脖子,射在了肩上,晏臨剛才一直在想着新鄰居的事情,以至于此刻發覺沒中才慌忙收心,立刻補了兩箭,才算是将對面那只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薩摩麟射倒了。晏臨從草叢裏走出來,把那才半人高的幼小的薩摩麟扯起來,抽出刀在眼眶邊上的小動脈上補了一刀,用力拖着還在抽搐的小薩摩麟讓血放了出來,減輕了血液的重量之後,她立刻把小薩摩麟丢到她用獸皮繩子和一塊木板弄出來“小車”上,拖着離開這個血腥味很重的地方。

擡頭看看天,天色已經半黑了。因為想着新鄰居的事情,她這一天一共也就抓到了一只沒成年的小動物,還因為射偏了一箭傷到了皮毛,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成一雙鞋子了。這麽一想着,越發覺得赤.裸的雙腳在地上摩擦疼得厲害。鐘寸心不在了,她其實認不住她自己射殺的是什麽動物,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瞪着大眼睛的幼年薩摩麟,突然有點兔死狐悲的錯覺。

要是鐘寸心在的話,起碼能認得出這是什麽吧?晏臨換了只手拉獵物,胡思亂想着。雖然認出來了也并沒有什麽用,雖然它還很小,比先前見過的成年獸小好幾圈,雖然它死不瞑目地瞪着那又黑又圓的大眼睛,可是我肚子餓了啊,我要是不殺了你,我說不定就會餓死了啊。

等晏臨這麽一路漫無邊際地瞎想着走到山洞前面,天色已經半黑了,她剛要再往前走便聽見有人遠遠地喊了一聲:“阿臨,小心!”

晏臨內心的第一反應是:誰特麽是阿臨?!

第二反應是為什麽在我家門口我需要別人提醒我小心?!

第□□應是:等等,我前面這塊草的顏色略微有點新好像不是我的錯覺……

第四反應是擡頭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怒道:“終黎陌!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什麽?!”

從夜色中走出來的終黎陌仍舊是清清爽爽的一身休閑的襯衫,微微點頭表示問好,非常鎮靜地回答道:“唔,我覺得既然定居了,那必要得防護措施還是需要的,畢竟要是這麽毫無防備,恐怕要睡着不太容易。”

晏臨面無表情地瞪着對方,好歹這也算是公共區域,改造之前不能跟自己說一聲麽?

終黎陌無比閑适地從一大堆陷阱的縫隙裏頭走了出來,看着晏臨道:“你看,這一條路就是安全的,務必記好了。我這會兒要出門去了,你自己快回去吧,晚上外面危險,最好不要出來。這些陷阱我也只是挖好了,尋思着明天去找點木頭削成尖刺戳在下面,這樣下次真的有獵物掉進去,肯定,活,不,成。估計我們還能留下當食物。”

終黎陌詭異地重重地咬了“活不成”三個字,晏臨聽不出他什麽意思,只是對于對方自說自話的态度實在是無可奈何,仔細想想也沒有辦法,畢竟對方是個游戲老手,論及綜合實力的話估計比自己強,如今翻臉一點好處都沒有,更何況雖然對方自作主張很令人讨厭,但是設置陷阱這種事情,确實是必要的。

晏臨覺得自己無比窩囊,然而只能努力憋着火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努力轉移一下話題防止自己憋出內傷:“你現在要出去?是去找游戲的會場?你今天打算參加什麽類型的游戲?”

終黎陌饒有興致地盯着晏臨道:“我今天打算參加什麽游戲?我其實一直只參加一類游戲,畢竟游戲的種類要是固定的話,會比較容易習慣一類游戲的通關方法,生存率會升高。”

這段話說得非常有道理,晏臨沒細想,本來也沒多談論的意思,随口繼續問道:“那你一般參加哪一類游戲?”

“c類游戲,工具類,獎品比較容易賣出去換其他東西。”終黎陌擡頭遠遠地估測了一下會場的位置,今天c類會場離得不算遠,要趕過去比較容易,“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像我這樣的,起碼我就認得一個人,他雖然也是職業參加游戲,不過他參加各種不同的游戲,也一直很擅長通關各種游戲。”

晏臨心不在焉地在地上找着安全的路,“嗯”了一聲,好在終黎陌是個絲毫不在意別人臉色的人,自顧自摸了摸下巴,“他叫什麽來着……漆……漆簡?不太像,簡,雕?漆雕簡?對,他是叫漆雕簡。”

漆雕簡?這名字不知為什麽有點耳熟?晏臨擡起頭想了想,對了,那好像是鐘寸心的一個舊識來着,現在回想起來,貌似确實是很擅長參加游戲,會是職業玩家倒也不太意外。

終黎陌明顯誤會了晏臨這幅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你對我們職業玩家這麽感興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參加游戲?雖然我不能保證你一定能活下來,不過跟我一起去的話,起碼活下來的幾率比其他人大很多。”

晏臨聽着最後一句邀請她參加游戲,差點沒立刻打一個哆嗦,立刻幹脆果斷地拒絕了。要是她是個新人,說不定也就經不起誘惑跟着去了,可惜她已經參加過兩回游戲了,也算是運氣不好,參加過的游戲難度就沒有低于丙的,現在跟她提起游戲她都沒差點跳起來,沒等對方再說什麽,便轉頭沿着安全的路線回了山洞。

終黎陌看着晏臨急匆匆跑進山洞的背影,嘴角慢慢地挑出了一點笑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也轉過身在夜色中開始向着游戲會場的方向疾奔。

待這兩人都不在了,從剛才晏臨差點掉進去的陷阱裏頭,慢慢爬出一個人。

雖然這種直上直下的陷阱很有威力,不過對有點技巧的人而言也不算難。

鐘寸心頂着一頭的草屑,手動把那個陷阱恢複原樣。

當然他心裏幾乎是崩潰的,要是正常情況他絕對不可能發現不了這個陷阱,但是以他對晏臨的了解,實在是沒想到晏臨山洞旁邊居然會出現這種東西,所以他根本就沒有防備。

其次,他也實在是沒想到在他來得及爬上去之前,那個叫終黎陌的男人聽到聲音冷靜地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他爬不上來,居然也不問他是誰,就直接動手把陷阱再度鋪平了,把他留在了陷阱裏頭。這導致鐘寸心一時間防備起來,為了防止對方還有後手,他決定等終黎陌離開了自己再動身逃脫。

當然,這一切都在鐘寸心能力能夠解決的範圍之內。現在在他心裏最為崩潰的一點是——

為什麽晏臨身邊會突然多出來這麽一個大男人啊?!

為什麽這個大男人還如此親熱地稱呼她阿臨啊?!

他不在的十幾天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啊?!

☆、Chapter 40

晏臨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夢裏閃現了無數張終黎陌的臉,她在夢裏驚慌失措地看着終黎陌,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他,而終黎陌正在不斷獰笑着,拿着小工具未經她允許改建她的屋子。

晏臨居然被吓醒了。

她被吓醒之後覺得會做這種夢的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天色已經半亮了,晏臨索性爬了起來,拿了剩下的木材和肉,燒了一點肉湯喝了,喝飽了略微有點冷,再躺下去也睡不着,她決定早些出門碰碰運氣。這一夜一直到現在,隔壁都非常安靜,安靜到晏臨已經開始懷疑終黎陌是不是已經死在了昨天的游戲裏面沒回得來。

她推開擋着門的時候,大步走了出去,下意識地向右邊看了看。

那裏有一個人。

那裏有一個扭曲變樣的人形。

那個扭曲變樣的人形在她驚悚地停住腳步之後,愉悅地跟她打了招呼:“阿臨起得好早!要不要鍛煉一下,我在做瑜伽呢,你要一起來麽?”

瑜伽。

瑜,伽。

做!瑜!伽!

自從終黎陌出現在她生活中之後,晏臨覺得自己的三觀每天都在被刷新。

“你……”晏臨嘴角抽搐了半天,總算忍住了發瘋的沖動,“你昨天游戲順利?一點都沒受傷?”

終黎陌換了個更加扭曲,看得晏臨幾乎關節疼的姿勢,高高興興地說:“謝謝關心我!很順利啊,一點都沒有受傷。昨天回來得早還來得及跟人換了不少吃的,你要不要也來吃一點?”

終黎陌騰出一只手指了指牆角,那邊堆着不小的一大堆食物,那是屬于文明世界的食物,包裝精良,有巧克力,有糖,甚至有一塊拆了封的蛋糕,終黎陌吃了一半放在旁邊,有濃重而甜美的芝士的氣味從蛋糕上傳了過來。

她已經很久沒吃到過除了沒放鹽的肉和漿果以外的東西了。晏臨聞着那太過于誘人的氣味咽了口唾沫,這誘惑,對于餐風飲露已久的她而言,實在是太大了一點。

只是食人之食、死人之事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既然她無意忠誠于對方乃至成為對方的勢力,那這無事而來的殷勤,她也還是不要輕易接受的好。

晏臨從那堆食物上移開目光,默默用力握緊了手裏的弓,盡力自如地笑道:“這是你辛辛苦苦換來的東西,我可沒臉要。我還趕着出去打獵呢,不然晚上可當真得餓肚子了,等我回來再聊吧。”

終黎陌立刻一副好學生模樣,人畜無害地笑着揮手跟晏臨道別,腦袋倒挂,目送晏臨一路半跑半跳地沒入森林。

晏臨一消失,終黎陌立刻就直起了身子,恢複了正常站立的姿勢,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自言自語了一句:“這丫頭倒也挺好玩的,這一會兒也不算浪費時間就是了。”一邊自言自語着,他低下頭,看見身上的襯衫被剛才的動作弄皺了,終黎陌無比嫌棄地歪了歪嘴,毫不吝惜地扯下來襯衫扔到旁邊地上,光着膀子稍微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應該做什麽。天幕上明亮的光線照下來,映得他上半身線條柔和,雖然肌肉并不發達,卻殘留着少年特有的飽滿質地,顯得年輕而富有朝氣。

終黎陌終于伸了個懶腰,像是下定了決心,轉身進了山洞,不緊不慢地翻出一件嶄新的白襯衫來,認認真真地穿戴整齊衣服,随手拿了兩把折疊刀分別塞在兩邊口袋裏,他這才低着頭,順着晏臨離開的痕跡飛快地追了上去。

山洞上方的石頭背面,一直異常安靜的鐘寸心終于探出了半個頭,皺着眉盯着終黎陌遠去的方向,這個人果然目的不單純,是沖着晏臨來的,只是晏臨不過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這種高手究竟跟蹤晏臨是圖什麽呢?

他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跳了下來,也跟了過去,決定親自看一看對方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麽。

晏臨今天運氣不錯,一個上午的功夫打到了兩只小和政羊。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能抓到離群的小羊,晏臨思考了一會兒要不要趁這個大好時機幹脆多抓幾只。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畢竟一來是無域當中沒有冰箱這種東西,捕獵容易,要屯糧還是比較難。要是不吃肉單純地殺生,晏臨也做不出這種濫殺得事情。更重要的是,一想到自己不在的話終黎陌可能會擅自對自己居住的地方進行改造,晏臨就立刻放棄了再接再厲的想法,決定趕緊回去看看。

沒走幾步,她就聽到身後的草叢中動靜稍微有些不對勁。

晏臨瞬間就回了身,因為距離近,弓箭可能難以威懾,她立刻右手按住一把短刀的刀柄,厲聲呵斥道:“誰在哪裏?!出來!”

草叢中的人當然不會立刻回應,晏臨等了好一會兒,眼神愈發冷厲,掃視了一周,索性拔出刀來,再度呵斥道:“出來!否則我就先動手了!”

再靜默了好一會兒,随着巨大的聲響,有個陌生的男人從草叢中鑽了出來。

邊兒上草叢裏的終黎陌&鐘寸心:……呼,吓我一跳,果然不是說我,沒主動出去自首真是太明智了……

這個鑽出來的男人身材異常高大,比起地球人正常的體格要略微大一圈,恐怕能有兩米五那麽高,肌肉也比地球人誇張不少。他顯然對于面前這個小姑娘剛才赤.裸裸的威脅相當不以為然。他随手抓了抓臉上的絡腮胡子,聲音非常粗粝地笑了一聲:“嘿,這小妞兒有點性格!老子喜歡!”

晏臨被這突然出現得巨大身形吓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跟着我?!”

絡腮胡子男人嘿嘿地笑:“小姑娘,老子看上你了,看你這身手也不差,跟着老子混吧!以後老子罩着你,肯定不讓你死!”

你罩着我?晏臨在心底裏默默地“呸”了一聲,跟着你?就你這跟蹤還被我發現的本事,估摸着還不如我家隔壁那個終黎陌呢!

不過對方明顯沒有這個自知之明,撸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肌肉,上來就像抓小雞一樣想抓晏臨的胳膊。晏臨有點火大,只稍微側身避開,怒而呵斥道:“別過來!離我遠點!”

絡腮胡子男人一抓居然沒能得手,被這麽一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姑娘躲開了,忍不住猛地向着晏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惱羞成怒地繼續去抓晏臨:“媽的,躲什麽躲!老子看上你這是看得起你!別逼老子動粗!你知道老子是誰麽?老子沒掉到這鬼地方之前可是道兒上的老大!老子看上的女人……”

晏臨這一回沒等他說完,倒是不躲了,腳下發力反而是向前猛地跑了幾米,對方沒反應過來,就被晏臨一下子沖到了胸前。

就在晏臨快要撞進對方懷裏的時候,她雙腳猛地用力,憑着強大的彈跳力一下子騰空翻了半圈,雙腳踩住對方的肚子再向上甩了小半圈,撐着那對于晏臨而言過于寬大的肩膀站了上去,手裏的刀一下子架到對方脖子上。

她的語氣帶着冷靜得令人生畏的意味,與那刀刃上的冰冷無異:“我說別過來,你聽不見麽?”

晏臨原本體能還不如現在的時候,也是能勉強在孤手下過兩招的人,在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日子,不僅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提高了不止一個等級,要不是反而生疏了格鬥技巧,本來應該最開始那一下就能把對方過肩摔下去。

這絡腮胡子的男人沒料到會被這麽一個體格嬌小的女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一時間稍微呆了一下,随之而來的下一個反應,居然不是害怕,也不是反擊,而是不經大腦的暴怒。

看得出這個種族的智商在地球人之下,晏臨尚且還有空忙裏偷閑地這麽想了一句。

這男人發怒的時候是徹底失去了理智,完完全全地暴走了。也根本不管架在脖子上的刀,更加談不上什麽技巧,掄起碩大的拳頭,一拳對着自己的肩膀就打了過去。

晏臨尚還蹲在他肩膀上,看着流星錘一樣巨大的拳頭掄過來,不得不立刻放棄了威脅對手的動作,用力向上跳了起來躲避,順勢抱住高處的樹枝,算是躲過了這一拳。

這一拳失去了目标也絲毫不減緩,便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自己的肩膀上,然而這男人卻像是根本不覺得疼一般,擡頭怒吼了一聲:“給老子下來!區區一個女的!給老子乖乖地下來,老子就不跟你計較!”

瘋子!晏臨在心裏咒罵,看來你們那個世界女性地位不怎麽高麽,不過既然是這樣,三觀不同恐怕不是語言能夠解決的。晏臨迅速地順着樹幹滑了下來,對方力氣遠遠勝過自己,要是自己真的吃了那麽一拳大概得斷幾根骨頭,所以絕對不能被那拳頭碰到,那自己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速度快和靈活了。

這倒是跟孤當初跟安氏獸對打的模式很相似,晏臨一邊打着,一邊回憶當初孤的動作,模仿着躲過對方一記重拳,随即立刻從雙拳縫隙裏頭近身,一腳踢在對方相對柔軟的腹部,随即故技重施,甩開身體翻了上去,踩着對方的肩膀跳到了樹上。

她抱着樹枝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雖然是第一次跟這種對手近身戰,不過試了幾次之後感覺還不賴嘛,比起來,這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家夥真是差了當初的君徹和孤好幾個數量級。她一邊想着一邊順手揉了揉腳背,暗自罵了一聲,真是該死地皮糙肉厚!踢他一腳自己腳還好疼,真懷念以前堅硬的鞋子。

☆、Chapter 41

這絡腮胡子男人在幾次被打之後雖然面子上氣勢絲毫沒有改變,心裏早已經稍微有些退縮了,然而撐着面子上過不去,沖上吼道:“該死的!就知道他媽躲!等你下來,老子操……”

後面的話實在是比較不堪入耳,晏臨挑了挑眉,自己剛才當然是存了增加實戰經驗的心思,既然現在這種作戰方式已經熟練了,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跟這個男人糾纏。不過要為這麽一個男人,髒了自己的手,似乎也并沒有必要。

她挑了根最粗的樹枝爬了上去,平衡了身體,慢慢地直起身來,在一片污言穢語中從背後抽出弓箭,不僅不慢地搭好,居高臨下地瞄準了數下的男人的脖子:“閉嘴,否則你就死了。”

下面那男人根本沒理會這種威脅,愈發暴跳如雷,晏臨皺了皺眉,突然低聲說:“右耳。”

男人沒說完的髒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裏,冰冷帶着殺氣的長箭擦着他的右耳飛了過去,擦破了一點皮,殘留的冰冷的觸感帶着一點點痛覺,讓他背脊冰涼。

“下一箭,”晏臨稍微調整了以下方向,簡短地道,“是喉嚨。”

男人猛地一個哆嗦,再也不敢啰嗦半句。任是他滿心的不甘,這個時候也只剩下畏懼驅使着身體本能地想要後退。

“向後退,一直退到那顆樹旁邊。”晏臨微微揚了揚下颚,示意對面較遠的地方的那顆樹,滿意地看到在死亡得威脅下,這個男人乖乖地照辦了,“我建議你不要挑戰我的箭法,看清楚地面上我的獵物,都是一劍穿喉。而且我剛才一直沒用刀,是給了你面子,你要是再敢動歪心思,我立刻殺了你。”

這一刻的晏臨爆發出了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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