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寫到了kiss 好方(≧口≦) (5)

準備的資料和試驗病例一應俱全,一人在臺上款款而談,還是那副熟悉的面孔,卻挺直如山。

莫赴晚低頭,在筆記本上畫着正字。

探索前路不是她這種小醫生擅長的,科學的拓展總是由在世俗眼光之外的勇者去攀登,她光是擡頭仰望下他們留下的腳步,都覺得脖子好疼。

星期六的淩晨,易千森才從夕山市回來。

莫赴晚那個時候已經接近熟睡,無知無覺,輕輕在床上翻了個身。

一夜安眠。

張臻的電話卻在早上七點就奪命call了過來,一連撥了六通,她懵懂接起來,聽到那段的她喘着氣,語調拔高了許多度,好像心有餘悸,“卧槽!晚晚,今天醫院來人鬧事了,是一個四十多的阿姨,說什麽要找小三算賬,從包裏掏出了一把刀,就捅向了丁紛紛……”

聽到那個人名,她瞬間清醒了,天靈蓋好似被一盆涼水當頭潑下,“丁紛紛有事嗎?”

翻身下床,她打開了免提,脫下了睡衣去拿衣服。

“她受傷了,一刀入肚,還好沒進去多少,現在那個女人被警察控制了,醫院全亂套了……”

“然後她說……她說她認識你,是你的……母親……”

摸向拉鏈的手頓住,莫赴晚順暢地拉上了裙子,“你等我,我馬上到。”

她刷了牙,簡單洗了把臉,水都沒擦幹,就匆匆出了門。

徐琢的那兩個字,像是在她心裏點燃了一把火,需要将她一起焚燒殆盡才能甘心熄滅。

心裏越是情緒跌宕,臉上反而越冷。

司機一路頻頻看她,還以為自己大清早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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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三樓,莫赴晚看到了走廊上擠滿的圍觀人員,有病人,有醫生,有護士,還有忙着拉警戒線的公安人員。

地上點點血跡被人們踩散,暈出了膩人的形狀。

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莫赴晚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張臻看到了遠處的她,撥開了面前的人群走到她面前,“晚晚!”

“丁紛紛在做手術?”她的睫毛上還挂着洗臉時殘留的水珠,就像是一直沒滴落的眼淚。

“對。”

她松開了拳頭,放過了被指甲割得發紅的掌心,“徐琢呢?”

“在最裏面的辦公室……”

莫赴晚點點頭,将手提包扔到張臻手中,“我過去一下。”

報出自己的名字後,忙着維持秩序的警察用一種這麽遲才到的眼光盯着她,才語帶抱怨地放她進去,“原來是你啊,還是醫生,都不知道管好自己家裏人……”

莫赴晚瞟了她一眼,神情淡然,腳下步伐快了些。

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徐琢正被三位警察圍坐着,手背有幾點血跡,看見莫赴晚的瞬間,她想站起來,被又被摁下,只能伸長了手,胡亂地掙紮着,平日裏拼命維護的形象都像塵埃落地,頭發或許因為和警察對峙散落了一大片,看起來像個在街口罵人的瘋婆子,她也确實這麽做了。

“莫赴晚你這個賤人!!!你跟那個小婊子是同學吧?聯合起來把你爸弄下了監獄,她還妄圖治好病,哈哈哈哈活該她變成一個啞巴,以為張開腿就能勾引到自己的老師……”

控制徐琢的警察因為她難聽的話紛紛皺起眉頭,卻仍然盡職盡責地不離左右。

莫赴晚的右手被等在一邊的賀舟拉住。

他清楚看見了她通紅的眼,沒有絲毫淚光,像熊熊燃燒的碳火,以生命為代價,不顧一切的灼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目前拟好的每個章節大綱都寫完了。。。

目前處于卡頓狀态 明天剛好要出去一天 斷更一天

我需要一兩天的時間把剩下的大綱整理好 故事馬上進入第二個大篇章了

嗯 關于易千森的四個人格 我想解釋下 好像出場順序很頻繁 有點混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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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主人格:高貴冷豔土豪

第二人格:黏人可愛小弟弟

第三人格:花心浪蕩的二貨

第四人格:正經禁欲的老師

設定就是這樣的 其中 小二和小四每周只出來一天的

可以猜猜晚晚最先喜歡上了哪個易先生啊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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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都不再想和他們有所糾纏

她最後還是掙開了賀舟,雙手充斥着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大腦清醒極了,只能聽到一句話。

走到徐琢面前,莫赴晚揚手。

很清脆的一巴掌,來去也很快,餘音落地之時,莫赴晚已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着低頭狼狽的徐琢。

“莫赴晚你瘋了嗎?!你剛才做了什麽?!”

門被撞開,沉悶彈到牆上,襯得王雅雅那聲尖叫更加突兀。

她看來也是匆匆趕來的,卻目睹了莫赴晚揮手打人的那一幕。顧不得去安慰徐琢,王雅雅咬着牙想沖到她面前,半路被看出企圖的賀舟攔下。

他的雙手像栅欄,困住了咆哮困頓着想要報仇的野獸。

屋內格局更亂了,莫赴晚卻抱手看着這對母女,輕輕笑了笑,她很少做這樣大弧度的表情,頗有一點施舍的意味,輕飄飄的,全無微笑本來該賦予他人的友好感。

“我只是想告訴徐女士,做人還是要安分守己一點,從小到大,她的所言所行,真是對不起她如此高的學歷。”

徐琢聞言擡眸,左臉已有了紅色掌印,臉上不見一絲憤怒,剛才狂吼大叫時好像風暴席卷一般的失态,好像被她慢慢收進了盒子最深處,只目光沉沉看着莫赴晚。

“徐琢,你自小修習知識,身為一個大學教授,竟然擁有如此扭曲的三觀和人格。不替罪孽深重的丈夫恕罪,反而遷怒無辜的受害人,作為一個人,你不配這個稱呼,牲畜不如。能養出王雅雅這樣驕縱無理的女兒,作為人母,你太失敗。能縱容王知興這樣的人面獸心的丈夫,作為妻子,你太失敗。我這一巴掌,只是一個開始,你很快會嘗到更加灰敗的人生。這些,都是你找的。”

莫赴晚俯下身,直視着徐琢的眼,話語中的堅決和視線一同逼迫着她,不得不狼狽地仰起頭聽完了她這位養女的話。

一旁的警察被莫赴晚的神情震懾到,只是等在身後。

同樣面容枯槁,好像瞬間憔悴了半個人生的,還有王雅雅,賀舟已經放開了手,她仍然低着頭,像一朵失了水分和營養的花,被莫赴晚輕言細語裏的決絕打磨得擡不起脖子。

花了小半生逃離出了王家。

莫赴晚本意。偏偏她一再低估了王家人的能力,他們就算已經面臨了一個無底洞,也要想辦法将她拖進去。

那一巴掌揮出去的時候,莫赴晚只想洩憤。

當骨骼真的和皮膚接觸到,她感到無限的惡心。這個從小就沒正眼看過她的女人,就算倒在了一旁,也值不得她如此大費周章又損害自己的宣洩。好像那一秒鐘的接觸,就讓王家人惡心的血液滲進了她的身體。

“我說完了,打擾你們辦案了,警察同志們請便吧。”

莫赴晚吐出了一口氣,屋內空氣很憋悶。她側身,毫不猶豫地朝門口走去,因為大姨媽作祟的小腹隐隐墜痛,卻一點不影響她越發挺直的脊背。

王雅雅怨恨地看了她一眼,錯身撲到徐琢面前,“我媽怎麽樣?會被判刑嗎?她真的只是一時糊塗……”

走廊上已經被清理幹淨,莫赴晚卻好像仍然嗅到了血腥氣。她垂頭,低頭看着被拖過的地面。

“晚晚,剛才有個先生打你幾次電話了,我就接了。”

張臻湊過來,看出她心情不快,只默默将包還給了她。

“嗯?”她擡眸,困惑地歪了歪頭。

“你給的備注是易先生,聽聲音還挺溫柔的……”

周日的話,應該就是易老師了。莫赴晚靠在窗邊,将腦袋支在了上面,聽張臻繼續說着,“然後我沒忍住就告訴了他醫院裏發生的事……”

掀開了眼皮,莫赴晚自知,剛才在辦公室裏宣洩的氣息還沒全部收回,絲絲縷縷萦繞在她身邊,平時本來就不愛笑的人,現在更是有些瘆人。

她在剎那間,看清了窗外的晴日。

不想被影響,不想走上王家人的路,所以她花費了許多年從那個從沒有給過她溫暖的家裏走出,可現在的這個看起來就像在用眼神給關心自己的朋友施壓的莫赴晚。

看起來難道不是很像他們嗎?

莫赴晚伸手,搭在了張臻的肩上,嘆了口氣,聲音沉沉又喑啞,“我知道了,榛子,沒關系。”

她這位哥哥是真的很把她放心上啊。

“肚子有點疼。”莫赴晚微微彎身,頭磕在了張臻的肩上,手被她安撫性地拽住,随即是一聲炸裂在耳畔的驚呼,“晚晚,你手很涼啊,怎麽了,是不是被那個瘋女人吓到了……”

揉了揉耳垂,莫赴晚直起身,無奈地擰眉,“大姨媽……”

屬于女性間的心有靈犀一瞬間擊中了張臻,她撇撇嘴,稍微扶住了點看起來沒有骨頭的莫赴晚。

凡是有這一苦惱的女人,都能明白這每個月的劫難,靠熱水和止痛藥是無法完全根治的,還得靠煎熬。

“你去工作吧,離開崗位太久了也不太好。我去荷花池那去曬曬太陽。”

張臻亮着眼睛,上下用強似X光的視線掃了她幾眼,才踩着小高跟走了。

莫赴晚剛想跟着下樓,瞥到了賀舟的身影,他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兜裏,慢慢走向她,臉上不再是平日的風和麗日,高高籠起一層風雨欲來的烏雲。

她是SPTC的員工,也算是這件事的一個知情者。怎麽算,都沒有逃跑的份。

幹脆在原地等他質問。

“怎麽回事……徐琢和王雅雅不是出國了嗎?”

“不知道。”她打量着賀舟,他的疑惑和憤怒如此外露,就像是當事人一般鮮明。

“師兄為什麽這麽生氣?後續不好處理嗎?”她挑了挑眉,方才化身為獅子伸爪怒吼的樣子已煙消雲散,眉眼回歸了貓一樣的難測。

賀舟抿唇,那朵烏雲也就漸漸壓了下來,顯得眉峰更威嚴。他看着已經完全好像抽身而出的莫赴晚,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那我先去樓下坐坐了,身體不太舒服。”莫赴晚指了指肚子,拎着包選了一個頗有點駝背的姿勢走下了樓梯。

賀舟沒來得及開口,只能倚在原地,看她一步步走遠。

上午十點的太陽,在夏天已經足夠讓人難耐,荷花池前的長椅上空無一人。

莫赴晚坐在上頭,眯着眼頗為舒适地舒了一口氣。

她剛才給易千森發了短信,告知了他自己現在的位置。

不過,扔下一教室嗷嗷待哺的學生,來找她這位妹妹。易老師還真是偏心到一種境界了。

不得不說。她還是被這種雷厲風行的寵溺征服了。竟然生出了一絲類似于等待的情緒。

易千森的身影從面前的紫藤長廊裏出現,如空白的山水畫逐漸渡上了墨色,他仍然穿着考究的淺藍襯衫,黑色長褲,走路的步伐都一步一同。莫赴晚不由翹起了唇角。

“莫赴晚。”

身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來不及收回臉上的笑意,側過頭,看見了王雅雅。

同時頓住的,還有隔了三米開外的易千森。

以為這兩位小姑娘有話要說,老男人安靜又體貼地等在了一邊。

“莫赴晚,剛才醫生說了,丁紛紛傷勢不輕,我媽可能會被判刑。”

王雅雅走近了點,本來還算清秀的臉徹底失去了顏色,狠狠哭過的眼高高腫起,犀利又怨毒的眼神卻如一把利刃不可忽視。

和王雅雅争了這麽多年,莫赴晚大致能猜到她此刻心裏湧動的那些惡毒想法。

被兩位禽獸父母養大的小女孩,還真是一點沒變,她正在朝莫赴晚最不屑的那一條路揚長而去。

她起身,微微思考着該用什麽話語來放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莫赴晚并沒有同情心這種多餘的東西,惡人若是都沒有惡報,茍活于世的他們拿什麽來償還被傷害的那些人?

還沒開口,眼前人影一閃。

王雅雅對着她的小腹結結實實打了一下,她瞬間感到劇痛。是真的從大腦瞬間襲擊上的巨大感覺,激出了兩滴下意識的眼淚。莫赴晚身形不穩,捂着小腹,又被王雅雅狠狠推了一掌,栽進了一米高的水池裏。

她來不及呼叫,就被冰涼的水徹底包圍。

易千森在看到王雅雅動手的瞬間就已經朝兩人跑去,仍然沒有攔住她入水的趨勢。

側頭,他看了一眼王雅雅,面容嚴峻,“這位小姐,最好不要馬上走開,如果你不想在警察局多被拘留幾天的話。”

随後跳進了水池中。

莫赴晚已經站直了身子,卻根本沒有行動的力氣,被冷水浸泡的小腹更加痛苦,好似一把電鑽就在那麽一小塊的子宮裏瘋狂旋轉着,吸收着她所有的力氣。

她被易千森從後面托住,貼合的肌膚溫度差異巨大,易千森低頭,看到莫赴晚蒼白的臉,和忍不住蓄滿眼淚的雙眼,心髒抽動着痛了片刻。

“晚晚。”他低頭,用下巴在她額頭上蹭了下,表示安慰,随即将她抱了起來,顧忌着被王雅雅下手的地方,他不敢用力,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勾着她的腰,将莫赴晚從池子裏帶了出來。

王雅雅沒走,卻笑了,咬牙切齒地看着垂頭不語的莫赴晚,“我沒殺人,沒犯法,這裏也沒監控,你能拿我怎麽樣?”

她在易千森的懷裏,認真地擡頭,“王雅雅,下次見面,必定讓你後悔。”

那語氣,挫骨揚灰到極點,歸于平和的冷。

“王知興在監獄,徐琢也快進去了,我不介意讓你一個人承受王家給我的所有仇恨,我也會用不殺人不犯法的辦法,讓你恨不得生而為畜牲。”

易千森将她冷然狠厲的臉色看得清楚,心裏無端地泛濫起了心疼,不想看到她這樣強撐的模樣,“晚晚,先去看醫生。別說話了。”

他見過的小女人,沒有像她這樣冷靜得讓人心疼的。每一句話,都是為自己而奮鬥,沒有人護着她,阻礙那些已經到來或者在未來醞釀的傷害。

她仰起頭,臉上仍挂着水珠,點點頭,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更新了~(≧▽≦)/~

要開始虐晚晚了 _(:зゝ∠)_

今天查成績 四級終于過了!(也不算是低分飄過那種)so還是炒雞開心

☆、他們是醫生和病人。

SPTC本不是一般的醫院。

還好莫赴晚在裏頭工作,知道有一位做後勤的前輩以前是主修婦科的,她打電話給了張臻要來了一張空閑的床位後,等到了她們兩人。

張臻看見她虛弱的模樣,噼裏啪啦就哭開了,“晚晚,你怎麽了?”

平日裏像冰山一樣的面癱,此刻更加癱了,就像是毫無生息,吓破了她的小心髒。

易千森咳了一聲,用一個低沉的單音節為自己找到了存在感。

張臻淚眼汪汪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流淌到唇角的眼淚,“這位先生?”

“晚晚她被一個女人打中了小腹,力度不輕。”想到了剛才出手狠厲的王雅雅,易千森皺起了眉,一向清峻的臉上頭一遭出現了厭惡的情緒。

張臻哽住,随即哭得更厲害了,“晚晚還在經期……這會不會……”随後轉身拽來了那位婦科前輩,“王姐,快給晚晚檢查下吧。”

結果就是雖然無阻礙到生孩子這樣的大礙,終究是重創,負責檢查的那位前輩直言,莫赴晚剩餘的四天都會過得很痛苦,建議就近住在醫院。

張臻立刻去了一樓申請病房,順便給莫赴晚帶回了一套齊全的病人用具。

易千森低頭看了下也濕漉漉的自己,卻也不舍得留莫赴晚一個人在醫院,默默走到窗邊聯系喬泠然。

在等待莫赴晚換病號服的時候,易千森就站在門前。

他數了數,從他在病房裏站立的位置到此刻門口,一共走了九步。這種感覺很微妙,他自己已經濕透,腦袋裏卻不遺餘力地裝着那個小女人的細節。從遇到她之後的所有細微枝節,在隔着一扇門的時空裏,快速重演。

“您的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具送來了……晚上還請注意身體。”

喬泠然來得比他預想得快,她向來是個聽話又高效的幫手,做好了他電話裏交代的一切,也沒多看大敞的病房一眼,就離開了。

等他收拾一新,莫赴晚已經倚在了病床上,對他輕輕點頭。

擡起左手腕表,已經快一點了。

“想吃什麽?”他坐到床邊,黑色長褲的褲腳因為急促沒有完全卷下,被莫赴晚看到,伸手指了指。

低頭整理歸一,易千森才揉了揉她的發,手指插進去卻濕漉漉的。

莫赴晚在他責備的目光下低頭,啞着聲音解釋,“榛子去拿電吹風了……”

下一刻姍姍來遲的張臻和她關懷的嗓門一起打破了這幅兄慈妹窘的畫面,“晚晚,我拿來了。”

一雙修長的手從中攔住,截住了小巧的灰色吹風,易千森起身,不容置喙,“我來吧。”

張臻眼睜睜看着他繞到莫赴晚身後,俯身插上,示意莫赴晚将頭送過去,在左手掌心試了下溫度,才徐徐将風向對準了她,大手拎起她黑亮的發尾,如一尾尾靈活的魚,從指縫間漏出。

同時差點漏出的,還有張臻的嘟囔,“到底誰是病人啊……”

她還沒忘記眼前這個公子一般清貴的人物是莫赴晚的病人,她的金主大人。

現在反來照顧着她,模樣還挺得心應手。

晌午日頭正烈,病房裏的窗簾敞開了大半,易千森微微俯身,他的身高來做這件事有點為難,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甚至稱得上哄小孩那樣的溫柔細致。

低着頭的莫赴晚什麽都不知道,她蹙着眉,半推半就接受了易千森的服務,目光落在了病號服的條紋上。

太熱了。

送出的風也是,他的掌心溫度也是,還有……張臻那目不轉睛的八卦視線也是。

她幾乎就快忘記小腹的劇痛了。

那一拳的後遺症卻沒放過她,莫赴晚捂着肚子,禁不住唔了一聲。輕聲從唇角洩出,易千森看到她身形一僵,關掉了吹風,“怎麽了?”

“沒事……就是還有點痛……”

右手攥着床單,莫赴晚照例癱得雲淡風輕。

盯着對面的人,她努力說服着自己,也說服着易千森,将紅透的眼圈還有額角的汗滴,留給了張臻一人獨賞。

應了一聲,易千森的視角卻得天獨厚,他不想拆穿莫赴晚的為難,用空出的左手拇指拭去了最密集的一片細汗。重新打開了吹風,用聒噪的聲響帶走了那些無言尴尬。

幾分鐘後,她一頭烏發被全部吹幹,他仔細梳理了一遍,确定沒有一絲帶着水汽,才擱下了吹風。

“晚晚,要吃什麽午飯,我打電話給食堂預訂。”

還是圍觀的張臻想起了重點,“病人食堂今天是馬師傅和劉師傅當值,和我熟着呢,我叫他們做得合你胃口一點。”

莫赴晚擡頭,看着易千森,平淡地詢問,“哥哥要吃什麽?”

躺在病床上發呆的時候,她聽到了喬泠然的叮囑,也就知道了易千森有了陪護的打算。

怎麽也不能冷落這個救命恩人。

接住了自己的下巴,張臻轉了轉眼珠——怎麽就從病人升級成哥哥了。

偏偏這兩人,一人低頭,一人仰頭,目光交接,再自然不過。

“當歸紅棗烏雞湯,兩份黑米粥,加一個粉蒸牛肉。這樣?”易千森詢問她的意見,莫赴晚點點頭。吃午飯對現在的她來說,有些難以進行,僅僅為了安這些惦記着她狀況人們的心而已。

張臻點點頭,走到樓道去打電話。

吃晚飯,她被勸着睡下。

盡管小腹翻天倒地,莫赴晚還是乖覺縮進了薄被裏,露出一顆烏泱泱的小腦袋。易千森在對面小桌上,處理着班裏學生的作業郵件。

他早晨收到消息後走得匆忙,只扔下一句有事,就找了本來輪休一位老師代他的課。但上周堆積的作業還未批複,趁莫赴晚午睡之際,易千森幹脆将這個不算小的病房當做了辦公室。

張臻受莫赴晚的囑托,時刻注意着丁紛紛的動向。

下午五點過,丁紛紛從市醫院轉回到SPTC。

手術據說很成功。

易千森彼時剛合上電腦,回頭就看見莫赴晚怔忪地直起身子,放下了手機,下一秒頭深深垂了下去,眉眼探不清,只能看到她抓着被子的雙手青筋凸起。

一顆眼淚飛快地掉在了薄被上。

轉瞬即逝。

在他眼裏,卻好像一個慢鏡頭,連被軟綿的布料吸收的瞬間,都那樣清楚可尋。

“晚晚?”他試探性地叫了一句,聲音壓得很輕,害怕自己一句話變成扭開她淚腺的閘門。雖然從沒想過那種場面會是什麽樣子。

“我只是很開心,她沒事……”

丁紛紛就像是第二個莫赴晚。

曾以為走投無路的兩個人都有了第二人格,只是一個沉默軟弱,一個反而更加好勝不甘。

已被治好而看起來算是擁有大好人生的莫赴晚,每次看到她,總會感慨造化多變。

易千森走到她面前,揉了揉頭頂,輕嘆了一句,清淺得如同落入大地的雪花,若不是他有意在舌尖盤旋,根本無人聽見。

莫赴晚卻抓住了那一點聲息。

那大概是安慰吧。如此輕柔,仰頭可見的星子,如此近距離地墜跌在眼前,她不敢伸手去夠,怕沒有那個資格接受這聲糅雜着複雜情感的溫暖。

他們是醫生和病人。

就算是角色扮演,也應該只是盡職盡責的兄妹而已。

莫赴晚低估了自己的抵抗能力。

淩晨一點,她再次因為腹痛輾轉的時候,易千森醒了,或者是他終于看不下去這頻繁的聲響,慢慢起身,走到莫赴晚面前,不敢摁亮小燈,害怕突然出現的光亮會刺痛眼皮。

只借着窗外霜一般的幽幽月光,打量着她。

“哥哥?”莫赴晚睜眼,扛不住那熾熱的視線,微擰着眉。

他跟着壓下了眉峰,因為黑暗的加成,臉色更沉了幾分,“還痛?”

全世界男人最不能理解的大概就是女性痛經的程度。高級知識分子易千森老師也不是個例外。只能從入睡後就翻來覆去的那個身影上猜測一二。

“對啊。”她将雙手伸出了被子,碰了碰他垂在床前的手背。

易千森反手握住,摩挲了片刻,确認自己的熱度傳染了一點點,才慢慢松開。

“那就聊會天吧。”

她摁亮了小燈,在暖黃燈光下撐着坐起,靠在了枕頭上,有點遺憾的小模樣,“今天又翹課了……”

“沒關系,我說了算。”拉開凳子,易千森坐下,揉了揉眉骨,難得露出霸氣護短的一面。

莫赴晚抿唇,側頭,那微顫的睫毛就如影随形撲朔在他眼前。“哥哥是不是很好奇今天的事?”

他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倒不是出于八卦,但和莫赴晚有關聯,又害她受到如此傷害。易千森不得不擱在心上。

被他一秒的停頓取悅了。

這個老男人,看起來一板一眼,卻細致到不行。哪怕只是普通的知情權,也怕被劃分為往傷口上撒鹽的惡劣行徑。在她的事上瞻前顧後。

莫赴晚眯眼,回憶着,“我是被收養到王家的,當初為了升職,王知興和徐琢需要一個在社會上的好輿論。于是我人生第一次上報紙,就是離開孤兒院的那天。他們除了沒讓我死掉,其他責任一律沒履行過。當年我太懦弱,讓王雅雅這樣的小公主都能踩到頭上。直到大學……認識了很多朋友,還有師哥……丁紛紛那個時候就已經被王知興侵犯了,她卻不敢說……直到繃不住,得了精神病後才揭露了我的那個養父,那些年的惡劣行徑。他入獄前把徐琢和王雅雅送出國了,拜托我保守秘密。”

“我有些後悔當年沒有告訴她們,時至今日,徐琢和王雅雅居然認為丁紛紛是小三……大概是我害了她,大學的時候我應該早點告訴她,王知興是一個能在半夜摸到六歲小女孩房裏的禽獸。在那兩個女人出國之前,我應該早點告訴她們,王知興是一個對自己門下的得意子弟都能侵犯和威脅的人渣敗類……”

房間裏只剩安靜的空氣和呼吸。

易千森好像凝固了,看着莫赴晚一邊卷着垂下的發梢,一邊波瀾不驚地訴說往事,那些轟烈又難熬的過往在她低啞的語句中,被濃縮成看起來好像特別容易跨過的苦難。

她面不改色。

他也就收起了在皮相和骨血下,深深抑制住的那些奔流的情感,有心疼,有憐愛,還有悔恨。如此不受控制地想突破他的肌膚和骨頭,想沖破喉口,說出點什麽,哪怕是一聲嘶吼也可以。

易千森的面容恬淡,他直起上半身,靠近了莫赴晚。在她擡頭的瞬間,将她瘦削的身軀籠在自己懷中,右手穿過了柔軟的發,落在脖頸上,大拇指指腹溫柔摩挲了兩下。

“晚晚啊……”

剩下的話消失在空氣中。

如此厚重的疼惜,她能聽懂。

☆、有一個執念是很好的事

“哥哥,我想去看看她。”

莫赴晚這樣請求着。

瞥了她一眼,易千森思考該如何應下這句頗有些為難的話。

傷在小腹,最保守的背式就不能使用了。

片刻後,易千森微微俯身,“我抱你過去。”左手撐在床的一側,右手擡高了些,看上去像是環繞的意思。一個不折不扣的公主抱。

一輩子都不懂羞澀婉轉為何物。莫赴晚稍稍昂起了下巴,将雙手托付給易千森的脖子,他用了點力氣,将她這顆柔軟的樹苗從床上連根拔起,移植到他挺拔的身上。

莫赴晚的視線裏全是他象牙色的皮膚,還有因為呼吸略略起伏的喉結。

可他的腳步又是那麽穩,就像是有二十年駕齡的出租車司機,帶着她四平八穩地穿梭在SPTC裏。莫赴晚只需要裝死,然後指路就可以了。

淩晨兩點的醫院,走廊寂靜,只有冷冷的白熾燈光,也不難理解它為什麽被如此多的創作者賦予鬼片最佳發生地的殊榮。若不是挂在溫熱的胸膛上,莫赴晚真的沒有幾個膽子直視着被漆成淺綠色的牆壁,在燈光下反射着怎樣慘淡的景象。

“到了。”

丁紛紛的病房是單獨一間的,大門緊閉,窗戶卻留了一絲縫,就像給這兩位夜半訪客扔了一張邀請函,盡管方式不太文明。

莫赴晚傾身,輕輕推開了三個拳頭的距離,借着走廊的光,審視着床上的那一坨。丁紛紛看來像是熟睡了,蒼白的臉正朝向兩人,即使微弱光源,也能抓到她不安的神色。

“請問……?”身後有微弱的吸氣聲。

莫赴晚從易千森裏探出個腦袋,看到了張臻的一位護士朋友,三人一起去吃過幾次土雞煲,她對那張臉留有印象。

對方也顯然認出她了。

只是在深夜裏,一對男女糾纏着在病人窗口偷窺,怎麽看都無法優雅地解釋。

“莫赴晚,你怎麽……”

“我來看看她。”

還是盡量想摘去頭上突然被扣上的帽子,莫赴晚親切地揚了揚眉毛,“辛苦你值班了。”

“哥哥,我們回去吧……”

易千森溫柔又縱容地嗯了一聲,側頭對一臉卧槽你們真的沒有騙老子嗎模樣的小護士點點頭,十分清雅又自然,就像擦肩而過那般稀疏尋常,抱着莫赴晚走遠了。

剛走出小護士的視線,莫赴晚将頭紮進他的懷裏,只隔了一件灰色短袖,能清楚感受到易千森胸口的溫度,她渾然不覺,有幾分氣惱地用腦袋蹭了蹭,“好丢人啊……”

聲音悶悶的。

因為她無意的動作而僵直了片刻的易千森,在聽到她小孩一樣的抱怨後,又恢複了原本的自在,如同續了航的電池,開足馬力地回到了病房。

看到丁紛紛還算安好,莫赴晚終于勉強安眠。

第二日卻仍然比易千森醒得早,她掙紮着輕手輕腳洗漱完後,正撞上從陪護床上起身的他。

“莫醫生……”

他的神情有幾分茫然,審視着周圍的環境,和一臉水珠的她。

今天是周一來着。

本尊出現了。

片刻間,因為這個稱謂,莫赴晚醒悟了,坐到床頭,抽了一張紙蒙住自己的臉,為他輕聲作解釋,“昨天我受傷了,你的第四人格先生把我送到了醫院,留下了陪護……”

新的稱呼讓她語氣有些艱難,生澀得有些難讀。

“莫醫生怎麽了?”

“被人襲擊了一下而已,沒關系的,易先生若是有事,可以不用顧忌我,回公司去處理。”

她團了團已經濕透的紙張,專心地朝垃圾桶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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