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Foretime1(parttwo) (10)

陸衡舟在這裏的話,你肯定不會讓他問的。”終黎陌笑,“因為這個問題沒意義也沒價值。”

“有道理。”鐘寸心抿了抿嘴唇,“那我自己想問的問題是,無域究竟是什麽?”

終黎陌仍舊沒正面回答,只低笑了一聲:“鐘寸心,你不是已經拿到了所有需要的情報,并且猜出了無域是什麽麽?”

鐘寸心臉色平靜:“那我猜的對麽?”

終黎陌饒有興致地再笑了一聲:“鐘寸心,是對是錯,你心裏當真不清楚麽?”

鐘寸心重新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哈,真是難為你提這麽個看似非常奢侈的條件,你果然是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其實沒什麽能問的。”在終黎陌帶笑的目光中,鐘寸心站了起來,作勢撣了撣身上的灰,終黎陌忍不住插嘴道:“我的地盤兒一直都很幹淨,肯定比你的褲子幹淨。”

鐘寸心白了他一眼,擡頭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分鐘:“既然如此,那我問一句吧,你呆在阿臨身邊,教她這一切,究竟是什麽目的?”

☆、Chapter 50

“撲哧……”一聲嗤笑從頻道裏傳來,終黎陌沒忍住對着半空翻了個白眼,封果然是一直在看的。

“關掉頻道,封!”終黎陌簡直惱羞成怒,“我請求的協助到此結束,請立刻結束協助!你再聽下去就是違規。請立刻關掉頻道!”

封難得話很少,又響亮地笑了一聲,随即果斷地關掉了頻道。

在頻道關閉聲響起之後,終黎陌的表情終于恢複了一貫的欠抽的輕松樣子:“我為什麽要教阿臨這件事嘛……鐘寸心,你不是很會猜麽?不如你自己猜猜看?”

終黎陌這表情實在是太日常和悠閑了,悠閑到一直提着心情、如臨大敵的鐘寸心簡直開始懷疑人生:“我能想出的可能性太多了,沒有辦法确定是哪一個。”

“說說看你覺得最有可能的那一個,放心吧,猜錯了我不會笑話你的,真的。”

鐘寸心扶額,他們非得用這種高中生課間休息的口吻對話麽?

“阿臨本身沒有什麽牽扯太廣的價值。”鐘寸心抹了把臉,維持住淡定的表情,“所以你教導她,讓她變強,增加她活下去可能性的理由,應該确實是為了讓她活下去,你先前說過,你是為了考察一個跟阿臨牽扯甚廣的人才來看阿臨。那你想要她活下去的理由,是因為想要用她的信任來牽制那個人嗎?假如以後他們同樣成為了王,阿臨跟你親近,并且欠你一個巨大的人情,這樣那個人就會為了阿臨聽你的話?這個難道是說,你們王的內部也有什麽争鬥導致你必須先下手為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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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猜測實在是駭人聽聞了一點,終黎陌聽完盯着鐘寸心,咧嘴笑了好一會兒:“鐘寸心,你真的是個天才,不枉那麽多人下注在你身上。可惜的是啊,你猜錯了,你知道麽,你一直有一個很大的缺點,所以我不如先給你一個警告,你絕對不要參加g類游戲,因為這個缺點,你一定不可能在g類游戲裏活下來。”

鐘寸心皺着細長入鬓的眉毛,沒答話。

終黎陌稍稍前傾了身體,俯視着坐在地上的鐘寸心:“你狡詐多智,擅長抽絲理線,永遠能從點滴小事猜出真相。換言之,你從來都不會吝啬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別人,你不肯相信任何人,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鐘寸心,就比如現在這個狀況,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教導阿臨這件事,并并沒有目的呢?我最初接近阿臨确實是為了另一個人,可是假如我教她活下去的方法,只是我希望她活下去,這裏面真正原因只是因為我喜歡她,那該怎麽辦呢?”

終黎陌滿意地看到鐘寸心鮮紅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惬意地欣賞着鐘寸心細微的掙紮的表情,等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鐘寸心認真地問了一句:“既然你喜歡她,那身為王的你,能直接帶她離開無域麽?”

終黎陌呆了呆,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廢話,要是可以的話我早就那麽做了!我們王也不是什麽都能做的!規則,是比我們的性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鐘寸心不算很意外地嘆了口氣,王之上,果然有其他約束的存在。

終黎陌拍拍他的肩膀:“喂喂,你這麽坦然,這種時候還在想這個,弄得我炫耀得都快沒成就感了。我們是情敵啊情敵!

啊,不過也別灰心啊,其實阿臨心裏還是念着你的啊。阿臨一直就是那個樣子,她在意的事情和不在意的事情恐怕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現在說起自己死去的家人心平氣和的,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他們一樣,可是倘若真的有一天,有人騙她說給她一個機會複活她的家人,指不定她能為此幹出什麽瘋狂的事情。她對你也是一樣,她以為你死了,所以她刻意不在乎你的樣子,其實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罷了,與她那傑出的危機本能一樣,只是想讓自己過得輕松一點的本能而已。”

“這是在無域。”鐘寸心聽完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在這無域裏面,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假如身為王的你留在她身邊能确保她活下去,我當然會希望她繼續呆在你身邊,這樣你就能繼續教導她變強。”

終黎陌聳了聳肩:“喂喂,你就不能反應正常一點麽?我讀過人類心理學的書,阿臨變強了,變得比你強那麽多了,作為雄性的你不是應該抑郁麽?理論上講雄性生物不會喜歡雌性生物比自己強太多,尤其是自己喜歡的雌性。”

鐘寸心挑了挑單邊的眉毛:“我還沒弱到,得知喜歡的女人比自己強就自尊心崩潰。”

“噗——”終黎陌用力笑了一聲,“你這句話嘲諷了大多數人類雄性。”

鐘寸心聳了聳肩:“顯然不包括你。不過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說話間的意思就好像你快要離開了一樣,可是c類游戲還在進行,你作為主持者,又必須進入游戲中來維持游戲,不是必須留在無域中麽?難道說c類游戲的舉辦是有期限的?從某一天開始就不會有c類游戲了?”

“這就是最後一次了。”終黎陌搖頭苦笑了一聲,“鐘寸心,我還真是沒見過心胸這麽寬廣的情敵,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你在的話,我現在離開也算是放心了。”

鐘寸心詫異地擡了擡頭,終黎陌繼續道:“c類游戲的獎品工具,d類游戲的武器,還有e類游戲器皿,它們跟食物或者藥品、衣服什麽的不同,不是消耗品。到現在在無域裏這些非消耗品的存儲量早就已經過飽和了,所以c類游戲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舉辦下去了。

更何況,如你所想,游戲最大的作用,本來就不是提供物質,而是在王的控制下對參賽者進行甄別,事到如今,c類游戲的參與者越來越少,因為不是必需品,以後不會再有很多人參加了,c類游戲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鐘寸心點了點頭:“怪不得,我要是想避開阿臨跟你攤牌,就只能選擇參加c類游戲。而我的體能遠遠不如你和阿臨,所以太遠的會場我趕不到,所以你故意把最後一次的會場設在近處,這樣我必定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一定得冒險進入游戲來。”

終黎陌聽着“噗”地笑了一聲:“我還以為自己好歹擺了你一道,敢情你是明知可能是陷阱還往裏跳啊。”

鐘寸心沒說話,終黎陌擡頭看看時間,還剩最後兩三分鐘,忍不住低頭揚聲問:“不過啊,鐘寸心,你是不是以為,你被從游戲裏彈出去能夠毫發無傷?”

“我沒這麽以為過。”鐘寸心面色平靜,“事實上居然在被彈出游戲之前,我居然絲毫沒有受傷這件事才比較出乎意料,我以為我起碼會重傷而出。”

“哈,我明白了。”終黎陌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仰頭看着天空中的數字慢慢趨向于零。

“我走了,鐘寸心。你真的很有意思。”終黎陌笑了笑,随着時間到達零,c類游戲的會場開始崩潰成碎片,而終黎陌的身影如同倒映在鏡子中一樣,随着周圍場景一起崩潰成一片又一片,“我等待着跟你的再會,不是在這裏,而是,在遙遠的王座之上。”

鐘寸心沒說話,安靜地等待着最後把自己扔出無域的力道。

“到那個時候,希望你帶着阿臨一起……”

後面的話鐘寸心并沒有聽清,一股幾乎把他五髒六腑都絞碎的巨大力道猛地把他甩了出去,一直摔出去十多米遠,“砰——”地撞在山石之上,顱骨、肋骨、乃至脊椎骨被活活撞碎的聲音清楚地傳了出來。

“寸心!”一直等在外面的墨微迅速跑了過來,鐘寸心整個前額凹陷下去一大塊,勉強維持着意識,咬着牙低聲擠出字來:“幸虧提前拜托你在外面等我,下手真狠……”

————

久違地回到蒼穹之上。

跟無域中的原始森林不同,這裏現代化得幾乎令人炫目。

傳送到的地方後面是一張椅子,右手有一個小茶幾,茶幾上放着一杯準備好的溫熱的茶,終黎陌随手端了起來,送到嘴邊,又放了下去,不鹹不淡地看着旁邊坐着的少年:

“封,你知道我巧克力過敏的。”

“有什麽關系?”封吹了一聲口哨,自己端起另一個杯子,喝了一口熱巧克力,“枉費我還特意消除掉了氣味,結果還是被發現了麽。說道過敏,不過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有什麽讓你過敏?我們最多情、最心軟、也是最心狠手辣的陌王殿下。”

少年的臉龐很好看,年輕而精致,要說缺點的話,唯有這張明明是少年的臉龐,居然絲毫沒有朝氣,他坐在那裏,惬意地仰頭閉着眼,無數根幾乎肉眼不可見的細小光纖直接連接到他的前額上,直接看上去顯得異常怪異。

“歡迎回來,陌。”他慢慢睜開眼,淺灰色的瞳仁清澈透亮,他這麽低聲說道,仿佛真的是在低訴衷腸,“真想念你,如同我想念她。”

☆、Chapter 51

“啪啪——”終黎陌伸手鼓掌,“敢當着我的面提起她,勇氣可嘉。”

封沒睜眼,左手食指稍微擡了擡,一個圓盤憑空出現在終黎陌左右邊的茶幾上,厚厚的一大坨籌碼散亂地堆在這個圓盤裏面,把圓盤底座上的名字都遮住了,看不分明。

“你這是什麽意思?”終黎陌挑了挑眉。

“我以為你一回來就會更改下注呢。”封咧嘴笑了笑,聲音活潑靈動,然而那張臉上就連笑容都死氣騰騰的,無法跟這活潑得簡直調皮的聲音聯系在一起,“你看,我都這麽貼心地給你準備好了下注盤。出去觀察下注對象的參考對象都能把自己搭進去,果真是傳說中的多情種子。只是不知道,陌王殿下是真心喜歡呢,還是純粹……”

“我從來不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終黎陌截斷了封的話,然而表情悠閑的得很,只稍微挑了下眉,随手從面前圓盤上抓了一把籌碼,“不過猜對了,我确實要更改下注。”說着,他轉頭對着空白的牆面鎮定地開口:“顯示目前下注結果。”

旁邊白色的牆面上迅速出現了數字和圖形的統計結果。雖然無域中統共有過50萬人,然而其中有幸被王們下注的顯然不算多。王們的選擇很集中,偌大的牆面上也就只有不到兩百人的樣子。

條形分成橙黃、天藍,還有深灰三種顏色,被下注的數字超過200的十多人是橙黃色的,其他人是天藍色,而灰色,毋庸置疑是死者。

因而在這一長串統計之中,最上方第五個灰色的名字在一片鮮亮的橙黃之中就特別顯眼。孫思邈,曾經君國的統治者,距離提前拿到a類游戲門票就只有一步之遙的人。

在整個列表最上方挂着的那個名字,并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陸衡舟,被下注籌碼數:1921。

這單子上第二個人叫羅洱,只是這籌碼數,還不到首位陸衡舟的一半,只有714。在接下來幾名籌碼數倒是差得不遠,也都是在無域裏頭名氣不小的人物,651的原金教領袖木鹽,578的情報販子葉辰,556的已經死去的孫思邈,549的鐘寸心,477的樓蘭。

“我走了五個多月,結果羅洱還沒死麽。”終黎陌不滿地哼了一聲,忍不住地唠叨,“我走之前他還是第四,現在居然升到第二了?一共123人,一人一百個籌碼,他們居然統共給他下了714個?!這幫給他下注的,當真是吃飽了撐着的麽?下注的前提是認同品行吧?要是這個羅洱真的成為王了,我看這群玩脫了的家夥們打算怎麽辦。”

封笑了一聲:“別在意,大家也就是在初期随便玩,下注越多,也就意味着得到的認同越多,在無域中得到的暗中的幫助就越多。大家就是存着初期好好把他捧高的心思,都在等他摔到底的那一天開看得舒爽。其實誰都知道他肯定活不到最後一天,就算他真是手段通天能掀起什麽浪花來,畢竟還有其他監察在無域之中,等他實在過分了,自然有人處理他。”

終黎陌一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對着那面牆道:“更改下注,呼出下注盤,下注盤名稱:鐘寸心。”

另一個空的圓盤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暗青色的“鐘寸心”三個字清晰地浮在圓盤表面。終黎陌把手裏那一大把籌碼随手扔上去,發出“噼裏啪啦”一陣響聲。

“結束。收起下注盤。”

兩個圓盤迅速地消失了,随着下注盤的消失,鐘寸心後面的柱狀條立刻長長了一點,數字從549一下子長到了573,随即向上移動了一行,超過了孫思邈。另一個人的名字立刻從第八名下降到了第九名。

“哈,”封總算坐起身來了,“居然不是給晏臨的麽?我還以為你好歹會想給她增加一點暗中幫助。”

“下注的标準,是我認為對方有成為王的資質。”終黎陌漫不經心地看着封,“阿臨的資質不錯,但是比起鐘寸心差遠了。”

“你的公正真令我作嘔。”封毫不忌諱地嘲諷道,随即他突然手一擡,眼睛都不睜直接指向那個剛剛名次下降的那個名字,輕笑了兩聲,“要是阿臨有一天知道,你明知她哥哥沒有死,只是被卷入無域了,而你居然跟她相處那麽久都沒有提過,還一回來就削減了對晏欽的下注,你覺得她會怎麽看你?”

那個從第八位落到第九位的名字,赫然是晏臨一直以為已經死去的兄長,晏欽。

“你亂來的程度也很令我作嘔。”終黎陌不鹹不淡地反駁,“就我個人的标準看,晏欽的資質确實值得我下全部的注,不過鐘寸心也相當不錯。”

封龇牙一笑,雖然還只是地球人十五六歲的身量,然而因為容顏俊秀,這麽一笑竟然在那張死氣騰騰的臉上硬生生扯出一點靈氣來,盡管稍縱即逝:“更改下注,呼出已下注的下注盤。”

一個圓盤孤零零地出現在他面前。封也只給一個人下了注,籌碼一片一片堆得很整齊,繞着下注盤放了四疊,每一疊25個,正中間那個名字相當顯眼,陸衡舟:“哎,下注帶來的好處只持續到a類游戲之前,現在留着陸衡舟的注還真是浪費。”

他沒伸手,而是直接開了口:“撤銷所有給陸衡舟的籌碼,五十個籌碼轉給晏臨,五十個籌碼給晏欽。”

然而系統沒有變化,過了一會兒才有生硬的合成音:“更改失敗。失敗類型:更改對象為您直系血親後代,你無權給此二人下注。”

封倏忽轉過頭,向着提示音傳來的牆壁,略微驚訝到失态,立刻聽到終黎陌大笑了兩聲:“哈哈,封,這兩個人跟你居然有血緣關系哈哈哈哈哈!!雖然估計隔了七八十代人,不過你們也算是親人……”

“更改下注。”封無視了終黎陌的嘲笑,繼續道,“撤銷所有對陸衡舟下注,一百籌碼全部轉給現在第六十八位的,陸衡曉。”

陸衡曉的名字一下子翻了上去,直接到了第十二位。

“陸衡曉麽,你還真是不死心,”終黎陌已經從旁邊的虛拟系統裏成功弄出了一份精美的蛋糕,帶好餐巾,斯條慢理地開始用場,“賭陸衡舟雖然勝率高賠率卻很低。不過我以為你仍然會堅持賭陸衡舟。畢竟這場賭博最大的彩頭可不僅僅是錢,更大的好處你我都清楚,你可謹慎思量。”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陸衡舟那個性子,我沒指望他報恩。”封笑了一聲,終于慢慢睜開了眼。

他的相貌是徹底地球人的相貌,黑色短發,然而那本該同樣是黑色的瞳仁上卻蒙着一片白色的薄膜,看起來灰蒙蒙一片,他眼睛很大,卻沒有絲毫神采,他只睜開了一會兒,就重新閉上了,似乎只是想單純地睜開眼而已。

終黎陌切了一塊蛋糕送進嘴裏,慢慢咀嚼後咽下:“封,在嘲諷我對巧克力得心理陰影之前,麻煩你先回憶一下自己有多久沒睜眼看世界了,又沒有人告訴過你,通過光纖來看世界會有一點點光軸拉長而導致失真?”

封随手撤掉了額頭上的一根光纖:“但是你不可能通過自己的眼睛同時看到這麽多畫面。陌,請對我作為一個曾經的瞎子的習慣保持尊重。”

“別把喜歡偷窺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終黎陌已經又給自己上了一杯花茶,“既然你一直在看,我倒是想一件事。雖然鐘寸心口口聲聲他從一開始就猜到了結果,雖然有陸衡舟的情報,不過就我對人類的了解,那多半是在虛張聲勢。那麽就你以為,鐘寸心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現我就是王的?我究竟什麽地方露出破綻了?”

“應該一開始吧。”封嘲笑了一聲,“你完第二句話,鐘寸心表情就變了,我當時差點沒被你蠢得笑出聲。”

終黎陌放下食物,摸摸鼻子,想起來自己進入游戲說的第二句話:“這玩意兒布置這麽多的效果,出乎預料地華麗啊。”

“出乎預料”這個詞用得真是蠢到家了,預料?什麽預料?這不是擺着給鐘寸心找茬兒的?

終黎陌盯着笑成一團的封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了一句:“鐘寸心那時候說的、要是陸衡舟的話會問我的那句話,看着這些人處在你曾經呆過的地方,是什麽感覺?封,你的話,怎麽以為?”

封挪動了一下靠在躺椅上的位置,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哈哈,問一條因為幾百年前就越過龍門、但是運氣不好、抽簽抽中了守龍門這個倒黴任務的龍,看着一條一條的鯉魚被激流沖下來,迫不得已或者是野心勃勃地嘗試跳龍門,最後一條一條摔死在岸上,是什麽感覺?應該有什麽感覺?噗,要是果真有感覺的話,那也得這條龍記得當年的事情才行吧哈哈哈……”

終黎陌稍稍掀了掀眼皮,面前已經換上了切好的水果:“封,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把這裏鎖住了。所以現在沒有其他人,你大可以說一句實話。你記得對吧,所有事情都記得,她在離開之前打開了你的記憶鎖,對吧,晏封。”

封瞬間住了嘴,原本接在背後牆壁各處的光纖一下子全都從原本插着的地方被拔了出來,調轉方向,指向終黎陌。

這情形實在是有點詭異,終黎陌挑了挑眉:“你瞪人的方式還挺奇特的。”

封動了動嘴唇,總算開了口:“我不姓晏,我生前的血親只有一個嫡姐活下去了,晏臨和晏欽應該是她的直系後人。我姓沈。”

這就是承認,他确實記得了。

————

c類游戲把鐘寸心彈出去的時候,順二區的天幕像是突然間開了個口子一樣,開始向下潑灑大雨。

晏臨蹲在地上,透過雨幕看着遠方的c-戊的字樣消失,擡起頭來,對自己說,等終黎陌回來,要跟他道個歉。

他一直想要幫助自己,即便是勸說自己參加游戲,也是想幫自己的,而自己居然用那麽蠢的理由拒絕了對方,實在是讓自己都不太能忍,雖然或許還是不能接受參加游戲,起碼跟終黎陌道個歉,也道個謝。

她坐在山洞門口等終黎陌回來,山洞地勢高,雨水從她面前流下山去,消失在黑夜深處。

雨勢變大了,又小了些,又變大了,後來又小了一點。

晏臨盯着雨幕,一直看,直到天上開始有光亮出現,晝夜的輪.盤又轉過了半圈,她才驟然從發呆中清醒了過來。

天亮了,一整夜過去了,終黎陌仍舊沒有回來,晏臨腿有些麻木,撐着山壁站起來,想着終黎陌可能是已經回來了了,只是因為太累了,直接回了自己的山洞,她活動了一下腳踝,慢慢穿過雨幕,走到終黎陌的山洞門口。

山洞裏幹爽清淨,食物堆了一大堆,跟晏臨昨晚看到的,并沒有什麽不同。

終黎陌,并沒有回來。

晏臨揉了揉因為一夜沒睡而有點紅的雙眼,也沒怎麽細想,直接沖了出去,向着前一天晚上c類游戲的會場奔跑過去。

終黎陌為什麽沒有回來呢?晏臨其實沒有真的在想,只是單純地決定去找回來而已。這個決定很簡單,因為她并沒有別的選擇。她還能怎麽樣呢?坐在原地等麽?這是一個不需要細想的決定。

c類游戲的會場很近,十來分鐘就到了。

這裏是一片原始森林,晏臨站在樹枝上,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幾只和政羊在地面上悠閑地吃草,時不時惬意地叫兩聲。有潺潺的流水聲傳來,清脆動聽。

這是一個相當适合終黎陌以一個日常化的姿态出現的地方,可是這個地方唯獨沒有終黎陌。

晏臨茫然地四處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臉嘲諷地看着她:“喂喂,撿漏的麽?現在才來不是玩了點?”

“撿漏?”晏臨只覺得大腦完全無法運轉,那男子聽着只覺得愈發瞧不上這看起來反應遲鈍的貨:“嘿,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昨天游戲全滅之後獎品……”

他話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剛才那個看起來雖然眉目清秀、然而神色卻有點恍惚的姑娘已經不見了。“見鬼了?”他詫異德摸了摸頭。

晏臨其實沒聽進去什麽,除了那一個詞——

全滅。

怎麽可能呢?她恍恍惚惚地想,區區一個戊級游戲,怎麽可能全滅呢?

她勞累了一個月,再加上一夜沒睡,腦中很是昏昏沉沉,行動全憑着過去一個月訓練的本能在樹林間靈活地穿梭着,雨不知道何時變得這麽大,一顆一顆砸在她身上生疼,她就像無所覺一樣,繼續向前跑。

就如同那個時候,在裏社覆亡之後,在得知鐘寸心的死訊之後,她立刻開始了長達半個月、馬不停蹄地趕路。她只是需要一個目标來不斷前進,她不可以停下來,因為只要她有一個目标,只要她還在前進,她就可以什麽都不去思考,就不會覺得難過。

到頭來,她不過是在自私地保護自己而已。

可是終黎陌,他怎麽會死呢?這不過是戊級游戲而已啊?晏臨心裏其實根本沒有接受這個事實,幾乎是有一種大笑的沖動,可是理智卻阻止了她,她笑不出來。什麽時候開始如此理所當然地覺得終黎陌一定能在游戲裏面活下來?什麽時候開始忘記了游戲是多麽危險的東西?可是那是終黎陌啊,那時強大到無所不能的終黎陌啊!

她還在向前跑,在樹枝之間不斷跳躍前進,如同終黎陌教導過無數次的那樣,幹脆利落地向前跑。

那個如同師長一樣的人,那個如同父兄一樣的人,他最後也死了。

那個曾經狡黠多智,談笑間殺人如麻的鐘寸心,也死了。

她昏昏沉沉的大腦因為雨水而愈發不清醒。要是真正厲害的人都死了,到最後,是我這樣一個其實什麽都不會的人活下來不是很可笑麽?晏臨模糊地想了想,其實又并沒有在認真想什麽東西。

她注意不到什麽時候開始渾身發熱,注意不到什麽時候開始腦袋劇痛。

雨水流進眼睛,生生地疼。晏臨卻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前方的路。沒關系,繼續走,就如同嬸嬸說過的那樣,她生性薄涼,薄情寡義,等明天睡醒了,這一切就又都恍如隔世了,她總是會忘記,總是會看開的。

她繼續這麽木偶一樣向前跑着。

☆、Chapter 52

鐘寸心躺在地上,尚且還不太能動彈,眼睜睜地看着晏臨目光渙散地從上方一躍而過。她臉色不正常地潮紅,呼吸粗重,又在這麽大的雨裏,在這初春的寒冷溫度裏,赤着腳疾奔。

這是已經發燒得不輕了啊!鐘寸心龇牙咧嘴地撐着地面想爬起來去追,才跑了兩步又一個跟頭栽下來,掙紮了兩下才有力氣繼續爬起來:“畜生!你要走也跟阿臨說一聲啊……”

墨微追了兩步沒追上,轉頭看着鐘寸心,鐘寸心龇牙咧嘴地盯着遠處,咬牙:“這裏離她住的很地方很近,追不上的話只能等她回來了。”

天空中驟然響起一聲霹靂,直接落在晏臨前面不遠處。

這是進入無域以來,晏臨第一次聽到雷聲,第一次看到一道霹靂有如實質般地劈開天空,巨大的光亮帶着無與倫比的震懾力,讓她渾渾噩噩的大腦陡然之間清醒了三分。

腳下的動作一頓,她扶着樹枝穩了穩,扶住腦袋,腦袋很燙,也很疼,渾身都濕着,卻只覺得燙,不覺得冷。

————

蒼穹之上,封笑眯眯地特地睜開那雙無神的眼,看着眼前若無其事、從容鎮定過頭的人:“非游戲需要、未經監察同意、擅自改變天氣,這可是重大違規,五十天禁閉哦。不過我這麽良善,當然不忍心,所以啊,要不要我好心幫你個忙,就說是我同意的?”

終黎陌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會兒,稍微頓了一下,繼續吃東西:“放心吧,五十天禁閉比欠你一個人情輕松多了。”

封:“哈,确實,剛剛還在想怎麽讓你還這個人情比較劃算,看來沒機會了。”

終黎陌嗆了一口:“想早了。”

————

這是哪裏了?晏臨扶着樹幹,努力擡頭看,好不容易聚焦了眼神,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後背。

與這巨大的原始森林裏巨大的樹木幾乎差不多高的巨大背影,要是晏臨再晚一會兒停下來,大概就會撞上去了。

盡管是食草動物,卻是一種強大的、暴躁易怒的食草動物。無論是鐘寸心,還是終黎陌,都曾經在出行的時候無意中帶着心有餘悸的口吻提到過的巨大生物,大地獺。

面前這是一只成年的大地獺,可能有八米高,正背對着晏臨,悠悠閑閑地生出巨大的爪子,從樹上扯下來一大把樹葉,溫吞地塞到嘴裏,看起來心情不錯,不過要是剛才撞上去,大概這會兒就不是這個情況了。

太好了,尚且還安全,晏臨一顆心還沒來得及塞回肚子裏,一道土灰色猛地閃過她的視線。

袋狼!

晏臨就算病得昏昏沉沉,在看見沖着大地獺撲過去的袋狼的一瞬間,也能立刻憑着本能也迅速轉身跳了七八棵樹那麽遠,再回頭看的時候,随着巨大的破壞聲,五頭袋狼和那只大地獺已經打成一團,她剛才呆的那一棵樹,已經被憤怒的大地獺随手打成了幾段。

晏臨被這突發狀況驚得清醒了一點,努力眯起眼睛看過去,确實是只有五只袋狼。然而袋狼是群居動物,不可能只有這麽幾只,晏臨這麽想着,背靠在樹幹上,努力平複呼吸,把身形隐沒入樹冠之中。四周一定還有其他袋狼,而袋狼是一種很記仇的動物,要是現在被袋狼盯上,估計接下來十天以上都不要想下樹,袋狼會輪班在樹下蹲着守。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從周圍灌木的陰影中慢慢出現了矯健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靠近那只已經受了傷得大地獺。晏臨屏氣凝神,低頭專注地看着那無聲前進的背脊在樹林的暗影中一閃一閃的,晏臨再向樹幹貼緊了兩分,盡量不想引起袋狼的注意。

“吱——”

一聲不算很大的叫聲,聽起來像是某種知了,晏臨本來就緊繃着精神,這時候被吓了一跳,趕緊回頭,卻發覺是自己背靠樹幹的動作不小心壓死了一只不算大的灰色蟲子,沒想到這蟲子居然會叫,料想大概是胸前長着發生的器官,是跟知了差不多的動物。

雖然有點惡心,不過所幸聲音不大,應該沒有引起袋狼的注意,晏臨正在這麽慶幸着,卻看見樹幹的一個蛀洞裏,忽地鑽出一只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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