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Foretime1(parttwo) (11)

與剛才那只一模一樣、然而顏色鮮亮、體型要大兩圈的蟲子來。

晏臨燒地昏昏沉沉,呆呆地盯着那蟲子看了好幾秒,反應實在遲鈍得很,居然沒能反應過來應該立刻把這只蟲子也打死。

尖銳得幾乎要震破耳膜的叫聲立刻響了起來,晏臨這才大驚失色,顧不上先看下面袋狼群驟然聽到這個叫聲的反應,第一反應就是立刻伸手去拍那只蟲子。

那蟲子一邊昂着頭,看見一巴掌拍過來,居然也不躲不閃,震動胸口的發聲器官持續發出高分貝高頻率的尖叫,一邊正面對着晏臨,猛地把粗大的尾巴翹了起來。

一股帶着強烈惡心的酸味的液體從它尾部噴射出來,晏臨離得太近,躲閃不及,從左側的額頭上一直到胸前,一下子被毒液澆了一頭。

“啊!!!!”

臉上到胸口的劇痛,左邊眼睛瞬間失明的震驚,還有皮肉被腐蝕的惡臭,幾乎在瞬間把她本來就不算清明的神智統統毀了個幹淨。

水!水!水!晏臨胡亂地試圖拿被雨淋濕的衣服擦臉,偏偏這個時候,雨勢小了。

她自然看不到,遙遠的蒼穹之上,剛剛把終黎陌送進禁閉室的封少有地一臉無奈地轉頭:“暖,把控制連接斷開,誰許你随便減小雨勢的?!你也五十天禁閉。”

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出來的暖嘻嘻笑着:“嘿,跟陌就賣個人情好商量,難不成我的人情就不值錢麽?還是說你其實蠻在乎你這個後輩的?你看,你這個後輩應該也差不多瞎了,不是剛好更加像你了麽?”

“暖。”封面無表情地說着,身後另一間禁閉室随着他的話無聲無息地開了門,“進去。自從c、d、e類游戲結束、你們晃蕩回來之後就沒消停過!真是受夠了!”

暖也不反抗,自覺地往禁閉室裏走,一邊好奇道:“喂喂,既然c、d、e類游戲都結束了,為什麽還沒有補充通告?”

封翻了翻眼皮,很快就合上:“這種小事,沒必要。”

——

水水水!!

已經完全亂成一鍋漿糊的大腦裏,再也顧不上考慮那群因為這動靜而開始窮追不舍的袋狼,晏臨手腳并用,向着隐約能聽到的流水聲的方向不顧一切地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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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水!

其他地方的劇痛慢慢地減輕了,并不是傷害不在了,只是眼球被灼燒殆盡的痛苦遠遠壓過了一切,她毫不懷疑,再找不到水源,這毒液腐蝕完一顆眼球之後會直接開始腐蝕大腦。

疼!疼!疼!

晏臨滿腦子都無法思考別的事情,腳步都開始有些踉跄了。袋狼群被她的動作驚吓到了,不少袋狼都轉移了攻擊對象,開始跟在晏臨身後狂奔。然而它們嘶吼的聲音根本沒能進入她的耳朵,晏臨的耳朵裏聽得鮮明的,只剩下那越來越近的流水聲。

“撲通——”

袋狼群不死心地在河邊徘徊了兩圈,各自嘶吼了兩句,最後大概是覺得晏臨一定是已經淹死了,這才各自心不甘情不願地退開了。

這是順二區十九度和順二區二十度的分割溪流,晏臨運氣還不錯,流水還算得上是清澈。一片一片的血紅色慢慢地浸染出來,晏臨等袋狼群走了,這才從溪流中央爬起來,伸手捂住還在流血的左眼,努力用右眼觀察附近的地勢。身上真正被毒液噴到的面積其實并不算大,只是血流止不住。左眼是徹底瞎了,左邊半個臉大概是全毀了,不過這種時候命都不一定有,也顧不上這個了。

晏臨拖着幾乎虛軟到邁不動的步子向岸上走,心裏默默地想着需要盡快找到能止血的東西,然而剛剛上岸沒走兩步,一個跟頭就栽了下去。

不行!不能昏迷!晏臨撐着地面開始向岸上爬,血還沒有止住,現在要是昏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求生本能支撐着她拼命地向前爬了兩步,有幾聲急促的腳步聲,一雙傷痕累累的赤腳在她近乎渙散的視線中出現。

“漆雕先生,”一個女性溫柔好聽的聲音傳來,“這裏有一個受重傷的女孩子,我知道我們現在很急,但是請您等我一會兒,起碼讓我給她包紮一下。”

有人要救我?晏臨模模糊糊地想着,這應該算是……運氣好麽?

漆雕簡的聲音平和中正:“沒關系,不差這一會兒,不過陸小姐,你應該考慮一下是救一個不相幹的路人重要,還是盡快找到你的弟弟更重要。”

陸衡曉低聲笑了一聲,既沒有停下手上包紮的動作,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晏臨像是臨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知抓住了什麽布料,費力地收縮瞳孔聚焦,卻看不清面前人的臉:“你……你是誰……為什麽……”

那個女人的手溫暖,稍微有些繭子:“你別用力,用力太多還會流血。”

“你……是誰……”晏臨已經無法持續思考了,混亂的意識開始胡亂旋轉,“是……微微麽?你……是墨微麽……”

“我?”女人明顯有點困惑,“我叫陸衡曉,不叫墨微。”

盡管她這麽說了,晏臨的意識卻已經在問完之後就徹底渙散了,根本沒能聽見這一句。

“微微?”漆雕簡下意識地開口接了一句,眼神複雜地盯着已經昏迷過去的晏臨看了一會兒,在陸衡曉察覺有異之前飛快地掩飾掉臉上不對勁的神色,轉頭對陸衡曉說:“你動作太慢了,讓我來包紮。”

☆、Chapter 53

陰冷而潮濕的觸感透過指尖慢慢傳來,昏暗而狹窄的視野裏空無一物,的*的氣味萦繞在鼻尖遲遲沒有散去,還有那如同潮水一樣的疼痛,時而驟然強烈、時而又莫名消退。

思考,比感官的複蘇晚來了好幾步,就仿佛那毒液真的已經腐蝕了大腦一樣,劇烈的頭痛緩慢而持續地淩遲着她的神經。

不過那只是因為失血過多和強烈的發燒帶來的痛苦。周身滾燙滾燙的,是在發高燒。發燒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是為了殺死侵入身體的細菌。這很清楚地在向晏臨咆哮着,起碼她自己的身體還沒有放棄求生本能。

不知道在黑暗中昏昏沉沉度過了多久,晏臨才終于清楚地确信了自己還活着的事實,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意識到這裏并不是自己居住的山洞,或者可以稱呼那裏為,家。

下意識地想要回憶昏迷前最後的印象,卻如同被水氲濕的紙片,怎麽也看不清楚。她記得是是有人救了她,似乎是一男一女,只是名字、身份一概不清楚,或許對方其實是表明過身份的吧?只是自己那會兒沒有精力聽進去罷了。

晏臨費力地從地面上擡起頭,用僅剩的一只眼睛四處打量了一遍。果然并沒有其他人在,那兩人應該是給她包紮完、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她呆着之後,他們就已經離開了。看不清什麽東西,只能聞得出來樹木*的氣味濃烈的很,大概是一個蛀空的樹洞吧?

洞口被好幾層樹枝堵着,透過樹枝的縫隙,隐約有算是光透進來。

雖然地面尚且還濕潤,但是雨已經停了。天還沒有黑,晏臨默默地思量着,用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爬了起來。

這裏沒有硫磺漿果,自己身上又有傷,血腥味濃重。要是等天黑了,這無異于一塊肥肉暴露在野獸群面前。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裏去,她這麽想着,用力站直,一陣眩暈立刻侵襲了上來,晏臨捂住頭,稍微清醒了一會,慢慢動手推開洞口的枯樹枝。

左邊半個臉被重重的厚的布蒙了起來,因而視野非常狹窄,讓人忍不住煩躁想要撕開遮住半邊視野的障礙。然而晏臨苦笑了一聲,自己确實看不見左邊了,然而卻不是因為這些布條,只是因為失去了左眼而已。

那些毒液已經洗淨了,然而左邊的眼球還是在疼。不是傷口在疼,而是那個已經被腐蝕殆盡、不存在的部分,仿佛殘留了一部分的靈魂碎片死死地黏在原來的地方一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晏臨不知道這疼痛是因為精神恍惚而帶來的幻覺,亦或者是被切斷的神經傳導給了大腦混亂的信號而導致的錯覺,她只是伸手捂住了左邊的眼眶,隔着厚厚的布條,慢慢地撫摸過去到了那空空的眼眶。

沒必要懷念已經失去的東西,因為就算再怎麽懷念,它也回不來了。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經常這麽說。

這一回,晏臨花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爬上樹、在樹枝上穩住身體,身體已經逐漸開始習慣用單眼看着腳下的路,用一只眼睛,校準方向,支撐着自己慢慢地接近自己的住所。

這一路不算遠,比起以前每天晚上需要跑的距離來說本該算得上無足輕重。然而這一回,晏臨停下來休息了六次,才終于看到了那片被終黎陌布滿了陷阱的平地,還有那相鄰的兩個洞穴,甚至還有一大堆堆在洞口的、被雨水淋濕的食物。

她淡定乃至漠然地無視了終黎陌留下的一切,如同當初背對裏社離開的時候,如同當初從醫院醒來,醫生告訴她她是唯一幸存下來的人的時候一樣。

母親臨死之前最後的時候對她說,過去的就過去了,東西也好,人也好,走了的,你永遠也留不住,所以絕對不要回頭,就算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跌跌撞撞地走進了山洞,衣服被雨淋濕之後還沒有幹,也察覺不出是不是究竟流了多少汗。前一天留下的枯柴還有相當不少,晏臨掙紮着點燃了枯柴,開始拿之前留下的食物往嘴裏塞,強迫自己吃東西。

胃一陣一陣地抽搐,直到真正吃掉了半頓飯分量的東西,晏臨才停止了塞食物。因為火焰帶來的溫暖,身上的衣服稍微有點幹了,因為有汗的緣故黏在身上。晏臨找了塊以前終黎陌留下來的碎布,蘸了水,慢慢地擦身體,算是稍微洗過澡了。

等她擦到小腿的時候,晏臨突然愣了愣,恩?我小腿上原來有這麽大的兩顆痣麽?

她起先以為是被毒液濺到而留了兩個疤,然而仔細看這兩塊居然是凸起的。原本因為火焰的暖意而放松了些許的晏臨猛地一個激靈,全神戒備起來。

在無域裏,任何一點細微的反常都值得十二分注意。

人不會莫名其妙長出兩顆痣的,更何況這兩顆痣位置如此接近,要是意外的話也未免太巧了一點。晏臨湊近了火焰想看清楚一點,忐忑不安地想着這不會是這是某種疾病的征兆?或者是某種感染留下的傷口?

恩?她正這麽不安地揣測着,動作猛地一僵硬,連背脊都顫抖了一瞬間。剛剛觀察的過程中,她分明看到,這兩顆痣居然伸出幾只腳,撐在皮膚外面!

蜱蟲!

晏臨咬牙切齒,幾乎是差點沒冷笑出來。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偏偏在這個失血過多的時候,遇上了吸血的蜱蟲!晏臨強忍着惡心,低頭仔細看了一陣,蜱蟲的頭鑽在肉裏,因為已經吸了不少血而腫脹得很大。傷口周圍略微有一圈發紫,這是是有毒的蜱蟲,傷口已經開始感染了。

晏臨下意識地伸直腿想起身去找刀,誰知腿還沒伸直,只是稍微離火焰近了一點,那幾只蜱蟲因為受熱的緣故,一下子發瘋一樣開始往皮肉裏鑽。

該死!晏臨單手死死地掐住這兩塊地方,不讓它們繼續往裏爬,另一只手夠了好幾下才抓住不遠處地上放着的刀。

察覺得到兩只蜱蟲瘋狂的蠕動,已經顧不上回憶的應該怎麽切開皮肉帶來的傷害比較小,這時候真的是唯快要緊。晏臨心一橫,草草地把刀在火焰上面燒了兩下算是消毒了,毫不停頓地猛地向下一紮,在神經來得及告訴大腦“疼痛”這個感知之前,一下子把一只蜱蟲連帶着發紫的那一塊肉都挑飛出去,落到了火焰裏,發出連續三四聲“噼裏啪啦”的動靜。

自己動手帶來的疼痛仿佛比被其他東西傷害還要尖銳三分,冷汗在這一個瞬間一下子竄了出來。晏臨左手沒敢松手,然而因為劇烈的疼痛,指尖都稍微痙攣了兩下,讓那蟲子又鑽進去了半毫米的樣子。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還會讓它爬進去。

晏臨鼓足勇氣,再度拿刀對準了自己的小腿,然而剛剛那姑且算是不知者無畏,已經有那麽一個血淋淋的傷口在旁邊,再動手一次的心裏障礙,比想象的還要大。

晏臨死死咬住牙,唯一的一只眼睛因為脫力都已經開始有一點重影了,刀尖還帶着前一個傷口的血,再一次紮了進去。

“啊——”

随着這一下的結束,精神稍微一松懈,晏臨居然一時沒忍住慘叫出聲來,小腿上因為多了兩個血窟窿無力地拖在地上,晏臨強撐着伸手撕了一塊衣服,粗糙地把小腿包裹好,就再也沒有精力和力氣動彈了,失神地蜷縮在火焰堆旁邊。疼痛沒頂而來,她眼前有點花,意識也不太清楚,只能看着無數亂七八糟的影像,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飄蕩着,随即支離破碎。

鐘寸心在地上躺了整整大半天之後才恢複了行動能力,然而半天裏一點晏臨的消息都沒有,饒是鐘寸心心思沉穩,這會兒也基本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了,墨微只得提議他們兩人在山洞旁邊先就近找一找。

晏臨回來的時候他正在山洞背面不遠的地方,聽到那一聲慘叫,他才發現晏臨已經回到了山洞,立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入眼是這麽個樣子的晏臨,鐘寸心也實在是吓了一跳,兩步竄過去,伸手想把晏臨拉起來。觸手的灼熱感讓鐘寸心的心髒都死命收縮了兩下,他低頭看看,小腿上的兩個傷口還在不斷出血,不得不把她放下來,先處理傷口,這個樣子分明是已經命在旦夕了,無論如何,起碼要撐到墨微回來。

“西西……西西……”鐘寸心沒注意到晏臨半睜着眼睛盯着自己,一直聽到晏臨這麽神志不清地低聲喚了兩聲,這才擡起頭來看向晏臨。

晏臨目光迷茫地盯着鐘寸心的眼睛,低聲嘟囔着什麽,鐘寸心皺了皺眉,把耳朵湊了過去仔細聽,不期然晏臨居然擡了手,輕輕柔柔地在他頭上拍了兩下,随即又撓了撓他的脖子。

這個動作……鐘寸心嘴角抽搐了好一會兒,總算聽清楚晏臨在說什麽:“西西……你回來了麽……太好了啊……西西……你沒事啊……我還以為……在我身邊……就一定會死呢……”

☆、Chapter 54

仔細回憶回憶,鐘寸心對晏臨生平的了解幾乎是零。

她從哪裏來,家裏有哪些人,曾經遇到過些什麽,喜歡什麽食物什麽顏色,曾經是做什麽的,一天當中最喜歡哪個時間。細細想來,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以至于他在聽到這一段話的時候,大腦并沒有反饋給他任何相關的情報。

身邊的人都會死麽。鐘寸心一邊這麽想着,一邊低頭确信過晏臨短時間之內不會斷氣,而後擡頭看了看山洞外,墨微還沒有回來的跡象。他們約定的是在天黑之前無論找沒找到都到晏臨的山洞之前見面,現在也已經接近黃昏了。

“西西……”晏臨瞪大眼睛,瞳孔擴散得很大,沒有對焦,直直地盯着鐘寸心的眼睛看,“不對,西西……你死了……我記得你也在車上……你跟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在一起……你們都死了……”

鐘寸心本來已經拿出了催眠用的漿果,聽到這邊又停住了,皺了皺眉回過頭看着晏臨的臉,聽她含混不清地呓語。他聽終黎陌說過,晏臨的父母兄長都死了,也聽晏臨自己用“生前”描述過自己的父母,然而到如今,鐘寸心還是想繼續聽下去。

關于父母,關于兄長,關于其他親人,關于他所從來沒有的那一切。他不知道晏臨縮在的那個世界是什麽模樣,科技落後,平凡得讓人暴躁的世界。托着晏臨的腦袋,讓她上半身稍微擡起來一些,湊到她嘴邊,聽着她繼續說。

“嬸嬸說……我是掃把星……克死了周圍所有人……你看,果然是……裏社的大家都死了,鐘寸心他也死了……現在終黎陌也死了……只要在我身邊……都死了……西西……你也死了啊……”

她這麽說着的時候眼睛瞪得極大,恐怕是失血過多身體缺水的緣故,眼睛無比幹涸地暴露在空氣中,像是快要幹死的魚:“他……走之前跟我說……讓我把這一切都忘了,他走了……可是我就連一聲道別都沒有說,我……我……”

“阿臨。”鐘寸心終于下定了決心,稍微清了下嗓子,湊到晏臨耳邊低低地開了口,“我沒死,你還可以救我。所以努力活下去吧,努力成為王吧,成為王就能救我……”

晏臨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這個聲音,分明是終黎陌的。下一刻,一股濃重的氣味一下子竄進了鼻子,她稍微痙攣了兩下,一仰頭暈了過去。

“寸心,你這些行為,放在正常的世界裏面被稱之為跟蹤、偷窺,還有欺騙。”剛剛踏進山洞一步的墨微定了定神,耐心地等鐘寸心用終黎陌的聲音說完了話、再把晏臨弄暈過去了,這才清了清嗓子,微微皺着眉開了口。

鐘寸心回頭掃了一眼好端端站着的墨微,再移開視線,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山洞外那一片完好無損的陷阱,再三确認過自己沒有告訴過墨微進來的路,接着稍微笑了一聲:“墨微,阿臨交給你了。”

墨微詫異地看着鐘寸心:“好不容易找到了阿臨,你這就要走?你不留下來……”話沒說完,便看見鐘寸心手抓着一根布條的一端,饒有興致地看着。那是用來給晏臨包紮的布條,包紮得不算精致,然而那個包紮方法,卻并不是很常見的方法,墨微盯着看了看,便噤了聲,擡頭盯着鐘寸心,耐心地等他的解釋。

鐘寸心順着墨微的目光低下頭,稍微笑了笑:“阿臨身上的傷口在我之前就被人包紮過,除了她自己包紮的地方意外,還有兩個不同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兩種包紮傷口方法、還有最後打的結,都相當罕見。”他頓了一頓,擡起頭繼續說道,“而這兩個人,對我而已都很重要,而且其中一個……我真的沒想到她也會在無域。”

“很重要?比生死未蔔的阿臨還重要?”墨微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能克制地皺眉,“寸心,你是真的不打算見一見阿臨麽?你剛才為什麽要模仿別人得聲音,不幹脆讓她知道你也沒死……”

“有你在,談不上生死未蔔,”鐘寸心明顯并不想要談論這個話題,而他決定了的事情,顯然要改變也并不太容易,“墨微,拜托你了。”話音剛落,他就幾步走了出去。

——

晏臨經歷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境。

她這一生失去了很多至親至近的人,然而這麽多年裏頭,也是應了那句老話,惟夢閑人不夢君,怎麽也沒夢到他們一次。

恍恍惚惚中,眼前出現那暗紅色的眼睛的時候,她稍微覺得有點熟悉,什麽時候也曾經想現在這樣,在一片恍恍惚惚的昏暗中,看見過這樣一雙眼睛呢……

啊,對了,她想起來了。那是她把西西抱回家的第一個晚上,好好地給西西準備了棉花小窩,安頓它睡了,她才回房間睡。結果半夜覺得臉上有什麽東西濕噠噠的,她睜開眼睛一看,一雙在夜色中血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還有溫熱的舌頭留在她臉上,她幾乎是立刻尖叫了起來。

聽到妹妹的慘叫聲吓得鞋都沒來得及穿、赤腳就跑了過來的晏欽一下子拉開燈,随着驟然亮起的燈光,一只坐在晏臨身上、瞪着紅色的雙眼、滿臉天真無辜的、巴掌大的棕色小泰迪狗就出現在了兄妹二人眼前。

兩人一狗面面相觑了整整兩分鐘,才聽見晏欽終于沒忍住,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哈……阿臨你被西西吓得……哈哈哈哈……”

晏臨:……

後來幾乎每次晏欽看到西西坐在晏臨腿上,都憋不住大笑,直到被晏臨武力鎮壓才能停得下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太遙遠的事情了。晏臨勉力向那雙紅色眼睛的主人伸出手,努力想溫柔地笑:“西西……”

可是那怎麽可能是西西呢。

那一場車禍,她從醫院醒來的時候,醫生說得很清楚,那個家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活着了。

一直都是這樣,在她身邊的人都接二連三地死了。

晏臨覺得自己如同溺水一樣因止不住地下沉,耳邊卻驟然響起了終黎陌的聲音,她還沒完全聽清這個對于一個夢境而言過于真實的聲音,一陣眩暈便蓋過了一切,壓倒過來。

陽光很亮,晏臨一睜開雙眼,就覺得刺痛難忍,立刻再閉上了。等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剛才睜眼模模糊糊的印象裏,仿佛有個人影在動。她下意識地警惕起來,企圖擺出防備的姿勢,然而全身乏力的症狀阻止了她繼續的動作。

然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是睜開了“雙眼”。那只被腐蝕殆盡的眼睛,居然有了知覺。她下意識地覺得不敢相信,小心地轉了轉眼球,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覺,在确信了這只眼睛真的還在之後,晏臨才輕輕舒了口氣。

在她的認知中,能做到這種事的人,也不過只有一個,她沒睜眼,輕輕喚了一聲:“微微……是你麽……”

她心裏略微有點忐忑,不過好在這一回,她很快聽到了那個溫柔得一如既往的回答:“你醒了?吃點東西吧?畢竟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煮了一點湯,很好消化的,喝一點吧。”

晏臨忽然覺得安心了。

即使仍然前途未蔔,即使她其實也并不了解墨微為什麽會在這裏,然而不會有什麽事情,比在重傷的時候知道墨微到了,更加令人安心的了。

——

墨微的廚藝并不怎麽樣。

這是晏臨的第一印象。然而作為一個身體恢複之後已經活活餓了一天多、本來應該看到任何東西都想撲上去啃兩口的人,她依然覺得墨微的廚藝不怎麽樣,于是她很快意識到了墨微廚藝的真實水準。

晏臨跑題地想着,怪不得以前裏社人手再怎麽緊缺的時候,墨微都沒幫忙做過飯。敢情是這個原因麽。

“微微,你怎麽在這裏……”晏臨好不容易徹底适應了明亮的陽光,擡起頭看向洞口正在燒水的墨微問道。聲音比預料得來得更加虛弱無力,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氣若游絲。

“有人拜托我來的。”墨微想了想,大概是覺得鐘寸心那厮并不希望就這麽被供出來,含糊其辭地說道,“他托我照顧你一陣。”

“唔……”晏臨不知可否地“嗯”了一聲,也沒細想會是誰。她其實也并不清楚有可能是誰,陸衡舟?好像太遠了一點,非要說的話最有可能的其實是終黎陌吧?要是他的話,怎麽會聯系上墨微呢?

沒什麽頭緒,墨微也不打算說的樣子,既然她不想說,大概這個拜托她的人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猜不出來。既然這樣,晏臨也索性懶得再去猜測,低頭專心地把那碗很是濃稠的、深綠色的、不知道是什麽植物熬出來的湯喝完了。

“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行動能力?”晏臨掙紮着爬起來一點,遺憾地發現自己還是幾乎沒有能動。

☆、Chapter 55

墨微似乎是在發呆,聽到問話轉過頭,相當心不在焉地看了晏臨一眼,遲鈍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晏臨在問自己話。墨微這才好不容易回了神,趕緊掩飾了一下自己發呆的事實,回答道:“我之前告訴過你,我治療只局限于身體,而且只能治療三天之內收的傷。你先前身上有舊傷一直沒有好,現在借着受傷一次性爆發了,再加上精神虛弱的症狀很嚴重,恐怕大概要兩三天的樣子才會好。”

晏臨勉強移動了兩下胳膊,嘆了口氣,身體明明完好,卻沒有精神來讓它們動彈的感覺實在是算不上好。

“阿臨。”墨微回了回神,安慰道,“別擔心,我在隔壁山洞找到了不少吃的,你不必急着出去打獵。”

隔壁有吃的這件事情完全不意外。晏臨略微有些驚訝的是,這是她的記憶裏面第一次看到墨微如此心神不寧的樣子,她一時沒忍住直接問道:“微微,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是不是遇到什麽人或者事情了?”

墨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晏臨立刻再開口:“我随便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墨微:“……我沒遇到什麽事情啊。”

晏臨立刻住嘴,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道:“終黎陌說你身邊收養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他……”

收養了一個孩子?墨微嘴角習慣性的溫柔笑容差點崩裂,眼神詭異地看了晏臨一眼,等了等才說:“木鹽他不是孩子,已經十六了,就比你小一歲。”

木鹽?真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敢情終黎陌那厮肯定是知道那是木鹽,卻沒說吧?晏臨默默地觀察了一陣墨微的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那他……怎麽沒在你身邊?”

“他不小了,有他自己的目标,所以走了。”墨微不甚上心地回答道,随口補充了一句,“他應該是去順七區十五度了。”

順七區十五度?這個地區的名字還真是跟木鹽這個名字一樣如雷貫耳。晏臨沉默了一陣,幹脆直接開口了:“順七區十五度真是好熱鬧,說起來陸衡舟也在順七區十五度。”

“衡舟麽……”墨微嘆了口氣,像是不想多提,“阿臨你睡一會兒吧,你的精神衰弱得很,不适合長時間聊天。”

這算是不想多說關于順七區十五度的事情了吧?果然大家都知道順七區十五度有什麽大事情要發什麽?晏臨別嘴,順從地閉上眼睛,本來還想思考一陣,誰知精神真的是到了極限,沒一會兒,她就開始打盹。

再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不過這回不是自然醒的,能感覺到是墨微在推她,晏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嘟囔了一聲:“微微,怎麽了?”

天色已經全黑了,她看不見墨微在哪裏,只聽見溫柔而且低聲的回答:“有人試圖闖進來呢。”

晏臨一下子就全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側耳細聽。在風吹草聲裏頭,确實是夾雜着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聽起來應該是三五個人,呼吸粗重,隐約有金屬相撞的聲音,應該是有武器。晏臨忍不住皺眉,壓低了聲音:“怎麽回事?!”

晏臨并不怎麽緊張,不過墨微聽上去也并不如何緊張的樣子:“之前聽他們說礙事的男人死在游戲裏了,所以可以來把山洞和食物占了。還有,似乎是來找你尋仇的。”

唔,為了山洞和食物還可以理解,尋仇是什麽意思?晏臨眨了眨眼,對墨微道:“我的铳塞在左邊的皮革裏面,你去拿着,雖然他們應該進不來,不過以防萬一。”

墨微起身,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即便是晏臨如今的聽力,隔得又這麽近,她也幾乎沒聽見一丁點兒聲音,直到一個冰冷得東西被塞到手心裏,晏臨才反應過來這是墨微把铳拿過來了。

“微微,我手臂幾乎動不了,沒法瞄準。”

“阿臨,我不殺人。”

要不是墨微剛救了自己的命,晏臨大概已經氣得一口血噴出去了。算了算了,墨微的脾氣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晏臨勉強挪動手指扣住扳機,安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喂喂,真的在麽?”有一個低低的男聲,“那個該死的女人?殺了我們大哥的那個?!”

旁邊有人接話:“哼,肯定在,現在罩着她的那個男人不在了,我倒要好好看看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晏臨一陣狐疑,還真是來尋仇的,只是自己什麽時候殺過人了?

那邊自以為低聲的對話還在繼續。

“聽二哥說是在大哥的屍體邊上找到了這個女人的箭?”這個人明顯有點義憤填膺,“居然先射箭然後喂毒,最後還……還割斷了大哥的命根子!簡直是……簡直惡毒無比!”

折手段果然好惡毒!聽起來莫名地覺得爽是怎麽回事。不過,這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啊?!晏臨已經越聽越莫名其妙,扭頭想看看墨微的反應,然而實在是夜色深重,一點都看不清楚。

“對了,聽二哥說那個墨微也在這兒。”

晏臨立刻回頭看了墨微隐隐約約的輪廓一眼,敢情被盯上的不止自己一個啊。

“別說了,快走快走。要是被她們聽見了就完了!”

晏臨已經大概聽出來了,這一行一共四個人。似乎是有什麽誤會,反正結果就是,這四個人是滿腔熱血地來找自己尋仇的。

晏臨扶額,冤有頭債有主,随便冤枉人柯不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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